這個世界上無數的arthur,但是能給我的手機上發短信的不多,並且就目前的環境分析,這個arthur似乎隻能是一個人,也就是我那個名義上的男朋友的仿佛如同神佛降世一般的哥哥——勳家四少。


    我看著手機上這個陌生的號碼,第一個反應就是:詐騙!


    於是我給勳暮生傳了短信:honey,有人冒充你哥!快,給你騙子的號碼,讓你哥滅了他!


    徐櫻桃出來放水,“怎麽,你們兩個鬧\春啊,還不睡?”


    喬深轉過頭,看著他又看看我,他的手指捏著煙卷的感覺跟這裏的老鄉極其相似。


    天王平淡的說,“時差還沒有倒過來。”


    我則實話實說,“我餓了。”


    徐櫻桃摸了摸肚子,望著璀璨如同鑽石一般的星空,“你不說我還沒有感覺,怎麽你一說,我也餓了?喬深,你餓不餓?”


    我以為天王需要保持身材,臨睡之前6個小時需要水米不粘牙,誰想到他點了點頭,“嗯。”


    於是我們三個翻箱倒櫃的開始找吃的。


    我們從老鄉的灶房裏麵翻出幾個雞蛋,幾個涼饅頭。徐櫻桃提議,我們要發揚革命先輩的光榮傳統,涼饅頭就生雞蛋,吃飽了算,遭到了天王和我的鄙視。


    我不知道,原來喬深會做飯。


    他指揮徐櫻桃用稻草生了火,用掃帚刷了鍋,然後用豬皮在熱鍋底部擦了一層,先是炒了雞蛋,最後用餘火把饅頭烤了烤,於是我們三個就享受了一頓香噴噴的宵夜。


    我吃的嘴巴都合不上了,隻能用眼神諂媚喬深,“喬天王,你一定是天上的灶王爺轉世!”


    徐櫻桃鄙視的看了我,他吃的兩個腮幫子鼓的像一隻青蛙,“喬深,我要是個女的,我肯定嫁你!”


    為了表示我的狗腿功夫不輸給徐櫻桃,我再說,“喬天王,我就是女的,我現在就能嫁給你!”


    喬深斯文的吃著饅頭卷雞蛋,慢條斯理的說,“等你恢複單身再說吧。”


    聞言,車厘子兄仿佛吃了大煙油的老鼠,他的耳朵都豎了起來,雙眼圓睜,我仿佛看到了他的腦門上浮現了幾個大字——八卦電台開始啟動!


    “恢複單身?什麽意思?這是不是就是說她現在不是單身?你結婚了?有男朋友?女朋友?還是擁有一個性\愛娃娃!”


    我去!


    正說著,我的電話響了,我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勳小暮’三個字像一隻土撥鼠一樣歡快的跳動著,我連忙接聽。


    “喂?”


    電話那邊的勳暮生的聲音橫穿了整個亞歐大陸,依然清澈,就好像是安靜的水,“是我。”


    “我知道。”


    我捂住嘴,不自覺的小了聲音,喬深繼續斯文的吃著饅頭,隻是嘴角彎起來一個異常玩味的弧度,而徐櫻桃睜大的雙眼,好像兩顆圓滾滾的車厘子。


    “短信我看到了。”


    電話那頭的勳暮生說,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異常,就是異常的安靜,好像原本性格中某種東西被什麽淨化了一般,很像勳四少的聲音,從霧氣繚繞的湖麵上隱約傳來的歌聲。


    其實,從生理學角度來說,他跟他哥哥真的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


    我,“哦。”


    “那是arthur的私人電話。”


    我心中禁不住的驚訝,“那他為什麽……給我發短信?”


    在我的心中,勳四少的私人電話屬於另外一個世界的東西,那是這個世界物質金字塔頂端人群的專屬,隻在政要,貴族,名流和巨商之間默默流轉,就好像過去地下黨拚命保護的通訊密碼一般,並不輕易出現於人間。


    “我不知道,不過你可以不用理會。”勳暮生咳嗽了兩聲,“也許他隻是想要問問你為什麽沒有花他的錢?arthur這個人性格飄忽,誰知道呢!”


    我,“……”


    好吧。你們兄弟兩個的性格都很飄忽。


    我,“星期五我迴城,你說,我去見他嗎?”


    勳暮生非常沒有義氣的來了一句,“隨你便,如果你能拒絕的了的話。”


    隨後,他掛斷了電話。


    我揣好了手機,準備接受徐櫻桃二百五的問題,可奇怪的是,他眨了眨眼睛,卻什麽都沒有問。我心中不禁點頭,這個家夥果然是世家出身,看似一個二貨,其實他深刻的明白遊戲規則,隻有哪裏有界限,哪裏是禁區,不問不該問的問題。


    而喬深……


    他已經是修煉千年的野狐狸精了,不是嗎?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麽,徐櫻桃自作聰明的挑起一個話題,“我們還吃點什麽?”


    那個樣子,就好像一隻純正藍血的埃及貓,得意洋洋的在自己的腳邊撒了一泡尿。


    喬深說,“你再吃一些,就可以賣了,聽說,最近豬肉又漲價了。”


    ……


    因為距離星期五還有幾天,目前似乎還沒有必要擔心,喬天王已經到組,於是,我們的戲就進入到了緊張活潑的拍攝當中。


    喬深飾演的於周亭是山西大家族裏麵出來的大少爺。年少的時候遠渡東瀛去講武堂學習軍事,歸國後,又拜在蔣百裏門下,成為他的入室弟子。原本他在國民政府裏麵前途輝煌,隻不過,抗戰爆發之後,他加入了共\產\黨,成為一個地下黨員兼職土八路。


    華北這個地方土到極點,那個年頭,有一個兩個看著周正的洋學生,不是漢奸,就是軍統的特務,要不就是地下黨,於是,喬深飾演的於大少爺,徹底和群眾打成一團,偽裝成一個保定府出身的,祖上八輩子都是貧農的混子,名字叫做楚大根,他和我飾演的錢靜虞扮演一對假夫妻。


    今天是喬天王的第一場戲。


    鏡頭一開始,我扮演的假老婆端著一大碗玉米糊糊走到正蹲在土旮旯旁邊的喬深,把那海碗的玉米糊糊給他。


    而喬深……


    嗯,他那一頭價值千金,由好萊塢收費最高的造型師精心剪出來的發型已經被剪亂了,弄成了一個雞窩。他蹲在那裏,像一個真正的農民那樣跟他周圍的一群人開始吹噓他在北平城的經曆:——


    “俺有一個叔就在北平,北平城好啊,那城門樓子都架到天上去了。那就是皇上住的地界啊!跟仙宮似的!北平城裏還有一種車,就跟咱們這兒拉小磨的架子車一樣,小一點,也不是牲口拉的,而是人拉著。那車架子,用桐油刷過一遍,俺沒別的想法,就是想去摸摸那個車架子,可是,不知怎麽的了,讓那玩意把俺的腚給夾住了,疼的俺大喊,夾著俺的腚嘍,夾著俺的腚嘍!這個時候,那邊走過來一個漂亮娘們兒,拿著小手絹捂著嘴,臉蛋子紅的跟屁股蛋子一樣,那個美啊!~~~~~~~~~”


    正說著,喬深不說了,端著大海碗喝粥,又用棉襖袖子擦鼻涕。周圍的人正聽到興頭上,麵上都是吱吱的笑,紛紛催促喬深趕緊繼續說。


    於是,喬深放佛二椅子俯身,粘著蘭花指就說,“呦,別說什麽腚啊,腚的,多難聽啊,那個,叫做屁股,不叫腚~~~~哦!!從那個時候開始,俺知道這玩意叫做屁股,不能說腚!然後我就找那個娘們兒問路,她問我去哪!俺當即就迴答啊,俺去永屁股(定)門!!”


    ……


    說實話,喬深現在這個模樣,笑的好像一個真正的農民,一點都看不出,幾天之前,他還在洛杉磯落日大道上穿著armani的禮服,麵對所有媒體的聚光燈,成為整個世界的焦點。


    他的身上就好像有一隻神秘的門,那是連接完全不同世界的地方,這個門,可以讓喬深在各個世界隨意穿梭,完全沒有任何的凝滯。


    第二組鏡頭,則是名將之花堤秀一乘坐專列到冉莊,他帶著他那個曾經在京都做藝伎的小老婆,還有一隻名貴的夜鶯,從北平到太行山這片窮鄉僻壤。


    堤秀一的角色是個半吊子的漢學家。


    那個人會說漢語,可是說的不好,明白一些漢學,也明白的不夠精深。他們一直固執的認為現在的中國人不是真正的中國人,現在的中國人也沒有傳承自盛唐那種海納百川,輝煌盛世的遺風。現在的中國積貧積弱,被帝國列強瓜分而毫無反擊之力,必須由同樣是亞洲,傳承儒教的日本國‘舍己救人’,建立起來一個大東亞繁榮圈來共同繁榮。


    一般來說,日本人貌似儒教、佛教傳人,可其實他們那種類似毫無人性的‘忠’、‘信’‘廉恥’‘名譽’以及‘尚武’的武士道精神是披著孔子信徒外衣的變種。


    孔夫子的教義是‘仁’,而日本儒教的核心則為‘忠’。


    一切以忠君為前提,隻要能忠,做任何事,都是可以被原諒的,無論是殺人還是放火和反人類的發動戰爭。


    他們以絢爛的櫻花為圖騰,崇尚死亡,認為‘玉碎’之後馬上就能成神。


    什麽都能成神,隻要死的時候是‘忠’就成。


    說實話,這不是胡攪蠻纏嘛!


    跟這群完全不同華夏儒教的家夥們打交道,似乎除了戰爭,也沒有其他什麽好辦法可以解決爭端了。


    比如,名將之花的堤秀一跟北平的遺老遺少買了一隻夜鶯,這種鳥異常嬌貴,不能讓它跟別的唱歌唱歪了的鳥放在一起,也不能隨便喂亂七八糟的東西,要用香油伴著小米慢慢喂,早上還要拎著它出去轉圈。


    可是,堤秀一固執的認為這個鳥要用他的方式喂養,就好像華北地區的老百姓,一定要按照他的方式統治一樣。


    比如,作為一個日本貴族,他愛吃生魚,尤其是名貴的櫻鱒活著刮了,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整齊的擺放在日本幕末之前的古九穀燒絢彩黃金大盤中,他吃一口,喂夜鶯吃一口,那隻夜鶯鳥的臉上馬上生出一種將要涅槃的愉悅神情。可惜,就在他喂了不到十天,夜鶯徹底的去見明治天皇去了。


    同時,作為華北戰區的日軍總司令,他固執的認為這裏的人們不應該吃全糧食的東西,因為這些人都不打仗,所以他們吃一些三和麵就可以了,並且,這裏的人也應該有信仰,就好比他本人一樣,為了整個大東亞共榮和日中親善而奮鬥終身。


    可惜……


    中國人不是長了一個石頭腦袋的日本人,沒人信他們說的胡話。


    於是,戰爭開始了。


    我姥姥曾經說過,她老家就是保定府的人,她們家是大家族,她奶奶給她的陪嫁是整整一座花果山,外加一整套象牙麻將牌。保定府這裏的人野,過去出土匪,後來出惡霸。這裏的人天老大,我老二,誰都不怕,抗戰的時候,地道戰,地雷戰,整的日本鬼子頭上三花聚頂,縷縷青煙嫋嫋升起。


    這個故事形象而具體的表現了這裏人的特質。


    這一天的戲拍下來,喬深已經徹底換了口音。


    晚上收工之後,已經淩晨2點半了,明天早上5點繼續拍戲,如果不抓緊時間睡覺,這一晚上就不要睡了。


    他抽著一根煙,看著眼前的堤秀一正在泡抹茶。


    堤秀一手拿著一個竹子做的長勺子,他用拇指和手掌夾著,靜謐的放在小泥爐旁邊,然後端起來一個大口碗,用一個竹子刻出來的小刷子把碗中的茶湯打散了,遞給喬深。


    我也坐在旁邊,“你們真不想睡了?這個東西,跟吐沫似的,苦的要命,怎麽喝啊?”


    喬深跟他也是同學,他似乎很習慣於喝堤秀一的苦茶。


    他說,“安靜。”


    徐櫻桃也坐了過來,他也喝茶。


    我,“你們真不想睡了?”


    車厘子也說,“安靜。”


    要說,這個日本人真夠怪異的,他們從早上起床開始,就專心致誌做著怪異的事情。枯坐,泡茶,冥想,甚至連睡覺都是旁若無人,專心致誌的,那四個人幾乎都要成仙了。我實在支撐不住,倒在火炕上,抓了被子就睡覺,忽然,就聽見手機震動,一條短信跳了出來,隻是一個簡單的名字——‘alice’.


    我一看號碼,當即從床上直接打挺的坐了起來。


    這可是經過勳暮生confirm過的勳四少的私人號碼。


    我馬上迴了一條:是我。


    勳四少的短信,‘明天有時間嗎?’


    我問徐櫻桃,“明天有我的戲嗎?”


    他那張白臉在熱氣熏然的抹茶爐子後麵點了點頭,我馬上迴,“沒有,我有戲要拍。”


    過了五分鍾,沒有任何新消息傳過來。


    我想了想,還是傳了一個過去,“從現在開始,我可以推掉。”


    接著,剛發過去不到一分鍾,他的短信就過來了,“謝謝。明天晚上到市區,我會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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