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徐櫻桃過來問我借插線板,他的手機是遭瘟的iphone 4s,電源插頭是兩個筆直的棍,而這個村裏麵的牆麵上的插孔一律是呈現囧字內核排列的三個孔。


    他抽迴去插線盤,很愉快的充電。


    而,我正在跟勳暮生聊短信。


    我,‘到了冉莊,這裏條件艱苦了一些,不過有電,有熱水還有電話信號和2g網絡,哦,對了,這裏有老鄉土產的土豆和地瓜,很新鮮。’


    勳小暮,‘少吃點’。


    過了一會兒,他又傳過來一條短信,‘我哥這個月查你黑卡的賬,他讓我問你一句,為什麽不刷卡?’


    我,‘一直拍戲,沒空。’


    勳小暮,‘別說我沒提醒你,第一個月你什麽都沒有刷就降低了我四哥心中的信用額度,我哥認為你隻要用很少的錢就足夠了,以後想要再提高信用額度,勢比登天。’


    我,‘成語用對,加100分。’


    勳小暮,‘滾!’


    突然,徐櫻桃的聲音破空而來,“跟誰聊呢?”


    我看了一眼懸掛在我天靈蓋頂部的一張碩大的徐櫻桃的臉蛋,認真的迴答,“朋友。”


    “男朋友?”


    我,“……,嗯,朋友。”


    徐櫻桃搶過我的手機,看了一眼誰跟我傳短信調\情,然後嚎著,“不會那些八卦雜誌說的是真的吧?你真的勾搭上了你們et的大老板勳暮生?”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你給我小聲點。first,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是我朋友。還有,我們et的大老板不是他,他隻是董事局任命的執行總裁。ps,二話不說就搶女生的手機,你還是不是男人啊!”


    徐櫻桃一瞪眼,“得了,得了,咱們什麽關係,看看你手機怎麽了。不過,你要真跟著勳暮生這個男人,我勸你還是早日迴頭。一個對女人都能說出‘滾’這個字眼的家夥,我可不看好他。”


    我,“他脾氣不好,你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


    “切!~~~~”


    徐櫻桃又找出一塊電池,插到充電器裏麵,“你知道你現在這個語氣像什麽?就像一個妹妹帶迴來一個貓三狗四的男朋友給當哥哥的看看。心虛,偏還要維護。女人啊……”


    我撇了撇嘴,“充電還早著呢,睡你的大頭覺去吧。”


    我一打開門,想要把徐櫻桃踢出去,卻忽然覺得哪裏的的白熾光爆然一閃……


    我,“怎麽,這裏也有攝像頭?還是村子裏的探照燈?”


    徐櫻桃鄙夷著斜睨著我,“攝像你個大頭鬼!這裏的老鄉連電燈都不舍得開,誰還舍得架探照燈?他們晚上從田間地頭迴去,除了吃飯就是上炕,沒別的休閑娛樂。誒,明天早上別忘了把手機給我。”


    他說完,像一隻醉貓一般,打著哈欠滾迴他的屋子睡覺去了。


    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那個日本鬼子堤秀一正在打坐冥想,他盤腿麵向東方坐好,雙手合握,纏著一串佛珠,他背後的土地上插了一把長刀,據說是他娘的家傳寶刀,這次為了拍戲專門讓他們家的人從京都帶過來的。


    我抓了抓頭發,再次感慨一下時間的魔力。


    六十多年前,就是在我腳下這片土地上,那場幾乎要滅絕人類文明的戰爭進入到焦土化的狀態,十裏八鄉再無任何生靈,而現在,巍峨的太行山雖然蒼茫卻不再荒蕪,一個日本人可以很寧靜的在這片土地上以一種將要涅槃的靜寂參禪。


    這就是傳奇。


    第二天,我們進駐了深山老林當中。


    為了取景真實,徐櫻桃專門從一家部隊院校的外國語學院借調了五十個學日語的大學生過來演繹號稱‘皇軍之花’的嵯峨師團。


    雖然在地方拍戲,可是部隊院校就是部隊院校,那些嚴苛的清規戒律即使在荒蕪漫漫的太行山區也沒有被磨滅。他們大早上5點半就起來,然後穿著迷彩開始練操,跑五公裏以及踢著正步等待著食堂開飯。哦,忘記說一句,為了讓他們時刻處在戲中,他們的一切訓練都是用日語。


    6:15am,我還在被子中熟睡,就聽見外麵雞飛狗跳。


    “止まれ!”


    “休め!”


    “右へ倣え!”


    “直れ!”


    “番號!”


    ……


    我用被子捂住腦袋,心中祈禱菩薩佛祖天主耶穌安拉,無論是誰,快顯靈,讓這群fake的嵯峨師團趕緊到太行山區跑越野去,別在我窗子外麵危害我這個可憐人的睡眠了。


    “愛麗絲兒,愛麗絲兒,快,快!!出事了!出大事了!!”


    我一下子從被子中鯉魚打挺一般從炕上坐起來,摘了圍在脖子上的毛圍脖(因為這裏實在太冷了,所以我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是全副武裝,手套襪子圍脖還有暖寶寶,一個都不能少)和眼睛上的眼罩,我看到在冰天雪地中一個疑似裸\露的身影,忽然,我的門被踢開了,徐櫻桃穿著一個小內褲就竄了進來!


    我趕忙說,“怎麽了,怎麽了?老鄉家的母豬跑進你的院子,上了你的炕嗎?”


    “去!”


    他跳上土炕,鑽進我的被子裏麵,先暖和暖和然後馬上說,“快,把我的手機給我。我得給我姑父打個電話,讓他們派些人過來,不然我們今天都會光榮犧牲的!還有,快!快!把你的門鎖上,用那個桌子頂住!”


    我一愣,“怎麽了?”


    正說著,一個石頭塊穿過門板砸了進來,說時遲,那是快,我趕緊關上了門,並且挪了一口水缸過來,頂住門口。


    我質問徐櫻桃,“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強x了老鄉家的母雞?!”


    “給老子安靜!”


    他氣急敗壞的撥通了電話,十萬火急的說,“姑父啊,什麽,你在南方開會?得了,別開了,趕緊幫我打個電話。我們在xx縣的oo村河沿邊上,拍抗日的戲,當地老鄉以為我們那些演員是還沒有撤退的日本殘兵,已經自發的拿著鋤頭石頭攻過來了,你快點,叫這附近的警察趕緊給老子過來!不然,明年過年我爺爺不讓你進門!”


    徐櫻桃氣衝衝的按下了電話,讓我比了比拇指,還扇了扇手掌,意思是讓我安心。


    我對著徐櫻桃比了比中指。


    這次的突發事件,在河沿村派出所長和村長和支書的英明領導下,很快,就得到了圓滿的解決,支書代表河沿村的百姓對這次的事情表示歉意,誤會雙方坐在河沿邊的鵝卵石上進行促膝長談,然後,大家在愉快的氣氛中品嚐了當地的土菜和酸果子酒,對今後河沿村的發展和國富民強有了更加的堅定的信念!


    篝火旁邊,我看著那些鼻子上蒙著創可貼,額頭上塗抹著紫藥水的名為‘皇軍之花’的嵯峨師團,實為解放軍某院校的日語係學生的群眾演員們,我揪著徐櫻桃的後脖子,問他,“車厘子哥哥,你幹事還能再不靠譜一些嗎?”


    “能!”


    徐櫻桃被當地的一個擁有蘋果一般紅撲撲臉蛋的小姑娘敬過三大海碗烈酒之後,醉眼懵覴的,“明天我三叔給我發了一個步兵營過來,我們明天就會擁有軍容整齊的土八路了。最重要的是,他們是免費的!!”


    然後,他栽倒在鵝卵石上的毯子上。


    徐櫻桃說過,《世界的盡頭是楊村》是我的第一部戲,也許很多人期待我會失敗,但是我絕對不能失敗!


    他有自己的想法,也有自己的堅持。


    但是他的周圍有一個看不見的大網,就是人們熟知並且廣為流傳的各種認知細節,其實都是錯誤的。


    “根據我奶奶的迴憶,1943年之前,日本軍人不搶老百姓的雞,那是皇協軍也就是偽軍幹的事。當時的日本軍人隻吃從東京運過來的罐頭,所以,不要出現那些‘皇軍之花’端著步槍搶老鄉的雞的鏡頭。要是再這樣,我讓你迴家吃自己去!”


    “嵯峨寧樹帶到中國的小老婆曾經是京都的藝伎,藝伎知道嗎?她們穿的和服都是重磅真絲,把這個洗澡堂子穿的睡衣一樣的和服給我扔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尊重曆史的真實。正麵戰場上的失利並不辱沒中*人,不要以為隻要是八路軍的武工隊就會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了,我們畢竟拍的不是‘神助拳,義和團,隻因鬼子鬧中原’的yy搞笑電影,你覺得呢?”


    “這個配角有問題,我想要找一個真正日語流利的演員,而不是對著台詞板生硬的念著八格牙路的家夥,你覺得呢?”


    在他的挑剔把新來的道具弄哭了之後,他以一種母雞一般的仁慈而憐憫眼神看著哭泣的人,然後從口袋中掏出了自己的burberry的手絹,遞給那個可憐的人,讓他擦眼淚,並且以溫柔如水的聲音對他說,“別哭,這麽大的人了,哭得像個女孩子一樣,多丟人啊。好了,這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迴去休息吧,自己買張火車票,以後也不用再來了,就這樣吧。”


    我在劇中扮演一個大家閨秀,同時也是一名高級特工,直接隸屬於共產國際的領導,並且曾經在東京帝國大學留過學,會講一口流利日語的地下黨員。所幸,我的戲份隻是讓我演出‘我能聽懂日本人講的所有東西,可是我卻裝作一無所知’,也就是說,我根本不需要講日語,並且每天保持著一張高深莫測的臉蛋就可以了。


    我們到河沿村的第三天,喬深進組。


    他剛從洛杉磯迴來,身上還戴那些映照在棕櫚樹上的璀璨的陽光和在浮華的世界被刻印下的疲憊。為了宣傳他和大師安楓的新戲,他幾乎7天一點都沒有睡,接受了64家媒體的采訪,21次的電視脫口秀,還有上百場數不清的社交以及慈善宴會。


    喬深乘坐火車到這個縣城的時候,我開著徐櫻桃的另外一輛q7去接他。


    他的時差還沒有倒過來,就坐在火車站的一張椅子上吃著泡麵,他的手指中夾著一根香煙,如果他的身上再蒙上一層塵土,他就像一個風塵仆仆的農民工。


    我把他和他簡單的行李拉到了河沿村,沒有人迎接他。片場所有人都各司其職,我怕天王感覺冷清,給他開了一瓶徐櫻桃私藏的martini 氣泡酒,可是他卻對這個窮鄉僻壤裏麵唯一與外麵的浮華世界掛鉤的淡粉色液體沒有興趣。喬深手中拿著一張烙餅,卷起了香蔥炒笨雞蛋,很安心的吃著。


    這裏的夜晚很黑,沒有路燈,所以顯得愈發的黑。


    半夜,依然有些時差的喬深拿著一根香煙站在荒涼的麥子地頭,看著城市中已經絕跡的璀璨星空,長長的吐出了口中的煙霧。我剛出門就聽見他說,“我喜歡這裏。”


    而我睡不著覺則是因為我的手機則接到了一條短信。


    ——我星期五到,你過來一下,我們需要談一談。


    落款:arth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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