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這墓碑裏麵會有怨氣?


    謝寒亭成為煞鬼的一個條件便是滅其族類,那被滅掉的人必然會產生怨憤。就算化為灰燼,那怨氣依然留在其間,久久不散。此刻,張越川卻說謝氏的墓碑裏沒有怨氣,究竟是怎麽迴事兒?


    張越川沉思片刻,便做出了決定。


    “來人,把墳給我刨了!”


    眾人維張越川馬首是瞻,立刻動手掘墓。不到一個小時,一個巨大的棺材便展現在袁瀟的眼前。張越川沒有叫人開棺,而是拿出一道符紙,點燃之後扔在棺材上。符紙如果掉在了汽油之上,立刻將大火蔓延至整個棺材。


    袁瀟的鼻子嗅到一股腐爛的臭味。


    火來得快,去得也快。等火熄滅之時,棺材卻是大變模樣。那些覆蓋在棺材上的泥土幹了,成了沙,張越川跳下坑裏,用手一拂,便刨開了不少,露出棺材本來的麵目。


    這棺材竟然是烏木製成。俗話有雲,家有烏木一方,勝過黃金萬兩。這麽大的烏木棺材,出現在這兒當真是有些詭異。張越川又叫了幾個人進到坑裏,合力將棺材蓋推開。頓時,一股黑氣從其中冒出,其他幾人立刻後撤,唯有張越川動也不動。


    那黑氣也不是死物,沒有那傷人的意圖,見著人便繞開來。隻是它沒有飄走,隻在坑裏沒人的地方慢慢匯聚成一團。


    “這是什麽東西?”袁瀟湊近張越川問道。後者眯眼,神情有些肅穆。


    “這是看門神。”


    看門神,跟傳統意義上的門神有很大的區別。看門神隻用於陵墓,也叫守靈魂。多是死者的家仆被道士煉化而成,用來鎮守陵墓,防止人盜墓。


    隻是看門神難以煉化,且必須用活著的對主人忠心耿耿的仆人做原料,故曆史上有看門神守陵墓的不多。


    那看門神見張越川打開棺材蓋也不上前阻止,就那麽看著。張越川停了一會兒,重新聚攏眾人,將棺材打開了大半。借著日光,裏頭的東西看得是一清二楚。


    巨大的烏木棺材中,就放著一個小小的瓷罐,用朱砂封住。張越川拿起瓷罐,便見著看門神往這邊動了動。他便將瓷罐放入棺材中,走到看門神麵前,恭敬道:“閣下可是謝氏家仆?”


    看門神沒有迴答,不過張越川看見地下顯出了個字,“是。”


    “這瓷罐中埋葬的可是謝氏全族?”


    “是。”


    張越川奇了怪了,要是謝氏全族,必然是枉死在謝寒亭手下的。既是枉死,怎麽會沒有怨氣?


    “勞煩閣下見諒,我想取這瓷罐用來招魂,你看成嗎?”


    “好。”看門神迴完這句,便靜悄悄地立在一邊。張越川小心翼翼地將瓷罐捧起,放在棺材蓋上,然後命人布陣。招魂陣分很多種。


    上次聞遠清是借著戚堅留下的訊息去招的魂,這次沒便宜可撿,張越川也不屑戚堅那一套招魂的術法。


    隻見眾人拿了對鈴鐺用紅線串著,掛到了墓坑的上方。而張越川命人拿來陰米,灑在墓穴之中。這一番準備工作做完,張越川便開始招魂。白日招魂,也並非不可。


    他念了一段難念的咒語,便捏起手決。三張符紙燃燒著撒在半空,卻不落下。不大一會兒,掛在墓坑上方的鈴鐺響個不停,而撒在地上的陰米漸漸露出了一個又一個的腳印。袁瀟看見一堆鬼站在墓穴之中,當先一隻穿著青衫,眉目之間倒是跟謝寒亭有幾分相似。


    “不知閣下喚吾等前來,所為何事?”那青衫中年人作揖道。


    張越川畢竟是小輩,趕忙迴禮。


    “各位前輩,晚輩張越川,此番前來是想問幾句關於謝寒亭謝老前輩的事。”


    眾鬼神色不見改變,倒是青衫中年人平靜地道:“恕謝某無可奉告。”話音一落,眾鬼便散了去。張越川碰了一鼻子灰,不禁有些懷疑。若上次聞遠清招的真是謝振雲的鬼魂,那為何上次什麽都說了,這次卻“無可奉告”。


    “張叔叔,現在怎麽辦?”袁瀟伸手把張越川拉出墓坑。其實這些日子來,袁瀟也在自責,如果不是自己多事,怎麽還會有謝寒亭複生的可能。因此,他就算嘴上不說,心裏也是十分焦急的。


    張越川搖了搖頭,答:“這件事疑點太多,我還得再查查。”他抬手看了眼手表,吩咐道:“我找人送你迴去,張晗這個時候估計快醒了。”


    再迴到醫院的時候,張晗正在吃飯。見著袁瀟走進房間,便遞給一個盒飯,說:“這是老趙送來的慰問餐,味道挺不錯的。”老趙是餐館的合夥人,袁瀟接過,卻食不知味。


    張晗看出了他有心事,趕忙問道:“你這是怎麽呢?”


    “我覺得自己很沒用。”袁瀟拿著筷子數米,“會發生這麽多事情都是我自己作出來的。”


    “沒有。”張晗趕忙勸慰道:“你整天亂想些什麽?”


    “我沒亂想。”袁瀟索性放了筷子,深刻地檢討起自己來,“我長這麽大,一直都順風順水的。沒吃過什麽苦,也沒受過什麽罪。偶爾有點小牢騷也不過是無關輕重的小事兒。所以,我真是幼稚得可怕。”


    “你說何夕這件事吧。我以前沒泡過妹子,但我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在追求她的時候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跟她在一起。後來在一起了,我整個人就自高自大了。你看,女神都被我弄到手了,倍兒有麵子,是不是?”


    “是這樣沒錯,但那是你努力的結果。”


    “是啊,就是因為這是我努力的結果,就讓我覺得隻要努力了什麽都可以做到。”袁瀟看著自己的手指,以前是胖得一捏全是肉,現在骨節分明,握緊的時候卻感覺不到力氣。他不禁抬手抹了把臉,悶聲道:“我真幼稚!我當時不是不相信你,張晗。隻是我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忽然之間扭曲了!我以為隻要我努力了,何夕就會跟我永遠在一起。我以為自己隻要努力了,沒錢也可以變得有錢。可何夕還是背叛了我。”


    “我恨她,也不恨她。所以她騙我的時候,我覺得信念似乎又迴來了那麽一點,所以我才會去跟章不凡拚命。一是因為氣憤,二就是為了維持我所謂的信念。”他把手放下來,放在自己的眼前。所有的手指都是瘦長的,看起來無力的。


    “可我的信念還是被摧毀了。”袁瀟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語。張晗有些擔憂地看著他,不安地把身體挪動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肩膀。


    “袁瀟,沒事兒了啊!那些都過去了!”


    “可是我做錯了這麽多。”袁瀟轉身站了起來,讓張晗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頓時落了空。


    “我害得自己被勸退,害得你跟我一起成了無業遊民。如果不是我最開始的幼稚,我們怎麽會遇上謝寒亭?那樣的話,我雖然活不了幾年,可我至少是無知的、快樂的。而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更不會努力地抑製住自己體內的佛眼,避免它形成胚胎,從你肚子裏蹦出來。”


    “我是自願的,袁瀟!我不後悔離開學校,我不後悔跟你在一起!”張晗想要不顧身體的疼痛掙紮著下床,袁瀟卻忽地轉身按住了他的肩膀。在袁瀟的眼中沒有悲傷、失望等等情緒,有的隻是明白。


    “張晗,我不會再任性了!”袁瀟將他扶好,然後整理好針頭,再讓他躺好。


    “我都快21了,經曆了這麽多,該明白的也應該明白了。對於我來說時日不多,唯有好好地活著才是正經事兒。”他將張晗弄好後,打開盒飯大口地吃了起來。


    “這些日子憋在我心裏麵的話總算說完了!”他一邊吃一邊笑盈盈地看著張晗,“張晗,謝謝你在我身邊。”


    張晗有些恍惚,他覺得袁瀟好像有點不同了,卻說不上什麽不同。這些日子的折騰讓袁瀟又瘦了許多,一雙眼睛睫毛很長,低垂著眉眼吃飯的模樣顯得有些乖巧。他吃得不快,卻很享受,仿佛在品嚐絕世美味。等他吃完,便拿著兩個飯盒扔到外麵的垃圾桶裏,避免房間裏滿是食物的味道。


    張晗默默地看著他做完這一切,心情十分異樣,是那種既哀傷又感動的情緒如同撥弦一般,撓動著心髒。


    “袁瀟……”張晗叫了一聲,被叫到的人迴頭看著他。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張晗有些著急,他不敢看著袁瀟地解釋道:“就是……就是我們試試。”


    袁瀟有些惱怒地看著他,慢慢靠近,抬手敲了他腦袋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已經把你當兄弟了,要重新開始,我真的做不到。”


    “……好吧。”張晗歎了口氣,偏過頭去感傷。袁瀟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安慰道:“兄弟如手足,情人如衣服,兄弟比情人更重要,不是嗎?”


    “……”張晗沒迴話,惹得袁瀟再一次蹂躪他的腦袋,湊到他耳邊鬧:“哎呀,晗爺,你別連兄弟都不跟做了啊!”


    “去你的!”張晗有些氣悶地拂開他的手,斜睨道:“爺一時心傷,你總得讓我緩一緩吧!”


    “成,你是大爺!”


    日子緩緩地過著,眨眼間便還有五天時間過年。這期間張晗出了院,跟袁瀟組成了無能二人組,隻得在布了陣法的房子裏瞎蹲著。隻是倆人之間的關係真成了兄弟,往日那些打鬧又迴來了。兩人開玩笑也沒個顧忌。


    這日,袁瀟跟父母通話完畢,頹廢地倒在沙發上。


    “你爸媽又叫你迴去?”


    “嗯。”袁瀟應道:“我倒是想迴去,可孩子怎麽辦?”他眉頭緊皺,實在是想不出個辦法。


    “我得想個法子把孩子救出來。”


    張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別急,我老爸他們已經在想辦法了。”


    “哎!”袁瀟歎了口氣,說:“要是知道怎麽把那個還魂珠從他肚子裏弄出來,就好了。”


    “我爸他們也是一籌莫展。”張晗一提到自家老爸,就想到了被老爸抓做壯丁的聞遠清。那熊孩子倒是沒有露出不甘願的神色,見到自己的時候也是沒露出不悅的表情。想到上次自己在聞遠清麵前哭成狗的樣子,張晗就有些懊悔。他不是討厭聞遠清,隻是反感自己在聞遠清麵前成了那副模樣。他也不在乎跟他發生關係這種事情,男人嘛,又不是女人,插一下又不會懷孕。


    隻是午夜夢迴的時候,張晗還是會忍不住想起那時候的感受。最開始的時候很疼,到了後來似乎不那麽疼了,還有些異樣的感覺。


    “袁瀟,你跟謝寒亭做的時候感覺是怎麽樣的?”張晗頗為好奇地問道。


    袁瀟有些怔忪,“你問這個做什麽?”說完,袁瀟上下瞟了張晗一眼,驚奇道:“你是下麵那個?”


    “為了愛情,我可上可下。”


    袁瀟才不相信他說的話,不過也不多說什麽,兀自迴憶道:“沒什麽特別的感覺,反正沒有跟女人做起來舒服。有些疼,漲得慌。”


    “那你還跟他做了這麽多次?”


    “我傻嘛,為愛付出懂不懂?”


    張晗白了他一眼,迴道:“確實傻逼,居然跟個鬼做!”


    袁瀟現下脾性好了,也不想在謝寒亭的問題上多說什麽。


    但他不想說人,不代表人不會來找他麻煩。


    謝寒亭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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