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胖白衣人笑道:“好說,小哥兒請坐,許某人告辭了!”


    黑衣少年謙遜了一句坐了下去!


    矮胖白衣人收迴目光,轉向童天甲道:“天甲,請示二爺,咱們迴去吧!”


    童天甲恭謹地應了一聲,走過去又勸瘋書生聞人美迴家!


    說也怪,聞人美這迴竟未再發瘋,溫順地站了起來!


    臨走,那矮胖白衣人向著老賬房任孔方低低交代了幾句,然後與童天甲照顧著聞人美下樓而去!


    直到現在。老賬房任孔方才真真實實地心頭落實,唿了一口大氣,而適時,那黑衣少年招了手:“夥計,算賬!”


    他那裏一招唿,老賬房任孔方連忙親自走了過去,近前陪上笑臉一哈腰,剛要說話,那黑衣少年已注目道:“何勞老賬房親自前來?共是多少?”


    任孔方忙道:“應該,應該,隻是少俠,這賬適才那位卓府的許爺已經付過了……”


    黑衣少年為之一怔,道:“怎麽,適才那位付過了?”


    任孔方道:“是的,許爺交代,這點酒菜算卓府略表心意!”


    黑衣少年皺了眉!


    黑衣人兒白了他一眼,道:“都是你多事,如今好,咱們吃的,人家付賬,這筆人情債……”


    任孔方急道:“這姑娘,許爺說的,這是小意思,算不得甚麽!”


    黑衣少年苦笑搖頭,忽地抬眼問道:“老人家,那位許爺在卓府任掌何職?”


    任孔方略一遲疑,搖頭說道:“這個老朽不知道,隻知道連童總管都得聽他的。”


    黑衣少年眉鋒微皺,道:“他大號怎麽稱唿?”


    任孔方又搖了頭,道:“‘揚州城’的人都稱唿他一聲許爺,誰也不知道他的名號!”


    黑衣少年眉鋒又皺深了三分,道:“那位童總管好高的身手,他是……”


    任孔方忙道:“他是卓府的總管,大夥兒都叫他童爺!”


    廢話!


    一問三不知,黑衣少年難得要領,隻好搖了搖頭,道:“那麽,老人家,這個情我敬領了,日後那位許爺再來,請代我致謝一聲!”說著與那黑衣人兒雙雙站了起來!


    任孔方連忙側身讓路!


    黑衣少年又道了一聲:“多謝!”與黑衣人兒相偕下樓而去!


    他兩個剛走下樓梯,角落裏一副座頭上,跟著站起了那一直未被人注意的清臒青衫老者,他付過酒賬也走了!


    這幾個一走,“揚州第一樓”裏馬上又是絲竹陣陣,酒囂雷動,輕歌隨起,那珠簾上,又現出了鬢影釵光的婆娑舞影……


    那黑衣人兒與黑衣少年離開“揚州第一樓”後,順著大街,並肩往南行去,黑衣人邊走兒邊埋怨:“梅冷,這就是你涉世未深,江湖曆練不夠之處……”


    黑衣少年苦笑說道:“霜姨,我怎麽知道會惹起這麽大麻煩嘛!”


    黑衣人兒冷笑說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你看得出麽?那個老賬房任孔方就是老於世故,一肚子奸滑……”


    黑衣少年詫聲說道:“霜姨,我看他挺好呀!”


    黑衣人兒“哼!”了一聲道:“我說你曆練不夠你不服,你以為他真不知那姓許的叫甚麽?”


    黑衣少年一怔,道:“怎麽,霜姨,難道他騙人!”


    黑衣人兒淡然說道:“我敢說,他不但知道一個,而且知道兩個!”


    黑衣少年道:“那他怎麽不說?咱們又沒甚麽惡意!”


    黑衣人兒道:“這就是世故、經驗,逢人隻說三分話,莫要盡掬一片心,江湖陰詐,人心叵測,他怎知咱們是甚麽意思?”


    黑衣少年軒了軒眉,未開口,但他旋又說道:“怪隻怪我娘當初不讓我離開‘梅穀’,要不然……”


    黑衣人兒截口說道:“現在開始曆練,一切都謹慎些,該還來得及!”


    黑衣少年轉頭側顧,苦笑說道:“霜姨,您老是幫我娘說話!”


    黑衣人兒道:“你聰明絕頂,該知道都是為你好!”


    黑衣少年默然未語!


    黑衣人兒又道:“梅冷,那老賬房任孔方,你看出他有甚麽與常人不同的地方麽?”


    黑衣少年搖了搖頭道:“沒有,霜姨看出了甚麽了?”


    黑衣人兒淡淡笑道:“我看出他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一身功力恐怕不在咱們‘梅穀’一個巡察之下,甚至還可能……”


    黑衣少年一怔,詫聲說道:“真的?霜姨,不會吧!”


    黑衣人兒淡然說道:“不信你等著看好了,霜姨自信不會看錯他的!”


    黑衣少年眉鋒微皺,沉吟說道:“一個酒樓的賬房,怎會……”


    黑衣人兒截口說道:“這並不足為怪,須知固然有很多能人奇士隱於山,可也有不少武林高人隱於市的!”


    黑衣少年惑然說道:“霜姨,倘若那任孔方是個深藏不露的武林高人,那卓府的姓許的跟姓童的會不知道,看不出麽?”


    黑衣人兒道:“想必他們亦未看出!”


    黑衣年搖頭道:“不然,那姓童的一身功力已然甚高,那姓許的該比他更高,再加上他城府深沉過人心智,我以為他不會看不出!”


    黑衣人兒黛眉微皺,沉吟了一下,道:“你說的不無道理,但卓家跟‘揚州第一樓’不會有甚麽關連,那姓許的若是知道,他為甚麽裝作不知道?”


    黑衣少年道:“如果我說的不錯,便是他別有深意!”


    黑衣人兒點了點頭,未開口!


    說話之間,兩個人已到了運河岸邊!


    這運河裏來往的漕舟異常之多,“揚州城”的繁華有一半以上也是這條運河帶來的!


    此際,運河中來往的船隻,都已掛起了風燈,一眼望去,河麵上點點燈光成串,有的靜止,有的在移動,煞是好看!


    這兩個人來到運河邊,並沒有往那繁雜熱鬧的碼頭走,反而有意避開碼頭,往南走去!


    距離碼頭約莫數十丈外的岸旁,停泊著一艘雙桅大船,那高高的桅杆上懸掛著兩盞大風燈!


    另外那分隔前後的船艙四周,窗子都緊緊的閉著,可是由那窗縫裏,仍透射出絲絲的燈光!


    船頭船尾那艙板上,各坐著兩個灰衣漢子,一塊跳板由船舷直搭到岸上丈餘,別的難見人影!


    按說,既然有人,而且是兩個坐在一處,行船水路,閑來該是天南地北,一通胡扯閑聊沒完!


    可是,這四個灰衣漢子卻分別背對背向外坐著,生似彼此不認識,偌大一艘船上就隻他一個人般,誰也不開口說話!


    所以,這艘雙桅大船上,又顯得靜悄悄的!


    但是,倏地有了動靜,那是黑衣人兒與黑衣少年走近二十丈內,船頭上那兩個灰衣漢子長身站起,垂手肅立!


    緊接著,前艙艙門啟動,由艙裏一前二後地走出三個人來,這三個人俱在中年,前麵的一個,是個身材頎長,長眉鳳目,白麵黑須的白衣人,頗稱英俊,隻可惜目光有點陰沉,眉宇間那煞氣也太重。


    他身後兩個,是差不多一般高的魁偉紫衣大漢,一個濃眉大眼細目,俱都威凜懾人!


    這三人一出艙,立即行向跳板旁邊!


    適時,黑衣人兒與黑衣少年亦已走近,雙雙登上跳板!


    那白衣人與兩個紫衣大漢微微躬下身形!容得黑衣人兒與黑衣少年上了船,白衣人發話說道:“少主與大姑娘迴來了!”


    黑衣人兒輕抬皓腕,那三個這才一起站直身子,黑衣人兒舉目一掃全船,緩緩收迴日光道:“常總巡察,可曾有甚麽動靜?”


    白衣人含笑欠身,道:“迴大姑娘,屬下未發現甚麽動靜!”


    黑衣人兒螓首微頷,道:“事情準備妥了麽?”


    白衣人道:“迴大姑娘,屬下已將應用什物購齊,隻等大姑娘下令了!”


    黑衣人兒又點了點頭,道:“好,就在明天上午吧!”


    白衣人應了一聲:“是!”


    黑衣人兒未再說話,白衣人卻轉注黑衣少年開了口:“少主,繁華‘揚州’可好玩?”


    黑衣少年笑道:“自較山裏好玩得多!”


    白衣人微笑說道:“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


    黑衣人兒突然一聲輕喝:“袁巡察!”


    那兩個紫衣大漢中濃眉大眼的一個應聲騰身,半空裏一折腰,人似天馬行空,又像巨鷹搏兔,直向岸上十餘丈處一片樹叢撲去!


    適時,“嘩啦!”一聲枝落響動,樹叢中驚慌掠起一條人影,疾如鷹隼般向茫茫夜色中竄去!


    那濃眉大眼紫衣大漢冷哼一聲,道:“朋友,你還想走麽?”


    方待變換身法,隻聽船上黑衣人兒輕喝說道:“袁巡察,算了,讓他去吧!”


    那濃眉大眼紫衣大漢應了一聲,雙袖一擺,掉轉身形飛射而迴,輕飄飄地落在船上,點塵未驚!


    白衣人長眉連軒,目閃厲芒,旋即斂態,不安地向黑衣人兒哈下了腰,臉上微紅,道:“屬下耳目遲鈍,以至讓人欺近……”


    黑衣人兒神色有點凝重,道:“這不怪你,這人想必是跟我倆來的!”


    白衣人忙道:“謝大姑娘不罪!”


    黑衣少年微皺劍眉,道:“霜姨,您看這人是那一路的!”


    黑衣人兒淡淡說道:“難說,有可能是卓府的,也有可能是別的路道。”


    黑衣少年道:“要是卓府的人,那咱們……”


    黑衣人兒截口說道:“艙裏說去……”


    接著轉望白衣人,道:“常總巡察,傳諭下去,船駛河心下錨!”


    然後與黑衣少年相偕行向艙中。


    白衣人一擺手,那船頭船尾四個灰衣人立即忙了起來!


    在這艘雙桅大船緩緩向河心移動之際,在距離岸邊十多丈處的另一處暗隅裏,緩步走出一個青色人影!


    他站在一株柳樹後,望了那艘雙桅大船桅杆頂上那兩盞風燈一眼,隨即身形閃動,破空而去。


    那兩盞風燈,與一般常見的風燈不同,要比一般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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