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帝城依山而建、緊鄰大江,不但是巴東郡的門戶,同時也扼守著由水上進入蜀中的通道。


    城池不是很大,而且地勢險要,譙明子以五千兵力,牢牢地扼守著這座城池。


    近來由於荊州水軍的封鎖,江麵上已經幾乎見不到船隻,有的也隻是漁民的一些小型船隻。


    譙明子很明白路強的意圖,不過他也沒辦法,畢竟兄長剛剛主政益州,蜀中的軍民還談不上完全歸心。


    對於兄長向秦國稱臣的舉措,譙明子並不讚同,雖說這是無奈之舉,但他深知,此舉一旦傳揚出去,他們譙家必將為天下士子所唾棄。蜀中百姓也不見得還會支持他們。


    隻是這種事他說了不算,而且在他得到消息的時候,秦軍已經南下,再說什麽都沒用了,他隻能全力以赴配合兄長了。


    同他兄長想的一樣,譙明子也以為一旦秦軍南下,路強的荊州人馬必然會全力應對秦軍,從而放鬆對他們的監控。


    蜀道難行,自打江麵被荊州水軍封鎖之後,整個蜀中都不好過,雖說譙縱施行了一係列惠民政策,但時日尚短,還根本看不出什麽來。


    譙明子連日繃緊的神經,在知道秦軍南下之後,終於鬆弛下來,不過還沒等他把氣喘勻呢!這天一早,探子來報,江麵出現大批荊州戰船,船帆遮天蔽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馬。


    譙明子嚇了一跳,不過能嚇到他的顯然還不止於此。很快就又有斥候來報,何無忌自宜都出兵,如今前鋒已經到了白帝城六十裏外。


    譙明子有點傻了,路強想幹什麽?他不知道秦軍已經南下要攻打他嗎?時間緊迫,已經容不得譙明子多想了,一邊派人向駐守巴東郡的譙洪稟報,一邊召集所有士兵上城防守。


    白帝城身處水陸要衝,一旦這裏被攻破,巴東郡也就完了,而巴東若失守,蜀中的大門也將向荊州大軍敞開。


    不過譙明子不知道,路強給何無忌的命令隻是搶占白帝城,畢竟兩麵開戰對荊州的壓力太大,而隻要拿下了白帝城,巴東乃至整個蜀中,也都將是路強的囊中之物。


    白帝城的守軍雖然不多,不過譙明子倒是有信心守住這裏,因為白帝城是依山而建,背臨大江,唯一一條通道也是穿城而過。


    而白帝城前麵這條路卻狹窄異常,大軍根本無法展開,所以想要在陸地攻占這裏,簡直難如蹬天。


    水上雖然可以繞過白帝城,可白帝城的守軍卻可以居高臨下地攻擊過往的船隻,所以盡管荊州水軍強橫,卻也沒有繞行白帝城。


    基於這樣的地理優勢,譙明子才相信荊州軍打不過去。不過他也沒有過分狂傲,仍要譙洪給他增派援兵,以便將白帝城守的更牢固。


    麵對這樣一座堅城,久經戰陣的何無忌當然不會用士兵的性命去鋪,而即便是用人命填,也不見得能把城池攻破。所以步兵出擊隻是一種威懾,主要的進攻還在水上。


    江麵再寬,也終究是江,數百條戰艦縱橫江上,千帆林立的場麵,那真叫一個壯觀。


    江大龍神色沉冷地站在主艦上,看著遠處建在半山腰的白帝城,此戰他的水師作為主力,要說不緊張是假的,畢竟不是水上作戰。


    白帝城居高臨下,可以用弩機封鎖整條水道,甚至在城牆上還架起幾台投石機,以便能攻擊遠處的敵船。


    這樣的城池對攻方來說,絕對是一塊硬骨頭。可不管是什麽樣的骨頭,路大人既然已經下令,就必須拿下它。


    遠在投石機射程之外,江大龍就一聲令下,所有戰船拋錨,並在大江一側結下水寨。


    荊州水軍此舉把蓄勢待發的譙明子軍隊弄糊塗了,荊州軍要幹什麽?累了,休息休息再打?


    有人迅速稟報給譙明子,譙明子沉吟片刻,有點明白了,荊州軍怕是要晚上才開始進攻。不由冷笑一聲,暗想,晚上就能攻上來嗎?


    既然荊州軍不進攻,那也不用把人全耗在這,譙明子一聲令下,除了必須的警戒,其餘士兵全部就地休息,養足精神等待晚上反擊荊州軍。


    江大龍確實要晚上才開始進攻,同何無忌想的一樣,他不能用人命和戰船往上硬添。大白天的,視線可以極遠,敵軍無論是弩機還是投石機的準頭都不會太差,可若是晚上就不一定了,雖說損傷在所難免,卻也可以降到最低。


    隨著天色漸黑,白帝城亮起了無數火把,再加上夜空的月光,視線雖不如白天,卻也相差不多。


    譙明子看著遠處黑漆漆的荊州水師大營,暗暗冷笑,我看你們還有什麽招數可使?


    命令士兵加強戒備後,譙明子就走向另一處城牆,那邊有何無忌的大營,不過何無忌同樣在紮下營盤後,再沒有任何舉動。


    在譙明子心中,真正的威脅來自這裏,所以才會把注意力都集中在這邊。


    眼看夜色越來越深,猶如一隻盤附在江麵的巨獸般的荊州水師大營,終於有了動靜。


    夜色中,無數條小船逆水而上,小船上沒有燈火,但仍可見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士兵。


    守衛這邊城牆的譙明子部將見此情景,不由“哈哈”一笑,將軍所料果然不錯,荊州軍想借天黑來玩狼群戰術嗎?咱的人馬可不是北府那些蠢貨。


    待小船靠近後,守將一聲令下,士兵們頓時拉動弩機、投石機等遠程攻防武器,一齊向江中的船隊射去。


    這麽多船隻,根本無需瞄準,而且船和人還不能比,這麽密集的隊形,船隻根本無法轉動。


    在這種無差別射擊下,隻聽弩箭的破空聲,以及石塊砸在木板上傳出的斷裂聲,不時在江上響起來。


    不過讓守軍奇怪的是,並未聽到多少荊州軍的慘叫聲。


    “不應該啊!在這種打擊下,荊州軍根本連躲閃的地方都沒有,而且很多船上站著的士兵都以及被打下水了,怎麽會沒有慘叫聲?”


    就在守將納悶的時候,手下有士兵忽然喊道:“將軍,我們上當了,船上是假人”


    隨著殘破的船隊靠近,守軍們終於看出這些小船上站著的果然都是些假人。


    “媽的,荊州軍夠狡猾的,他們這是想消耗我們的箭矢石塊啊!弟兄們,看準了再發射”


    守將話音未落,又有士兵喊了起來:“將軍,荊州水寨又有船出來了”


    還想玩這招?


    “先不要著急發射,待敵人靠近、看清再發射”


    守將這迴終於學乖了,似乎也印證了他的想法,小船上仍站滿了一動不動的士兵。數百條小船裝載著數千“假人”緩緩向白帝城水麵劃動著。


    在守將的潛意識裏,荊州軍的目標是白帝城,所以上了一迴當之後,他沒有再下令攻擊這些從白帝城腳下劃過的小船。


    看著小船上那些不動的士兵,白帝城守軍不由轟然而笑,原來這些小船上的還是假人,不然怎麽不來進攻?


    不過他們很快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遠遠地,他們突然發現離開他們射程之後,那些小船上的假人突然動了起來。


    守將大吃一驚,他明白荊州軍的真正用意了,一旦大批荊州軍在白帝城後麵蹬陸,白帝城矗在這還有什麽用?


    就在這時,黑暗中,又有無數條小船從荊州水師大營駛了出來。


    守將見此情景,肺子差點沒氣炸了,氣急敗壞地下令,無需在顧及箭矢了,一定要攔住荊州軍,同時立刻命人把這個情報告訴譙明子。


    這次守將顯然又失算了,因為這次出來的同樣是假人。


    守將都快哭了,荊州水軍從那劃拉來的這麽多小船啊?這不是敗家嗎?


    接到消息的譙明子大吃一驚,顧不上再防備何無忌,忙快步趕到這麵城牆。


    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借著火光和月光向江麵望去,隻見江麵一片狼籍,被弩箭和石塊擊碎的船板飄蕩在水麵上,密密麻麻的,幾乎都看不到水光了。


    兩輪射擊下,箭矢石塊已經消耗了近半,譙明子知道不能在這麽下去了,白帝城居高臨下,主要就是靠這些武器抵禦敵人,一旦消耗光了,敵人衝上來怎麽辦?荊州軍的兵力可是遠多於自己的。


    讓譙明子更擔心的還是混過去的那幾千人,雖說用這幾千人攻巴東郡城不太現實,可這就象一根刺一樣,卡在白帝城與巴東郡之間,白帝城已經同孤城沒什麽區別了。


    想到這,馬上派人去告知譙洪,一到天亮,務必派軍消滅這股荊州軍。


    遙望遠處仍沒有半點火光的荊州水師大營,一絲揮不散的陰影湧上譙明子的心頭。


    荊州水師大營。


    三輪出擊之後,江大龍已經對何無忌佩服的五體投地,要不是何無忌的計策,他不知要損失多少人馬?


    眼看月上中天,江大龍一聲令下,水寨營門打開,數十條千旦戰艦緩緩駛出水寨,向遠處的白帝城駛去。


    譙明子還沒走,也看到了黑壓壓的荊州水師戰艦,他知道,荊州水師的總攻怕是要開始了。


    事實很快就證實了他的想法,水麵的戰艦還沒有到達弩箭的射程,另一側城牆處,忽地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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