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長安,桃花如雲柳如煙,雨洗後的街巷似乎到處都彌漫著輕輕嫋嫋的歌聲。慕楚舟走下馬車,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他深深吸了口氣,眼前這闊別一年的錦繡都城繁華依舊。


    半個月前,他忽然接到一紙調令將他調至門下省任起居郎。這紙調令不禁讓他官升數級重迴京城、更讓他成為天子近侍。如此從天而降的肥缺不禁讓人喜出望外,也讓人心生忐忑。


    他是被靖南侯親自“流放”到偏遠苦寒的莫河,誰敢將他調迴?


    不過這或許是他唯一翻身的機會,無論如何也須抓住!


    ***


    起居郎,掌修起居注之事,陛下禦殿則侍立,行幸則隨從,可出入宮禁。凡朝廷命令赦宥、禮樂法度損益因革、賞罰勸懲、群臣進對、文武臣除授及祭祀宴享、臨幸引見之事,四時氣候、四方符瑞、戶口增減、州縣廢置,皆書以授著作官。


    慕楚舟素來放浪不羈,但自調任起居郎一職後卻勤勞書旨、謹慎能事,加上其文才出眾、矯捷異常,竟得陛下十分讚賞。一時之間父母欣慰、群臣稱羨、春風得意馬蹄疾。


    直到這一日,他從立德殿出來,迎麵遇到一名宮裝女子。


    隻見她寶髻玲瓏、裙拖環佩,發上明珠步搖,眉目如畫、肌膚若脂,竟是從未有過的柔麗高雅、光彩奪目。


    他微微一怔,斂眉一揖,“蘭婕妤。”


    那女子垂下眼眸淺淺一福,“楚大人。”


    說罷,帶著宮女目不斜視從他身邊行過,輕盈的羽紗拂過,盈盈香風不散。


    慕楚舟垂眸側讓侯其離去。


    ***


    兩天後,他辦完公務正要出宮,在路上無人處卻被一年輕的宮女喚住:“楚大人。”


    他迴頭一看,隻見一位二八年紀衣著精致的宮女站在紅牆邊望著他微微含笑,他思索片刻,道:“原來是采碧姑娘。”


    這宮女正是宛春靜當年的貼身侍女采碧。


    采碧彎腰一福,笑盈盈地說:“恭喜楚大人高升,我現在跟隨婕妤娘娘在宮中當差。”


    慕楚舟淡然一笑,“采碧姑娘也出息了,恭喜恭喜。我還有事,先行告辭。”


    說罷略微頷首,轉身便走。


    采碧在他身後喚住他:“大人而今春風得意,可知道何人在背後助你一臂之力?”


    慕楚舟腳步微頓,迴頭望著她。


    采碧微微一笑,“婕妤一直記掛著大人,特請大人移步一見。”


    慕楚舟麵色木然,“婕妤現在是皇上愛妃,我乃外臣,貿然相見實屬不妥,還請婕妤娘娘見諒。”


    采碧笑道:“大人無需擔心,婕妤娘娘已將當初大人在嶽寧仗義相救的事情告訴陛下,並對陛下言明與大人情同兄妹,陛下愛重娘娘,所以才將大人調迴京城委以重任,並且特允娘娘與大人見上一麵,否則我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來請大人不是?”


    慕楚舟沉吟片刻,畢恭畢敬行禮道:“娘娘大恩慕某銘感五內,請采碧姑娘代為轉達在下謝意。但今日慕某實在公務在身,來日必當再行入宮專程拜謝。”


    采碧聞言臉色一寒,撇了撇唇角冷聲說道:“大人如此推三阻四到底是何道理?莫說現在大人欠著娘娘的恩,就憑以前欠娘娘的情也不該如此拿架子。娘娘早就說過了,大人便罷不去不用勉強。哼,算我多事,告辭!”


    說罷拂袖就走。


    慕楚舟看著她的背影心中不禁猶疑。宛春靜居然嫁給了皇上,這件事實在出乎預料。而今她如此得寵,自己反倒如履薄冰,采碧的話分明是綿裏藏針,如今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小心周旋了。


    他微哼一聲,緩聲喊道:“姑娘稍等,我隨你去就是。”


    采碧頓住,轉過身來已是滿臉帶笑,“大人請隨我來。”


    ***


    慕楚舟隨著采碧到了蘭芳殿,隻見大殿內外竟然宮人絕跡,采碧笑道:“人多嘴雜,我把閑雜人等都打發了,大人與娘娘隻管好好聚談,我在門外守著便是。”


    說著輕輕推開殿門,“請。”


    慕楚舟在門口凝然片刻,緩緩抬步邁進了朱紅色的宮門。


    ***


    殿內精雅絕倫,又分外清幽,流蘇羽紗之後,一名女子一襲素衣一把古琴。


    此刻她洗盡鉛華,那些琳琅環佩盡皆除去,隻有腰間素錦輕束,盈盈不堪一握,體態婀娜嫋嫋,幾欲隨風而去。


    慕楚舟在紅色的紗簾之外躬身行禮,“拜見婕妤。”


    宛春靜緩緩起身,輕盈走近,柔聲道:“楚大哥,你來了。”


    她隔著薄紗與慕楚舟相望,一雙水盈盈的眼眸如嬌花照水一般,帶著嬌怯帶著欣喜,一如當初。


    慕楚舟垂眸斂眉、麵色恭敬,“慕某多謝婕妤厚恩,娘娘之恩,慕某必結草銜環永誌不忘。”


    殿內安靜了片刻,忽聽宛春靜“噗嗤”一笑,“還從沒見過慕大哥這麽正經八百說話呢,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說罷她素手一掀紗簾走了出來。


    慕楚舟低垂著頭驀然發現她竟赤著足!潔.白的足踩在蘇花地毯上,觸目驚心。


    慕楚舟一驚連忙後退,她卻一傾身倒在了他的懷裏。他正要推她,她卻輕笑道:“楚舟,你怕我?”


    慕楚舟頓了頓,看著她緩聲道:“娘娘僭越了,有些話不該說更不能說。”


    她秀致的臉上露出妖冶的笑容,一時間交織成一種奇異瘋狂的美,“不該說?不能說?是不是還有不該做不能做?可你我不都全說全做了嗎?慕大哥風月手段冠絕長安,你該知道與你有過一夕之歡的女人永遠都忘不掉你。為了大哥我才想方設法接近皇上,姐姐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我能讓你成為南侯一樣權臣,也能讓你和皇上一樣享盡……”


    她嫵媚一笑,話沒說完,兩隻柔臂勾住的脖子向後一倒,兩人一起倒在一旁的獨山圍炕之上。她緩緩勾起腿纏住他,素潔的綾裙之下竟未著寸.縷!


    慕楚舟用力推開她掙紮起身,咬著牙道:“你瘋了!”


    她豔豔地笑,“是,我是瘋了。”


    說罷她自己擎著兩條修長柔麗的腿,然後徐徐往外如鳳凰展翅般大大掰開,慕楚舟唿吸一緊,盯著她纖纖手指往嫩瓣粉蕊的中心撫去。


    他口幹舌燥地瞪著她,目赤如火。她在他的目光下妖妖嬈嬈地笑,“慕郎……”


    他的臉色僵硬如鐵,緊咬著牙關,忽然閉目扭頭就走。


    她妖嬈的笑容裂開了,“不許走,不許走!”


    慕楚舟停住,冷聲如冰,“你再瘋也別忘了自己現在是什麽身份!我慕楚舟不會提著腦袋玩一個女人。”


    “你沒有嗎?你難道沒有?如果是楚歸旋,你會不會提著腦袋也要和她睡一覺?!”她嘶聲地喊,眼裏流露出瘋狂扭曲的目光。


    慕楚舟緊抿著唇一言不發,頓了頓,繼續往前走去。


    身後,宛春靜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


    快到門口時,他聽見她幽冷而毫無感情的聲音,“你走不了。”


    話音方落,他隻覺一陣頭暈目眩。


    倒地之前他想為什麽會這樣?


    他分明很小心,沒有吃過這房裏任何東西、沒喝過一滴水


    ……為什麽會這樣?


    ***


    當他再次醒來時,周圍已經聚集了很多人:麵目憤怒的皇帝,發亂釵斜、雙目紅腫的蘭婕妤,又怕又怒、抽泣不止的采碧……


    慢慢地,他弄明白了,原來自己居然色膽包天對寵冠後宮的蘭婕妤“無禮”!


    聽著采碧的控訴,他的心漸漸沉下去。


    隻聽皇帝怒道:“朕如此器重於你,沒想到你居做出如此無恥之事,真是枉信小人!愛妃受委屈了,這個人就交由你處置吧。”


    蘭婕妤哭得梨花帶雨,讓人一見心憐,她拭了拭淚,輕聲說道:“慕楚舟膽大包天,調戲嬪妃、玷汙宮闈,他差點壞了我的清白不要緊,可是他差點讓陛下蒙羞讓皇室蒙恥,卻是罪大惡極罪不容誅!臣妾覺得當處以宮刑!”


    慕楚舟猛然抬起頭來。


    隻見對麵那個女人也正靜靜地望著他,眼眸之中毫無溫度毫無表情。


    ***


    原來,這一年三月的長安是桃花如血柳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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