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日月長,寒去春來又一年。


    這邊是晨光薄薄亮起,霧氣彌漫山林,梨花桃花相繼開放,姹紫嫣紅掩映雲海鏡湖。


    那邊是日暮狂沙邊陲,飲馬水寒刀風,三千裏鐵騎輾轉,狼煙滾黑雲壓城,試拂鐵衣如雪色,百戰沙場劍氣橫。


    山中一切都好,隻是沒有一點戰事的消息。這裏與世隔絕,歸旋從千山負雪看到雪融花開,每一隻孤雁飛過,她都期盼它會落下來帶來錦書魚鴻,可惜沒有,隻有每一朵靜靜的花開裏似乎帶著遠遠煙塵的戰聲。


    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月晏依舊嚴守禮儀與她們分桌而食,不過可人早已開始毫不見外地吩咐起月晏做這做那:“月晏,今兒弄幾條魚迴來吃”,或是“月晏,去獵隻狐狸給少夫人玩玩。”


    可人的廚藝依舊很差勁,或許每個人都有某樣東西天分很低,比如讓她做飯或者讓少夫人繡花。她無奈地接受了這一點,認命地打下手和做其他的事情。


    歸旋每天會把月晏帶迴來的食物做成晚飯。他帶迴來也越來越奇怪,從開始的野兔野雞,到後來的山珍幽蘭,再到小鹿、小烏龜、美麗的白羽鳥和珍貴的桃花魚。最後她實在沒法下刀,隻好和可人一起把它們養起來。


    山中無聊,她們漸漸和月晏一起琢冰釣魚、一起撒籽捕鳥,讓月晏在前麵拿著農具在前麵開地,她們在後麵播撒種子。這些人全部沒幹過農活,種下去的種子也不知會不會發芽,倒是種的時候可人看著月晏一臉高深鋤地的樣子快要笑死了。


    可人不知道第幾次逼月晏下山打探戰事的消息,月晏照例一言不發地拒絕。可人忍不住發牢騷:“這個月晏,無論什麽事都照辦,就這一樣怎麽說都說不通。夫人,要不你去說說吧,他肯定不敢再拿架子的!”


    歸旋怎麽不想去說,隻不過她知道說了也無用。必定是湛霄給他下了嚴令,不得擅自離開山穀,需寸步不離保護她們。


    歸旋搖了搖道:“這個地方人跡罕至,他離開了,如我們遇到什麽事情如何自保?”


    “那讓他帶我們一起下去啊?”


    這也不是不行,不過以備萬一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歸旋笑道:“好啊,你看看這個地方你自個下不下得去?我看要下去隻有月晏背著你下去了。”


    “那我怎麽上來的?”


    歸旋促狹道:“你說呢?”


    可人頓時大羞,“怎麽能這樣?你們、你們……”


    “好了,我們保證不告訴銘劍。”


    “少夫人你討厭!”


    ……


    兩人笑鬧一陣,可人困了睡下。歸旋透過月色看著她嬌憨俏麗的小臉微微歎了口氣:畢竟還是年少,畢竟還是憂少。


    她推門走到湖邊,屋外月華如水,一輪冰月投映在靜謐的湖水,湖水之上霧靄氤氳飄渺幽寂。


    歸旋坐在湖邊的青石之上,不知想起什麽輕輕笑了一下,而後又微微歎了一口氣。這時一陣微風拂過湖麵,波光浮動月影瀲灩,猶如夜裏情人的歎息。


    又過了許久,她早已迴房進入春夜的夢中,或許,正拖著那個清輝如月湛然若神的男子墜落凡塵纏綿私會。


    有一人緩緩從山林之中出來,孤長的身影站在薄霧之中,猶如冷玉立清煙。他走到水邊,解開衣物,慢慢走進春雪方融清寒徹骨的湖水之中


    湖麵倒映出他月色下修長裸.露的身形。


    他知道自己變了。第一法師


    千葉門的內功心法,既抑製情.欲、也抑製修習者男女特征的發育,兩者相輔相成、相互作用,使修習者雌雄莫辨,功成之日,更是絕情滅欲心如冷石、易容之術方臻入化境。


    可近一年以來他的身體變化越來越明顯、越來越無可遏製。


    ***


    第二日,月晏起床的比平日晚些。歸旋看著他蒼白的臉色不禁蹙眉問道:“月晏,你是不是病了?”


    可人在一旁“嗤”了一聲,“少夫人多慮了,像月冰山這種武林高手是不會病的。”


    歸旋仍目光疑慮地看著月晏。


    月晏低聲道:“多謝夫人,我沒事。”


    歸旋又看了他片刻,展顏一笑,“那就好。”


    ***


    京城,大魏太極宮。


    太液池旁桃花初放,蹁躚的蝴蝶在花枝間輕曼飛舞,一名雲鬟玉簪、著粉色芙蓉衫的麗人在侍女的陪同下穿過禦花園來到立政殿門口。


    門口吳太監忙恭敬行禮:“蘭婕妤。”


    那女子鵝頸纖秀,香肩若削,眉目婉轉柔美,正是楚歸旋的義妹宛春靜。


    她在皇上登基後被封了婕妤,因為皇上知她愛蘭,所以特賜封號為“蘭”。


    宛春靜略微頷首,微笑問:“皇上可在裏麵?”


    吳公公道:“迴婕妤話,在呢。皇上今兒一直忙於政務,這不連晚飯都還沒來得及吃呢。”


    宛春靜微微一笑,“正好本宮親手做了些養胃健脾的湯給皇上送過來,還勞煩吳公公代為通傳。”


    吳公公點頭哈腰,“那是自然,婕妤稍等。”


    說罷,他推門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吳公公笑容滿麵地出來,“陛下宣婕妤娘娘進去。”


    宛春靜唇角勾了勾,她現在根本還沒封妃如何能稱娘娘?不過偃修如今後宮空虛,有封號的也沒幾個,他平時甚少入後宮,被臨幸的就更少。隻有她,想什麽時候麵聖就什麽時候麵聖,這些個見風使舵的小人如何能不巴結奉承?


    宛春靜輕輕一笑,“多謝公公。”


    說罷,她從侍女手中接過食盒,一提裙角如粉蝶一般身姿輕曼地走了進去。


    走進殿內,隻見偃修遙遙在宮燈之下批閱著奏折。


    宛春靜款款走近,盈盈一福:“皇上聖安,皇上,蘭兒為您熬了些白果竹雞湯,您多少用些吧。”


    偃修頭也未抬地問:“你迴侯府探到了什麽消息?”


    宛春靜唇角浮起一絲冷笑,放下食盒歎聲說道:“義母成天唉聲歎氣,全府上下根本就沒有姐姐的消息。”


    偃修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皇上您呢?派出的人也沒什麽消息……看來,這姐夫把姐姐藏得還真是好。”春靜笑道:“皇上莫急,等這戰事平息了,姐夫迴來了,姐姐自然就迴來了。唉,隻不過到時姐姐必定又是一顆芳心全部縛在姐夫身上,皇上您……”


    偃修一揮手,桌角上的食盒被猛然揮落在地上。


    春靜一驚。


    偃修頭也沒抬繼續批改著奏折,眉目之間紋絲不動,“退下去。”綜瓊瑤之皇宮不良反應


    春靜頓了頓,唇角更彎,“陛下這麽惱羞成怒做什麽?現在戰事正在緊要關頭,大魏存亡就係在靖南侯一人身上,就算你此刻找到了姐姐,就算她此刻脫光了躺在你麵前,陛下您敢上?所以,現在要緊得不是找到她,而是做一些準備才好。”


    偃修緩緩抬起眼眸,“什麽準備?”


    春靜笑容冶豔,“陛下答應過我的事情。”


    ***


    另一邊,寂靜的山間。


    月晏在房間之內閉目凝神運氣,月光透過軒窗照在他的臉上,薄白中似乎帶著煙氣,忽然他睜開眼睛,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去。


    ***


    第二日,快到辰時月晏還沒有出來。


    可人道:“這個月晏越來越不像話了,居然這個時候還不起來。”


    歸旋秀眉微顰,“不會,肯定是出了什麽事情!可人,你隨我一起進去看看。”


    “……我們,不好吧。”可人猶豫道。


    “現在顧不得那麽多了,如月晏有事咱們兩都得困死在這裏。”


    說罷她當機立斷地往月晏房間走去,敲了兩下沒有反應便一把推開了房門,頓時,歸旋臉色一變失聲喊道:“月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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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人聞聲也跑了過來,隻見月晏匍麵倒在地上,地上有一攤血。


    歸旋已快步走過去將他翻了過來,隻見他麵色如紙,唇角和胸前皆是血印。歸旋伸手試了試他的鼻息,抬頭喊道:“可人,快過來幫我把他抬到床上去。”


    可人迴過神來,忙不迭跑過來,兩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起將他搬到床上。可人看著歸旋手足無措地道:“怎麽辦?少夫人,怎麽辦?”


    歸旋心裏也一時沒有主意,她定定心神,摸了摸月晏的額頭,很涼,於是扯過被子替他蓋上,迴頭道:“沒事,他鼻息還算均勻,應該會自己醒過來。廚房裏有紅棗和阿膠,你先去熬些紅棗阿膠粥,他失血過多,待會醒來應該要喝的。”


    可人忙應承著跑出去熬粥。


    歸旋迴過頭看看床上的月晏歎了口氣。其實她口裏雖然寬慰可人,心裏也毫無把握。若是月晏當真出事了,她和可人真要困在這荒無人煙的孤山之中了。


    想到這裏她坐不住了,起身在月晏房中四下尋找,也不知具體要找什麽,或許有什麽靈丹妙藥或有用的線索也說不定。


    翻來翻去,忽打開一個抽屜裏麵有十來根簫管狀的物體,像簫可每個上麵又安了引線。旁邊放著一張素箋,打開,上麵寫著:若遇緊急情況,可依次在空地點燃。


    她想起來了,這是暗衛傳遞信號的簫管,想來是為她準備的,怕她不會用,所以安了引線。


    現在,點?還是不點?


    不點,恐怕耽誤了月晏的性命;點,她們的行蹤便暴露了。


    她怔了片刻,也拿不定主意,還是先守著月晏看看他的情況吧。迴頭無意中瞧見月晏唇角的血漬,於是先打了盆熱水,用水把毛巾打濕輕輕替他擦去臉上的血跡。


    他唇角一片肌膚的顏色竟然變了。歸旋頓了頓,幹脆把毛巾整個濡濕敷在他的眼角處,過了一會,輕輕擦拭取下,果然他閉合的眼線變長了……


    待她全部做完,看著床上陌生的男子不禁微微發愣,過了片刻,笑了起來,然後將手中的毛巾往盆裏隨意一扔。重生包子變女王


    ***


    歸旋和可人輪流守著月晏,他一直未醒,但唿吸還算平穩,體溫也慢慢上升。


    傍晚時分,月晏徐徐睜開眼睛。試行運氣,體內的氣息已經平和。轉過頭,他的目光凝住了:床邊的椅子上蜷著一個女子,頭靠在椅背上已經睡著了,不過手裏還緊緊握著一支簫管。


    他盯著她的手不禁笑了起來,定是一直在猶豫點還是不點,睡著了還握著。


    夕陽的餘暉溫柔地灑在她的身上,柔和而清美,分明是豔煞了的人物,隻閉上了眼便像個再純淨不過的孩子。


    他伸出手堪堪要觸到她的臉頰,手頓住了。過了許久,緩緩收迴,啞聲道:“少夫人。”


    歸旋猛然睜開眼睛,隻見月晏已經坐起身來,雖麵色蒼白,卻目光沉穩清明地看著自己。歸旋一喜,眼中頓時異彩綻放,“月晏,你醒了?”


    月晏笑了笑,“讓少夫人擔心了。”


    歸旋瞪大眼睛看著他,“月晏,你笑了,你居然會笑耶!”


    月晏不禁一怔窘迫,也不知是該拿出什麽表情,隻能又是一副冰山臉。


    歸旋忍俊不禁,想起正事連忙問道:“你到底怎麽迴事?為何會忽然昏迷?”


    月晏垂眸淡淡說道:“沒什麽,隻是運功走岔了氣,沒有大礙。”


    她胸中大石驟然一落,心中頓時分外輕快,“你真是嚇死人了。我們三人在這荒山野嶺的,你要是出事了我和可人怎麽辦?以後練功可不要再隨便瞎練了!”


    月晏靜靜看著她的眼眸,過了一會,說:“夫人放心。”


    那一日他強行運氣隻想壓住體內澎湃的邪欲。緊要關頭,她出現了。


    那些羞於啟齒的豔想真是死不足惜的罪過……但這一刻,看著她清瑩純淨的眼睛一切變得不再重要。就讓那些邪惡如火的欲.望將他燒死好了,隻要能永遠保護她這一刻純淨的微笑。


    夜裏,她玉手撫乳、香魂欲化的模樣和此刻眼前清美無邪的笑容重合在一起。


    一切都不再重要。


    走火入魔的危險,身體變化的結果,以及,他會去向何處?


    歸旋笑道:“那就好。”


    她起身,“你餓了吧?我讓可人給你送些吃的過來。”


    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麽迴頭說:“月晏,原來你長得是這個樣子。”


    月晏楞住,她一笑走了出去。


    ***


    月晏迴頭,看著桌上的鏡子,隻見鏡中人麵色蒼白,其上劍眉秀目,隆鼻柔唇,雖五官深邃分明,卻有種神秘且雌雄莫辯的美。


    原來他長得是這個樣子。他做慣了無聲無息毫不起眼的影子,幾乎忘記了自己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非常抱歉,本來準備今兒發奮碼出一章的,不過我家小爺撒嬌非要我陪睡,隻好犧牲碼字時間了……


    把新段落貼在一起,看過的筒子應該可以免費看的。


    另外謝謝雨後婷院和櫻桃肉丸子筒學的霸王票,非常感激~


    過年搞了個發紅包活動,留言的筒子我都發了,金額很少,圖個好意頭,如果有沒收到的告訴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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