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那位死的不明不白的齊王,隻怕也是李垣的手筆。


    蘇越逗弄著溪邊的烏龜,想到這幾個月的奔波與憂慮,突然覺得沒意思起來。難怪洛崢要在鬱恆尋這麽一片世外桃源,為官為臣,生死全不憑自己,也太累了些。


    等過了這個坎,定要與洛崢遊遍天下,再也不為這些事情憤懣。


    可是當真能過去嗎?


    蘇越想起蕭沅,他總是一副無法無天的浪蕩模樣,蘇越原以為那就是一個瀟灑之人,哪裏會知道那隻是麵具而已。她很想問問蕭沅,鬱恆與長安,何處更叫他歡喜?


    孟年最近也很失落,常常撫著白鹿夢夢發呆。


    洛崢原本答應蘇越三日之內就迴鬱恆,然而蘇越在山上等了七日才待到洛崢。


    蘇越滿肚子的抱怨都沒能說出口,因為洛崢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


    蘇越跑前跑後替他倒水更衣,洛崢麵色灰敗,他坐在桌邊,半晌才慢慢道,


    “妍妍……自縊了……”


    蘇越呆住:“怎麽會……他們,不是已經被圈在魏王府,怎麽突然?”


    洛崢看著蘇越的麵龐,這才覺得找迴些真實感,“李垣在洛陽魏王府找到了魏王蓄養的幾千兵馬,魏王謀反,證據確鑿,要將魏王送到大理寺提審。”


    “可是……妍妍還懷著……”蘇越有些說不下去。


    “大概正是因此,李垣如何會放過魏王的親生兒子?那日我去見妍妍,她看起來麵色如常,隻說這次怕是當真翻不了身了,這些年,她舅舅資助魏王不少,都用來養兵,怕的就是其他兄弟繼位對魏王不利,隻是事到臨頭,卻被人反將一軍。”


    洛崢喝口熱水,魏妍與他一道長大,他雖見慣生死,卻一時還是難以相信聰慧如魏妍,竟就這麽輕易死去。


    蘇越心裏慌極了,魏妍一死,叫她想起她的哥哥,李垣手段利落,太適合當帝王。


    洛崢毫不顧忌她的憂心,繼續道:“你哥哥被李垣派去雍州了。”


    蘇越:“什麽……為什麽?”


    洛崢:“不知。”


    蘇越真討厭洛崢這幅冷冷淡淡事不關己的模樣,這總叫她覺得天地間好似又隻剩下自己一人。


    洛崢平靜道:“我這些天,也會常常來往長安,若我出了什麽事,你便好好待在鬱恆躲風頭,這裏很安全,等局勢穩定下來,你再出世。”


    蘇越腦子裏一團亂麻:“你出什麽事?”


    洛崢:“我也隻是個普通人,也會受牽連,也會死。”


    蘇越低著頭,再抬頭,眼淚已盈滿眼眶:“我不要。”


    洛崢:“身處亂世,人命最不值錢,你不要任性了,你已經大了,不能永遠像個小孩子一樣,你不是總是問我為什麽還是不把你當妻子?就因為如此,你太幼稚了。”


    蘇越真是搞不懂洛崢這突如其來的指責是為何,她隻覺得滿心都是驚慌和委屈:“你說的對,可是,可是我就是這樣的人,我,我自打睜開雙眼,幾乎一直同你一起,我可以學著做家事,學著讀書,但是我沒辦法自己活著,不可能,我告訴你,我就是一株菟絲花,我永遠,永遠不可以自己!”


    唐蘇越似乎總是懂得如何往他心尖上戳,洛崢腦子裏同樣一團亂麻,他厲聲道:“我若死了呢?”


    唐蘇越:“那我就一頭磕死在鬱恆山!也好過下山去討飯!”


    洛崢:“你……”


    唐蘇越瞪著他,眼睛裏還有淚水滾出來。


    洛崢想,這不對,世上不該有這樣的人,更不該是唐蘇越。


    可是一切早就亂了。唐蘇越見他不動,便一步步朝他走過來,把臉埋在他懷裏。


    洛崢輕輕擁住她,他總在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有時候連自己就厭惡自己。


    太陽早已落山了,洛崢抱起她,迴到臥房去。


    如果真的有災難,降臨之前,也許……


    把搖曳的燭火熄滅,今夜再不會有討厭的人來打擾他們。


    洛崢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第37章 闔澤


    蘇越決定睡到午飯時候再起。


    她有種媳婦熬成婆的傲嬌感,早起是不可能早起的,洗床單更是不能自己做了。


    洛崢把早飯給她端進屋裏她都懶得坐起來吃,非要在被窩裏拱到中午不可。


    蘇越不肯起,洛崢也沒有辦法,隻好就這躺在床上的蘇越,生從她身下把床單抽出來。幸好鬱瀛峰溪多人少,未被人瞧見卑微的洗床單的大師兄。


    在鬱恆胡鬧這些日子,二人都絕口不提長安之事。


    高壓之下,洛崢也暫時放下了與家裏的恩怨,在鬱恆也常與父親姐姐修書密談。


    洛堅在官場沉浮幾十年,相比於唐岐,更為圓滑,在朝中頗有人緣,然而畢竟年紀大了,兒子又誌不在官場。新皇不信任,兒子不支持,他也有些心灰意冷。


    那日,蘇越又美滋滋的睡到日上三竿,想著中午燒些什麽才好。她才坐起來把衣服換好,就見洛崢並未如往常那般練武。而是站在門前樹下,欲言又止的盯著她。


    蘇越心一沉,這幾日雖是過了幾天輕鬆日子,但二人心中始終繃緊了一根弦,如今這一眼,蘇越便明白,是大事不妙了。


    .


    唐晟滿懷心事,一路趕迴長安,才一迴府,心就沉了下來。


    家裏迎接他的,並非沈夫人,而是大理寺卿夏訓。


    唐岐直到被下到大獄才知道李垣給他尋了個什麽由頭。原來他數年前提拔過一位突厥武官,大周從不限製外邦人來往,這原本隻是件小事,哪知這突厥人突然被人舉報稱是突厥可汗派來的探子。


    這突厥人在獄中招供稱,來周之前,可汗就與唐岐串通打點好,安排此人進入朝堂。


    又供出唐晟在盤城時亦同突厥勾連,意圖拱手讓出盤城。


    通敵叛國是株連三族的重罪,李垣當即就將唐家本家連同旁支共十餘男丁皆投放大獄。


    沈夫人在押送路上幾次暈倒,心裏隻盼著唐晟別再迴長安,遠遠逃走才好。


    唐岐在朝堂叱吒十餘年,一直是景帝最為倚重的大臣之一,如今突遭此難,整個朝堂噤若寒蟬,誰也不敢觸這位新皇的黴頭。


    蘇越看完洛崢拿來的信,隻覺得眼前一片片暈眩,叫她站立都困難,她全身發抖,洛崢連忙上前抱住她。


    蘇越冷靜了半晌,問:“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洛崢:“先迴長安看看情況吧。”


    唐蘇越是外嫁女,照理說唐家有禍是牽連不到她的,但洛崢總疑心李垣要背地裏搞些什麽。因此思來想去,這次迴長安,他也沒有迴洛宅,而是帶蘇越迴了丞相府。


    蘇越在路上被風一吹,原本冷靜些了,到丞相府與李夫人說起這事,情緒又開始收不住,一哭哭一晚,李夫人也無奈得很,如今人人自危,洛堅又剛遞了辭呈,如何也幫不上她。


    洛崢心疼得很,迴到房間又勸慰起她:“莫要哭了,如今判決未下,都還有機會,你若是哭壞了身體,你父親就更無人掛心了。”


    蘇越抽噎道:“如今哪還有什麽辦法,總也劫不了大獄。”


    “若不然,我去求求豫王,他也算擁立新帝的功臣……”


    蘇越:“他才不會趟這趟渾水,他……”


    蘇越把眼淚按下去,又道:“我倒是又想起一個人……”


    洛崢:“你是說……”


    蘇越:“闔澤!”


    要求公主幫忙,首先擺在眼前的就是如何進宮。


    先帝崩後,淑妃跟隨兒子去了雍州,她的養女闔澤獨自住在安陽宮,她還未出閣,自然不是輕易能見到的。


    私會公主,一個大男人總不好做,洛崢給蘇越手繪了一副路線圖,叫她帶在身上。


    唐晟在羽林軍當差多年,與將士們交情匪淺,洛崢自然就想到了這個法子,請唐晟曾經的部下喝了頓酒,那人也是位重義之人,聽說是為了幫唐將軍,便一口答應下來,叫蘇越混在羽林軍換班的隊伍裏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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