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奇大怒,虯髯根根倒立,如山氣勢已向尚秋水當頭壓下!這氣勢直接出自本命真元,動念即生,雖然威力遠不若需要祭符的道法,但子奇仗恃自己數百年道行,想那尚秋水小小年紀,修為如何能與自己相比?是以打定主意要令他當席出醜,好使得安祿山迴心轉意。這道氣勢壓過去,子奇料定道德宗門眾不及救援,尚秋水也不敢硬接,隻能起身移席避讓,定可一掃此子囂張氣焰。如若接了,那可是有性命之憂的。


    刹那之間,尚秋水向子奇望了一望,盈盈眼波中盡是嘲諷與堅毅,還有三分狂野!


    子奇心頭一顫,暗叫不好!


    尚秋水盤膝正襟端坐,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結蓮花座印,而後一聲清叱,一縷清氣衝天而起,與如山壓下的黑氣撞個正著!


    尚秋水猛然一口鮮血噴出,濺在如雪白衣上,恰若寒梅落雪,霜染絳櫻!


    上座嘩啦一聲巨響,原來是安祿山關心心切,俯身向前,手撐著的案幾支持不住,瞬間倒塌,菜肴酒水打翻一地。


    尚秋水身體晃了幾晃,終於挺直。他慢慢抬起頭來,向子奇傲然一笑,碧血點染過的朱唇分外醒目!


    道德宗其餘門眾中亦有上清修士,子奇出手雖然突然,但氣機感應下他們未始便攔不住。可是人人端坐不動,沒有一人出手。隻因他們皆已明白,尚秋水既然開言,那便是要獨自擋這一擊。不管別人如何看他,說螳臂當車也好,說不自量力也罷,這一擊擋了,冥山多半要空手而歸。至於擋這一記後是生是死,尚秋水早不放在心上。


    這一刻,生死由命,但成事在人!


    安祿山臉色鐵青一片,哼了一聲,將手中酒爵重重擲在地上。史思明當即按劍而起,大喝一聲:“大帥麵前,誰敢胡來!”


    子奇麵色難看之極,向安祿山行了一禮,勉強說了幾句告罪的話,便即坐下。他雖然不懼安祿山手下這些兵將,但自己此行關係重大,萬萬不可意氣用氣,當下惟有忍耐。另外尚秋水外表清麗柔媚,沒想到卻是性烈如火,竟有如此悍勇,實也令人欽佩。


    紀若塵凝望著尚秋水,猶記得他當日以纖麗之姿,提巨斧忘情,向姬冰仙邀戰時的一往無前。那雖非生死相搏,然而內中戰意,與今日並無二致。念及尚秋水之師太乙真人喜歡使一柄三丈巨戟,有其師必有其徒,若是子奇了解些太乙真人的性情,當不會作此選擇。


    尚秋水咳嗽幾聲,忽然又噴出一口血來。道德宗眾人依舊不動,甚至沒有一人向尚秋水望上一望,人人都神色寧定地望著冥山人眾,殺意如海下暗流匯聚,海麵上卻風平浪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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