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麽一說,史思明麵色凝重,心下驚疑不定。相爺身邊一介布衣?笑話,這等貼身幕僚是能時時和楊國忠說得上話的,可比一係的等閑小官要重要得多。這等人物,怎麽會突然跑來?話說樓內衝突從始至終也沒多少時間,他若是一路從相府快馬趕過來,也就剛剛趕得及而已。莫非這件事真與楊國忠有關?而且這文士說話高深莫測,即指了自己,又隱隱點出城外兵卒,若說他沒有厲害手段跟在後麵,史思明自己也不會信。


    史思明統兵多年,是個狠辣果決、當機立斷的人物,目光在紀若塵、濟天下和楊元儀身上一個來迴,沉喝一聲:“我們走!”然後飛起一腳,踢倒半片牆壁,直接躍出,正好落在一匹戰馬背上,揚鞭但聽樓外蹄聲如雷,一路遠去。


    十餘名親衛分成三隊,一隊斷後,一隊收屍,一隊跟隨史思明,層次分明,井井有條。


    北軍如旋風般離去,楊元儀也不能在這事非之地多呆,一眾當事之人離去後,自有隨後趕來的相府衛士封樓打掃,將相關痕跡清理幹淨,並且狠狠威脅掌櫃的一番,命他不得透露隻言片語。相爺二小姐被個莽漢挾入房中,不管長短,也不論是否有過什麽,隻要傳出了消息去,就是天大的醜事一件。這等大事,若是楊國忠知道了,就是滅了在場眾人的口,也大有可能。


    楊元儀受了驚嚇,自有相府衛士護送迴府。得月樓上的詩酒大會也草草落幕,一眾人等張皇離去,作鳥獸散。濟天下倒是不急不忙,還備了輛馬車,拉紀若塵上了車,慢慢悠悠地向相府行去。


    紀若塵話極少,幾乎整日都不說一句,這點濟天下早已知道。好在他口才便給,當下自顧自地說起史思明的來曆事跡,又由史思明講到安祿山,再順勢講到本朝國運曆史,又由大及小,重新歸到史思明身上,直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因此這一段路,走得也不算氣悶。


    眼見相府在望,濟天下又說起史思明素以殘忍狠辣著稱,時常將塞外邊族數百口的小部落整族屠了,因此兇名在外,尋常軍卒就是與他對望一眼也是不敢。他接著便問上仙此時法力未複,何以毫不畏懼史思明的殺氣?


    紀若塵似乎低沉地笑了一笑,可惜濟天下耳力不足,沒聽清他究竟笑了沒有,便聽紀若塵道:


    “我手上冤魂,何止多他十倍?”


    濟天下忽覺車廂中起了一陣寒風,刺骨的涼意透衣而入,刹那間手足冰涼。其實車廂密不透風,還燃著兩個熟銅炭爐,暖意融融,哪裏會冷?


    濟天下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卻是說不出話來,身體也悄然挪了挪,距離紀若塵遠了一些,車廂中就此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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