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老者此刻心緒之惆悵、憂鬱,自覺有生以來,沒有更比此刻來得更沉重,更消極……。


    武林殺孽是非固多不可理解,然而自身經曆,感情的周折,誤會更是心煩。


    人生有如一片白紙,多麽的空虛啊!


    江上煙波點點愁,霎時間,他被一種無由的愁鬱籠罩全身,情不自禁地長歎一聲。


    突然,鬆柏道人語聲起自身後道:“承蒙施主援手之德,貧道們不勝感激。”青衣老者緩緩背過麵去,隻見武當七道參差立在身前不遠處,毒性雖然逼除,真元卻虧耗不少,在銀月光輝下,更顯得慘白無神。


    武當七道一見青衣老者轉身,同時彎腰稽首。


    青衣老者身形一晃,讓開大禮,口中連道:“不敢,不敢,我與七位有過一麵之雅,想必七位道長是為了護“無相金剛掌經”共赴少室?少林數位禪師可好?”


    鬆伯道人等頓現驚訝之色,因為青衣老者形象陌生得緊,窮思苦索之下,迄未想起在何處見過。


    青衣老者微微一笑道:“一元居士及胡穀蘭姑娘尚在少林否?”


    鬆伯道人頓時霍然而悟,知道麵前青衣老者就時威望武林,負譽海內的怪手書生謝雲嶽喬裝,忙稽首含笑道:“原來是謝少俠,貧道先就疑惑當今之世還有何人具此深厚功力,一元居士胡老前輩與蘭姑娘在貧道之前先一日離山,大概也是望夏口而來。”說時一頓又道:“鄙派遭劫,金頂義救鄙門三長老的人,想必也是謝少俠了?”


    青衣老者隻微笑了笑,突麵容一整,似乎在凝耳靜聽。


    武當七道見謝雲嶽這種神色,知有所發現,但他們絲毫未曾察覺有異。須臾,鬆伯道人耳中漸聽得夜風悠悠中滲著輕微衣袂帶動及足尖點地之音疾飄而來,不禁心中凜駭不已,忖道:“無怪此人年才弱冠,武林震驚,僅就耳目聽力而言,我們就望塵莫及。”


    忖念之間,夜月星光之下,隻見傍江懸崖之上一條人影疾馳而來,迅過飄風。


    這人來在近前,忽然身形放緩下來,在眾人麵前一站,不聲不語,雙目懾人寒電不停地打量著眾人。


    謝雲嶽隻瞥了來人一眼,即刻麵眺望大江茫茫月色,一副無動於衷,閑情逸致的神態。


    那人蟹麵虯髯,生像威猛之極,哼得一聲,雙肩疾晃,竟由眾人頭頂飛掠而去。


    鬆伯道人麵有驚容道:“萬曉滄!”


    “寒月神刀!”立在鬆柏道人身旁的野雲道人吃了一驚,跟著叫了起來。


    隻見寒月神刀萬曉滄掠出五六丈外,一點地,身形再度騰出時,迎而飛撞過來一條高大身形,挾著一片狂飆氣勁,潛湧而至。


    萬曉滄怒喝了聲,兩足一踹,在襲來的掌勁中,彈起半空,猶若風刮楊絮般飄落在七八丈外。


    飛襲來人亦身形落地,哈哈大笑道:“萬曉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想不到吧,雷老二在這裏遇上了你。”


    來人卻是詼諧百世的乾坤手雷嘯天。


    萬曉滄冷哼了聲道:“雷獅子,你慢得意,七年前僥幸不死在萬某寒月神刀之下,讓你偷生多年,如今不消萬某動手,你也難活數天了。”


    雷嘯天滿不在乎,嘻嘻直笑道:“我雷老二受命於夭,閻王老子他不要我,又待如何、又豈是你能算計得到的,以你成名江湖怪傑,遁隱多年,竟托身紅旗幫下,而紂為虐,我雷嘯天未免替你可惜。”


    萬曉滄大怒道:“胡說,萬某豈是如此的人,這不過是武林雄長之爭,萬某是受魔尊者邀約助陣。嘿嘿!但願在紅旗主壇見得雷嘯天能活著進來就好了。”


    雷嘯天還未說話,謝雲嶽電閃而至,冷冷接口道:“閣下此話有何涵意?但願見告。”


    萬曉滄眼見謝雲嶽身法快得出奇,心中一震,但麵色仍保持平靜,道:“尊駕心中明白,紅旗幫的事不用萬某饒舌。”


    身形一動,音落已自縱出了三丈遠近。


    哪知身形方一落地,青衣老者卻已立在身前,衫袖飄飄,宛如鬼魅淩風。


    萬曉滄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氣。他本江湖成名怪傑,但今晚遇上的卻是有生以來身法最快捷的人,他強自壓抑著怒氣道:“尊駕攔阻萬某作甚?”


    謝雲嶽微笑道:“閣下話中涵意尚未盡出吐,怎可離去,何況閣下一表非常,意與魔尊者沆瀣一氣,必有緣故,願聞其詳。”


    萬曉滄望了謝雲嶽一眼,冷冷說道:“所有與紅旗幫作對的人,均在紅旗幫暗暗監視之中,說不定奠鴛今晚可與萬某說話,明日就未必活在人世,這還要萬某多事事饒舌,至於萬某私下的事,尊駕大可不必多管閑事。”意態之間甚為冷漠。


    謝雲嶽冷笑道:“眼前閣下就未必能活下去,閣下何必如此冷傲。”原來謝雲嶽腦中忽生出一個念頭,隻覺紅旗幫想借此引起一場武林治劫,事情僅為他而起,決意自己單獨消除此—浩劫於無形,為武林保持元氣。


    他一生此念,即決意將幾受紅旗幫延攬的人,隻要被他遇上,即施展“軒轅十八解”中定穴逆氣手法,令這人攻心遁跡日受那心火煎熬之苦,非要等六年之後,才能自動解開。


    這手法未免上於天和,用心惡毒,但權衡利害之下,可免多人慘遭非命,消弭彌天殺劫,還是值得的。


    寒月神刀萬曉滄聞言不禁一怔,突然放聲大笑道:“萬某尚未見過尊駕如此大言不慚的人。”


    謝雲嶽微笑道:“閣下如然不信,即試一運氣看,陰陽二氣逆運,‘氣海穴’可有異狀否?”


    萬晚滄不禁心頭一寒,忙暗中行氣,隻覺“氣海”穴一震,僅透過“太陰氣流”,“少陽”之氣積都在“氣海”穴中,片刻之間,上體奇冷如水,下體奇熱如火焚,不由得神情大變,目中露出驚悸光芒。


    謝雲嶽又微笑道:“魔尊者手段惡辣,凡是受他籠絡之人,卻被他暗中點了陰毒穴道,無人能解,此後一心一意作他不二之臣,此時雖然自身毫無所知,半月之後,每當子夜即受心火煎熬之苦,非服下他秘製丹藥不可。”


    萬曉滄神魂皆戰,良久說不出話來,目光呆滯。


    謝雲嶽又微微一笑道:“這等陰毒點穴手法恕我未能解開,不過尚有一法可想,閣下如非甘心情願聽魔尊者軀策,即速返離,日行吐納坐功,陰陽逆轉之法,不久自解。”


    萬曉滄立時浮起一股慚疚之色,道:“蒙等駕善念成全,有生之日定有以報。”一揖倒地,嗖然走去,他走出三四丈遠,突然忖道:“這青衣老到是何姓名,自己還未請問,他為何竟能礁出自己被點上陰穴?莫非有詐不成?”


    疑念雖生,但適才運氣感覺又顯然如是,欲待轉身詢問,身形頓了一頓,始終提不起勇氣,再羞於啟齒,暗歎一聲,疾展身形而去。


    雷嘯天目送萬曉滄身形消失後,才問道:“老三,如此狡計非你莫辦,這廝死心塌地竟離開夏口,迴家去了!”


    謝雲嶽微笑不言。


    這時,黃鶴樓方向又飛奔而來一條身影,眨眼便到了眾人身前,原來是追風刺蝟錢寧。


    錢寧見謝雲嶽躬道:“蒼長老命小的傳話,目前紅旗幫派遣在江夏一帶能手眾多,意圖暗害敵對正派人士,防不勝防。為此蒼長老在對江借居一所大莊院,專供接待我方友好之用,命小的通知四長老等即刻前往說有事商談。兩位姑娘與桑觀主等已先去了。”


    謝雲嶽哦了一聲道:“原來他已安排住處,我們這就去”。


    月華如洗,眾人已在對江小山上飛馳,追風刺蝟錢寧當先引路,到達一所峰頂後,錢寧倏然停步,手指著峰下鬆竹蔽天中一所莊院道:“到了,就是這裏。”說著由懷中取出一支付哨湊在唇邊,“畢栗栗”一聲尖銳哨音生起,隨風播送四外,悠亮清澈。


    須臾,峰腰鬆蔭深處也迴起一聲哨音,且隻見閃電也似竄上四個老年化子,向謝雲嶽躬身一劄,立時轉身引著眾人下峰而去。


    鬆濤竹韻,謝雲嶽等已走進一座建造瑰麗,圍亭幽雅的莊院中。


    蒼璽立在廳門前肅客進入,與武當七道雷嘯天見過禮後,即執著謝雲嶽雙手大笑道:“黃鶴樓上如不是賢弟識破他們詭計,老哥哥差點著了他的道兒。”


    一麵說一麵走進布設極為古雅的大廳,廳內已坐得有傅六官、傅婉、江瑤紅、羅湘梅、索命八掌桑祿、白眉叟樊少川、陳文翰、胡天生、獨臂風雲丐錫壽、及黑摩勒薑宗耀,正在紛紛談論。一見著謝雲嶽等進入,均紛紛立起,執手寒喧。


    九指神丐蒼璽向獨臂風雲丐錫壽,追風刺蝟錢寧道:“你們兩人即速趕赴夏日,傳命鄂省江夏丐幫壇下弟子,見著友派人物,即接待來莊,但千萬不可說的長老在此。”


    兩人應命訊如飛走去,謝雲嶽正詢問薑宗耀天罡劍東方玉琨失陷經過,聞蒼璽之言不由一愕,轉麵問道:“大哥,你這是何意?”


    蒼璽神情凝肅道:“紅旗幫為圖霸武林,己傳下武林柬,各派都有接獲,峨嵋、點蒼、五台自然不能例外,他們三派均與賢弟有所誤會,大敵未除,自己這方萬不能鬧得個箭拔弩張,何況也不能使得薑少俠、羅江兩位姑娘為難,賢弟還是詭秘些好。”


    謝雲嶽一想也對,點首不語,蒼璽又長歎一聲道:“宇文雷意將乃師西藏魔僧薩多和陀聳惑東來,長白魔尊者,北冥三魔等,他們竟將宇內有數魔頭均邀了來,麵臨殺劫不遠,老朽不勝擔憂。”


    謝雲嶽略一沉吟,道:“大哥不必擔憂,小弟已想好釜底抽薪,反客為主之策。”


    蒼璽眉稍一軒,喜道:“老朽知賢弟足智多謀,若能如此,足為蒼生之福,能否說出一聽?”


    謝雲嶽湊在蒼璽耳邊說了一陣,隻見蒼璽點點頭道:“這計策到還可行,不過岷山二毒未必可以自由行動,說不定被宇文雷軟禁在紅旗主壇,釜底抽薪之計雖然妙絕天人,但是岷山二毒未必歸附我們之先,事尚難料,依老朽之看法,不如用反客為主之策比較妥善,隻是如此一來,幹戈爭殺還是不能避免的。”


    謝雲嶽微笑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夭,小弟決意明晨前往紅旗總壇一行,救出東方玉琨及岷山二毒,萬一不成,則不可避免反客為主之策。”


    他雖然微笑,但眾人眼中見得謝雲嶽眼神中似有無限擔憂。


    羅湘梅心中暗暗難受,若不是東方玉琨為著自己,悄悄遠引,決不會被紅蜂娘子擄走,但自己又有難言的苦衷,暗暗歎息一聲。


    雷嘯天忽問道:“你明日是否單獨前往?”


    謝雲嶽點點頭道:“人多萬一失陷,易於分心,還是獨自前去為妙,雲夢沼澤縱是虎穴龍潭,小弟尚未放在心上。”


    雷嘯天咳了一聲,道:“雷老二雖未聞其詳,但這釜底抽薪之計,卻敢斷言行之不易。”


    謝雲嶽微微一怔,道:“這卻是為何?”


    雷嘯天道:“雷老二知你欲將岷山二毒收歸我方,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其不戰而清,但這次應紅旗幫柬邀來的,並非僅丐幫,前來尚有各大門派,均是雄心萬丈,為自己門派在武林中爭取盟長之位,以本派之絕藝,炫耀視聽,你這一招使之雲消霧散,恐怕你將為眾矢之的了。”


    謝雲嶽淡淡地一笑道:“一事之成,決不能麵麵俱全,隻要無愧我心就夠了,倘如二哥這般畏首畏尾,定然寸步難移。”


    雷嘯天仰麵大笑道:“我雷老二幾曾怕過事來,不過是替你著想,聊供參考而已,這話休提,雷老二腹中打鼓了,蒼老大,有酒有菜拿些出來。”


    眾人忍俊不止,忽見一中年化於匆匆走入,向蒼璽躬身道:“稟長老,離此五裏山坳間一所宅院,已有紅旗幫匪黨出入其中,高黎貢山四魔及半半叟等人,小的目擊均向那所宅院馳去。”


    蒼璽微一皺眉,揮手命其離去,謝雲嶽道:“待小弟前去一探,便知究竟。”聲落,人已穿廳外,振肩飛掠而去。


    謝雲嶽找著丐門弟子指點路徑方向後,循著峰脊飛逝如煙。


    滿天星鬥,皓月清輝,竹韻鬆濤起自於天籟,和風振拂衣袂,謝雲嶽滿腹心事疾奔而行,一路忖思著:“奔蕩江湖,久已生厭,北天山之行事了,從此絕意江湖,雷嘯天方才說話,內涵深意,自己豈有不知之理,各大門派應邀而來的名宿高人,其中不乏有當年參與圍攻先父的人,為恐自己萬一沉不住氣來,大敵未遇,先就鶴蚌相爭,自相殘殺,難為人諒。”想到此處,情不自禁地長歎了一聲,喃喃自語道:“智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不成人諒,隻求心安而已。”


    峰迴路轉,忽見一座黑壓壓的大宅子矗立在山坳中,萬樹森翳,如銀月色隻照射及樹梢,大宅隻是掩映在樹從之間,如謝雲嶽這過人的眼力,尚看得不甚清楚,出見坳中林樹何等翳密。


    大宅並無半點燈火,不過在坳中樹枝上,疏疏落落懸掛幾盞紅燈,隨風搖晃著,透出一絲昏暗的光芒。


    謝雲嶽掩身在一株大樹之側,凝目打量這坳中情狀,再采取行動。


    他知道疏疏落落懸著樹枝上幾盞紅燈,大有蹊蹺,凝目半晌,忖道:“我先打熄一盞紅燈,試試他們有何反應”,他彎腰拾起了一顆山石,正欲揚手打出,忽見左首峰脊,有三條人影飛馳而來,疾逾飄風,身法詭捷之極。


    他低哼了聲,欲待打出的石子又縮迴捏在手中,俟判明來人敵我再說。


    這三人眨眼已馳近,在自己身外不足七八丈遠處倏然停住腳步。


    這三人背月而立,而長像很難辯明,其中一人身形挺拔秀立,似為英俊少年,其餘二人均為身頎背闊,中年大漢,肩頭均插有兵刃,絲穗飄揚。


    忽聞一川音混濁雄渾漢子說道:“是這裏了,我尾隨高黎貢山四魔一路來此,那幾位魔頭耳目極靈得緊,有數次險被他們發覺,隻見他們下得山溝進入大宅,我本欲前往一探,奈勢孤力薄,才趕返相邀二位。”說此一頓,又道:“我們這就下去如何?”


    另一漢子道:“且慢,此處山溝臨近那所大宅,並未布設暗樁,其中分明有詐,這分布樹叢中間的紅燈,大是可疑,它是在手力不可及之處,顯然是誘人臨近發射,使人入伏,用心不可不謂之險毒。”


    謝雲嶽暗稱此人心思細密。


    這時三人又向謝雲嶽藏身方向緩緩走來,以謝雲嶽銳利的目光已瞧得異常清楚。


    一人生像威猛獅鼻海口,長須及腹,另一人五嶽朝天,雙眼外凸,繞腮濃須,尚有一人就是自己在太嶽山中相遇的昆侖俊彥小白龍葛天豪。


    隻見三人腳步又再度停住,葛天豪道:“小弟在離開太嶽山後,自知天下能人甚多,小弟這身技藝猶若螢火之光,尤其是見那怪手書生俞雲神奧不測的身手,更怯於奔走江湖,徑自返山相求師長傳授鎮山劍學“乾坤三絕劍”,及大力魔爪功,僥幸有成。但近月來,崆峒一派及華夏四惡門下與小弟師門猶如水火,積不相容,處處尋仇,為他們暗算加害有八九人之多,師門尊長萬難相忍,風聞此次崆峒與華夏四惡,亦被紅旗幫籠絡,師門尊長欲借此一會,將他們連根鏟除,掌門人現相率師叔輩在奔來江夏途中了,大約明後日就可抵.達。”


    那生像威猛,長須及腹的中年人點頭答道:“如今武林魔長道消,隱憂不已,若不早為之計,隻恐來日武林之中,我等將無葬身之地了。”


    另一五嶽朝天中年人帶著川音說道:“既然紅旗總壇設在大洪山下雲夢沼澤,他們又為什麽在此處設此暗舵,未免畫蛇添足,若非另有用意,則令人甚是費解。”


    小白龍葛天豪忽輕笑一聲道:“黃老師,小弟未明撩以前,也著實費解,他們紅旗定居心惡毒,將善用百毒著稱岷山二毒挾持來在主壇,極盡利誘脅迫為能事,請岷山二毒配製無形無色無味劇毒藥粉,派遣能手將這藥粉暗中襲侵赴會對方高手體內,令其無法展出全部功力,終被生擒,遂不知今晚黃鶴樓上,高黎貢山四魔等人亦為人下了毒法,嚇得膽戰亡魂,知被人識破,於是將所有遣出用毒的匪徒召集此地,改弦易轍,一麵飛報總壇。”


    那姓黃的中年人帶著驚異的目光問道:“葛少俠,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葛天豪聳聳肩道:“方才在江邊,小弟捕獲了一名紅旗匪黨,由他口中得知。”說著,忽然臉色一變,手朝樹叢間一指,詫道:“怎麽,紅燈突然增多了,這是何故?”


    兩人不禁一怔,抬目望去,果然如此。


    謝雲嶽亦不由一怔,他專心聽葛天豪說話,不禁疏忽。


    移目望去,紅燈比前增添了數十盞,隻懸掛在濃枝密林,透出一絲半蒙蒙的紅光。


    各人心中驚疑不止,猜忖不出是何緣故。


    小白龍葛天豪正要張口說話時,忽聞身後起了一聲冷笑道:“娃娃,你也膽子太大了,竟敢監視人家幫壇重地,有犯江湖禁忌,趕緊離去,我老人家犯不著為了你們無知小輩開殺戒。”隨風入耳,陰森驚魄,令人不寒而栗。


    三人大驚,倏然旋身掉首,隻見是一身材幹枯瘦削的老叟立在不遠處,目中神光有如寒電利刃,穿著一襲寬大無明的白色長衫,可驚異的就是那身白衫在風中絲家未曾飄動。


    葛天豪打量了這老叟一眼,道:“你是淮?這山溝大宅是否就是你棲息之處?”


    老叟幹瘦的雙頰上浮起一絲冰冷的笑容,緩緩說道:“你們要知道我老人家是誰,那就立時死無葬身之地,這座大宅雖不是我老人家居處,但是……”


    葛天豪忽截住老叟的話頭道:“既不是你的居所,那就無用你來煩心,我們山頂賞月,並肩談心,也用得著你管嗎?”


    老叟聞言目中陡湧殺機,陰沉的低笑出自喉中,突地身形暴起,喝道:“小輩找死。”右掌迅如電光石火般拂出一掌,逼起?還身竟嗆3漫天匝地襲湧而來?br />


    葛天豪事先有準備,自己話音一落,長劍脫鞘而出,沉肘一旋,舞起扇形劍幕擋住老叟逼來陰寒氣勁,口中大叫道:“二兄速閃躍遠處,免得誤傷。”


    一接之下,葛天豪身不由己登,登,登,倒出了三步。


    老叟大笑道:“娃娃,你也太自不量力了。”化拂為抓,捷如鬼魅飄風,向葛天豪手中長劍五指抓去。


    豈知五指堪堪觸及劍身,葛天豪揮劍奇招猛出,一式“蜜蜂遊蕊”,生起之字形劍浪,托著無數金花,徑削老叟抓來手臂,淩厲之極。


    謝雲嶽暗中稱歎道:“葛天豪較諸太嶽山中所見,劍式功力又精進了不少。隻不知道老叟是誰?”


    隻聽老叟微噫了聲,撤腕縱身,淩雲而起,驀然墜下,雙掌推出。


    葛天豪清喝了聲,手中劍平平旋起極詭奇地連出三招,似緩卻神速無比,隻見劍光連閃,遊晃不定,竟摸不出攻向部位。


    令人驚異的是,老斐逼出陰寒氣勁不但被卸向兩側分去,而且身形也被退一步。


    葛天豪一式得手。不禁豪氣頓增,迅疾無比又起一式,逼得老叟連連退後。


    謝雲嶽暗道:“這定然是昆侖鎮山絕學‘乾坤三絕劍’果然威力不凡,但這老叟掌聲怪異,諒必為一久未出世的魔頭,想傷他卻不容易。”


    果然不出謝雲嶽所料,老叟驀然閃身飄出四五丈外,喉間忽發出桀桀怪笑,聲播夜空,在這荒山月夜,令人不寒而栗。


    良久笑定,老叟目中兇光迸射道:“原來你這娃娃是昆侖門下,你以為乾坤三絕劍法可難到我老人家,那你就錯了。”說著飛快絕倫欺身而上,寬大衣袖齊拂,氣勁潮湧而出,沙飛石走,威勢駭人。


    葛天豪立覺出劍沉滯乏力,猛感被這陰柔剛猛潛勁震得手腕一軟,長創脫手飛出,身形竟被卷起,衝上半空。


    老叟冷冷大笑道:“娃娃,拿命來。”身形斜掠雲飛而起,五指飛快伸出。


    葛天豪兩同伴齊聲大喝,各持兵刃騰起猛劈而出。


    老叟望也不望,左袖望下一拂,身形毫不停頓,反自加速望葛天豪撲去。


    兩人哼得一聲,被老叟拂袖大力震下地來,隻覺腕劈奇痛欲折。


    眼見葛天豪險到毫發,轉瞬便要被老叟傷及,不由驚叫得一聲。


    忽地——


    一株大樹之後,一條快得出奇的身影斜飛穿空騰起,在老叟抓及葛天豪之前趕到,右臂將葛天豪保住,左掌輕輕望外一送,身形頓飄飄落地。


    老叟立時哼得一聲,似風車般倒飛墜地,目露驚疑光芒望了來人一眼。


    隻見是一青衣老者,含笑望著自己。不禁冷笑道:“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誰?竟敢輕捋虎須。”


    青衣老者極其鄙視地望了他一眼,若無其事般微笑道:“彼此而已,你不知我老人家是誰,居然大言不慚!”


    對方頓時被激怒得髯發怒張,喝道:“料不到我長白魔尊者開殺戒應在你的頭上。”


    這時葛天豪翻身立起,與兩同伴立在一起,聞言不禁大驚失色,暗幸魔尊者對付自己未盡全力,不然必遭毒手,惴惴為青衣老者擔憂。


    青衣老者似乎一怔,默然無聲良久。


    夜風如吟外,隻覺這山峰之上空氣凝結如冰,寒氣森森,侵膚若砭。


    魔尊者又是冷笑聲起,道:“你是否心怯了?”


    青衣老者卻冷冷答道:“未必!”


    魔尊者右手電氣而出,口中厲聲喝道:“你若不信,這就試試看。”手伸在青衣老者的胸前之際,一晃掠起十數條手影.似幻似真,不知從何方位抓來。


    這一式是魔尊者“幻魔手法”,指風如嘯,竟將青衣老者腹胸各要害大穴,悉數罩在指力之下,無論避往何方,指力均可如附骨之蛆般跟著。


    青衣老者嘿的一聲冷笑,腳步一錯,卻輕詭地脫出了指力之外,右手兩指疾伸而出,一招“撥草尋蛇”,削戳魔尊者右手腕脈,微笑道:“你也試試老夫一招。”


    魔尊者竟不能瞧出對方用何等身法,避過自己奇絕無倫的“幻魔手法”,又目擊對方反擊之勢,似為少林七十二種絕藝之一尋脈問穴手法,非但迅快絕倫,而且比少林更為奧奇,不禁暗暗一驚,向左一倒,移宮換應,右臂往迴一抽。


    收得快,出得也快,堪收迴的手掌化抓為劈,斜胸平推而出,狂飆寒勁頓起。


    青衣老者一招“撥草尋蛇”迅疾反擊之勢,竟未能沾及魔尊者手腕,暗道:“這魔頭無怪這麽狂妄了”,倏將右掌當胸往後一吸,又自電光石火般直撞過去。


    魔尊者一劈出,驟覺打出掌力卸於無形,右腕一陣酸軟,不由大為凜駭,暗說:“這人究竟什麽來曆,功力竟如此奧奇!”忖念尚未了,頓念一片重逾山嶽的潛勁,直逼而來,胸頭宛如一塊重鉛壓上,身軀連連晃動,不自主地退出兩步,腳下一沉欲以千斤墜身法紮穩步椿。


    他哪知青衣老者用出絕學“彌勒神功”卸壓二字決,一式兩用,奇奧無比,隻覺這片氣勁將全身束壓罩住,非但紮不住椿,而且護身玄陰真氣被突破,五宮窒息得透不過氣來,麵色為之一變。


    葛天豪二人目擊青衣老者毫不起眼的一掌,能將字內數一數二的魔頭製服,不禁互望了眼,暗暗驚詫不止。


    隻見魔尊者厲嘩一聲,震得山穀迴應,嗡嗡不絕,突見魔尊者衝霄而起,拔起五六丈高,驀然掉首,雙掌平胸壓下。


    青衣老者暗暗心驚這魔頭委實不凡,深恐他這一聲鬼叫引來宅中群魔,倏搶雙掌迎麵擊去。


    排空馭雲的兩股巨勁一接,蓬的一聲大震,魔尊者身形望上一彈,又自電飛落地,欺身進掌。


    氣勁連積相撞,發出一連串砰砰巨音,四外巨石橫飛,樹枝折斷,威勢駭人。


    葛天豪等三人避在遠處觀戰,擔心坳中人宅群魔出現。


    轉眼,連續互擊了十數招魔尊者人似瘋虎,毛發根根戰立,兩眼暴射怨忿怒極神光。


    青衣老者眉頭一皺,在掌當胸一旋,橫推而出,右手五指穿肋飛點魔尊者右臂。


    “軒轅十八解”奇絕武林,魔尊者竟無法躲讓開,右臂登時一麻,右肘“曲池”穴已被五指扣住了,頓時自己發出的掌力逆收了迴去,胸口一陣震蕩,張口噴出一腔鮮血,目中神光轉為黯淡。


    青衣老者忙向葛天豪等道:“二位隨老朽來。”五指一帶,魔尊者腳步輕浮,身不由主地踉蹌隨青衣老者向一崖角奔去。


    葛天豪知青衣老者說話必有用意,二人隨後奔去。


    這處崖角,林樹繁厚,濃枝密葉,月色不能透入,黝暗異常,多好的目力,亦無虞被人發現。


    青衣老者扣住魔尊者進入樹叢之內,魔尊者口中禁不能聲,渾身氣力散失,眼中露出極驚悸與憤怒之色,無奈身已被製,概不由已。


    魔尊者此刻的心情,悔恨交並,屈辱較身死猶過百倍,可想而知。


    青衣老者飛手在魔尊者“精絕”穴上硬戳了一指,隻見魔尊者頹然無聲倒地。


    葛大豪三人看得不由一凜,忽見青衣老者手向外一指,三人投目望去,巔脊上現出十數條矯捷的人影,在方才交手拚搏之處停住,逗留片刻,又倏然四散察視可疑之處有無發現。


    但見十數人分而複聚,走近崖角林外,隻聽其中一人說道:“我說我們堂主有點失策,聽信什麽八步趕蟬皇甫嵩之言,設下紅燈箭坑之計,誘敵入伏,明暗椿一律撤入大宅中,非經命令,不得妄動。


    如令強敵到來,自已還蒙在鼓中,據山上現場形勢看來,分明已經過一場激烈的拚搏,那聲唿叫亦必是我方同當負傷大叫,馳援不及,為人擄去無疑,哼!這不是受人以隙麽?”


    又一人應道:“你知道麽?近日江夏到達的對方人物,不是一派宗師,就是江湖怪傑,我等這等微薄技藝與之拚搏,無異於螳臂擋車,所以設下此計,來人一經入伏,萬弩齊發,那弩身所染劇毒經岷山二毒特製,不要說中上封喉而死,就是嗅上那種毒味,亦必暈眩倒地,端的利害已極”,說此一頓,又道:“此刻我心中還有膽戰兢兢之感,萬一對方尚隱在近處……”,哼了一聲,倏然無語。


    皎潔皓月隱入一片浮雲之中,大地一片沉黑,這人說話時,崖角林中掠出一條飛快絕倫的人影,宛如一縷輕煙,使人無從發覺。


    隻見那人掩至發話之人身後點了一指,身形疾然而動,宛如穿花捷蝶,兩手飛點。


    十數匪當發覺已是不及,悉數被點住,泥塑木雕般的在夜風中,眼光發直。


    那人身形一定,顯出青衣老者,隻見他仰天籲了一口氣,目光沉重,似有重大疑難索繞於胸。


    片刻之後,似乎他已下了決定,向林內一招手。


    葛天豪三人急閃而出,青衣老者道:“魔尊者暫放置林內,三位請隨在老朽身後,匪徒狡詐詭毒,千萬勿以身犯險。”


    三人目擊老者驚人功力,不由得心服口服,躬身施禮道:“但憑??前輩吩咐。”


    老者微微一笑、也不言語,彎腰拾起一塊山石,望林中拋去。


    那石子沉入樹叢不見,卻見那石子落處附近,陡然增多十數盞紅燈。


    老者神色凝重,點點頭道:“是了,匪徒想我等入坳,先擊滅紅燈,那紅燈必是特製,打他不黑,一經晃動,立時燃燒了起來,火焰四射,具有照明之用,可將來人洞察無遺,萬弩齊射,來人必遭到無辜。”


    葛天豪驚愕問道:“老前輩何以知道?”


    青衣老者手望外一指,笑道:“不見山風勁疾,滿坳樹枝飄搖,獨懸著紅燈而不見晃動,便知其有異。”


    葛天豪凝眼察視,果見懸著紅燈似生了根般,不見絲毫搖晃,恍然大悟,暗道:“這老人眼光好銳利,察微知漸,不知這老人是何隱世前輩,武林之內並無傳聞。”口中應道:“老前輩明察秋毫,晚輩望塵莫及,如今老前輩何以之處?”


    青衣老者鼻中濃哼了聲道:“匪徒想法忒以天真了,定認為紅燈懸在遠僻之處,來人不到近前不能使之熄滅。那就錯了。”說著一掌震開被製匪徒一人大道,修又翻腕扣住那匪徒腕脈穴。


    那匪徒直感渾身酸麻難耐,由行蟻走,歪嘴毗牙,兩目爆凸,額上冷汗沁出如黃豆大,可又噤不能聲。


    玉蟾又現,透出蒙蒙清輝,映在匪徒麵上,形態淒厲獰惡。


    葛天豪等三人見青衣老者此一舉動,忖測不出是何緣故,目中不由泛出迷惘之色。


    隻見青衣老者左手扭住匪徒,右掌平平當胸一旋後,突迅如電飛打出。


    那距身二十餘丈外隱於濃枝中紅燈,忽然燈身飛動,但見紅光一閃,唿唿聲響,登時著火燃燒,火焰四散蓬起,樹枝亦被延及,華剝一片,光華爍天。


    老者待火光一閃,立時鬆開扣住匪徒左手,右手飛快無倫向那匪徒臀部一送。


    隻見那匪徒人似離弦之奇般,向那火場一側蕩去,但聞,弩篁密響音中,匪徒發出兩聲慘叫,聲厲入雲,遙戈夜空。


    這刺耳,淒厲的喊叫,入耳後心驚肉跳。


    老者冷笑一聲,將第二匪徒震開穴道,如法泡製,掌擊以擲。


    霎那間,一連震燃幾盞遠處紅燈,慘叫之聲此起彼落,山溝間宛如焚山之勢,天空一片赤紅之色,火星衝至雲霄,濃煙彌漫激揚。


    葛天豪三人看得麵上失色,不獨驚奇老者有此蓋世功力,而且心驚匪徒心極毒絕,要使不撞上魔尊者青衣老叟,自己定會轉身涉險……


    思在此處,雖然火勢猛烈,熾熱難煞,也不由背心骨上升起逼人寒顫……


    青衣老者忽麵現得意之色,道:“匪徒雖然心歹意毒,但百密必有一疏,老朽料定匪徒在此設下暗椿,必是在內醞釀一項陰謀,其設十紅燈毒經,用意在使來人不敢輕易犯險,知難而退,詎不料我們洞燭其奸,他們定要適居巢穴了。”


    說著眼中疾轉黯淡之色,微歎了一聲道:“我知此做法,未免太幹天和,為保武林元氣,也顧不得這許多了!”


    言下神情似帶有無限傷感——


    時正初夏,樹木水分飽潤,不比天幹氣燥,本不易生燎原之勢,怎奈匪徒用的是劃烈易燃的硝磺,風助火勢,轉眼蔓及整個山溝,傾刻斷塌之聲不絕於耳,紅光燭天,熱氣灸人。


    匪徒雖事先有準備熄滅火苗之策,但未曾想到青衣老者會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連續投下十數人,匪徒隻認為對方人大舉來犯,不禁舉措慌亂,顧此失彼。


    虛聲奪人,致成燎原火海,這是匪徒始料不及。


    青衣老者眼光炯炯凝眼注視那火舌束卷的大宅,忽然說道:“魔崽子跪出來啦!”兩臂一振,順著山溝往南奔掠而去。


    葛天豪三人知老者必有所見,亦隨後跟去。


    望南馳出了數十丈後,青衣老者突然收住腳步,立在上風,以有所等待。


    葛天豪奔上前去,悄聲河道:“老前輩有什麽發現?”


    青農老者道:“稍時魔崽子竄出來後,三位定要全力阻截,不容有漏網之魚,葛少俠,乾坤三絕劍威力奇大,你用“幹天三易,坤象六變”正反逆用,無虞落敗。”


    葛大豪聽得怔了一怔,問道:“老前輩為何知道晚輩姓葛?”


    老者微笑不答。


    葛天豪暗暗忖道:“他隻說了八字,便將乾坤三絕劍蘊奧化徹,自己潛心悟研,尚未能融會貫通,被他一語點破,此老果是一代武林雋才。”


    驀然——


    濃煙彌漫中,飛竄出十數條身形。


    葛天豪一聲大喝,電芒出匣,淩空撲下,劍起青虹三匝,挾雷霆萬鈞之勢,向前麵一人揮去。


    其餘二人辦各出兵刃,猛臂而出,阻截兩魔去路。


    青衣老者哈哈一聲長笑,兩掌齊發“彌勒神力”壓震二訣,潛力宛如錢塘春潮,排山倒海而去。


    奔出十數魔頭猝不及料,除那被葛天豪等戳阻三人外,悉數被這舉世無匹的力道震得翻飛了出去,青衣老者毫不容他們有緩氣之機,身形疾展,拾指展出了“軒轅十八解”奧絕手法,彈、截、扣、拿、點、拂、截、斬,連用得妙到毫巔。


    手影如飛,諸魔隻哼得一聲,逐一緩緩頹然倒地。


    青衣老者並眼望去,葛天豪等正與三魔打得難分難解,與葛天豪對手的正是那半半叟,其餘兩個生像獰惡,不知是何許人,想必亦是魔道高手。


    半半叟功力精湛,平昔葛天豪無論如何萬不是對手,然而此刻心慌意亂,功力大大打了一個折扣,又瞥見高黎貢山四魔等為青衣老者悉數殘斃,不禁膽戰神飛。


    他看出青衣老者就是黃鶴樓上所見之人,更是氣餒,精氣神一衰,被葛天豪一招“玉龍環繞”迎腰劈成兩截。


    喊也未喊得半聲,兩截屍體叭嗒摔落,鮮血泉湧,髒腑外溢,慘不忍睹。


    餘下兩魔瞥見更是魂不附體,情急慌亂不戰竄逃,向外閃去,不料葛天豪趁得勝之餘威,迎麵一劍劈來,青虹匹練卷得一卷,兩魔碩大頭顱離肩飛上半空,曳著兩縷血雨望崖下墜去。


    青衣老者撫掌笑道:“葛少俠神勇驚人,不愧為昆侖後起俊彥。”


    葛天豪俊瞼一紅,道:“老前輩謬獎,焉能與老前相提並論。”


    青衣老者大笑道:“這些都是宇內極具盛名的有數魔頭,老朽何可邀天之功,不過是一場大火嚇破了他們的膽,又誤吸了火中潛留的餘毒,神智已是昏迷,心慌則授人以降,就是不待老朽出手,他們亦逃不出千裏之外,便會自斃倒地。”


    說著用手指了一指群魔麵上,道:“三位請看,他們麵色呈現出青紫。顯然毒性已深入髒腑,發作隻是遲早問題而已,與三位交手的人,亦是一般。”


    葛天豪心下信得踏實,其實也是一半真情,還有一半是青衣老者為避免震駭聽聞,致成眾矢之的。


    火勢轉弱,山飯林河已調保殆盡,那所大宅變成了殘垣斷壁,空氣中充滿著煙焦,屁臭之味,中人欲嘔。


    突然,青衣老者一鶴衝天而起,升至五六丈高下時,身形一側,穿空飛落在十上數丈外,足一沾地,疾馳而去。


    蒙蒙月色之下,出見老者形似淡煙,去勢電疾,眨眼人蹤俱遝。


    葛天豪等見老者宛如天際神龍,不知由何而來,又不知從何而去,訝異不已。三人將地上屍體奪擲火中毀跡後,當下往夏日奔去,疾馳如飛。


    九指神丐蒼璽等人屢接傳報,紅旗幫暗壇已為火海淹沒。


    全體趨出庭外眺望天色,隻見一片赤紅,夾著萬千火星四散飛揚,不由替謝雲嶽惴惴耽心。


    三位姑娘變形於色,尤其是江瑤紅星眸竟蘊有淚珠。


    雷嘯天看在眼裏,低聲打趣道:“江姑娘,老三還不迴來,雷老二卻餓轆轆饑腸,兩腿酸軟。準是他又去外麵走走桃花運,昏了頭啦!”


    江瑤紅羞湧雙頰,狠狠地白了雷嘯天一眼,罵道:“嚼舌根不得好死。”


    雷嘯天還要打趣,隻見一條迅快人影,挾著一物從屋麵上瀉落,連忙把話咽住。


    蒼璽朔聲道:“三弟迴來了。”


    隻見青衣老者飄身落地,放下半死的魔尊者,微笑道:


    “我們去廳內再說吧!”


    眾人魚貫而入,廳內已張好一席盛宴,相率落坐。


    青衣老者便將此行經過說了,又道:“這場武林殺劫萬萬不能使其掀開,小弟務以全力遏阻,明晨即單獨前往雲夢沼澤,冀成其事,不過隻求在座各位千萬不能將小弟身份泄露,則衷心銘感。”


    武當鬆柏道長肅容笑道:“那是當然,少俠這等用心,陰德耳鳴,貧道焉敢不遵,隻是……”忽麵有難色,吞吞吐吐不能出言。


    青衣老者已知就裏,說道:“在下知道長心意,貴派心切北冥三魔及逍遙客屠戮焚山之仇,掌門人及貴門高手一定會前來,這不要緊,道長隻不能說出在下之事便已夠盛情了,貴派之事一切唯掌門之命是遵。”


    鬆柏道長點點頭無語。


    青衣老者又向蒼璽說道:“魔尊者已點上了殘穴,且押至密室容後發落。”


    正說之間,忽見一丐匆匆走入,垂手稟報,說是昆侖掌門相率門下多人到來。


    青衣老者“謝雲嶽”當先立起,道:“小弟迥避,大哥你們前去迎待。”說著,大步走入後麵。


    羅湘梅、江瑤紅,傅婉三女亦隨著走入。


    朝陽正上,晨霧猶自霏霏,大江浩蕩東流,江風輕拂,柳絲飄搖。


    黃鶴樓對岸,一株垂柳之下,謝雲嶽已改扮成一滿臉病容三旬上下粗漢,穿著一身莊稼藍布短服,滿身泥漬,神情逼似,兩目凝望江夏勝景。


    須臾,他手招來一隻小船,渡江而去。


    午正時分,謝雲嶽已自來在長江埠鎮上,途中多半遇上了紅旗幫匪徒,來往快焉奔馳,他為不露痕跡,腳程時快時慢。


    他走進一家酒樓,向一個空座頭坐下,喚來幾味時鮮吃食著,寥寥三兩食客,醉醺醺地高聲談笑。


    忽然有兩騎在酒樓前停住,騎上人落鞍進入在謝雲嶽鄰座坐下。


    謝雲嶽抬目往去,隻見是個虯須漢子及一生像英俊的少年,背上均插有長劍。


    這虯須大漢雙眉微蹩,似不勝痛苦,但強自抑製著;少年不勝空惶,謝雲嶽忖道:“這兩人似乎不是紅旗幫匪徒,但為何如此神情。”卻見少年向外頻頻盼望,更是心內疑竇重重。


    店夥趨了過去詢問兩人要何酒菜。


    虯須大漢雙眉一振,朗聲說道:“有什麽上好時鮮,拿手好菜,挑幾味送上,再來五斤竹葉青。”


    店夥諾諾應聲離去,少年悄聲道:“何大叔,你打熬得住嗎?”


    虯髯大漢瞪了少年一眼,低聲喝道:“青侄,你真少不更事,這點傷要不了命,你空自形於顏色引人疑心。”


    少年俊臉一紅,垂首不語。


    大漢意有不忍,便低笑道:“還有三十裏就是雲羅紫城,屠龍老前輩說好在東郊呂祖朝會麵,這點毒傷請他老人家治療,不算一迴事,青侄,你無須為愚叔耽憂……”


    少年軒眉一笑,店夥已送來酒菜,大漢閉口不語,執起酒壺倒了兩碗酒,咕嚕嚕飲了兩口,舉筷挾菜入嘴,豪邁之極。


    兩人語音甚微,但謝雲嶽聽來字字清晰如常,忖道:“這大漢不知受了什麽毒傷,暗自掩飾著,又不急急趕路求治,大概有什麽顧忌,與自己一樣,恐引匪徒疑心,易招殺身之禍……他所說的屠龍老前輩,莫不就是與一元居士胡剛同名的屠龍居士蔣太虛,若然是他,自己卻要見識見識他那獨步海內的五十八招屠龍手法……”


    店外又進入五人,三道兩俗,據案而坐,大聲談笑,意興飛揚,旁若無人。


    其中一紅巾紮額,目光陰險的漢子道:“這家酒樓小弟常來,所供菜看到也清新可口,小弟負責接待,如三位真不忌葷腥,叫他們包製幾樣小弟認做得最拿手的菜如何?”


    一長須至腹,背插雲帚的道者答稱:“貧道們不忌葷腥,隻是不好讓鄒香主破費。”


    目光陰鷙漢子道:“理當如此”,招來堂官唿喚了幾句。


    謝雲嶽暗注那三道兩俗形象,暗說:“那紅巾紮額漢子定是紅旗幫香主,其餘三道一俗不知是何來曆?”


    但聽紅巾紮額漢子微歎一聲道:“如今鄙幫正是風雨飄搖之秋,岌岌可危,巧得諸位老師仗義,不辛跋涉,全力支持,這種隆情厚誼,令人感佩,在下謹代字文幫主敬一杯……途中範香主那柄五毒爪鐮上沾有血汙,對方亦必負傷,諒逃不出數十裏外,不過還未接到迴報,諸位老師神目如電,可知道這手法是出自何派?”


    謝雲嶽忽瞥那少年神色微變,大漢夷然自若,酒到碗幹,就知大漢是中途手斃紅旗幫匪,肩上負了毒傷。


    轉眼望去,隻見長髯及腹道人略一沉吟道:“這種毒傷,與武林各大門派所用的毫無相同之處,外表無損,隻現出極淺的掌印,其實內髒俱碎,方才貧道也曾思忖很久,隻有一人練有這種掌力,就是三十年前名震一時屠龍居上蔣太虛,不過範香主之死並非蔣太虛所為,出為傷痕現示火候不夠,尚可見錢印,對方如不是蔣大虛門卜,就是蔣太虛私淑傳功之人。”


    謝雲嶽暗暗點頭,微稱這道人好銳利的目力。


    眼角轉處,虯髯大漢麵色突變得慘白,冷汗如雨,雙肩微微顫抖著,但仍強自支持身形不倒下。


    那少年隻急的六神無主,又不敢妄動,深恐被三道那張桌麵發現。


    謝雲嶽亦深感棘手,他敬佩虯髯大漢強毅,不禁油然泛起同情之心,腦中靈機一動,從懷中取出一錠銀放在桌上,大步走出。


    三道兩俗座頭在窗,窗外植有一株古鬆,將陽光遮沒,微風起處樹影婆娑。


    忽地——


    窗外隨風飄入冰冷的語聲道:“牛鼻子,你敢妄論屠龍手法,快點出來受死!”


    五人登時一怔,紛紛立起怒喝出聲,各個雙肩一振,疾如閃電穿窗而出。


    幾乎在同一時間,謝雲嶽又大步而進,若無其事股把一粒藥丸放在大漢麵前,低喝道:“快服下,可治毒傷。”


    身形略未停頓,又在原位坐下。


    虯髯大漢及少年聽得窗外語聲,不勝驚疑及至謝雲嶽走入飛快地放下藥丸,不禁恍然大


    隻覺一股茶香熱流,霎時間密布全身,肩上傷痛立時消失,真元比未受傷前更為充沛,知為珍奇醫藥,心中暗暗感激。


    那少年向謝雲嶽凝望著,隻見謝雲嶽滿臉病容,黃臘臘地毫無生氣,兩眼黯淡無神,嘴唇就著碗沿淺淺啜飲,麵向著店外,對自己兩人不置一眼,心頭甚感奇怪。


    立在旁側的店小二,也忖測不出謝雲嶽為何去而複轉,他正忙去收拾碗盞,及謝雲嶽放在桌上那錠級銀之際,卻見謝雲嶽又大步進入。


    令人訝奇的是,謝雲嶽竟不向自己坐的桌上走去,卻繞過虯髯大漢那桌麵,可是他沒瞧出謝雲嶽放藥丸的舉動及語聲,因為被隔著一張桌麵醉酒喧嘩聲所掩沒。


    謝雲嶽這種莊稼粗蠢裝束,在別處可能引人起疑,尤其是出手大方,一錠白銀至少也有五兩,當時食用便宜,最多有五千錢就足夠了。


    但是在這雲夢沼澤轄境之內,紅旗幫來往頻頻,奇事幾乎司空見慣,何況紅旗幫在這區域相勒不得侵犯民眾一草一木,這正是兔子不食窩邊草,是以多年相安無事。


    店小二也懶得多想,走在謝雲嶽麵前,哈腰笑道:“客官,可要添點什麽酒菜?”


    謝雲嶽冷冷答道:“紅燒圓魚,炸蝦球,再來三斤竹葉青。”


    店小二諾諾連聲,心內感覺是異常詭異,天下竟有連續進食的人,然而開的是飯店,講究是多賣多賺,其餘的事是多餘的關心。


    須臾,那三道兩俗帶著一臉懊喪的神情走了進來,這隻有謝雲嶽心內明白。


    那兩俗中除了紅巾紮額姓魏的漢子外,是一矮胖五旬老者,兩眼瞪得滾圓,氣憤憤地道:“中原的人都是詭計多端,既然叫陣,又不敢現身。看來,中原人物品格又遜我們漠北豪爽多矣。”


    他這句話太形容過甚,三道麵色陰沉不語。


    紅巾紮額漢子忙笑道:“餘老師話雖然不錯,但不可一概而論,這武林之內,本是詭異波譎,變幻不測,倘盡如餘老師這等爽豪肝膽,則武林紛爭不平也自然平了。”說著,哈哈一笑,又道:“這等無關重要之事,用不著多費心,既然這人無膽,就當做狗吠好了,來來來,在下要敬酒三懷。”


    謝雲嶽鼻中微哼了一下!


    隻見一麵色紫黑,雙目眯成一絲的道人說道:“聽說貴幫宇文幫主竟將他的師尊薩多和陀請來,這位西竺高僧武功深奧,號稱無敵,難道丐幫約請助拳的人,竟有這麽利害麽?”


    紅巾紮額漢子一臉詭笑道:“諸位老師不明內情,難怪有所猜疑,鄙幫主目的不在外患,卻在內憂咧!”


    那道人忽地睜開雙目,懾人神光暴射而出,望了紅巾紮額漢子一眼,說:“魏香主,這話貧道甚是不解,請道其詳?”


    紅巾紮額漢子雙眼四外一顧,忽悄聲道:“目前鄙幫總壇到的貴客,其中一中均是不請自來的,明是仗義助拳,暗中則對鄙幫有所圖謀,鄙幫主既不能拒人於千裏之外,又不可不防患未然,故而不惜為裏傳言,將薩多和陀大師傅請來。”


    道人驚詫問道:“不請自來的是些什麽人?”


    紅巾紮額漢子道:“北冥三魔,逍遙客,長白魔尊者,高黎貢山四魔,半半叟,黑白雙怪,還有一些江湖久聞其名的綠林怪傑。”


    那道人嗬嗬大笑道:“武林之內大半邪魔皆已到齊了。”


    謝雲嶽不禁暗中了然,為何自己火焚那座山拗大宅,不見紅旗幫中奔來救援,原來有此原因,半半叟之死,係你們暗中傾軋的結果。


    這時,紅巾紮額漢子語聲又起:“事情尚不僅如此,鄙幫創始之初,雲夢沼澤,連天高葦之內,宇文幫主發現其中有座小三清道觀。”


    “鄙幫主見這河池縱橫,蔽空蘆葦中有此道觀,不言而知內中必隱有臥虎藏龍人物,忖量再三,終於單人前去拜觀,果不其然,觀內竟有兩個髯發霜白的道人……”


    說至此,三道不禁豎起雙肩凝耳靜聽,隻聽得紅巾紮額漢子說下去:“鄙幫主走入觀內,隻見兩老道靜坐蒲團上,雙目緊閉,對於鄙幫主入內,置若無聞!


    但等鄙幫主走近時,其中一道突然睜開雙目,射出精芒如電,緩緩伸出右掌,鄙幫主隻覺有一片無形潛勁逼來,身不由主地退出三步。


    鄙幫主大為驚異,立時生起一個念頭,建幫不久,千萬不能推樹強敵,便說出此來本意,請二道長協助建幫。


    那道人答道:‘你要在此雲夢沼澤建幫,貧道絕不阻障,但需應允三個條件。”


    鄙幫主就問三個什麽條件,那道人道:‘首先須將他們道觀五裏方圓之內,列為禁區,任誰不得妄入,就是幫主也不例外,妄入者死。


    其次不得暴露他們兩人形象,說出在此雲夢沼澤內潛隱。”


    最後幫主件件應從,最初數年平穩相安,但近來本幫所擒仇家,禁囚私建刑堂地牢,往往無故失蹤,連追蹤線索均無,幫主就疑心是他們所為,便遣人以禮求見,然而所派去的人不是斷肢,就是殘腿。最後幫主忍無可忍,親身前往,不想兩道冷漠異常,道出當年與幫主約法三章,兩不相涉,幫主盛怒之下出手拚搏,怎奈兩道武功詭奧異常,不敵而退,臨行之際,兩道竟出冷峭譏諷之言,說是紅旗幫如敢再騷亂他們道觀,便是紅旗幫瓦解之日,縱目當今武林,堪受他們一擊之人,也寥寥無幾。


    幫上既伸量他們武功,腹中自然有數,知他們所說並非虛語,是以將薩多和陀大師請來,意在對付他們。”


    那長髯及腹的道人突然站了起來,逼視著紅巾紮額漢子說道:“魏香主,你可見過這兩道人麽?形象長得如何?”


    紅巾紮額的漢子經他一問,立時怔住,隻覺他這句問話大不尋常,緩緩說道:“那兩道人隻有鄙幫主見過,其餘的人連麵都沒見過,就殘去一肢一腿,在下不便虛妄臆測,莫非含光道長知道這兩人來曆麽?”


    長髯及腹道人也不作答,隻聞睛思索一會,緩緩坐下,目光移向其餘二道說:“難道是本門那兩個老不死的……”


    說到此處,目光突然泛出冰冷寒電,望謝雲嶽瞪著。


    原來謝雲嶽聽得紅巾紮額漢子說那兩道人自稱當今武林之中,甚少堪他一擊之人,不禁心頭微微一動,又見這長髯及腹道人神色有異,更是生出好奇之念,由不得轉麵望去。


    這長髯所腹道人說話之際,忽覺謝雲嶽那神情大異常人,語聲倏然中止,雙目逼視著他。


    謝雲嶽和他目光一觸,趕緊別麵,若無其事般端起酒碗,仰飲了一口酒。


    微風颯然,那長須及腹道人卻已迅速閃電落在謝雲嶽的身側,吐出冰冷語音道:“你望著貧道是何用意?”


    謝雲嶽似張惶不慮有此,目光一接,打了一個寒顫,一口酒食在口中尚未咽下,噴了出來,哎呀怪叫,座位傾倒,人也跌了下去。


    那口酒噴了道人滿身滿臉都是,道人瞪著雙目射出怒光,隻是發作不得。


    原來道人發現謝雲嶽是個毫無武功的人,那口噴出來的酒一絲力道都沒有,深恐傳揚出去,說他欺侮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莊稼粗漢,站在那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紅巾紮額的漢子走了過來,向道人笑道:“無知之人,道長犯不著因他惱怒。”


    道長哼了一聲,趁機下台,緩緩地走了迴去,那紅巾紮額漢子望了倒在地下的恐駭驚懼的謝雲嶽一眼,隨著道人身後走迴。


    虯髯大漢及那少年,眼見道人身法極快,就知這道人身上有卓絕的武功,深恐謝雲嶽不是對手,少年不禁義憤於色,正待立起出手,卻被虯髯大漢眼色製止,眼看著謝雲嶽倒了下去,不禁怔了一怔繼而大悟是謝雲嶽故意做作,以免被他們疑心。


    隻聽得紅巾劄額漢子道:“這事久為鄙幫秘密,不得外泄,但如今已不再成為一件秘聞了,所以在不敢在這酒樓暢言無忌……”


    突然那長髯及腹的道人阻住話頭,道:“魏香主,煩請帶引貧道去至那道觀一行如何?”


    紅巾紮額漢子大為作難,但終於答道:“那麽在卞領道長去在三清道觀之外八步,在下斷不敢犯鄙幫禁條。”


    三道兩俗霍地離座,向店外走去。


    謝雲嶽這時已顫巍巍爬了起來,喃喃咒罵,在五人離去片刻後,向店外走出。


    虯髯大漢向少年急道:“咱們走。”隨手扔了一錠銀子在桌上,急行閃出。


    陽光照耀大地,綿連無盡崗陵,挾著一條狹窄的山道,呈現一片金黃之色,隻見那三道兩俗往雲夢方向疾馳而去,身形似豆,愈遠愈小。


    滿臉病容莊稼粗漢卻不知蹤跡,不由大為驚異,少年走了出來,亦是一愕。


    虯髯大漢歎息一聲道:“這位真是玩世不恭,風塵異人,竟無法叩謝他踢藥全命大德!”說著,解了係馬的鞭繩,道聲:“我們也走吧!”


    雙雙一躍上馬,雲飛電掣奔去,馬後卷起一股黃塵滾滾蕩蕩,似雲似霧。


    兩匹馬如飛的轉過兩個大彎,虯髯大漢不禁噓了一聲,隻見那長須及腹的道人靠在道旁一株樹幹上坐著,汗流滿麵,尚有一道蹲在一側兩手按拿這道的腰臂各大要穴,顯然是受了人家暗算無疑。


    其餘三人卻不知所蹤,虯髯大漢與少年略駐馬瞥了一眼,又不顧而去。


    才馳出未及數丈,道旁山坡上忽疾瀉下兩條身影,捷如鷹鳥。


    兩騎驟然受驚,揚起前蹄,昂首同聲長嘶,騎上兩人飄身落地!抬眼望去,卻是那紅巾紮額大漢與那矮勝老者,目光灼灼瞪著自己兩人。


    虯髯大漢怒道:“尊駕何事阻住在下去路?”


    紅巾紮額漢子麵目深沉道:“閣下可會見得暗算崆峒含光道長的鼠輩麽?”


    虯髯大漢怔得一怔,繼而放聲大笑道:“尊駕與那位道長同行,向未見得,試想我兩人離得這遠何從貝過,這不是問道於盲麽?”


    紅巾紮額漢子搖首道:“閣下誤會了,我指的鼠輩就是方才在酒樓中,那麵色臘黃莊稼蠢漢,噴出一口酒後趁機暗算,含光道長當時未曾發覺,途中猛感“期門”穴下真氣受阻,呆滯不能運行,閣下出來時,定然見得那鼠輩,故而動問?”


    虯髯大漢暗暗心驚,麵上不露形色,笑道:“這個麽?


    在下實在不信粗蠢病漢有此功力,暗算崆峒含光道長,不過病漢先我們離開,卻無法瞥見他向何方走去。”說時,雙手一抱拳道:“在下還要趕赴雲夢友人之約,容再相見?”與那少年掠向道旁嚼草的兩騎之前,一提韁繩,便要縱身上馬。


    忽見矮胖老者雙肩一振,捷逾飄風般在馬前落下,口中喝道:“且慢!”


    少年不由氣往上衝,邁前兩步,劍眉一揚,厲聲喝道:“你這是做甚麽?一冉相阻,有心故意生事不成?”


    矮胖老者目光攝人望了那少年一眼,滿臉鄙視之色,冷冷說道:“娃娃,老夫向你大人說話,站開些。”右手一拂而出,一股猛烈無倫的潛勁,望少年逼去。


    少年微一錯步閃身,讓開掌力,左手兩指一式“流裏奔月”,迅如電光石火般向矮胖老者拂來腕脈戳去,非但快絕無倫,而且拿穴奇準。


    矮胖老者不禁暗暗吃驚,猛撤右掌,不料虯髯大漢見他無禮欺人,一掌振腕飛出,口中怒喝道:“好個狂妄無禮的老賊,竟敢出手欺人。”


    那矮胖老者撤迴右掌,又出兩股潛勁,一卷兩人齊皆退出兩步。


    紅巾紮額大漢飛竄上前,大叫道:“唐老師……”


    矮胖老者哼了一聲,接口道:“魏香主無須勁阻,今日老夫要教訓教訓這兩眼高於頂的人。”


    紅中紮額漢子不禁受形於色,閃在一旁。


    矮胖老者目泛怨毒,獰笑道:“老夫有生之日,今天才有人敢麵叱老夫老賊,事雖無知,也需殘去一肢一腿,略予薄愆。”語言森冷,聽來不寒而栗。


    少年望了虯髯大漢一眼,朗聲大笑道:“韓二叔,今日可算長了見識啦!居然撞上了這大言不慚的人。”


    矮胖老者氣得一臉發赤,目湧殺機,暴喝了一聲道:“娃娃,你也不知老夫是誰?老夫是白步拘魂唐泰,向例手下無全屍之輩,念在事出無知,自殘一肢好了。”


    這一自報姓名,少年與虯髯大漢麵色倏變,要知西川唐門善使百毒,著稱武林,這唐泰不僅是毒器出手奇絕,無法可避,而且一身武學也淵博浩繁。


    兩人心中凜駭之際,忽聞不遠處隨風傳來一朗朗笑聲道:“連台好戲,不可不瞧,反正四川後門今日塌台丟臉已經丟定了,娃兒,這有什麽遲疑的,以你那是武功,還怕唐泰不成。”


    眾人心中一驚,循聲望去,隻見一身著紅葛色長衫,短山羊須老者倒懸在一株白楊樹枝上,露出兩截毛茸茸的脛骨,蕩秋千般來迴晃動著,臉上帶出詭秘的笑容。


    少年與虯髯大漢眼露喜色,百步拘魂唐泰與紅巾紮額漢子心頭大大一震。


    這紅葛色老叟既不見其來,又未聽出半點聲息,來人輕功超絕可知。


    百步拘魂唐泰幾曾受過奚落,目光一轉,趁著身形微晃之際,兩臂蓄凝真力,突然迅快絕倫地遙遙推出,一股猛烈潛力向紅葛衣老叟直擊過去。


    那紅葛衣老叟視若無觀,嘴角含笑,仍是倒懸來迴晃動著。


    唐泰頓感推出掌力被卸於無形,不禁微微一怔,卻聽紅葛衣老叟朗聲大笑道:“唐泰,你要與我老人家交手還差得遠咧,眼前的娃兒你就對付不了,你身旁那些彈、針、鏢、梭零活兒,自以為是絕毒無倫,其實是無用之物,你如不信,便與那娃兒試試,看我老人家說話是否是虛?”


    百步拘魂康泰也不答話,隻目光閃爍,腦中掠起千百個念頭,毒計叢生。


    這時三道如飛行至,長須及腹的含光道人經他同伴以真氣打通阻滯穴道。


    三道眼見這種場麵,驚愕小已,紅巾紮額漢子飛步竄在他們身前悄語數句,六道目光同時移注在紅葛衣老叟的麵上。


    紅葛衣老叟侃侃說道:“三個牛鼻子,不要在我老人家身上起歪念頭,沼澤內那座三清道觀就是崆峒多年隱患,你們來此,正好自動送上虎口。”


    三道不由神色大變,心中忖道:“他怎麽會知道?”


    忽聞懸在樹枝上老叟大喝道:“娃兒,怎不招唿唐老賊,等個什麽?哼哼,早知道你是這般膽小無用,我老人家就該撤手不管了。”


    少年早就蓄勢以待,聞言倏地欺身進掌,一式“犀牛望月”五指斜伸,向唐泰“玄極穴”,迅快無倫地掃去。


    百步拘魂唐泰未曾預料到這少年不出聲息,說打就打,而且迅如鬼魅,出手淩厲異常,心巾暗暗一驚,大喝一聲,雙掌迥旅劈出,狂風飛湧。


    那少年身手顯然是高人傳授,心知本身功力火候均遠遜於對方,打定以搶製先機及詭奇手法,不讓百步拘魂唐泰有緩手之機。


    唐泰掌力一出,少年滴溜溜身形_閃,已到了唐泰身後,右手兩指疾點胸後“心俞”穴,左掌快如電火般望“精促”穴按去。


    隻聽唐泰一聲大喝,身形一鶴衝天而起,驀然掉首,雙手平胸疾突打下。


    那知唐泰身形騰起之時,少年兩招本是虛著,如影隨形地跟著騰起,拾指箕張望唐泰胸後數重穴點去。


    唐泰淩空撲下,對方身形已遝,心裏說了句:“不好!”


    驀然勁風襲向胸後,不禁大駭,身形疾往下沉,兩臂旋力,身形“怒龍翻江”而起,唿地雙掌劈出。


    唐泰真氣得須發怒張,顏麵如赤,暗道:“老夫今日如不令這乳臭未幹小子喪命,那就枉稱百步拘魂了。”足尖一滑,登時滑開少年飛來拾指,疾出左掌攻向少年“肩井”穴又在同時右腿飛起,徑望“會陰”穴踢去。


    這一腿一掌堪稱唐門絕技,疾逾閃電,勁道奇猛,使少年無法閃避。


    少年哼得一聲,不退反進,視攻掌腿如無物,戟步而指,向唐泰“心俞”重穴猛戳而下。


    這一來,唐泰心頭大震,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少年使出這兩敗俱傷的險招,想也來不及,一掌一腿硬往迴撤,疾飄後一丈。


    虯髯大漢一麵欣悅之色。


    崆峒二道及紅巾紮額漢子眼中露出驚愕光來。


    懸在枝上的紅衣葛巾老叟嗬嗬大笑道:“好娃兒,這一招用得奇絕,當心唐老賊惱羞成怒,謹防他身旁的零碎兒。”


    隻見唐泰大喝一聲,雙掌迅快絕個地攻出三掌,勁力奇猛,氣流旋湧。


    少年心知有紅衣葛巾老叟在此自己準保不吃虧,膽氣豪勇頓生,身形連晃,雙掌連續攻出,擊走偏鋒。


    兩人打得激烈,但見石飛沙走,氣流旋蕩,兩人衣袂飄飛,一片塵沙漫湧中身形倏隱倏見。


    此刻紅巾紮額漢子對崆峒三道交頭接耳不知說些什麽?


    一陣悄語了後,突然四人身形疾展,往雲羅方向馳奔而去,將唐泰置至不顧。


    虯髯大漢見這情形,崆峒三道等揚長離去,有違武林道義,心中大是氣憤,張口欲待叫出,忽瞥見樹上老叟搖手製止,於是強行忍住。


    百步拘魂唐泰專心一意應付少年,崆峒三道等人悄然離去,竟未發覺,招式更自愈發淩厲。


    忽地一聲哈哈長笑聲起,在距紅衣葛巾老叟懸身那株白楊樹處不遠處,疾竄出來一條迅快無論的身影,往路中落下。


    身形定處,隻是是一位麵色病黃莊稼漢子,寒著一張臉,冷冷說道:“唐泰,我看你還是自刎的好,一個小娃兒都打不過,算得什麽成名露臉人物?”


    莊稼漢子不閃不避,修地手掌一翻,指風射出,罩向唐泰肘間“曲池穴”。


    百步拘魂唐泰突喝一聲,一掌逼開少年,身形往莊稼漢子麵前落下,右掌“毒蛇出穴”穿出。


    唐泰不禁心神一凜,隻覺這種手法奇黨絕倫,畢生罕見,疾撤右臂,陡閃三尺。


    誰知那漢子手影猶如附骨之蛆般,跟蹤而至,但卻未向自己“曲池”穴抓下,相距三寸之處,突然收迴。


    唐泰不明其故,一時怔了怔,隻見麵色病黃漢子笑了笑,說道:“唐泰,你無自知之明,笨若木牛,你雖受宇文雷邀約,但紅旗幫卻不看重你,僅聊備一格而已,你不見他們都置你於不顧離去了麽?”


    唐泰目光一楞,趕緊四外一瞄,那裏有崆峒三道及紅巾紮額漢子的身影,不由大叫一聲:“氣死我了!”


    這時紅葛衣老叟見得麵色病黃漢子手法甚奇,身形一蕩已自飄下樹來,立在丈外,凝目觀察那莊稼粗漢毫無可異之處,不由大為驚異。


    那麵色病黃漢子冷冷說道:“你氣又有什麽用,紅旗幫已禮邀岷山二毒,使毒手法較你四川唐門高明百倍,故而他們想法是有你不多,無你不少。”


    百步拘魂唐泰一臉憤怒之容,道:“岷山二毒有什麽比唐門高明之處,你不要信口誣蔑……”


    病黃漢子朗笑一聲,截住他的話道:“你如果使出無形劇毒,將薩多和陀及宇文雷毒倒,命岷山二毒無藥可解,我就見信,你若有膽,我也是受字文雷禮邀之人,我們不訪同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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