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菊生恐龍不潛聞言動怒,趕緊向冬梅微施眼色,佯嗔說道:“四妹,你……你怎麽毫無規矩,對龍少俠不可這樣說話!”


    龍不潛絲毫不以為忤,滿麵含笑地向秋菊搖手說道:“菊姑娘莫要怪梅姑娘,的確是我過份膽小了,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秋菊聽至此處,接口問道:“龍少俠被蛇咬過了?”


    龍不潛笑道:“被蛇咬,隻是譬喻,我是被你們‘巫山派”中的……”話方至此,夏荷二女,業已雙雙踏索走迴,飄身而下。


    春蘭向龍不潛恭身一禮,滿麵陪笑地雙軒秀眉說道:“兩位老人家業已安抵對岸,龍少狹也請過江,等我家殿下爺迴來,婢子再去奉邀快敘。”


    龍不潛點了點頭,肩未搖,腰未屈,一式“平步青雲”,便拔起數丈,輕輕巧巧,安安穩穩地,到了鐵索之上。


    就這一手輕功,便把那春蘭等四名侍女,看得一齊怔住!


    龍不潛站在索上,向她們含笑揮手,揚眉朗聲說道:“多謝四位姑娘的款待之情,你家殿下爺迴來,替我多多問候!”


    第十五聿九曲洞內除遭殃


    話完,不再停留,便自神凝氣穩瀟灑自然地踏索向對江走去。


    秋菊等適才雖笑龍不潛過份小心,其實她們何嚐不提心吊膽地注意四外,有無異常情況。


    起初,平安無事,但在龍不潛即將走至江心之際,卻事變陡生!


    這絞索渡江之處,是在“聚泉峰”腳,但於龍不潛踏索而行,途將及半,也就是恰好走到波濤洶湧的江心之際,突有兩塊巨石,從“聚泉峰”的峰頂處,倏然滾落!


    春蘭、夏荷、秋菊、冬梅等四女,一聞“轟隆”石響,便知不妙!


    她們抬頭看去,隻見從半空滾落的這兩塊巨石,大的一塊,足有四五千斤,小的一塊,也約有千斤以上,這兩塊巨石,本係有人覷準橫江鐵索推落,但巨石太重,無法用人力拋擲,隻有順著峰崖推落,滾轉之下,難免有了偏差,略失準頭!


    春蘭看去,認為那方較大巨石,業已向左略偏,但較小的一塊,卻仍將擊中鐵索!


    雖然這是較小的一塊,但重量仍在千斤以上,倘若直接擊中鐵索,鐵索也難免有中斷之慮。


    故而春蘭心膽欲裂之下,先向正在鐵索中心,緩步而行的龍不潛,傳聲叫道:“龍少俠,請趕緊伏下身形,用雙手抓緊鐵索,以防震落!”


    然後,又向夏荷等人叫道:“二妹,三妹,四妹,我們趕緊縱上峰壁,聯手合力,以內勁玄功,盡量把那方小的石塊,向右擊偏一些,對於那方大的,則莫去管它!”


    夏荷等人,同聲應諾,均奮不顧身地,一齊向峰壁撲去。


    橫江鐵索,絞得離地約有三丈四五,換句話說,春蘭等要想護衛鐵索,便至少也要縱登三丈,掌力才勉強可及。


    就在她們縱登約莫三丈之際,那方大的巨石,業已帶著一片懾魂厲嘯,“唿”然落下!


    這塊巨石,本身已有四五千斤,再增上高空飛墮,威勢更強,春蘭等四女,均有自知之明,曉得螳臂當車,無法抗拒,遂僅各把一顆芳心,提到腔口地貼身崖旁,靜觀究竟。


    尚幸春蘭的估計不錯,這方巨石,向左略為偏出,約莫相差五六尺光景,不曾砸中鐵索,落向“聚泉峰”腳以外的滔滔江水之內!


    春蘭不敢稍為大意,急忙一麵凝聚功力,一麵向夏荷等人叫道:“二妹,三妹,四妹,我們趕緊以全力出手,對那第二塊落石,淩空向右猛擊!”


    夏荷等各凝功力,覷準正淩空砸向鐵索的第二塊巨石,揮掌淩空擊出!


    她們算得上是當世武林的二流高手,這合力一擊之下,居然見了功效,把巨石硬給擊得向右偏飛了三四尺許!


    但雖然偏出這許多,巨石一角,卻仍然掃中了橫江鐵索!


    一陣“嗆啷”脆響,一片四飛火星!


    那橫江鐵索,因粗如人臂,質地甚堅,雖未被巨石掃斷,但也震得劇烈搖蕩,起伏不定!


    索上的龍不潛,情況如何?


    假如他遵從春蘭的警告之語,及時伏下身形,用手抓住鐵索,或許可以逃出這場墮身江心大厄。


    否則……


    春蘭等注目看去,大吃一驚,個個均杏眼圓睜,芳心狂跳!


    原來龍不潛居然不肯接受春蘭所發勸告,根本就未曾抓住鐵索!


    他本是麵向前行,一聽得春蘭出聲招唿,便偏過頭來,向後方看了一眼!


    龍不潛雖然膽大,這一眼也看得相當吃驚!


    因為他恰好看見那兩塊巨石,由聚泉峰的近峰頂處,向橫江鐵索,淩空飛墜!


    他從遠處看來,又是匆促一瞥,自然不曾看出兩塊巨石當中,有一塊業已因中途震蕩之故,向左略為偏斜,隻以為兩石均將挾著高空飛墜之威,砸中橫江鐵索。


    如此一來,鐵索縱再堅牢,也非被那兩塊巨石,砸得折斷不可!


    於是,龍不潛怎肯伏身鐵索,靜待索斷人墜,落入那滾滾狂流之內?


    他要掙紮,他要憑借一身超絕武學,盡量求安,逃脫險境。


    目前,他人在江心,距離南北兩岸,均有十來丈的光景。


    在此環境之下,龍不潛既不肯抱索,則隻有離索縱起一途。


    倘若向上直拔,則索斷之後,人必仍落江心,故而龍不潛是用盡功力,斜向對岸縱去!


    當然,十來丈的距離,任憑他輕功再好,也無法一縱便到,但龍不潛仍盡力而為,能近一尺,便近一尺,能近一丈,便近一丈。


    一來是倉卒提氣,二來是向前斜縱,三來大難當頭,難免心神略慌,有這三種原因,龍不潛雖然盡力點索騰身,也不過縱起了兩丈來高,斜出五丈左右!


    身形剛剛縱起,“嗆啷”震音起處,那根橫江鐵索,便起了激烈拂動!


    龍不潛目光注處,見鐵索居然未斷,遂把身形再度落向鐵索!


    等到腳尖點實,龍不潛怎肯再慢慢踏索徐行,真氣一提,借力又起。


    就這樣像蜻蜓點水般,三度借力,龍不潛終於得脫險境,縱登對岸。


    春蘭等見龍不潛縱起半空之際,生恐他失足跌下江中,自然均嚇得目瞪口呆,各自沁出了一身冷冷香汗!


    等到看見這位經殿下爺一再囑咐,務須好好侍奉的龍少俠,安達彼岸之後,才透出了一口長氣,彼此相視苦笑地放下心來。


    春蘭目注夏荷,揚眉叫道:“二妹,你與四妹在此把絞輪放鬆,使鐵索還原。”夏荷、冬梅二人,立即遵命動手,把那具絞輪,慢慢放鬆。


    春蘭又向秋菊叫道:“三妹,你和我二人,帶領小白大黑它們,前去峰頂看看,究竟是甚麽樣的吃了熊豹心膽之人,敢在此一再猖狂作怪!”


    秋菊也早就怒滿心頭,秀眉挑處,與春蘭帶著白猿黑猩,向“聚泉峰”頂趕去,追查推石人的藏身所在!


    按下她們蘭、荷、菊、梅等四位姑娘不談,且說那位僥幸脫險,到了對岸的少俠龍不潛。


    龍不潛才抵對岸,劍眉雙蹙,又落入煩惱憂慮之中!


    這原因在於他雖安然,但先行踏索過江的魏立言、石超然二老,卻又發生變故!


    照理說來,龍不潛在橫江鐵索之上,遭遇奇險,魏立言與石超然二老,縱不設法搶救,也該高聲發話,加以指點,決不會袖手旁觀,默然不語。龍不潛心中,早就有所疑詫,隻不過當時身在奇險之下,不敢分卻心神,向先登彼岸的魏、石二老,注目探視!


    如今,他既已腳踏實地,自然目光立注,竟發現這一位“落拓書生”,和一位“黃龍真人”,全是閉目垂簾,盤膝靜坐,麵色極為沉重。


    龍不潛詫道:“魏師叔,石師叔,你們這……這是怎麽樣了?莫……莫非……”


    魏立言目開一線,語音微弱地向龍不潛緩緩說道:“我與你石叔父,中了不知所來的奇異毒力,尚幸見機稍早,閉氣及時,中毒並不太深,如今正在凝功驅毒,賢侄請各助一掌之力,自己並須小心防範!”


    龍不潛聞言大詫,急忙先將袖內那隻“血靈雞”放出。


    他放出“血靈雞”之意,是因“血靈雞”專尅各種奇毒之物,可以於自己助魏、石二老,行功驅毒時,在一旁代為防護。


    誰知“血靈雞”出袖以後,在空中一盤旋,便鑽進距離魏、石二老身邊不遠的一個小小笑岩壁石洞之中,不見蹤影。


    龍不潛喝阻不及,隻得由它,走到二老中央,分伸雙掌,貼向魏立言、石超然的“脊心穴”上。


    魏、石二人得了龍不潛隔體傳功之助,均自精神大振,努力施為,約莫盞茶時分過後,便雙雙長籲一聲,站了起來。


    龍不潛笑道:“魏師叔與石叔父沒事了吧,你們到底是怎樣中人暗算?”


    石超然苦笑道:“我們不是中人暗算,是於踏索過江之後,目注春蘭、夏荷兩位姑娘,迴轉對岸時,鼻中突然嗅得一種淡淡腥味……”


    龍不潛瞿然說道:“這腥味決非尋常,可能是有甚兇人,或是兇物,在暗中噴毒?”


    石超然點頭道:“我們也有這種警覺,一經嗅得腥味,便立即屏息閉氣,但髒腑間已覺有異,隻得盤膝行功,向外逼毒!”


    魏立言笑道:“我們老弟兄倆,毒既逼出,已告無事,賢侄適才似乎也曾……”


    話方至此,突然一聲鳥鳴,那隻“血靈雞”,已從岩洞中飛了出來。


    龍不潛目光一注之下,向魏立言、石超然二老,失聲叫道:“魏師叔,石叔父請看,‘血靈雞’口中,銜的是根什麽東西?”


    原來“血靈雞”並非空身飛出,它是從岩石洞中銜出一根金色長帶。這根長帶,通體色呈淡金,寬約寸許,長度則約莫有丈二左右。等到魏立言、石超然,與龍不潛同時注目,仔細看去,才看出那不是甚麽金色長帶而是一條奇形怪蛇。


    因為“血靈雞”飛臨太近,他們才看見那金色帶形蛇身之上,有個比蛇身略大一些鏟形蛇頭。


    石超然失聲叫道:“這東西像是……”


    話猶未盡,“血靈雞”業已飛到近前,把口中所銜的奇形怪蛇,丟在地上。


    這條周身金色,扁身鏟頭的奇形怪蛇,雖然看去十分獰惡,如今卻似業已死去似的,萎頓在地,一動不動!


    魏立言向它細看幾眼,偏過頭去,對石超然注目問道:“石兄,你方才說這東西,像是甚麽?”


    石超然道:“有點像是世所罕見,據傳能夠噴毒殺人的‘金帶桂花蛇’呢?”


    魏立言點頭道:“石兄之言不會有錯,你看它那淡金色的蛇皮之上,還藏有不少非經細辨,無法看出的‘淡黃桂花點’兒!”


    石超然瞿然說道:“難怪我們適才會在不知不覺間,中了暗算,原來岩壁洞穴中,竟藏有這樣一條兇惡怪蛇,向我們悄悄噴毒!”


    這時,“血靈雞”已用利喙,喙破“金帶桂花蛇”的蛇關!


    龍不潛說道:“‘血靈雞’要作甚麽?難道它想把這條‘金帶桂花蛇’吃掉?”


    魏立言搖頭說道:“大概不是……”


    一語未畢,“血靈雞”已從“金帶桂花蛇”的腹中,銜出一粒紅色之物,和一粒綠色之物,放在石上,並對龍不潛叫了兩聲。


    龍不潛指著那粒綠色之物,向魏立言問道:“魏師叔,這粒綠的東西,定是蛇膽,那粒紅的,不知卻是何物?”


    魏立言略加注視,搖頭說道:“我也不認識,不知是否這類比較有點氣候的禽獸蛇蟲等物所煉‘丹丸’?”


    龍不潛經魏立言一言提醒,連連點頭地目閃神光說道:“我明白了,曾聽恩師說過,毒物所煉‘丹丸’,可解其本身劇毒,‘血靈雞’特地弄來,給魏師叔、石叔父作為解毒之用!”


    石超然伸手撫摸著“血靈雞”身上紅得可愛的血羽鋼翎,含笑說道:“這鳥兒著實通靈可愛,我們發覺稍早,中毒不深,如今業已祛解,這種‘丹丸’,便送它吃掉,略示酬庸了吧!”


    龍不潛聞言,遂拈起那粒“丹丸”,拋向空中,並對“血靈雞”叫道:“我魏師叔與石叔父毒力已解,用不著這粒‘丹丸’,你把它吃掉了吧!”


    “血靈雞”果然通靈,立即飛起空中,把那粒“丹丸”,接在口內,吞下腹去。


    魏立言指著蛇膽笑道:“龍賢侄,蛇膽功可明目,更能療治傷,正係蛇兒越毒,蛇膽便靈效越大!這條‘金帶桂花蛇’,既是罕世異物,它的膽囊,定也是名貴非凡,賢侄就把它吃掉了吧。”


    龍不潛連連搖頭地目注魏立言,劍眉雙軒,含笑說道:“小侄一來髒腑無傷,二來年歲尚輕,目力頗健,何必糟塌這東西,這粒蛇膽,還是留待後用或解救別人吧!”他邊自說話,邊自取出一隻小小玉瓶,把石上蛇膽,挑進玉瓶之內。


    魏立言道:“龍賢侄,你把這蛇膽留備後用也好,但請再把春蘭姑娘等所贈的‘百花猴兒酒’,倒滿玉瓶,蛇膽泡在酒中,靈效方不易失去。”


    龍不潛聞言之下,自然遵照魏立言所說,取酒傾滿玉瓶。


    石超然等龍不潛收起蛇膽後,向他略一打量,含笑問道:“龍賢侄,適才春蘭、夏荷等四位姑娘,曾作驚唿,又有‘轟隆’崩石之聲,卻是發生了甚麽變故?賢侄沒有事麽?”


    龍不潛知道魏、石二老適才全神祛毒,未悉究竟,遂把自己所遭奇險,對他們仔細說了一遍。


    石超然聽完,向魏立言一蹙雙眉,好生奇詫地發話叫道:“魏兄,這事奇怪,我們踏索渡江時,安然無事,輪到龍賢侄,卻出了差錯!難道這‘巫山派’中,有你甚麽大敵深仇,非要把你置於死地不可?”


    龍不潛笑道:“那推石砸索之人,的確好像是衝我而來,但我與‘巫山派’人物,不過是正邪對立而已,想不出有甚麽特別仇家?”


    魏立言伸手向對岸一指,含笑說道:“石兄與龍賢侄請看,春蘭姑娘等,率同黑白靈猿,正在峰上,大肆搜索,但那行兇之人,既係謀定而動,恐怕也不會被她們搜尋出甚麽顯著痕跡?”


    石超然“哎呀”一聲,眉峰微蹙地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失去了一次機會。如果這次讓龍賢侄小吃點苦頭,就可使‘巫山派’人事傾軋,鬧個天翻地覆了。”


    龍不潛聽得有點茫然不解地,目注石超然,詫然問道:“石叔父此話怎講?為甚麽要我吃點苦頭便可使‘巫山派’中的人事傾軋,更為明朗擴大,而從內部削弱對方的實力呢?”


    石超然尚未答話,魏立言已在一旁,向龍不潛含笑叫道:“龍賢侄,你是文通武達之人,定然知道‘一夜夫妻百夜恩’這句俗語。”


    龍不潛道:“當然知道,魏師叔突然提起這句話兒,卻是何意?”


    魏立言笑道:“由於我們在‘小酆都’石壁以下,‘江風小築’之中,所受待遇,以及春蘭等四位姑娘的態度看來,‘巫山派’中兇邪,固然時時刻刻,想害我們,但那位‘雌性殿下爺’辛人英,卻又由於‘一夜夫妻百夜恩’之故,對龍賢侄照顧得無微不至!”


    龍不潛赧然叫道:“魏師叔,你又來了,你怎麽老是以這樁事兒,來對小侄……”


    魏立言搖手笑道:“我不是對賢侄調侃,隻是對你石叔父所說策略,試加分析,賢侄請想,倘若你無關重要的在兇邪陷害下,吃了一點苦頭,則辛人英又是心疼,又是憤怒之下,怎肯甘休?必將嚴加追究,極可能同室操戈,把‘巫山派’鬧得天翻地覆!”


    石超然聽至此處,麵含微笑地向龍不潛緩緩說道:“這樣一來,對方的人事不和,必更明朗,互相傾軋必更擴大,而我們爭取辛人英反正的希望,也會越來越高!”


    龍不潛聽完石超然所說,雖然知道這條策略,可能有效,但心中卻也充滿矛盾!因為在如此作法之下,自己與辛人英的情感,必然越來越深,不知會不會影響到塗琬對自己的深切情意?唯一的好處,辛人英與塗琬,是孿生姊妹,假如辛人英真能改邪歸正,與塗琬姊妹和諧,則自己倒是……


    龍不潛想到辛人英若能改邪歸正,與塗琬姊妹和諧之際,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但想到萬一會影響到塗琬對自己刻骨真情,又不禁眉頭雙蹙!


    石超然笑道:“龍賢侄,你臉上神情忽憂忽喜,是在想什麽?”


    龍不潛道:“小侄是覺得石叔父所說有理,下次若有機會,卻不妨吃點苦頭試試!”


    魏立言向龍不潛看了一眼,麵含微笑地揚眉說道:“賢侄,你有點言不由衷……”


    龍不潛道:“魏師叔何出此言?……”


    魏立言道:“我猜你臉上忽憂忽喜的神情變化,是在患得患失!”


    這“患得患失”四字,說中龍不潛的心意,不由使他的俊臉之上,陡覺一熱!


    就在他們在長江對岸,互相笑語之間,春蘭和秋菊二人,卻在“聚泉峰”上,遇到困窘。


    原來她們因熟悉“聚泉峰”地形,知道既有人在近峰頂處,推墜大石,則此人除非是鬼魅化身,決難無影無蹤地逃遁而去。


    故而春蘭叫夏荷、冬梅二人,收拾橫江鐵索,自己則與秋菊,前往峰上察看!


    她們仍恐對方隱藏秘密,人力難以搜索,並把小白大黑等兩隻靈猿,一齊帶去。


    但由峰腳一直查到峰頂,仍未發覺人跡,隻在近峰頂處的一塊巨石之上,又由小白發現,留有一點淡淡香氣。


    春蘭嗅了一嗅,秀眉微蹙地向秋菊苦笑一聲說道:“可惜,二妹不曾跟來,否則她便可以嗅嗅這石上香味,是否與廚房頂上的香味一樣?”


    秋菊笑道:“二姊雖未跟來,我們可以問問小白,它的嗅覺,比二姊可靠多了!”


    春蘭聞言,剛一轉過麵去,那隻小小白猿,便果然通靈地把頭兒點了幾點。


    春蘭咬牙說道:“果然同是一人,這人並是個心腸極為毒辣的婦人女子!”


    秋菊訝道:“餘香猶在,難道這婆娘竟會飛騰變化不成?我們業已搜遍全崖……”


    春蘭不等秋菊話完,便向她搖了搖手,接口說道:“不,我們並未搜遍全崖,還有一個地方,不曾搜到!”


    秋菊想了一想,秀眉雙揚地微現梨渦,向春蘭嫣然笑道:“大姊所指尚未搜查的所在,是‘斷魂岩’下的‘九曲洞’麽?”


    春蘭點頭道:“除了那‘九曲洞’之中,這“聚泉峰”,那裏還有甚麽可以容人而未被我們搜到的隱秘之處呢?”


    秋菊道:“那‘九曲洞’的洞口,深藏在‘斷魂岩’下,又為藤蔓所遮,無法發現,外人似乎不會找得到那等……”


    春蘭不等秋菊話完,便即冷笑一聲,接口揚眉說道:“三妹怎麽聰明一世,懵懂一時,你還以為這在‘聚泉峰’上,兩度暗中弄鬼的,會是不知本派底細的所謂‘外人’?”


    秋菊笑道:“大姊既然這樣懷疑,我便陪你前去搜查那‘九曲洞’就是!”


    兩人計較既定,便帶領小白大黑,兩隻靈猿,向“聚泉峰”頂走去。


    就在她們走了丈許遠近之際,一聲清嘯,由峰下隱隱傳來。


    靈猿小白,一聞嘯聲,便不再登峰,化成一線銀光,立即馳往峰下。


    春蘭皺眉說道:“殿下爺迴來了,他的嘯聲之中,怎麽竟滿含憤怒意味?”


    秋菊道:“大姊,我們莫搜‘九曲洞’,且先將兩件事兒的發生經過,稟報殿下爺,誚殿下爺斟酌以後,再作定奪!”


    春蘭略一沉吟,秀眉挑處,向秋菊搖了搖頭,毅然說道:“三妹,我們分頭進行好了,你去報訊,我去尋人,若是能查出那弄鬼之人,究竟是誰,也好對殿下爺作一交代!”


    秋菊皺眉說道:“大姊執意如此,我便陪你尋兇便了,若讓你一人涉險,未免……”


    春蘭接口笑道:“三妹不必陪我,因將在此所見所得,報告殿下爺,也是極關重要之事……”


    語音至此略頓,指著那隻高約四尺,形若猩猩的黑色巨猿笑道:“三妹,若怕我孤單,便把大黑留下,倘真遇上事變,一般武林高手,也當不起它利爪一擊!”


    秋菊深知這隻黑色巨猿,勇力無倫,遂略放心地,點頭說道:“好,大姊先帶大黑前往‘九曲洞’中查看,我把此間情況,報知殿下爺後,便立即趕來!”


    說完,便向春蘭告別,跟在小白之後,馳往“江風小築”。


    春蘭把手一揮,那黑色巨猿果然通靈解意地,與她同登峰頂。


    到了峰頂,春蘭選了兩根堅固小藤,試一試勁,把其中一根,遞向黑猿:“大黑,我們去‘九曲洞’,看看可有壞人潛藏在內,你先下去。”


    黑猿低鳴一聲,立即遵從春蘭所囑,當先垂藤而下。


    原來這“九曲洞”,是在“聚泉峰”頂,一塊被稱為“斷魂岩”的巨石削壁之下,除非身懷絕世武學之人,必須從峰頂縋藤,方能到達洞口。


    春蘭也怕洞中果然藏兇,才叫那一身銅皮鐵骨,刀劍難傷,掌力不懼的通靈黑色巨猿先打頭陣。


    其實黑猿因天賦異稟,縱然不用縋藤,也可以上下削壁!


    春蘭為了穩當,還是給它一根山藤,黑猿也並不逞能乖乖聽話。


    巨猿下縋不久,春蘭也利用另一根山藤,跟著往下縋落。


    她方縋下一半,約有八九丈的高下,黑猿已到達洞口,掀開覆洞的藤蔓,鑽入那進口處不大寬暢的“九曲洞”內。


    春蘭到了洞口,洞內寂然無聲。


    假如大黑在洞內遇敵,必起打鬥聲息,如今既告寂然,多半……


    春蘭念方至此,“九曲洞”洞深之處,突然“咕咚”一響!


    春蘭聞聲一愕,向洞內提氣叫道:“大黑……大黑……大黑……”


    她連叫三聲,“九曲洞”中,仍是黑漆漆,絲毫沒有反應!


    春蘭好生驚詫,心中暗自忖道:“大黑”為何不理會自己向它的唿叫,難道剛才“咕咚”一聲,竟是大黑跌倒,那洞中人究竟有多高功力能把勇猛無比的“大黑”靈猿一下製住?


    春蘭越想越覺驚疑,她覺得自己麵對難局,究竟是應該冒險進洞一探,還是退往“聚泉峰”頂,召喚夏荷、秋菊等人,再度一同來此?


    依理而言,自然是退去召人同來,於加強實力後,再作細搜,比較妥當!


    但春蘭又怕對方乘著自己退出之際,用甚奇特方法悄悄溜走,便在殿下爺麵前,有點難以塞責,不好交代。


    故而,她略一躊躇之下,仍仗恃本身武功,並不太弱,冒險進入洞內!


    洞名既稱“九曲”,則洞中道路,縱無“九曲”之多,也必極為彎折。


    春蘭於向左三個轉折之後,便發現了當先入洞,自己唿之不應的那隻黑猿。


    這隻身高約莫四尺,形若巨猩的通靈黑猿,如今正倒臥在石壁之下。


    春蘭以為“大黑”業已遇害,不禁芳心狂跳地,上前加以察看。


    細看之下,方知“大黑”未死,身上亦無傷痕,隻是睡得極為沉酣,任憑自己如何推拍喊叫,都無法叫得它醒。


    春蘭自然知道,“大黑”絕不會於身負任務,才一進洞之際,便如此沉睡,看這情形,多半是受人暗算,中了迷香等物。


    她心中戒意陡生,一麵暗暗取了兩粒“辟毒靈丹”塞入鼻孔,一麵轉身起立,目注“九曲洞”深處,沉聲叫道:“洞中隱藏的,是甚麽人物?不必再這等小家子氣了,請出一會。”


    “九曲洞”深處,仍然暗影沉沉,無人答話應聲,加以理會!


    春蘭怒道:“尊駕怎麽這樣見不得人,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麽?”


    此語一落,驀然間有個嬌滴滴的語音,接口媚笑說道:“傻丫頭,你當真要敬我酒嗎?可惜你把方向,全弄反了!”


    春蘭聞言大驚,因為對方並非在洞深之處答話,而是在洞口答話!


    自己入洞之際,曾相當注意察看,並不曾發覺絲毫蹤跡,對方卻是藏在何處?


    如今,自己反被堵在洞內,除非能克敵製勝,否則,連脫身都恐……


    春蘭畢竟久經辛人英調教,在這形勢惡劣之下,居然毫不慌亂。


    她首先定下心來,雙掌交錯,護住前胸,卓立如山,抱元守一,然後再向洞口方麵,注目打量。


    嬌滴滴的語音落後,跟著便起了悉悉索索的步履之聲。


    轉瞬間,便在那洞徑轉折之處,出現了一個臉罩麵紗,身穿鵝黃長衣的女子身影。


    春蘭喝道:“尊駕既已現身,何必再鬼鬼祟祟,何不把那麵紗取掉?”


    黃衣女子笑道:“取掉麵紗,又有何妨?倒看看你這丫頭,眼力如何,是否認得出我?”


    邊自說話,邊自右手一揚,果然頗為幹脆地,把那幅障麵紗巾揭下。


    紗巾一去,春蘭更覺詫然!


    紗巾之內的這張女人臉龐,十分姣好,但年齡卻不太輕,約莫已超花信,總有二十七八光景,眉眼容貌方麵,使春蘭看在眼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似曾相識之感。


    所謂“似曾相識”,便是既似極熟之人,又像從未見過,也就是江南俗語中,所說的那句“麵熟陌生”之意。


    黃衣女子見春蘭凝視自己,麵帶詫異神色,便向她含笑問道:“春蘭……”


    “春蘭”二字才出,春蘭便更為吃驚地,“咦”了一聲問道:“奇怪,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黃衣女子失笑說道:“你這丫頭,著實傻得可笑,你‘春蘭’二字芳名,難道比這‘九曲洞’,還會來得穩秘?”


    春蘭心想對方既知“九曲洞”,足見對“聚泉峰”的事情極熟,遂微揚秀眉問道:“這樣說來,尊駕是本派中人?”


    黃衣女子點頭答道:“當然,我在‘巫山派’中,職位不小,也是當世武林內,響當當的一號人物!”


    春蘭皺眉道:“‘巫山派’中,可以說無我不識之人,尤其是有頭有臉的高級人物,我……我為甚麽偏……偏不曾見過你呢?”


    黃衣女子笑道:“你再仔細看看,當真敢說從來不曾在‘巫山派’中,見過我麽?”


    春蘭目光凝注,向對方仔細打量,但卻越看越覺心中迷惑。


    黃衣女子笑道:“看出端倪了麽,你不妨從各種角度忖測,不要以為我準是女人!”


    這句話兒,把春蘭弄得目瞪口呆地,向對方訝聲問道:“你……你……你不準是女人,難……難道竟……竟是男……人……”


    黃衣女子含笑答道:“春蘭姑娘,你說我是‘女人’,並不算錯,你若說我是‘男人’,也不算錯……”


    春蘭聽至此處,靈機忽動地,截斷對方語音,挑眉接道:“我若說你是個‘不男不女’,或是‘忽男忽女’之人呢?”


    黃衣女人點頭笑道:“那就不單不錯,並可以說是完全對了!”


    春蘭此時業已想出自己何以覺得對方“麵熟陌生”之故,“呀”了一聲,向那黃衣女子,微蹙雙眉,訝聲問道:“你……你是林護法麽?”


    黃衣女子笑了一笑,點頭道:“不錯,我正是林護法,春蘭姑娘大概平日習慣見我男裝,沒有見過我的女裝打扮,以致一時之間認我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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