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不潛正在憂疑參半,心亂如麻,耳邊又聽得嬌脆女子口音,含笑說道:“龍少俠,酒肴已備,請示龍少俠,是喜歡宴設宮中,還是就在殿外平台飲用,以便盡覽江光山色,以及以變幻奇妙著稱的巫峽煙雲?”


    龍不潛閃目看去,見又有兩個宮裝少女,在對自己恭身行禮,並由左麵一個,發話請示。


    這兩名宮裝少女,比迎接自己的春蘭、夏荷,還要年輕,也還要秀美一點。


    龍不潛從春蘭、夏荷的名兒之上,猜出她們的命名排行,遂注目問道:“你們是秋菊,和冬梅姑娘?”


    左邊那名極美秀的宮裝少女,嫣然一笑,垂手答道:“龍少俠說得對,婢子名叫秋菊,那是我四妹冬梅。”


    龍不潛向秋菊說道:“秋菊姑娘,有甚事兒,不必問我,你應該向我魏師叔及石叔父請……”


    他的話猶未了,秋菊便梨渦雙現地,接口嬌笑說道:“啟稟龍少俠,我家殿下爺飛傳令諭,囑咐我們姊妹,好好接待三位,一切都應聽從龍少俠的指示!”


    魏立言聞言之下,遂與石超然交換了一瞥會心微笑!


    龍不潛知曉秋菊如此說法,是表示忠於主人,隻得苦笑說道:“好,我如今便指示四位姑娘,凡事都向我魏師叔、石叔父……”


    話方至此,魏立言便含笑叫道:“龍賢侄何必如此拘謹?由你分派她們,不也一樣?”


    龍不潛聽魏立言這樣說法,遂向秋菊、冬梅溫言笑道:“這殿外平台,環境甚好,我們便在此小坐,不必入宮,姑娘們沏上三杯香茗便可,無須安排酒菜,太以費心!”


    冬梅聲若銀鈴地,嬌笑說道:“菜並不多,酒卻極好,蘭姊,荷姊,下峰迎接龍少俠等,我和菊姊,業已把酒菜準備妥當,龍少等若是不用,我們豈不白忙了麽,少時還怎樣討賞?”


    魏立言覺得這冬梅伶牙俐齒,甚是討人喜歡,遂含笑說道:“姑娘要討賞甚麽?可惜我這‘落拓書生’,一向落拓江湖,身無長物……”


    秋菊接口笑道:“魏老人家,我姊妹身在山林,不羨金銀珠寶,老人家與龍少俠等,隻要肯賞個一招半式,便叫我姊妹感激不盡的了!”


    魏立言聽她這樣說法,不禁“哈哈”一笑,揚眉叫道:“秋菊姑娘,你這幾句話兒,未必是由衷之言,因為不僅你們的‘金釵令主’,神功絕學,蓋世罕儔,便連你家殿下爺,也具曠代身手!常言道得好:‘強將手下無弱兵’,我魏立言這點功夫,那裏會看在你們眼內?”


    秋菊把魏立言的這番話兒,靜靜聽完,嫣然一笑說道:“魏老人家說那裏話來,自古道:‘他山之石,可以攻錯’,各門各派武功,皆有專長,足堪研習,何況老人家一代大俠,久著盛名,千萬莫嫌婢子們資質愚蒙,吝於指教才好!”


    魏立言居然說她不過,隻得目注秋菊,點頭微笑道:“菊姑娘真是靈心慧舌,辯才無礙,好,隻要你們所準備的酒菜,能使我吃得高興,我便傳授你們一手小巧技藝就是!”


    秋菊、冬梅,以及春蘭、夏荷等聞言之下,均自喜形於色,趕緊施禮退去,張羅一切。


    轉瞬之間,她們便把桌椅酒菜,在“江風小築”的殿外平台之上,安排妥當,恭請魏立言、石超然、龍不潛等,入席享用。


    三人一嚐之下,菜肴固然作得毫不油膩,雋美絕倫,酒兒更是香醇得令人略一沾唇,便即芬留齒頰地舉杯愛不忍釋。


    石超然首先失驚說道:“這是什麽酒兒?我久居‘北嶽’,曾經嚐試過‘百年汾釀’,覺得已是酒中極品,誰知比起今日所飲,醇或過之,香卻遜色!”


    冬梅侍立在石超然的身後,正待答話,魏立言已自笑道:“這是‘百花猴兒酒’……”


    冬梅“呀”了一聲,表示讚佩地目注魏立言嬌笑說道:“魏老人家真是多聞博識,杜康知音!”


    魏立言搖頭笑道:“梅姑娘你猜錯了,我老窮酸既不多聞博識,亦非杜康知音,隻因‘百草先生’公冶陀,以—世醫術,救了一隻猿王,獲得兩瓶‘百花猴兒酒’,曾贈我一瓶,才使我識得此酒滋味!”


    石超然道:“‘猴兒酒’已極名貴,這種‘百花猴兒酒’,定必更複珍奇,梅姑娘等從那裏弄來許多,用以待客?”


    魏立言笑道:“石兄!這‘猴兒酒’,在常人說來,雖極難得,但在辛人英殿下的這‘江風小築’的窖藏之中,卻必其量甚多!”


    石超然詫道:“魏兄此話怎講?你也是初來此處,難道有未卜先知之能?……”


    魏立言接口笑道:“不是小弟未卜先知,隻是石兄未曾注意,你難道忘了適才在‘聚泉峰’下,歡迎我們的那群猿猴隊伍?”


    石超然恍然笑道:“我真是糊塗,辛人英殿下,既豢養了那多靈猿,這‘江風小築’的窖藏之中,自然多的是‘猴兒酒’了!”


    這時,龍不潛目光偶瞥,發現那隻小小白猿,也隨上峰來,正蹲在“江風小築”大殿的雕梁之上,閃動著墨黑眼睛,注視自己。,


    他既發現白猿注視自己,又覺白猿生相靈巧,潔淨可愛,遂向它試行招了招手。


    誰知龍不潛才一招手,白猿身形閃處,便化為一條銀箭似地,向龍不潛懷中射到!


    龍不潛雖然不知它來意善惡如何,卻也未便示怯,隻好張臂一抱。


    但他雖張臂迎抱白猿,心中卻存戒心,已把一身功力,提到極至!


    白猿撲入龍不潛懷中,立即把張毛茸茸的小臉,湊向龍不潛頰邊,不住磨擦,和他表示親善。


    魏立言與石超然,起初也略為懸心,見了白猿如此神情之後,均不禁“哈哈”大笑。


    秋菊並立龍不潛的身後,也看得秀眉一挑,詫然說道:“奇怪,小白極為性傲,一向眼高於頂,除了殿下爺,與我們四姊妹外,不大理睬別人,想不到今日竟會對龍少俠這等親熱?”


    魏立言笑道:“這原因頗難解釋,大概是你家殿下爺,與我龍賢侄特別有緣!”


    龍不潛聽出魏立言又在調侃自己,不禁向這位師叔,白了一眼!


    秋菊點頭笑道:“魏老人家說得不錯,我家殿下爺,委實與龍少俠非常有緣,他於飛傳令諭,便特別指明,對於龍少俠,一定要特別恭敬,不許有絲毫怠慢!”


    秋菊的這幾句話兒,把魏立言、石超然二人,聽得有所會心的,相顧而笑。


    龍不潛卻聽得俊臉飛紅,耳根發熱!


    他羞窘無奈之下,隻得一麵撫弄懷中所抱的小小白猿,一麵斟了一杯“百花猴兒酒”,向白猿唇邊,緩緩遞去。


    白猿果然嗜酒,並毫不客氣地就在龍不潛手中,把那滿滿一杯“百花猴兒酒”,徐徐飲盡!


    龍不潛好生矜愛地輕撫白猿頸後銀毛,並揚眉叫道:“魏師叔、石叔父,這隻白猿的酒量,看來蠻不錯呢!”


    石超然笑道:“當然,這酒便是它們做的,可見得猿猴們,性極嗜飲,必具豪量……”


    話方至此,夏荷已端了一隻托盤走來,盤中放著一隻有蓋巨盤,尚自熱氣蒸騰,似乎剛從鍋籠之中取出。


    “這是甚麽菜兒?”


    冬梅答道:“清蒸果狸,這是我夏荷二姊,根據百粵秘方,親自調製,包管風味雋絕,會使兩位老人家與龍少俠愛不釋箸!”說話之間,夏荷已把這盤“清蒸果狸”,端到桌上,蓋碗一去之下,果然芳香四溢,動人食指!


    魏立言哈哈笑道:“這‘清蒸果狸’,確是百粵名菜,想不到竟能在四川吃到,真是口福不淺!”


    石超然念了聲“無量壽佛”,向盤中看了一眼搖頭苦笑說道:“口福雖佳,我卻不敢享受……”


    魏立言接口笑道:“石兄怎又慈悲起來,你雖身在玄門,卻有異於一般裝模作樣的假出家人,根本不忌葷酒!如此佳肴當前,何必……”


    這位“落拓書生”是邊自笑語,邊自舉箸,挾了一塊“清蒸果狸”最肥美的腹部肥腩,便待入口大嚼,一嚐異味!


    驀然間,龍不潛雙眉一挑,向魏立言搖手阻止,沉聲喝道:“魏師叔,且慢!”


    魏立言停箸不動,目光凝住龍不潛,向他詫然問道:“龍賢侄為何不讓我吃?你難道不知你魏師叔雖然落拓江湖,卻有饕餮之嗜,一向最不肯辜負我的口腹麽?”


    龍不潛臉上神色,異常鄭重,對魏立言緩緩說道:“魏師叔,小侄不是不讓你大快朵頤,隻是對於這盤‘清蒸果狸’,突然有點懷疑,恐怕菜中藏有奇毒?”


    這幾句話,聽得在場諸人,一齊為之愕然神色大變。


    魏立言與石超然,隻是驚愕於不知龍不潛為何有此懷疑之想。


    冬梅則於驚愕之中,帶有憤怒地,似乎動了小性,目注龍不潛,剔眉叫道:“龍少俠,我姊妹奉了殿下之命,以禮相待,你為何竟對我們,如此輕視?”


    話猶未了,龍不潛便連搖雙手,截斷冬梅話頭,向她含笑說道:“梅姑娘,莫要生氣,我不是輕視你們,隻因身在龍潭虎穴之中,不得不特別謹慎一些!江湖以內,不是講究什麽‘逢人隻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麽?”


    夏荷等他話完,氣得玉頰通紅地雙挑秀眉,冷冷說道:“龍少俠不必如此害怕,這盤‘清蒸果狸’,是我作的,讓我以身試菜,證明其中無毒,讓你們放心食用便是!”


    話音一頓,便欲舉箸試菜。


    龍不潛搖手阻住夏荷,側顧石超然,目閃神光,大聲叫道:“石叔父,不必使夏荷姑娘,以身試菜,石叔父請拔下發上銀簪,在這盤‘清蒸果狸’之中,試一試看。”


    石超然見龍不潛疑念頗重,隻得一麵拔取發上銀簪,一麵含笑說道:“我看四位姑娘的待客態度,似出至誠,大概不會……”


    龍不潛接口笑道:“石叔父試完再說,假如是我胡亂多疑,我再對四位姑娘,深致歉意!”


    石超然聽得龍不潛這等說法,遂把手內銀簪,向那盤“清蒸果狸”之中,插了下去。


    魏立言也覺不會有甚問題,誰知等石超然拔出銀簪一看,居然變成黑色!


    這樣一來,春蘭、夏荷、秋菊、冬梅等四女,不禁均大吃一驚,花容失色。


    春蘭目注夏荷,以一種極度驚愕的神情,皺眉問道:“二妹,這——這是怎麽迴事?”


    夏荷一雙妙目之中,珠淚泉流地邊搖螓首,悲聲說道:“我不知道,我不想活了!”


    說至此處,抬手陡往自己天靈拍去!


    龍不潛動作如電,微抬右手,暗凝功勁地屈指一彈!


    一縷指風,恰好撞中了夏荷舉起的右臂肘際,使她覺得一陣酸麻,無力自垂!


    春蘭本已急得臉色大變,如今才放下心來,向夏荷頓足道:“二妹,你怎麽這樣糊塗?你若是一死,不單你的冤枉,無法洗清,連我們姊妹三人,也會牽扯嫌疑之內,怎樣去見殿下爺呢?”


    夏荷幾乎語不成聲地淚如泉湧說道:“別的菜兒,都是三妹四妹所作,隻有這味‘清蒸果狸’連殺帶剝,以及送進蒸籠,全是我一手所為,如今出了差錯,叫……叫……我百……百口莫辯,怎……怎樣才能把身上含冤,洗得幹淨?”


    龍不潛微笑說道:“荷姑娘莫要傷心,我相信決不是你有意要害死我們,你再去另作好菜,紿我們作為補償便了!”


    夏荷仍在難過,石超然也自笑道:“四位姑娘,都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我相信你們決無惡意,因為你們倘若把毒下在這‘百花猴兒酒’內,豈不把我們三人,早就毒死?”


    經石超然這麽一加勸慰,春蘭、夏荷、秋菊、冬梅四人的臉上顏色,才略為好轉!


    秋菊睫毛一霎,忽有所得地向夏荷目閃慧光,揚眉叫道:“二姊,我明白了,這毛病定是出在你和大姊,下峰迎客,我和四妹,在室中打掃安排的這段時間,有人潛入廚房作了手腳!”


    夏荷苦笑道:“三妹雖料得有理,但這人卻是誰呢?‘巫山派’中,有何人膽敢在未奉殿下爺令諭之下,私上‘聚泉峰’麽?”


    春蘭挑眉說道:“二妹,四妹在此侍奉少俠等飲酒,三妹隨我去往廚房中,察看察看,或許那弄鬼之人,行事匆忙,留下點甚麽痕跡?”


    秋菊點了點頭,向魏立言等襝衽一禮,轉身與春蘭走去。


    但行未三步,突又止足迴身。


    冬梅說道:“三姊,你……”


    秋菊笑道:“我想把小白帶去,也許憑借它那特殊天賦,能查出些什麽蛛絲馬跡?”


    龍不潛聞言,把手一鬆,那隻小小白猿,果然異常通靈,化為銀箭般地,射向秋菊懷內。


    魏立言見春蘭、秋菊帶著白猿,前去廚房察看以後,便自目注龍不潛,含笑問道:“龍賢侄,你怎麽突然似有前知慧覺地,知曉這味‘清蒸果狸’之中,被人下了毒?”


    龍不潛笑道:“別人或許以為小侄會弄甚玄虛,但魏師叔卻應明白其中究竟。”


    魏立言目光微轉,想了一想,果然猜出就裏,向龍不潛點頭笑道:“我明白了,賢侄的未卜先知之力,是來自袖內機關!”


    龍不潛道:“魏師叔猜得絲毫不錯,這‘袖內機關’四字,用得頗見妙思!”


    石超然也從“袖內機關”四字之上,悟出龍不潛能夠預知“清蒸果狸”藏毒之故。


    原來那隻“血靈雞”,不單專克各種奇毒蛇蟲,並對一切含毒之物,感覺十分敏銳!


    它藏在龍不潛袖中,用鳥嘴輕觸龍不潛手臂,龍不潛便知道新端上來的這味菜肴之內,定然蘊有甚麽兇謀毒計?


    就在魏立言、石超然明白究竟之際,春蘭、秋菊二人,業已帶著白猿迴轉。


    夏荷頰上,尚自淚漬未幹地,迎著春蘭、秋菊,急急問道:“大姊,三妹,你……你們可……可曾查……出些甚麽……”


    秋菊接口笑適:“二姊放心,這場天大冤枉,是不會落在你頭上了!”


    夏荷聞言,大喜說道:“三妹,你與大姊是怎樣查出蛛絲馬跡,那弄鬼之人,拿住了麽?”


    春蘭笑道:“我們沒有這大本領,這場功勞,應該記在小白頭上!”


    夏荷銀牙一咬,妙目中厲芒電射,盯著春蘭問道:“人呢?是誰?”


    春蘭搖了搖頭,緩緩答道:“究竟是誰?如今還不知道,我們在小白指點之下,於廚房頂上,嗅得一些尚未散盡的女人發香!”


    夏荷恍然說道:“原來我在整治‘清蒸果狸’時,她在廚房頂上偷看,等我下峰迎接龍少俠等之際,她便利用機會,悄悄下毒!”


    秋菊點頭說道:“不錯,照我們所見的跡象,加以推斷,當時情況,的確如此!”


    夏荷皺眉說道:“可惜,大姊和三妹所獲得的,不是實際證據,隻是一些女人發香,這東西散盡以後,卻怎能夠憑借它來緝拿下毒之人?”


    秋菊笑道:“二姊,你不必懸憂,我和大姊,已把那‘發香’存起來了!”


    夏荷聞言之下,方自“噢”了一聲,冬梅已搶先說道:“奇怪,‘發香’是虛無飄渺、不可捉摸之物,大姊三姊,如何存得住呢?”


    秋菊失笑說道:“別人不能,我們不難,我們是把那‘發香’存在小白的鼻端之中!”


    夏荷、冬梅恍然頓悟地,均自點了點頭,秋菊又向龍不潛嫣然笑道:“龍少俠有所不知,小白的目力、耳力,以及嗅覺之力,均具特殊天賦,任何人隻要被它看過一眼,或是嗅過一嗅,便時隔數年,也不會忘記!”


    魏立言道:“這樣就簡單了,你們把此事經過,報告你們的‘殿下爺’,由他斟酌情況,列出一些負有嫌疑之人,然後再命小白,逐人來嗅,豈不便可將弄鬼兇徒尋出?”


    春蘭頷首笑道:“魏老人家說得對,我們正是如此打算,這次真虧了小白,否則……”


    話方至此,一隻雪白健鴿,突於空中略一盤旋,向春蘭身前飛下。


    春蘭一麵伸手去接那雪白健鴿,一麵秀眉微蹙地,愕然說道:“殿下爺怎麽還不迴來?又用飛書傳諭,卻是有何急事?”


    這時,那隻雪白健鴿,業已落在春蘭所伸出的纖纖玉掌之上。


    春蘭解下鴿足傳書,略一注視,立即神色凝重地,把眉頭皺了起來!


    跟著,她便把夏荷、秋菊、冬梅,叫過一旁,竊竊私議。


    龍不潛發覺她們於商議之際,不時用目光偷瞥自己,遂劍眉微挑,含笑叫道:“四位姑娘,怎麽突然鬼鬼祟祟起來,你們殿下爺的飛書傳諭,說些甚麽?”


    春蘭緩步走過,神色十分恭敬地,向龍不潛垂手稟道:“啟稟龍少俠,我家殿下爺請龍少俠與魏、石兩位老人家,立即離開‘巫山’!”


    這幾句話兒,使魏立言、石超然、龍不潛等三人,一齊大感意外!


    龍不潛首先詫道:“春蘭姑娘,你說什麽?你說你家殿下爺,要把我……我……我們趕走?”


    春蘭陪笑道:“龍少俠請不要生氣,我家殿下爺,生平從不像今日這樣,命我們打掃‘江風小築’,款待外賓,足見他對龍少俠……”


    龍不潛接道:“我知道你家殿下爺,對待我們不薄,但他為何卻迎客在前,逐客在後?”


    春蘭欲言又止,神色頗為尷尬地,向龍不潛低聲說道:“龍少狹請多原諒,並請你相信我家殿下爺,這飛書逐客之舉,決非惡意,最多一二日間,殿下爺便可向龍少俠當麵解釋一切!”


    龍不潛目光如電地,左右一掃,劍眉剔處,冷聲問道:“聽蘭姑娘這樣說法,大概我們若不立即離開‘巫山’,便會有性命之虞?”


    石超然一旁笑道:“那是當然,適才的蒸狸藏毒一事,不是已見端倪了麽?”


    春蘭連連襝衽,並笑道:“龍少俠與石老人家,請體諒我家殿下爺處境困難,多多海涵!”


    魏立言笑道:“春蘭姑娘,你看此間地勢,前後左右,皆是‘巫山’,就算欲往對岸,也隔了一道急湍狂流,無法飛渡的滾滾長江,我們縱欲如命離卻‘巫山’,恐怕也不太容易的呢?”


    秋菊笑道:“不難,不難,這‘聚泉峰’下,設有特製橫江鐵索,一加絞起便可踏索飛渡……”


    龍不潛冷然一笑,挑眉說道:“秋菊姑娘,別費心了,慢說架索為橋,你便能親自操舟,送我橫江飛渡,我也不走!”


    春蘭、秋菊二女,均自苦著臉兒,幾乎是同聲叫道:“龍少俠……”


    龍不潛擺手道:“你們不必多言,我不是不肯走,而是不能走,隻好拂你家殿下爺的周全美意!”


    冬梅不解問道:“龍少俠,怎麽不能走呢!那‘鐵索飛橋’,看來雖險,但隻要膽大心細,像我這點功力,都不難踏之飛渡,又何況你們均身懷絕技……”


    龍不潛不等冬梅話完,便即連搖雙手,目閃神光,挑眉說道:“冬梅姑娘,你誤會了,我所說‘不能走’之意,並非膽怯畏難,不敢踏索,卻是因為我父親尚陷身‘巫山’,在未把他老人家救出之前,便有萬險千難,也絕對不容規避!”


    春蘭聞言之下,臉上突然如春花初綻地,嫣然笑道:“原來龍少俠所說‘不能走’的因由在此,這根本不成問題!”


    龍不潛詫道:“不成問題?蘭姑娘大概還不知道我父親身負重傷……”


    春蘭笑道:“身負重傷,有什問題,便算他一命嗚唿,也與龍少俠無關痛癢!”


    龍不潛勃然變色,目光方自怒注春蘭,魏立言卻向他搖手笑道:“賢侄莫要動怒,春蘭姑娘之語仿佛話中有話?”


    春蘭含笑說道:“魏老人家明察秋毫,龍少俠大概還不知道在那名叫‘小酆都’的峭壁之下,隻是上了翁供奉與長孫公主的一個惡當!”


    龍不潛劍眉微蹙,目光閃閃生威地,向春蘭沉聲問道:“春蘭姑娘,請你說明白些,這‘上了惡當’之語,是……”


    春蘭笑道:“那在‘小酆都’石壁頂端,身負重傷之人,根本不是令尊,是用一個本派弟子喬裝改扮,故意對你威脅!”


    龍不潛有點不信地詫然問道:“竟有這等事嗎?翁拓、長孫豔等,怎能把人裝扮得那等像法?”


    春蘭含笑說道:“本派之中,有位易容能手,他昔年在江湖中見過令尊,故而裝扮得使龍少俠幾乎看不出什麽破綻?”


    龍不潛恍然說道:“怪不得你們殿下爺,當時不肯許我所請,把那……”


    春蘭接道:“龍少俠錯怪我們殿下爺了,殿下爺當時委實不知壁頂之人,並非龍大俠,是事後才由長孫公主及翁供奉等告知。”


    龍不潛聞言之下,再想起自己另外看見身法酷似爹的那條人影,方覺有點相信。


    石超然目注龍不潛道:“龍賢侄,我們到底走是不走?”


    龍不潛道:“此事當然由石叔父作主,小侄怎敢決定。”


    魏立言略一沉吟,說道:“那位辛人英殿下,既然迎客在先,又以飛書逐客在後,其中顯有難言之隱,我們不必使他為難,莫要賴在此間,作惡客吧!”


    說至此處,目光移注在春蘭身上,微軒雙眉,大聲問道:“春蘭姑娘,你家殿下爺,要我們離去,怎又說,最多在一二日間,便可向我龍賢侄,當麵解釋一切了?”


    春蘭笑道:“殿下爺在飛書之上,是這樣說法,據婢子所知,隻要魏老人家,不要離開這‘巫山”百裏以外,我家殿下爺,隨時都可尋去與諸位見麵。”


    魏立言道:“好吧,我們且作逐客,請姑娘架起那道所謂‘橫江鐵索’。”


    春蘭道:“鐵索設在‘聚泉峰’下,容婢子為兩位老人家,及龍少俠帶路。”


    魏立言等,方一站起身形,秋菊忽似想起什事,嬌笑叫道:“魏老人家,你們請再等一下!”


    說完,便微閃嬌軀,翩若驚鴻地,向“江風小築”之內馳去。


    夏荷皺眉說道:“三妹又不知要弄甚麽花樣?殿下爺書上囑咐,請龍少俠等越快離去越好……”


    話猶未畢,秋菊已捧著一隻大葫蘆,從殿內跑來,嬌笑接口說道:“二姊莫要罵我,我是生恐魏老人家、石老人家、龍少俠等,招待欠周,遂特地再去取一葫蘆‘百花猴兒酒’來,好讓他們在對岸暢飲解悶!”


    魏立言撫掌稱讚道:“妙極,妙極,秋菊姑娘的確是位可人兒,我這窮酸鬼,真要謝謝你了!”


    秋菊嬌笑說道:“謝到不必,魏老人家若是再來‘江風小築’之際,莫要忘了你所作諾言,傳授我姊妹一兩手小巧功夫便了!”


    魏立言點頭笑諾,便由春蘭、夏荷、秋菊、冬梅四婢陪同,向‘聚泉峰’下走去。


    到了‘聚泉峰’下,春蘭、夏荷二女便合力轉動一具絞盤。


    一陣“格格”聲息,江水之中,果然由那奔騰絞起了一根足有人臂粗細的“橫江鐵索”。


    魏立言等見狀,暗自心驚,知道“金釵令主”辛九香,對於這十二巫山之間,確實投下了難以估計的人力物力。


    就以這橫江鐵索而論,便係極大工程,不止必要時可以渡人,也可封鎖上下舟船,使其無法通過,或是在江心翻覆。


    等到把鐵索絞直,業已距離江麵,足有三丈四五高下。


    龍不潛注目看去,隻見鐵索的另一端,是通往對岸山腹之中,換句話說,也就是看不見絲毫絞盤機械跡象。


    春蘭與夏荷,把絞盤轉軸插住,使它無法再動之後,向龍不潛恭身說道:“啟稟龍少俠,婢子與二妹夏荷,敬為三位領路。”


    龍不潛剛說了一聲“不必”,春蘭、夏荷二人,便已飛身縱登鐵索,一步一步,相當穩妥矯健地向對岸走去。


    龍不潛知道春蘭、夏荷二女此舉,是使自己等放心踏索,遂偏過頭去,目注秋菊、冬梅,向她們含笑問道:“菊姑娘,梅姑娘,這根橫江鐵索之上,能經得起幾人?”


    冬梅笑道:“鐵索粗如人臂,經得起重,便有二三十人,踏在上麵,也絕無斷折之慮!”


    龍不潛聞言,便向魏立言、石超然二人,抱拳陪笑說道:“魏師叔,石叔父,你們兩位隨在春蘭姑娘,夏荷姑娘之後,先行踏索渡江。”


    他有他的想法,龍不潛認為魏、石二老,若與春蘭、夏荷,一齊踏索,會把萬一可能發生的危險程度,盡量減少。


    因為辛人英的“殿下”身份,在“巫山派”中,相當崇高,則他這蘭、荷、菊、梅等四名貼身婢女,也必具相當份量。四人同時踏索,自然安危相共,即令對方有什麽兇謀,也多了一層顧慮!


    魏立言明白他的用意,一麵點頭應諾,一麵向龍不潛笑道:“龍賢侄,你自己呢,何不與我們一同登索而渡?”


    龍不潛微笑道:“小侄等兩位叔父,到達對岸,及春蘭、夏荷等兩位姑娘迴轉之後,再複過江不遲!”龍不潛此舉,是打算獨自斷後,防範萬一對方乘自己三人,同時踏索淩空之際,有什麽陰毒兇謀,無法抵禦。


    魏立言知他功力極高,宜於獨自斷後,遂向石超然笑道:“石兄,龍賢侄此計甚妥,我們莫客氣,便同蘭姑娘、荷姑娘,一齊過江去吧!”


    語音方落,兩條人影,同時拔起數丈,輕飄飄地落向鐵索之上。


    秋菊眼看魏立言、石超然,隨同春蘭、夏荷,踏索渡江,不禁嘟著小嘴,向龍不潛白了一眼,佯歎叫道:“龍少俠,你真夠仔細,還對我和梅妹不肯放心,要留在此處,加以監視!”


    龍不潛失笑說道:“秋菊姑娘,你不要忘了‘蒸狸藏毒’之事,我並非對你和冬梅姑娘,不肯放心,隻是防範萬一有什麽突變,也好在旁助你一臂之力!”


    冬梅雙現梨渦地,站在秋菊身側,向龍不潛嬌笑說道:“龍少俠說得雖然不錯,但也太小心了,此地畢竟是我們殿下爺所居之處,有人在暗中弄鬼,已屬膽大絕倫,他那敢明目張膽地,再複有甚兇行妄舉?”


    龍不潛不願與冬梅有所辯論,隻是麵含微笑地,把兩道目光,投注在那條橫江鐵索之上。


    鐵索絞得緊,雖有四人登在其上,仍未有甚鬆搖動跡象。


    這時,先行登索的春蘭、夏荷二女,業已走過鐵索中點,魏立言、石超然等兩位老俠,也即將行至鐵索中心。


    龍不潛心中認定,既然有人對自己等欲加暗算,辛人英又善意飛書逐客,則對方決不會僅僅來了一次“蒸狸藏毒”,便告停止。


    故而,他如今貌雖安閑,在江邊含笑手靜立,其實卻耳目並用,對周圍任何事物,都頗為細心地,加以嚴密監視!


    在他預料中,踏索渡江之際,是最好下手機會,暗處若藏兇徒,不會沒有動作。


    但龍不潛所料,居然不確,直等春蘭、夏荷、魏立言、石超然等四人,先後踏索抵達對岸,也未有任佝情況發生。


    冬梅笑道:“龍少俠看見沒有?婢子早就知道除非吃了熊心豹膽之人,才敢捋殿下爺虎須……”


    她們開口“殿下爺”,閉口“殿下爺”,本已使龍不潛有點忍俊不禁,再聽了這“虎須”二字,遂自失聲一笑。


    冬梅詫道:“龍少俠失笑則甚?莫非我有什麽話說錯了麽?”


    龍不潛岔開話頭,手指大江對岸,向冬梅、秋菊說道:“春蘭、夏荷兩位姑娘業已走迴,我們暫莫講話,應該留神防範有甚……”


    冬梅嘟起小嘴,不等龍不潛話完,便即接口揚眉說道:“還要留神防範?龍少俠,虧你還是‘乾坤一筆’的衣缽傳人,響當當,鐵錚錚的俠義英雄,膽量卻怎這樣小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十二神龍十二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諸葛青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諸葛青雲並收藏十二神龍十二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