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殺了蔡紅英,鬱在心頭的一口惡氣,業已出掉。其次,便是急於設法探悉那在“七十二屍”古墓中與自己結了合體孽緣的英俊男子姓名。


    不單如此,若有可能最好連中了自己“地獄金釵”那位白衣書生的姓名來曆也一並探出,看看對方師長,究竟是誰?竟能調教出如此出色的弟子。


    辛人英心中雖有這兩樁願望卻自知頗難實現。


    因不僅對方來曆,太以茫無頭緒,自己並不願把“七十二屍”古墓中的旖旎風光,及“白馬山”中的咎心舉措,向第三者說出。自然在偵查方麵,又添了甚多不便。


    辛人英滿腹心事,正往前行,耳中突然聽到有人嬌笑叫道:“殿下莫非沒有找著那‘勾魂姹女’蔡紅英麽?否則,怎這麽快便自迴轉?”


    辛人英聞聲注目,見自己業已走到“聚泉峰”下,那位“血釵公主”慕容嬌,正俏立江邊,向自己含笑發話。


    他見了慕容嬌,遂暫時不迴“江風小築”,走到江邊,尋塊大石坐下,歎了一口長氣。


    慕容嬌有所誤會地,失聲說道:“殿下不要掃興,你找不著她,我幫你找,管保把‘勾魂姹女’蔡紅英,送到殿下的宮中就是!”


    辛人英白了慕容嬌一眼,皺眉說道:“慕容公主莫要會錯了意,我已到‘消魂殿’中,尋著那‘勾魂姹女’蔡紅英!”


    慕容嬌詫道:“既已尋著,殿下何尚不悅?難道蔡紅英……竟有點不識抬舉麽?”


    辛人英長歎一聲,向慕容嬌搖了搖頭,雙眉緊皺說道:“慕容公主,我為了本派聲譽,雖然不得不正法規,但殺卻效命多年的得力手下,心中總免不了有點難過!”


    慕容嬌聽他這樣說法,嚇了一跳,以一種詫然神色,向辛人英問道:“殿下此去‘消魂殿’,竟殺了人麽?你殺的是誰?”


    辛人英道:“就是那‘勾魂姹女’蔡紅英,我命刑堂執事崔明,從寬發落,喂了蔡紅英一粒‘逍遙丸’!”


    這種答話,著實使得慕容嬌大出意料地心中相當震驚!她起初以為辛人英是春心蕩漾,去找蔡紅英有所香豔圖謀,誰知這位殿下爺,竟是前往“消魂殿”中,為蔡紅英追魂奪命?


    故而,慕容嬌大出意料之下,先行定了定神,然後緩緩問道:“那位‘勾魂姹女’蔡紅英香主,是犯了甚麽樣的重大派規?”


    辛人英道:“她犯了兩樁罪行,一樁是在‘消魂殿’中,與人白晝宣淫!”


    慕容嬌妙目流波,向辛人英瞟了一眼,含笑揚眉說道:“本派之中,似乎……”


    辛人英知道她想說甚麽,遂不等慕容嬌出口便即接道:“本派之中,隻是不禁正大光明的男女相悅,仍不許宛如禽獸的白晝宣淫,何況他們行淫之處,便是進‘神女宮’的咽喉要經‘消魂殿’內,若是有什貴客前來,撞見之下,成何體統?還以為‘巫山派’盡是些豬狗不如的無恥之輩!


    辛人英的這句話兒,說得極重,慕容嬌遂不加辯駁,又複問道:“與蔡紅英共同犯罪的另外那人是誰?”


    辛人英笑道:“就是‘笑麵銀龍’秦玉樹!”


    慕容嬌驚道:“殿下把秦玉樹照樣賜死,一並處置了麽?”


    辛人英搖頭道:“沒有,一來秦玉樹,頗知悔悟,尚存廉恥之心,二來他又沒有像蔡紅英那樣,犯了另一大罪,我隻罰他去守‘巫峽’門戶!”


    慕容嬌問道:“聽殿下口氣,蔡紅英的另一罪行,似乎格外嚴重?”


    辛人英怫然答道:“當然,她以下犯上,圖謀不軌,是故罪行重大,無可寬貸!”


    慕容嬌失驚道:“以下犯上?她犯的是誰?”


    辛人英剔眉答道:“犯的是我,這‘勾魂姹女’蔡紅英,居然敢用下流淫毒藥物,向我施為,你說她可不可恨?該不該死?”


    慕容嬌媚笑說道:“蔡紅英這樣大膽,自然該死,殿下中了她的毒?上了她的套麽?”


    辛人英雙眉方蹙,慕容嬌“呀”了一聲,又自嫣然笑道:“我真是多此一問,殿下當然不曾上套,否則,生米若是煮成熟飯,殿下念在‘一夜夫妻百夜恩’的份上,今日便不會狠下心腸,賜那‘逍遙丸’了!”


    辛人英“嗯”了一聲,向慕容嬌目光微注,皺眉說道:“甚麽叫‘一夜夫妻百夜恩’?慕容公主怎麽說得這樣難聽?”


    慕容嬌笑道:“怎麽難聽?飲食男女,本為人之大倫,我看得出殿下是至情至性之人,表麵上對於男女之事,甚為淡泊,但若一旦有了素心人後,卻必然石爛海枯,永不二色的呢!”


    辛人英挑眉問道:“慕容公主是否認為不應石爛海枯,專情不變,而應朝秦暮楚……”


    慕容嬌搖手叫道:“殿下不要故入人罪,替我亂戴帽子,我可不會有這種想法!”


    辛人英想起慕容嬌的時常被義母“金釵令主”辛九香,派遣奔走江湖,見識閱曆,甚為豐富,遂想在她口中,有所探聽地,歎息一聲說道:“慕容公主,我煩得很!”


    慕容嬌以為這是良好機會,秀眉雙揚地,流波嬌笑問道:“殿下是否要我為你消愁解悶?”


    辛人英點頭說道:“這是我求之不得之事,我想請慕容公主,講些當世武林中的趣聞軼事,給我聽聽!”


    慕容嬌聞言之下,雖然失望,卻仍向辛人英含笑點頭說道:“好,殿下是迴轉寢宮,置酒細敘,還是就在此,聽我……”


    辛人英因知慕容嬌也對自己有意,生恐她在寢宮之內,藉酒歪纏,遂不等這位“血釵公主”話完,便接口說道:“此處景色既佳,江風尤美,何必轉迴寢宮?命她們送壺香茗,我們便在此小坐,豈不是好?”


    慕容觸自然聽從他的決定,通知“江風小築”中的侍女,送來香茗,替辛人英斟了一杯,嫣然嬌笑問道:“殿下想聽的,是有關那一方麵的江湖奇聞,武林軼事!”


    辛人英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流數十年,我要知道當世武林之中,有些甚麽樣出類拔萃的男女年輕好手,俊逸人物?”


    慕容嬌向這位“殿下爺”,拋過一瞥嬌媚目光,嫣然笑道:“當世武林之中的少年英雄,無論以武功,或人品而論,均屬殿下稱尊,無出其右!”


    辛人英搖頭說道:“慕容公主何必捧我?請你把我除外。”


    慕容嬌揚眉笑道:“若是除去殿下不論,則本派之中的長孫豔、歐陽媚,和我慕容嬌,似也略有自傲,不甘後人!”


    辛人英皺眉道:“慕容公主,我對本派好手,自然知之甚詳,但對整個武林,卻尚頗為隔閡,你且說些其他門派中出眾高手,甚至於本派敵對人物中的傑出少年人吧!”


    辛人英心想慕容嬌不知是故意推托,還是當真不知?


    因為自己在“七十二屍”古墓中,所結孽緣之人,以及在“白馬山”,所傷白衣書生,分明都是功力極高,風神絕世人物!


    想至此處,辛人英便臉含不悅神色地,對慕容嬌沉聲說道:“慕容公主請仔細想想,天下之大,應該高人無數,我們的敵對方麵呢?譬如我義母便總是囑咐我朝夕不懈,苦練神功,否則,將來便會敵不過一個與我年貌相若的極強對手!”


    慕容嬌被辛人英一言提醒,目光電閃精芒地,點頭說道:“有了,有了,我不單想起來了,並一想就是兩個!”


    辛人英目光一亮,急急問道:“這兩個是否全是少年男子?”


    慕容嬌搖頭笑道:“雖然全是極漂亮的瀟灑少年,但卻未如殿下所料,他們是一男一女!”


    辛人英問道:“女的是誰?功力到了甚麽地步?”


    慕容嬌道:“她叫‘屠龍釵’……”


    三字才一入耳,辛人英便把雙眉微皺地,接口搖頭說道:“這‘屠龍釵’三字,恐怕隻是化名,此女武功如何?慕容公主看不看得出她的路數?”


    慕容嬌道:“她是甚麽路數,我一點都看不出來,隻覺得對方功力,至少比我要高出三四成以上!”


    辛人英“哦”了一聲,目閃奇光地,看著慕容嬌道:“慕容姑娘與她交過手了?”


    慕容嬌玉頰微紅,低頭答道:“殿下賜罪,我受了一點挫折!”


    辛人英失笑道:“武林人物,過手爭雄,勝敗原屬常事,慕容公主何罪之有?……”


    語音至此略頓,生恐刺激慕容嬌地,把語音放得特別溫和,含笑又道:“慕容公主既曾與那‘屠龍釵’過手,覺得她的功力,比我如何?”


    慕容嬌妙目微揚,向辛人英看了一眼,似乎欲語又止?


    辛人英道:“慕容公主,盡管直說,不必有甚顧忌,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要想聽的,正是實話!”


    慕容嬌聽得辛人英這樣說法,方自秋波一轉,嬌笑說道:“殿下,我決不是危言聳聽,那‘屠龍釵’的功力造詣,恐怕與殿下仿佛,彼此在伯仲之間,非經實際交手,難言誰強誰弱!”


    辛人英點頭說道:“我絕對相信,因為我這次出山,便曾遇著一個與我年齡、功力,兩皆仿佛之人。”


    慕容嬌聞言一驚,目光、電閃,向辛人英急急問道:“殿下所遇之人是誰?是不是我方才所說的‘屠龍釵’?”


    辛人英搖頭答道:“不是,我所遇的,是一個相當瀟灑英俊的少年男子。”


    慕容嬌道:“男的?難道是龍不潛?”


    辛人英問道:“龍不潛是誰?”


    慕容嬌含笑說道:“就是我所說一男一女,兩個傑出少年人中的那個男人!”


    辛人英道:“這龍不潛是甚麽模樣?”


    慕容嬌嫣然笑道:“殿下這迴問對人了,我不但知道龍不潛,並知道他的來曆!”


    辛人英以為慕容嬌所說龍不潛,可能就是自己在“白馬山”,用“地獄金釵”所傷的少年人,遂雙眉略揚道:“慕容公主,你既然記得那龍不潛的形貌,便請詳細說給我聽!”


    慕容嬌曾在“九華山”、“虎牙山”,與龍不潛兩度相逢,並芳心暗屬,袒裼裸裎,以色相誘,如今自然毫不困難,把這位少年英俠的形貌風神,描繪形容得十分仔細!


    她這一仔細描述之下,著實把那位“殿下爺”辛人英,聽得呆住了!


    辛人英本來以為龍不潛可能是自己在“白馬山”所傷之人,誰知聽來聽去,發覺慕容嬌口中所說,竟與“七十二屍”古墓以內,那位與自己一度纏綿的“歡喜冤家”,十分相似!


    慕容嬌見了辛人英的臉上神情,嬌笑一聲,揚眉問道:“殿下,我猜對了吧,武林中少年好手,雖然不少,但能到與你互相頡頏,具有絕世身手者,卻絕不會太多,你所遇之人,是那龍不潛吧?”


    辛人英搖頭說??:“我還不能十分拿穩,是不是龍不潛?慕容公主請再把此人的宗派來曆,說來給我聽聽!”


    慕容嬌笑道:“這龍不潛的來頭可真不小,他是‘乾坤一筆’冷吟秋冷大先生的衣缽傳人!”


    辛人英失聲說道:“‘乾坤一筆’冷大先生……”


    慕容嬌接口笑道:“令主總該把這位冷大先生,告訴過殿下爺吧?流傳江湖的讚譽當世武林出類拔萃人物的歌謠中,便有‘乾坤一筆,天地拜雙釵’之語!”


    辛人英雙眉深蹙,目光凝住在慕容嬌的臉上,向她問道:“龍不潛的師傅,既然是‘乾坤一筆’冷吟秋冷大先生,則他所用兵刃,是不是一枝筆呢?”


    慕容嬌道:“不單是一枝筆,並是一枝長毫如銀的玉管巨筆,他就是他師傅昔年威震武林,以此成名的‘乾坤筆’!”


    辛人英知道自己業已誤打誤闖地問出那位“歡喜冤家”的身份來曆,不禁又喜又愁,繼續向慕容嬌低聲問道:“慕容公主,你說這龍不潛與本派不和,采取對立態度?”


    慕容嬌點頭答道:“她是‘山澤蟄龍’龍潛之子,令主要使‘九龍百派,齊拜雙釵’,則彼此之間,自然是處於敵對地位!”


    辛人英雙眉再蹙,慕容嬌又向她瞟了一眼,嫣然笑道:“殿下若是想見龍不潛,並不太難,他曾與本派訂了年底拜山之約,甚至於那位‘屠龍釵’,也會和龍不潛一同前來。”


    女孩兒對於情感方麵,特別敏感,辛人英聞言之下,立即目注慕容嬌道:“慕容公主,那‘屠龍釵’為何要與龍不潛同來拜山?她是龍不潛的師姊師妹,還是與他互相愛戀的紅妝密友?”


    慕容嬌笑道:“那位‘乾坤一筆’冷大先生隻有龍不潛一個弟子,又從來不收女徒,故而‘屠龍釵’不會與龍不潛有同門之誼,大概隻是一對年貌相當的武林愛侶而已!”


    “武林愛侶”四字,業已使辛人英觸耳煩心,那“年貌相當”四字,更使辛人英莫明其妙地,從心中泛起一陣酸酸醋味!


    她一來業已問出龍不潛身份,二來有點觸緒興愁,遂不願再作閑談,站起身形,對慕容嬌謝了一聲,望自己的“江風小築”走去。


    但才走兩步,忽又駐足迴身,向慕容嬌目光凝注地,揚眉問道:“慕容公主,龍不潛年底來此拜山之約,是你和他訂的?”


    慕容嬌道:“除了我外,‘飛天怪苗’龐翼龐護法,也在當場!”


    辛人英道:“此人既武學極高,又與本派處於敵對地位,慕容公主和龐護法,定然不會對他歡意邀請,你們莫非作了甚麽手腳?”


    慕容嬌“格格”嬌笑地,點頭答道:“殿下真是聖明,龐護法曾送給‘屠龍釵’和龍不潛一麵‘無形追魂’的‘佳賓證’,縱令他們本領通天,隻要一入‘巫峽’,也將遭遇不少意料不到的厲害襲擊,弄得手忙腳亂,甚至於有性命之慮!”


    辛人英臉色一沉,以一種不悅神情,向慕容嬌冷冷說道:“慕容公主,你既與對方定約,何必還要施展這種不光明的陰毒手段?”


    這兩句話兒,著實大出慕容嬌的意料,把她聽得一怔。


    這位“血釵公主”,柳眉雙皺,“咦”了一聲,詫然問道:“殿下怎麽這樣說法?令主對於屬下,不是一向訓示‘非友即敵’,而對待敵人,又可以盡量施為,不擇手段麽?”


    辛人英被她拿話問住,又想起自己也曾以這種理由,用“地獄金釵”,暗算那位白衣書生,不禁臉上一紅,默然無語!


    慕容嬌不懂這位“殿下爺”,何以有如此神情,方叫了一聲“殿下”,辛人英業已寒著臉向她冷冷說道:“慕容公主不必再多話了,我要靜靜休息幾天,除了奉命召見外,任何人都不許擅入‘江風小築’!”說完,身形一閃,便自不再理會慕容嬌,登峰而去。


    慕容嬌妙目凝光,看著辛人英的背影,搖頭苦笑說道:“這位殿下爺本來已頗怪僻,這次出外迴山,怎麽變得更複怪僻了呢?”


    ×  ×  ×


    就在辛人英心亂如麻,在她“江風小築”中,閉門獨處之際,正有兩位武林俊客,準備進入“巫峽”。這兩人,就是龍不潛和那位“北海三奇”中的“落拓書生”魏立言。


    魏立言邊自眺覽“西陵峽”與“巫峽”之間的無邊奇景,邊向龍不潛笑道:“龍賢侄,天下妙事真多,‘百草先生’公冶陀,還命‘血靈雞’飛返‘昆侖’,求取‘天堂金釵’,途遇‘蛇虯’襲擊,幾乎喪了性命,誰知那根‘天堂金釵’,根本早就在塗琬身上。”


    龍不潛歎道:“當時情況不妙,幾乎把我急死,幸而為琬姊除去男扮頭巾之際,發現她發上插有一根金釵,遂趕緊持交公冶師叔察看,果然就是那根渴欲求取的‘天堂金釵’!”


    魏立言笑道:“這就是‘吉人自有天相’,若非這麽一來,那條‘七星怪蛇’,怎樣保全?她師傅塗天琴的多年痼疾,又怎樣能夠痊愈,以便再出江湖,尅製‘巫山派’‘金釵令主’辛九香呢?”


    龍不潛噘著嘴兒說道:“可是這樣一來,我琬姊姊便帶著‘七星怪蛇’,與公冶師叔立即迴轉昆侖,替她師父治療痼疾,與我……”


    魏立言笑道:“賢侄何必如此惜別傷離?你塗姊姊不是答應盡快趕來,與我們會合,共赴‘巫山’之約麽?”


    龍不潛方待說話,魏立言又複“咦”了一聲,詫然說道:“這也奇怪,賢侄一提起塗琬立即滿麵相思神色,但對於那位與你關係更為密切的辛人英,卻似毫不思念……”


    龍不潛俊臉微紅,赧然接口說道:“這就是‘情’與‘欲’的區別,我與辛人英隻是一段荒唐遇合,彼此毫無情愫可言,怎會對她有甚思念愛慕之處?”


    魏立言笑道:“賢侄話雖不錯,你是光明磊落的奇男子,大丈夫,但對於一個女孩兒家,又怎能像世俗薄幸之輩那樣的始亂終棄?”這幾句話,卻把龍不潛聽得立即目光凝滯,愁容滿麵。


    魏立言伸手輕拍龍不潛的肩頭,向他表示安慰地,含笑叫道:“賢侄不要發愁,常言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我適才語中之意,就是勸你不要把辛人英視如仇敵,因為她是你塗姊姊的同胞姊姊,總要設法度化,使她改邪歸正才對!”


    龍不潛苦笑說道:“她雖是我塗姊姊的同胞姊姊,但自幼便受辛九香撫養,恐怕近墨者黑,惡性深重,不容易勸得迴頭!”


    魏立言道:“那不一定,雖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但人的本質,仍有極大關係,我不相信像塗琬那等資質心地之人,她姊姊會壞到甚麽地步。”


    龍不潛因與辛人英荒唐結合一節,是自己最感煩惱尷尬之事,遂岔開話頭,指著峽中奔騰江水,和兩岸壁立青山,向魏立言道:“魏師叔,‘西陵峽’將盡,前麵就是‘巫峽’,怎麽還未發現‘巫山派’的那群萬惡兇邪,有所蠢動呢?”


    魏立言微笑說道:“‘巫山派’自恃實力雄厚,目高於頂,大概在未曾進入他們的盤據範圍之內,不致有所動作。”


    龍不潛劍眉一挑,目閃神光說道:“魏師叔莫要忘了對方所贈我們那種隱含惡毒陰謀的‘佳賓證’,我們且找個倒黴蛋,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地,試上一試!”


    魏立言點頭笑道:“我已把那麵紅色木牌,裂為十二根紅色木針,並密貯皮囊之中,在未曾取用時,香味不會外泄!”


    龍不潛笑道:“我則幹脆把它弄成了一袋碎粉,凡遇‘巫山派’人物,都不著痕跡地向他們身上,彈上一些,看看有何結果?”


    魏立言冷笑道:“結果可想而知,這‘巫峽’之中,定有不少兇毒惡物,於嗅得木香之際,便會向身帶香味之人,發動襲擊!”


    龍不潛道:“魏師叔……”三字才出,他便凝神傾耳!


    魏立言也立即聽出,前麵十來丈外,一片江岸峭壁之後,似有武林人物的打鬥聲息。


    這時,龍不潛已以“蟻語傳聲”功力向魏立言悄然叫道:“魏師叔,那邊有人動手,我們且躡足潛蹤,悄然掩去看看……”


    他們因知長江三峽的水流太急,若是乘船,不僅多曆奇險,並須雇人背負,才可上行,萬一遇見“巫山派”兇邪,有所設伏,反斷送無辜性命,難以照顧!故而,他們不走水路,走陸路,是倚仗一身罕世功力,在長江北岸的峻嶺危峰間舉步飛馳。


    如今,他們發現情況,用不著棄舟登陸,隻消悄悄掩去,便可察看,以龍不潛與魏立言的那等精深造詣,自然不會有甚麽風吹草動,露出痕跡!


    到了那片峭壁,已可聽得壁後不住響起人的步履聲息,和“唿唿”破空掌嘯,果然有兩位武林人物,在壁後惡鬥!


    魏立言見這片峭壁,長約裏許,繞越費時,不如翻登十二三丈的壁頂之上,反而便於觀察。


    主意既定,遂雙手拊壁,緩緩揉升。


    本來這十二三丈石壁,在魏立言腳下,最多兩度點足借力,便可飛登,但那樣一來,難免不帶衣袂飄風之聲,使壁後動手雙方,有所驚覺!


    龍不潛見了魏立言這般動作,懂得他的心意,遂也與他采取同樣策略。


    等他們悄悄揉升,到了壁頂,壁後動手之人,竟已停止過招,正自對立發話。


    那是一個麵相獰惡的黑衣老叟,和一個約莫五十上下的黃袍道人。


    魏立言一見之下,正欲開口,龍不潛已以“蟻語傳聲”功力,向魏立言笑道:“魏師叔,我們來得巧了,那位黃袍道人,是我石叔父呢!”


    魏立言也認識那是“九龍”之中的“黃龍真人”石超然,遂點頭傳聲說道:“我和你石叔父也是道義之交,如今距離年底之期不遠,他們‘九龍’弟兄,也該陸續到了!”


    這時,隻聽壁下的“黃龍真人”石超然,向那黑衣老叟,冷然叫道:“譚揚,我以為你投靠了‘巫山派’那群兇邪,功力方麵,或有進境,誰知仍然吳下阿蒙,不是我百招之敵!”


    那名叫譚揚的黑衣老者聞言,冷笑一聲,目注石超然,揚眉說道:“石超然,你不要以為我是怕你,……”


    石超然狂笑道:“你不怕我,難道我怕你?”


    譚揚冷冷說道:“因為本派‘金釵令主’,業已通令天下武林中有頭有臉人物,於年底前往‘巫山神女宮’內,覲見朝參,你們‘九龍’弟兄,也在‘傳參’行列,才在期前,不便對你下甚辣手,否則,譚某早就要設法報複昔日‘北嶽恆山’的一掌之仇了!”


    石超然道:“你有力量報仇?就憑你這三腳貓兒功夫,和那見不得人的幾件暗器?……”


    譚揚似乎惱羞成怒地兇睛一瞪,獰視石超然,剔眉叫道:“石超然,你既不知天高地厚,要想作死,我便先給你嚐點厲害也好!”


    話完,倏然搶步欺身,一招“金豹露爪”,向石超然當胸拍到。


    石超然哂然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哂笑聲中,道袍大袖一展,迎著譚揚來勢,“唿”然拂出,雙方勁力一交,“黃龍真人”石超然身形巍然不動,譚揚卻被震得倒退兩步!


    這位黑衣兇人,雙手叉腰,目中兇芒如電地,厲聲叫道:“石超然,你休逞能,若是英雄,且再接我三記‘追魂手’吧!”話完,掌發!


    這次,他似乎凝的是“小天星”內家掌力,掌心隱而不現,要等擊中對方之際,才猝然發勁,向外全力登出!


    石超然笑道:“好,我就接你三記‘追魂手’,到看有什麽樣的‘追魂奪魄’威力?”


    這位“黃龍真人”,邊自發話,邊自右掌一翻,便向譚揚來勢迎去。


    誰知就在雙方掌勢,將接未接之刹那以前,空中忽有綠色細芒,閃了一閃!


    跟著,譚揚攻勢忽滯,整個人兒,似被“定身法”定住似的,原式不變,欺身探掌,看來異常令人好笑地,木然作狀呆立。


    石超然起初一怔,但目光電掃以下,便看出譚揚脅下衣外,露出了半截鬆針針尾。


    由於此見,再加上適才空中電閃的綠色細芒,石超然便知是有甚高人,以“鬆針打穴”的上乘內家絕技,把譚揚暗暗製住!


    他雙眉微挑,方欲轉身,兩條人影,已如絕世飛仙般,從峭壁頂端,飄然淩空飛降!


    石超然目光瞥處,首先認出“落拓書生”魏立言來,不禁含笑叫道:“魏兄久違,你怎麽這樣湊巧地,也來到此處,並施展絕技,出手助我?”


    魏立言青衫飄處,降落石超然的麵前,搖了搖頭,含笑說道:“石兄你弄錯了,我尚沒有這種在十丈高空以外,用‘鬆針’打穴的高明能耐,適才是你這位龍賢侄……”


    龍不潛不等魏立言話完,便自向石超然恭身一禮,陪笑說道:“小侄龍不潛,參見石叔父!”


    石超然搶前一步,雙手把住龍不潛肩頭,哈哈大笑說道:“龍賢侄,我已從你‘九現雲龍’冷子欣叔父的口中,聽得你藝成出道,‘九華’製兇之事,想不到不單絕學在身,連人品也出落得如此挺拔英俊!”


    魏立言點頭說道:“長江後浪推前浪,自古英雄讓少年,我們應知慚愧,於此次‘巫山’事了之後,大可逍遙自適,把造福人群,維護江湖正義的重大責任,交給龍賢侄等少年俊彥了!”


    龍不潛接口又說道:“石叔父,常言道:‘君子可欺之以方’,石叔父大概還不知道這譚揚老賊,業已動作卑鄙地,起了狠毒心腸。”


    石超然聽得龍不潛這等說法,微覺不解地詫然問道:“龍賢侄何以如此說法?”


    龍不潛走前兩步,抓住譚揚的那隻右掌,倏然翻轉,並把手指捏開。


    石超然目光注處,這才看見譚揚右掌中指以上,竟套了一個黑色指環,環上並有幾根短短銳刺!


    顯然,這些銳刺,必具劇毒!


    更顯然的是,倘若龍不潛不以“鬆針打穴”手法,製住譚揚,則自己一與對方雙掌互接之下,便慘遭暗算,大大的上了惡當,甚至於斷送性命!


    石超然看明究竟,不禁冷汗暗流地向龍不潛失聲問道:“譚老賊暗在右掌中指加套毒環之舉,我與他凝神對立,距離甚近,尚未發覺,賢侄高居崖頂,卻是怎樣……”


    龍不潛笑道:“這不是小侄感覺特別敏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剛剛身受過這種陰毒算計,險些斷送性命,有了經驗而已!”


    石超然聽他這樣說法,更是吃了一驚,目注龍不潛問道:“賢侄也受過這種陰毒算計,險些兒斷送性命麽?”


    龍不潛正待答話,那位“落拓書生”魏立言,已在一旁笑道:“身受其害的,不是龍賢侄,而是龍賢侄的一位紅妝密友!”


    石超然把兩道目光,盯在龍不潛臉上,“哦”了一聲,含笑說道:“賢侄的紅妝密友是誰?祥麟必侶威鳳,仙露定配明珠……”


    魏立言接口道:“石兄猜得不錯,那位姑娘不但在人品上與龍賢侄正如祥麟威鳳,仙露明珠般,匹配得過,功力成就方麵,極可能比龍賢侄還要強出半籌,她是‘天堂金釵令主’塗天琴的衣缽傳人名叫塗琬。”


    石超然高興得“嗬嗬”大笑說道:“這真是門當戶對,天賜良緣,想不到他們師傅的微妙感情,竟在弟子身上,有了著落……”


    話音未了即頓,換了滿麵驚容,向魏立言雙眉一皺,失聲問道:“魏兄,你方才是說那位塗琬姑娘,中了‘巫山’兇人的惡毒暗算?”


    魏立言點了點頭,指著譚揚右手中指上所戴的那隻有刺指環,含笑說道:“塗姑娘也是被人於對掌時,掌中暗藏毒物,加以計算,但她所中,卻是比這指環厲害百倍的‘地獄金釵’!”


    石超然因深知“地獄金釵”厲害,不禁“哎呀”一聲,滿麵愁色!


    魏立言繼續笑道:“石兄不要擔心,‘地獄金釵’雖然厲害,塗姑娘卻有‘天堂金釵’在身,可以返魂祛毒,故而並無大礙!”說完,便欲將塗琬誤中“地獄金釵”之事,向石超然加以細敘。


    龍不潛笑道:“魏師叔,我們先把這譚老賊打發掉,然後再從頭細敘好麽?你若在我塗姊姊誤中‘地獄金釵’之際,開始說起,石叔父也未必聽得明白?”


    魏立言頷首一笑,目光側顧石超然,指著譚揚,向他問道:“石兄,這譚老賊與你似有前仇,你打算對他怎樣處置?”


    石超然道:“他在歸附‘巫山派’前,本是兩手血腥的江洋巨寇,並有淫行,今日行徑,又如此卑鄙陰毒,還是殺掉……”


    這位“黃龍真人”,邊自說話,邊自微提右掌,業已滿麵殺機!


    龍不潛突然叫道:“石師叔,我想替這老賊,求個情兒!”


    此舉著實有點出於石超然的意料之外,他向龍不潛看了一眼,點頭笑道:“此賊本是被賢侄‘鬆針打穴’所製,我就交給賢侄,便宜處理了吧!”


    龍不潛先行伸手,替譚揚拔去脅下鬆針,然後一掌疾揮!


    “吧”的一聲,譚揚被製穴道,雖已解開,身形卻踉蹌出四五步去。


    龍不潛劍眉雙挑,朗聲叱道:“譚老賊,還不快滾,你若不服可以在‘巫峽’入口之處等我!”


    譚揚想不到身落人手,毒謀敗露之下,仍能有所僥幸?自然大喜過望地,立即抱頭鼠竄而去。


    石超然等譚揚身形杳後,方自目注龍不潛含笑問道:“龍賢侄,你不會無故為這譚揚老賊求情,莫非其中還另有奧妙?”


    龍不潛方一點頭,魏立言已向他微軒雙眉,緩緩笑道:“賢侄是否在適才一掌之上……”


    說猶未了,龍不潛便點了點頭,對魏立言含笑說道:“魏師叔猜對了,我是替那譚老賊搽點香粉,打扮打扮!”


    魏立言道:“好,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或許可以從這老賊身上,看出‘巫山’‘巫峽’之間,究竟藏有些甚麽樣的兇惡毒物?”


    石超然仍然聽得一頭霧水,微蹙雙眉地,苦笑一聲道:“魏兄和龍賢侄是在弄些甚麽玄虛?可把我悶在葫蘆裏了!”


    魏立言笑道:“石兄不要急,我這就把一切前因,向你細敘,因為稍時一入‘巫峽’,定必危機四伏,不一定準有時間,能從容敘話的了!”


    石超然聽他這樣一說,便尋了塊大石坐下,並取出隻扁扁酒瓶,遞向魏立言,含笑說道:“這是我從‘北嶽’帶來的極好‘汾酒’,魏兄也是杜康知音,且請嚐一嚐!”


    魏立言接過一嚐,連誇讚好酒,並對石超然揚眉說道:“這樁事,應該從八月中秋之夜的‘九華山玉筆峰’頂說起……”


    石超然搖手笑道:“不必,‘九華’之事,冷子欣兄已然對我說過,魏兄可以把此段省去。”


    魏立言又飲了兩口酒,遂改由蘇翔、冷子欣走後,塗琬現身,為龍不潛袪除所中蠱毒,並隨往“虎牙山”等情開始,加以仔細敘述。


    起初,龍不潛不僅在旁聆聽,並有所加以補充,使魏立言所說,毫無遺漏。


    但等說到“七十二屍古墓”之際,他卻俊臉微紅地,走了開去。


    當地是將進“巫峽”而未進“巫峽”的“西陵峽”末尾一段,奔騰急湍,夾岸危峰,“景色”二字,自然佳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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