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小冰殘殺“天龍霸主”朝元和尚,司馬彥責其太過殘忍,聶小冰當將經過情形詳為解釋。


    司馬彥靜靜聽完,聶小冰又自歎道:“彥哥哥請想,東方赫對於司徒姐姐,恨如眼中之釘,我怎能使他看出‘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曾中‘玄陰派’獨擅的‘玄陰截脈手法’,迫不得已,隻好趁著東方赫即將趕到當場的刹那之前,把那位正在開始縮骨抽筋的‘天龍霸主’,亂劍分屍,斬成了五六碎塊!”


    說到此處,好似心中歉然地,繼續搖頭歎息說道:“聶小冰仗劍江湖,扶持正義,在我‘湛盧古劍’之下,伏誅的窮兇極惡之徒,雖頗不少,但像今日殺得這般殘忍,倒還是破例第一遭,故而當時我一麵咬牙揮劍,一麵卻在心中不住暗念,阿彌陀佛!”


    司馬彥聽她一麵殺人,一麵念佛,不禁啞然失笑,但忽又想起一事,遂飲下半杯香茶,向聶小冰笑道:“冰妹,你剛才說是有樁天大喜訊?”


    聶小冰揚眉笑道:“當然有啊,隻是我故意賣了關子,尚未泄露口風對你說明而已,彥哥哥,這樁喜訊為何,你能猜得出嗎?”


    司馬彥搖頭笑道:“這等虛無飄渺,根本摸不著邊際之事,叫我如何猜法?”


    聶小冰又複把嬌軀侵入司馬彥懷中,柔情無限地低聲說道:“彥哥哥,我們能夠這樣親熱的日子,不大長了,因為‘無為仙子’歐陽絮姐姐,根本未曾遭劫,依然鮮龍活跳地遊戲人間。”


    司馬彥聽得絲毫不以為意,播頭笑道:“冰妹又來胡編亂說地尋我開心,縱令歐陽姐姐的神通再大,她能從那墳墓之中走出來嗎?”


    聶小冰笑道:“彥哥哥,你被歐陽姐姐騙得苦了,那座墳是空的,她還與你見過幾次麵呢?”


    司馬彥將信將疑地,搖頭說道:“胡說!胡說!我何嚐與歐陽姐姐見過麵兒?”


    聶小冰嬌笑說道:“難怪彥哥哥不信,歐陽姐姐的掩飾安排,委實太妙,若非司徒姐姐把這樁事兒的本源始末,仔細對我說明,我也有點不相信呢!”


    司馬彥見她說得煞有其事,不禁瞳目愕視。


    聶小冰嫣然一笑,緩緩說道:“歐陽姐姐是以化身與彥哥哥見麵,她就是你認為人品既比你瀟灑,武功又比你高明的那位莊伯樂呢!”


    司馬彥對於莊伯樂,本有若幹懷疑之處,如今聽了聶小冰這樣說法,才從恍然之中,鑽出一個大悟;聶小冰見他已有所悟,遂把自己聽得司徒潞所說之話,完全轉告,說完並含笑問道:“彥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無量山黑眚穀’前,所訂的十年之約?”


    司馬彥聽了“無為仙子”歐陽絮未死經過,心頭百感交集,茫茫然地點了點頭。


    聶小冰神色黯然,強笑說道:“彥哥哥,若照‘十年之約’規定,我在得知歐陽姐姐確實未死以後,便應飄然遠引,不再迴到‘北邙鬼府’和你見麵,但一來衛道降魔大業已到決戰關頭。二來我們又均身服毒丸,須待悟非大師盜藥解救。我遂不得不略變所約,等到與你共赴四月初一‘六詔’盛會以後,再作彼此東西的伯勞飛燕。”


    聶小冰說到後來,雖然強抑心酸,不令一雙妙目中所含盈盈珠淚垂落,但語音之中,顯露出無法掩飾的悲淒韻味。


    司馬彥靜等她說完以後,方自拉著聶小冰的素手,麵色平和地,搖頭含笑說道:“冰妹,歐陽姐姐未死之事,雖是一樁喜訊,但卻是有關衛道降魔大業上的喜訊,對於你我私人感情方麵,影響恐怕不會太大。”


    如今輪到聶小冰大為驚訝起來,她圓睜妙目,凝視著司馬彥愕然問道:“彥哥哥,我不懂你的說法。”


    司馬彥苦笑說道:“我從‘無為仙子’歐陽姐姐的所作所為之上,看出她可能是因嚐盡情海辛酸,劫後重生,綺夢已醒,心中盎然道念,毫無兒女情思,她對我雖曾奇妙萬分地結過一段‘無垢情緣’,但業已準備把你及‘東海龍女’艾紫君安排成她的化身,代為了結,她本人決不願再投入塵俗情網之內。”


    聶小冰恍然說道:“彥哥哥,你分析得好像有點道理。”


    司馬彥輕伸猿臂,把聶小冰的驕軀,攬入懷中,向她耳邊,語出至誠地,低低說道:“冰妹,慢說歐陽姐姐分明業已潔身自遠,永斷情絲,就算她仍對司馬彥有情,我也不會負你,定不和你成為各自東西的伯勞飛燕。”


    聶小冰聞言,失聲叫道:“彥哥哥……”


    三字才出,便情緒激動得語不成聲,伏在司馬彥懷中,不住嚶嚶啜泣。


    司馬彥俊臉之上,也滿布縱橫情淚,向聶小冰加以安慰,柔聲說道:“事因時異,情由心生! ‘無量山黑眚穀’口的‘十年舊約’,早成明日黃花,司馬彥與聶小冰之間,縱令地老天荒,海枯石爛,也此情弗渝,永不分離。”


    聶小冰玉頰上淚跡模糊地,喃喃說道:“彥哥哥,我覺得我既不應該離開你,又不應該不離開你,心中難過萬分,好矛盾啊!”


    司馬彥歎息說道:“我懂得冰妹的矛盾之意,但我已有了鐵定不移決心。”


    聶小冰問道:“你有什麽鐵定決心?”


    司馬彥鋼牙一咬,斷然答道:“在歐陽絮、聶小冰、艾紫君三位絕代紅妝之中,我決不負你,彼此地老天荒,長相廝守的深盟已定,至於歐陽姐姐及艾小妹方麵,則不必勉強,隻聽憑一個‘緣’字安排,倘若有緣,不妨圓圓滿滿地一床四好,倘若無緣;也不妨落花明月,萬古相思……”


    聶小冰不等司馬彥話完,便即含淚笑道:“彥哥哥,我萬分感激你對我的不變深情,但卻要求你能聽從我的一點修正意見。”


    司馬彥微笑說道:“冰妹有話請講,但我已把心事表明,決不許你故作嬌情地再說那些舍己耘人之語。”


    聶小冰搖頭歎道:“為人無不自私,魚玄機說得好:‘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彥哥哥既然對我說了這種赤裸裸的情深義重話兒,我哪裏還會再複合己耘人,甘心獨自嚼盡相思,終身傷心飲恨?但人須重義,事貴兩全,我所要求你聽從我的隻是七個字兒。”


    司馬彥笑道:“冰妹請說,是七個什麽字兒?”


    聶小冰拭去藕上淚痕,正色說道:“這七個字兒就是‘盡人事而聽天命’,我們對於歐陽絮姐姐及艾紫君小妹,均須做到一切所應做之事,然後再聽憑天命緣法安排,若能如此,我們在褪卻‘守宮砂’的定情之夕,才會心安理得,毫無愧怍。”


    司馬彥俊目閃光,點頭說道:“冰妹這種說法,情義兩兼,我自然極度讚同,好在四月初一大會,轉瞬即屆,正邪興敗,兒女情緣,都可於大殲群魔之後,作一了結。”


    聶小冰見司馬彥深情款款,對自己言聽計從,不禁又高興得偎在他的胸前,嗚咽不已。


    一宵無話,等到次日清晨,“玄陰教主”東方赫便僧同司馬彥、聶小冰等兩位副教主,及新參與“玄陰教”的神偷護法悟非大師,一同離卻“北邙”,趕赴“六詔山惡鬼穀”而去。


    途中聶小冰想起一事,又向東方赫含笑說道:“東方大哥,小妹聽得一樁江湖傳聞,說是‘重光公主’司徒潞,業已把‘重光派’解散了呢!”


    東方赫“哦”了一聲,揚眉問道:“三妹,你知不知道司徒潞為何好端端地解散‘重光派’,莫非她受了什麽重大挫折?”


    聶小冰搖頭笑道:“詳細情形,我不知道,隻聽說‘王屋山長明穀’內,曾遭過火劫,‘重光派’已由司徒潞下令解散,蕩然無存。”


    東方赫聽得眉頭微皺說道:“這樣一來,我想尋找司徒潞,痛加處置,以消宿恨之事,恐怕不容易了。”


    聶小冰揚眉笑道:“東方大哥放心,你還怕司徒潞會不參與四月初一的‘六詔大會’嗎?”


    東方赫雙眉一挑,厲聲笑道:“司徒潞倘若也到‘六詔山惡鬼穀’中,倒是我決意恩仇的絕好機會。”


    司馬彥搖頭笑道:“東方大哥,小弟不同意你這種想法。”


    東方赫向司馬彥訝然注目,司馬彥又複微笑說道:“要想收拾區區一位‘重光公主’司徒潞,無論何時何地,均可為之。東方大哥既然參與‘六詔大會’,似應把全副心力,放在被舉世武林人物,推為無上高手的‘仙肌嫫母’餘不邪,及‘赤手妖龍’姬玉城兩位蓋代魔頭身上。”


    東方赫靜靜聽完,點頭說道:“司馬二弟說得對,射人射馬,擒賊擒王,我隻要能倚仗多年苦學,鬥敗‘仙肌嫫母’及‘赤手妖龍’,則‘東方赫’三字,不脛而走,名重江湖,‘玄陰教’也會自然而然地,隨之而成為武林霸主。”


    四人一路談笑,趕奔“六詔”,終於在“惡鬼穀”中的“千人坪”上,與“重光公主”司徒潞相遇。


    雙方席位,相隔頗遠,東方赫等,到眼便即認出這次是以本來麵目赴會的司徒潞,但司徒潞卻因他們均是身穿骷髏長袍,臉帶四人貌相完全相同的特製人皮麵具,而弄得有些莫名其妙,暗自心中猜測。


    東方赫因聽從司馬彥勸告,隻向司徒潞狠狠瞪了幾眼,果然沒有甚發作。


    聶小冰則聰明絕頂,她見司徒潞的一雙炯炯目光,不時向自己等人投來,目光中並滿含關切神色,遂恍然頓悟,藉著假作飲酒,暗用“蟻語傳音”功力,向司馬彥及悟非大師耳邊說道:“彥哥哥、悟非大師,司徒姐姐也因想出她萬密一疏,在那‘天龍霸主’朝元和尚身上,留下‘玄陰截脈手法’破綻之事,而替我們深為擔憂,如今正不斷打量,猜疑難決,我們應該各自設法於不動聲色之下,微露本相,使司徒姐姐放心才好。”


    話完,首先卷起骷髏長袍大袖,伸手執壺,替東方赫斟了一杯美酒,並向他壓低語音,含笑說道:“東方大哥,少時‘仙肌嫫母’餘不邪等,倘若問起那‘天龍霸主’朝元和尚,你便說留在‘北邙鬼府’,未曾帶來,千萬不可說出業已被我亂劍分屍而死。”


    東方赫一麵舉杯飲酒,一麵點頭笑道:“我懂得三妹之意,你是不是恐怕‘八霸幫’中群兇,在得知‘天龍霸主’朝元和尚慘死以後,會對你那位心神被迷的好友‘東海龍女’艾紫君,痛加報複?”


    聶小冰含笑頷首,又複頗為殷勤地,再替東方赫把杯中斟滿。


    她這兩度斟酒之舉,果是一種極為高明,絲毫不動聲色的暗打招唿妙法,已使那位心中憂疑頗久的“重光公主”司徒潞,為之愁眉立解,寬心大放。


    因為聶小冰肌膚晶瑩如玉,才有“玉琢嫦娥”之稱,如今兩度卷袖伸手,露出雪藕似的玉臂,為東方赫執壺斟酒,自使那玲瓏剔透的司徒潞入眼便知在這寬大骷髏黑袍以內,是位以“龍虎風雲劍法”飲譽武林的紅妝女俠。


    司馬彥則乘著司徒潞目光掃到自己身上之際,伸手向左耳垂上,指了幾指。


    這種動作,也使司徒潞點頭微笑,會意出這人皮麵具之下的左耳垂上,有一粒自己親手所點的“守官砂”紅痣。


    悟非大師的表現身份動作,更為簡單明了,他隻把雙掌合十胸前,做了一個膜拜念佛之狀。


    他們三人,把這啞謎打完,東方赫自然翼冀無覺,司徒潞卻已笑逐顏開,心頭雪亮。


    這時,“八霸幫”中弟子參拜“八大霸天”的典禮已完,“仙肌嫫母”餘不邪目光略掃“千人坪”上的正邪各派群豪,也不站起身形,隻是大邁邁地坐在她那張滿鑲珠寶,豪華無匹的“總督幫”寶座以上,微一拱手,發話說道:“各位武林高朋……”


    一語方出,立即愕然住口……因為她這語音竟被突然傳來的“當當當”三記鍾聲悶響截斷。


    形容鍾聲,多用“脆響”,如今卻為何必用“悶響”?


    因為一來“惡鬼穀”口距離“千人坪”稍遠。二來在這些武林大行家耳中,一聽便知三具金鍾,均被來人擊破。破鍾之聲,自然有些發啞,不似好鍾清脆。


    司徒潞知“惡鬼穀”口情形,聞聲之下,不禁大吃一驚,因來人不僅能連擊穀口所懸上、中、下三具金鍾,並把三具金鍾,一齊擊破,其功力之高,委實是驚世駭俗。


    “仙肌嫫母”餘不邪與“玄陰教主”東方赫等兩位絕世高手中的高手,現在“千人坪”上,則來人定是另外兩位絕世高手中的高手“無為仙子”歐陽絮,或“赤手妖龍”姬玉城的其中之一。


    但在這兩人之中,來人是“赤手妖龍”姬玉城的成份又大於“無為仙子”歐陽絮,因為歐陽絮決不會如此劍拔弩張,兇驕狂妄,才到穀口便擊破金鍾,炫耀武技。


    司徒潞猜想得果然不錯,片刻過後,“赤手妖龍”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綠綺舅甥偕同一位身著直紅道袍的年老道人,便自到達“千人坪”上。


    如今舉世中有頭有臉的武林好手,差不多均已到齊,隻有那位宛若神龍隱現,令人無法捉摸蹤跡的“無為仙子”歐陽絮,猶未露麵。


    “仙肌嫫母”餘不邪再度微一拱手,向“千人坪”上的舉世群豪,發話說道:“本幫開幫典禮已畢,各位武林高朋之間,若有過節,無妨藉這難得聚首良機,互作交代!或是各尋對手,切磋神功,以為這‘六詔大會’,留些不磨紀念才好。”


    餘不邪語音方了,“毒蝟霸主”柳文宗便即站起身形,目光環掃全坪,抱拳厲聲問道:“那位是來自‘北邙鬼府’之中的‘玄陰教’東方教主?”


    東方赫見人家指名相唿,自然立起身,抱拳笑道:“在下便是東方赫,柳霸主有何見教?”


    梆文宗向他盯了幾眼,冷笑說道:“東方教主,我盟兄‘天龍霸主’朝元大師何在?”


    東方赫微笑答道:“朝元大師因身感不適,未曾同來,如今正在我‘北邙鬼府’之中,被東方赫囑令手下,禮若上賓,柳霸主盡管放心,不必掛念。”


    柳文宗聞言,冷笑幾聲,正待邀請東方赫下場一會,卻聽得“仙肌嫫母”餘不邪向自己人低聲說道:“柳霸主,你暫時莫對東方赫翻臉,我們要集中全力,先行撲滅‘赤手妖龍’姬玉城這名棘手大敵……”


    餘不邪話猶未了,已有一家霸主,憤然站起身形,離開黃金寶座,縱出“八霸壇”,向千人坪中央準備作為群雄競技之用的一大圈收拾得極為幹淨平坦的石坪走去。


    這家霸主,就是“武林八霸天”中,性情最為剛暴猛烈的化外兇苗“飛環霸主”烏都拉。


    司徒潞一見烏都拉下場便知這位“飛環霸主”,可能是要尋找自己,出出那口在“烏蒙山”中的被騙惡氣。


    烏都拉走到場中,果然目光中兇芒如電,覷定司徒潞,用頗為流利的漢語,厲聲叫道:“請來自‘王屋山長明穀’,執掌‘重光派’門戶的‘重光公主’司徒潞,下場答話。”


    在這種舉世群雄畢集之處,誰也不會示弱,司徒潞自然應聲站起身形,盈盈緩步,走到場中,向“飛環霸主”烏都拉,含笑說道:“王屋山長明穀中,已可任人遊覽,‘重光派’,也因司徒潞自覺尚無領導手下,開創一家宗派德能,業經宣告解散,司徒潞乘此機會,向中原道上的武林同源,璧謝所賜的‘重光公主’四字。”


    “飛環霸主”烏都拉本對司徒潞恨入骨髓,才搶先下場,要想殺以泄憤,但如今見了她這副宜嗔宜喜,美俏萬方的絕世風神,又不禁自然而然地,愛心漸起,恨意漸消,語音轉變成頗為和緩問道:“司徒姑娘,你在‘烏蒙山’中,化名‘冷慕環’之事,把我騙得好苦?”


    司徒潞微笑道:“江湖人物幻變形容,更易名姓之事,太以尋常,烏霸主何必對其重視,但承蒙你贈與飛環,借給麵罩,才使司徒潞得能先期進入貴幫重地觀光一番,卻理應就此致謝,並將三枚飛環,一具麵罩,敬為奉趙。”


    話完,取出那具特製麵罩及三枚金環,托在手中,向這“飛環霸主”烏都拉,含笑遞去。


    烏都拉不接麵罩飛環,隻是目注司徒潞問道:“司徒姑娘,你知道我贈你三枚金環之意?”


    司徒潞因曾聽“大頭霸主”紀西屏加以解釋,知道烏都拉對於自己頗有求凰之想,遂微蹙雙眉,避而不答,冷然說道:“烏霸主請把這三枚金環,一具麵罩取迴。”


    烏都拉畢竟是位化外兇苗,心性粗直,聞言之下,怪笑說道:“司徒姑娘,你既不懂,我便告訴你吧,我送你三枚金環之事,就是想要你做我老婆。”


    司徒潞雖然極為倜儻大方,但當著天下群雄,也不禁被烏都拉這句“想要你做我老婆”之語,羞臊得麵紅耳赤。


    對於這等粗莽兇苗,自不必反唇相譏,司徒潞羞怒難泄之下,神功暗聚,雙掌猛合再分,竟把那三枚金環及一具麵罩,一齊震碎撕毀。


    那具特製麵罩,雖代表一家霸主身份,倒還不甚緊要,但烏都拉這種兇苗,對那三枚金環,卻向來看得幾乎比性命還重,一見金環震碎,不禁麵色慘變,宛若厲鬼兇神般,向司徒潞顫聲問道:“你……你……竟敢毀我金環?”


    司徒潞“哼”了一聲,冷笑說道:“毀你三枚金環,有什麽大了不得?你再敢信口胡言,放肆無禮,便小心我把你雙臂間所有金環,連你那顆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的腦袋一起毀了。”


    “飛環霸主”烏都拉聞言,怒視司徒潞,用苗語嘰哩咕嚕地向她怪叫一陣,並拾起一截碎環,略微劃破自己左手中指,使碎環沾上鮮血。


    “你這是作甚?”


    烏都拉改用漢語,獰笑答道:“你犯了我們‘金環苗族’的最大忌訊,除非立即答應做我老婆,否則我就要用這截帶血金環,把你全身上下,一寸一寸地割裂而死!”


    這時,馬空群在“八霸壇”上,見雙方勢必動手,遂走到“仙肌嫫母”餘不邪身邊,雙眉微蹙,向餘不邪附近低聲說道:“餘大姐,司徒潞功力不凡,‘飛環霸主’未必能是她的對手,要不要……”


    馬空群話猶未了,“仙肌嫫母”餘不邪便把臉一沉,神色不悅地接口說道:“馬霸主,‘飛環霸主’烏都拉不奉我命,擅自出陣,縱遭大敗,也是咎由自取。何況當著舉世群雄,更不能一開始就怯敵貽笑。”


    餘不邪聲色俱厲,不僅馬空群悚然而退,並使“八霸壇”


    上的其他霸主,均聽得分明,未便再有所陳說。


    場中的司徒潞則在見了“飛環霸主”烏都拉那副兇神惡煞模樣之後,不禁冷笑一聲,揚眉說道:“烏都拉,你打算怎樣動手?”


    “飛環霸主”烏都拉兇睛一瞪,厲聲答道:“十三隻飛環,一柄苗刀,七十二式伏虎掌。”


    司徒潞失笑說道:“這樣倒好,暗器、兵刃、掌法三陣,一齊施為,也算是今日這‘六詔大會’之上的一出開鑼好戲。”


    “飛環霸主”烏都拉身形忽閃,倒縱出三丈有餘,兩條長臂一垂,便各握了三枚金環在手。


    ?就鉸褐道他金環厲害,遂也不敢怠慢,伸手入懷,取出一件奇異兵刃?p>  這件兵刃,看來毫不起眼,就像是一根長約七尺,粗如拇指麻索,隻不知經過什麽油質浸泡,有點閃閃發光而已。


    “飛環霸主”烏都拉“咦”了一聲叫道:“司徒潞,你怎麽不取暗器?”


    司徒潞雙手分握麻索中央,使兩頭各自垂下了三尺左右,向這“飛環霸主”烏都拉,揚眉說道:“烏都拉,我的‘玄陰鐵線’,雖然薄負時名,卻向來不愛使用,且以這根‘追魂索’,破掉你的十三金環便了。”


    烏都拉雖是一位身負奇學的化外兇苗,但在見識方麵,終仍遠遜於中原奇挾,他哪裏會看得起司徒潞手中這根宛著麻繩的“追魂索”?一聲怪笑,雙臂齊揚,手中六枚金環,化成左三右三的六圈飆轉金光,劃空飛出。


    “千人坪”上的滿座群豪之中,除了身為“玄陰教”副教主的“離垢書生”司馬彥,“玉琢嫦娥”聶小冰外,便是新出江湖的“玄陰教主”東方赫,對場中形勢,最為關懷,他一來想看看所謂“武林八霸天”,究竟是些什麽人物?二來更想看看一別十餘年的師妹司徒潞,如今在功力方麵到了什麽境界?


    司徒潞剛把“追魂索”取出,東方赫便向司馬彥低聲笑道:“司馬二弟,你知不知道司徒潞手中這根‘追魂索’的來曆?”


    司馬彥搖頭笑道:“小弟雖然不知,但從東方大哥的語氣之中,可以略微聽出端倪,大概這根‘追魂索’,也是你的師門至寶。”


    東方赫點頭笑道:“司馬二弟真個聰明,猜得絲毫不差,這‘追魂索’是由十三條‘鐵絲蛇筋’,合搓而成,寶刃難斷,烈火難焚,並可打散一切金鍾罩、鐵布衫、十三太保橫練等護身功力。”


    聶小冰一旁笑道:“東方大哥,你如今是不是希望司徒潞死在‘飛環霸主’烏都拉的‘飛環苗刀伏虎掌’下,免得你再尋她泄恨?”


    東方赫搖了搖頭,微笑說道:“聶三妹,你猜錯了,我雖恨極司徒潞,但隻想親手殺她,在她與外人動手時,卻依然盼她獲勝,才顯得‘玄陰’一派武功,冠冕江湖,壓蓋一切。”


    司馬彥聞言,不禁暗歎武林人物的門戶之見,確實牢不可破。


    他們方在談笑,“千人坪”上群豪,已於一片“叮當”脆響以後,發出了一片由衷讚美的歎息之聲。


    原來“飛環霸主”烏都拉那六枚金環發出以後,本是三左三右,分別旋飛,但到了司徒潞麵前五六尺處,卻突然往中一合,似欲互相撞擊。


    司徒潞一來江湖經驗豐富。二來兩進“惡鬼穀”,並曾一度身為“霸主”,多少也總摸清幾分烏都拉的手法路數。知道若容這三左三右的六枚金環一合,便會由互相激撞,再生錯勁,漫空飄旋不易捉摸。


    自己神功早聚,身法又妙,雖然未必會懼怯這些旋飛金環,但最穩妥的手段,卻還是乘它不曾中合,妙用未生之際,將其徹底毀掉。


    司徒潞因“無為仙子”歐陽絮直到如今還未出現,司馬彥與聶小冰的髒腑奇毒,不知已否祛除?今日這場“六詔大會”


    之上,顯然邪焰高於正氣,必然盡量樽節精力,以應付艱險局麵,故而心中主意方定,真氣立提,便在金環未合之前,淩空縱起。


    她是斜斜縱起,迎向右方,手中“追魂索”往前一穿,便使郡從右麵飛來的三枚金環,一齊套在這“追魂索”上。


    環光剛把索影套住,司徒潞一聲清叱,右臂電掄,用那帶著三圈金光的“追魂索”影,猛向左方飛來的三枚金環,狠狠砸去。


    這種動作極快,筆者寫來雖慢,但司徒潞縱身、挺索、索環、砸環,都是在一刹那間。


    “叮當”脆響起處,那六枚環成了萁豆相煎,自傷其類地碎落一天金雨。


    “千人坪”上的群豪見狀,齊為司徒潞的靈心巧思,及敏捷身手而晴暗喝彩。


    但司徒潞心中,卻充滿警覺,毫未得意。


    因為她知道“飛環霸主”烏都拉的飛環手法,絕世無雙,十三金環中,隻被自己破了六環,還有七環未發。


    果然群雄驚歎之聲未了,空中“錚錚錚”地,業已連響起一片金環交錯之聲。


    換句話說,前六枚金環,剛碎成一天金雨墜落,後七枚金環立即化成漫天旋光,把司徒潞的身形罩住。


    常言道:“隻要功夫探,鐵杵磨成針,萬般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司徒潞便是有心人,她深知苗人複仇之心最切,自己騙了“飛環霸主”烏都拉,日後必成死敵,遂在閑暇之中,專門研究了一些應付這化外兇苗漫天飛環的神奇身法手法。


    如今,身法落地,漫天環影,已罩當頭,換了任何人也必有點手足無措。


    但司徒潞卻會者不忙,香肩微搖,又從由漫天飄飛,變成一齊向她集中襲擊的金環光影之中,拔空三丈。


    這—次,“千人坪”上群豪,多半驚奇得肅然無聲,其中隻有五人,各自為司徒潞拍掌叫好。


    五人中的三人,自然是“玄陰教主”東方赫,與他手下兩名副教主,“離垢書生”司馬彥,及“玉琢嫦娥”聶小冰。


    另外兩人,卻是曾經女扮男裝,和司徒潞有過一段情,騙去她“大還丹”的“翠眉妖女”姬綠綺,和她舅父“赤手妖龍”姬玉城。


    原來司徒潞破這七枚金環的身法手法,神奇巧妙的簡直令人目瞪口呆,歎為觀止。


    她僅僅從罩身環影之中,衝天縱起,別無其他動作。


    但司徒潞衝出環影以後,空中哪裏還有半枚飛環,竟被她在一瞬之間,全數淩空收去。


    群雄百目齊注,看得分明,隻見司徒潞左右足尖,各挑一枚金環,左手纖纖玉指之間,夾著兩枚金環,右手“追魂索”


    上,套著兩枚金環。


    隻有六枚,還有一枚金環,卻在何處?


    這一枚收得更妙,也更使群豪驚得瞪目無聲,是被司徒潞在臨縱身時,甩去罩頭絲巾,用腦後馬尾把一枚金環卷住。


    東方赫哈哈大笑,向司馬彥得意說道:“司馬二弟,‘玄陰’一派武學,果然不凡,司徒潞這大破十三環的身法,業已技震群雄。”


    “嗆啷啷啷啷……”東方赫一語未了,場上又是一片金鐵交鳴聲息。


    司徒潞身未落地,雙足微揚,先把足尖所挑的兩枚金環,向“飛環霸主”烏都拉淩空踢去。


    然後左手一揚,右手一揮,再把長發一甩,又複發出了五枚金環。


    司徒潞有意先聲震人,她在這七枚金環之上,又用了相當功力。


    七環或先或後,或左或右,本是毫無規則亂飛,但到了“飛環霸主”烏都拉身前七尺之處,卻前環慢,後環快,右環左,左環右地,自行整整齊齊,疊成一堆,向這金環霸主化外兇苗飛去。


    司徒潞秀眉雙挑,揚聲笑道:“司徒潞有愧古人,藺相如能原璧歸趙,我隻能還你七環,那六隻已碎金環,卻還不成了。”


    烏都拉哪裏還有臉麵,再接金環?雙目兇光如血,厲嘯一聲,突然拔出身邊一柄奇形苗刀,向淩空飛來的七枚金環,揮刀怒劈。


    苗刀鋒芒驚人,精光電掣,脆響紛紛,硬把那七枚金環,劈成了十四枚半圓形的碎環墜地。


    十三枚金環破後,怪事突來。


    司徒潞突然聽得有人用“傳音入密”神功,向自己耳邊發話。


    這發話人的口音,竟是司徒潞苦盼已久的“無為仙子”歐陽絮,她向司徒潞耳邊,緩緩笑道:“司徒姐姐,常言道‘除惡務盡’,‘武林八霸天’個個窮兇極惡,無一能留,對這‘飛環霸主’烏都拉,你盡管痛下絕情,為西南一帶的苗民除害,隻在大破‘八霸幫’後,對從惡之中,略予迴頭機會,以稍體上天好生之德便了!你師兄東方赫,武學極高,我想利用他與那極紮手的‘赤手妖龍’姬玉城,互相惡鬥,縱難兩敗俱傷,也必雙方盡耗功力,不足再為大患!故姐姐除卻烏都拉後,無妨委屈求全,向東方赫低頭和好,則既可助我完成妙策,又可與司馬彥、聶小冰等,明目張膽的共同會合。”


    司徒潞聽完話後,不禁驚奇欲絕。


    因為無論功力多高的武林高手,在施展這擇人專注的“傳音入密”神功之時,均有相當限度,無法過份及遠。


    換句話,自己適才既聽得這一番傳音之浯,則“無為仙子”歐陽絮,必在“千人坪”上。


    但先前曾經密切注意,如今又複目光細掃,仍未見著這位神出鬼沒,武功絕世的至交姐妹蹤跡?難道她是易容變服,參與這“六詔大會”……


    司徒潞念猶未了,一片冷森森的苗刀精記,業已攔腰卷到。


    烏都拉此時因視如性命的所有金環業已全毀,自然急怒心瘋!他橫刀待敵片刻以後,見司徒潞目光四掃,茫然出神,並未理會自己,遂兇心大發,鋼牙挫處,一式“浪卷流沙”,便向司徒潞揮刀偷襲。


    司徒潞何等功力?烏都拉刀光才掣,她便冷笑揚眉,一式“旋葉離枝”,飄退三尺,手中“追魂索”帶著驚魂銳嘯,向這無恥偷襲的化外兇苗,斜肩砸下。


    苗刀僅約三尺有餘,“迫魂索”卻長達七尺!司徒潞這一往後飄身,烏都拉所發那招“浪卷流沙”,自然卷空,但對方“追魂索”的劃空銳嘯,卻已到了自己頭上。


    烏都拉功力不弱,但卻吃虧在見識太淺,他一來以為手中苗刀,鋒芒絕世,無堅不摧,二來仗恃身有“十三太保橫練”,能避刀劍鞭棍,遂對司徒潞斜肩砸到的“追魂索”,不願閃躲,一式“斜撥雲霓”,揚刀上撩,想把對方的長索削斷,聊報金環被毀之恨。


    但司徒潞的“追魂索”,是由十三根“鐵線蛇筋”,合扭而成,哪裏是苗刀能斷?


    既不能斷?則軟兵器見硬即彎,烏都拉左肩以上,遂被“追魂索”的索梢,重重鞭了一下。


    苗刀削不斷“追魂索”,“十三太保橫練”也禁不起貫注內家真力的“錢線蛇筋”!“吧”的一聲脆響,烏都拉失聲慘唿,蹌踉幾步,背後被鞭之處,立即腫起了一條高高血印。


    司徒潞既經“無為仙子”歐陽絮暗中囑咐,手下那肯留情?追蹤進手,連發絕招,施展“小追魂奪命連環神仙索法”,把烏都拉圈入了一片蕩魄驚魂唿唿嘯聲的彌天索影之內。


    “八霸壇”上,與“飛環霸主”烏都拉交情較深之人,自然是那如今身為“毒蝟霸主”的“南荒毒蝟”柳文宗,但柳文宗雖看出烏都拉不敵司徒潞,頗有生命之慮,卻因適才“仙肌嫫母”餘不邪已為此事斥責馬空群,自己遂不便再向總督幫請命捷手。


    又過十來照麵,“飛環霸主”烏都拉業告身法淩亂,危機時現,性命已在唿吸。


    柳文宗見狀,委實忍耐不住,向“仙肌嫫母”餘不邪微抱雙拳,陪笑說道:“餘總督幫……”


    —語方出,“仙肌嫫母”餘不邪便自臉色如冰,目光電掃“八霸幫”上的“六大霸主”,向柳文宗搖手沉聲說道:“柳霸主不必多言,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八霸幫’全幫榮辱聲譽,重於任何個人,那裏能在大會才開之際,便即怕死貪生地貽笑天下?萬一‘飛環霸主’真遭不幸,我必設法殺卻司徒潞,替他報仇,幫中倘再有人對此多言,莫怪餘不邪要以‘總督幫’身份,毫不容情,按照故違幫規處置!”


    餘不邪語音方了,“千人坪”中央戰場以上的血雨已飛,“飛環霸主”烏都拉,被司徒潞縱身淩空,施“神仙三索套金蟾”的散手絕招,用“追魂索”打中天靈,裂腦斃命。


    烏都拉的腦漿血雨方飛,一條高大人影,突然搶步入場,厲聲怪嘯,向司徒潞猛撲而去。  這條高大人影,便是烏都拉手下那位,號稱“神力金剛”


    的花皮蠻子。


    “仙肌嫫母”餘不邪高據“總督幫寶座”之上,正向“東海龍女”艾紫君含笑舉杯,欲待飲酒,忽見如此情形,不禁勃然變色,十彩宮袍的大袖拂處,便把手持酒杯,遙向場中擲出。


    “神力金剛”花皮蠻子尚未撲到司徒潞身前,已被淩空飛來的那隻酒杯,打中了眉心部位。


    “仙肌嫫母”餘不邪的功力,委實驚人,這隻細瓷酒杯,業已深深嵌入花皮蠻子腦中,幾乎代替了他的鼻子部位,卻不僅杯仍未碎,連杯中美酒,也未有所溢出。


    直等花皮蠻子的屍身一倒,方流了他滿臉酒漬與赤紅鮮血,粉白腦漿,棍合成了一副不忍卒睹慘狀。


    這種情況,自然看得全場默然。


    但仍有一陣聲震四山的洪烈狂笑,自默然之中響起。


    發笑之人,是“赤手妖龍”姬玉城,他不僅發笑,並在笑聲收歇以後,手指“仙肌嫫母”餘不邪,軒眉叫道:“餘不邪,你處置的好!所用手法,也夠得上稱為一絕,照姬玉城看來,堂堂‘八霸幫’中,僅有你這‘總督幫’還可算是一位人物。”


    餘不邪冷冷看了這“赤手妖龍”姬玉城一眼,哂然未答,側過臉兒,向“東海龍女”艾紫君說道:“艾小妹代我傳令,命他們收屍掩埋,並獻上各種佳肴名酒,請與會嘉賓,一麵飲用,一麵再彼此各尋對手,切磋武技。”


    艾紫君如言傳命,暫時使這“千人坪”上,又從殺氣騰騰,轉化為觥籌交錯。


    司徒潞姍姍舉步,退出場中,但卻未迴歸本座,竟直向東方赫,司馬彥,聶小冰,悟非大師等所坐席次走去。


    司馬彥、聶小冰等,不知司徒潞的來意,尚以為她是來向東方赫有所質詢,有點為她提心吊膽。


    東方赫則目光冷冷斜睨,自那副精巧得可以表現喜怒哀樂的特製人皮麵具之上,浮現出一絲陰譎笑意。


    司徒潞走到席前,霍然止步,向東方赫一抱雙拳,恭身說道:“小妹司徒潞,參見東方師兄。”


    東方赫想不到司徒潞竟對自己這等禮貌,遂擺了擺手,冷然說道:“我是‘玄陰’門下的不肖棄徒,不敢當司徒公主的如此稱謂。”


    司徒潞陪笑說道:“多年久別,東方師兄怎的還盛氣未消?要知道恩師昔日隻是被師兄一時觸怒,才負氣越次傳宗,但小妹始終卻不敢執掌‘玄陰’門戶。”


    東方赫眼皮一翻,目注司徒潞問道:“你是名正言順的‘玄陰派’掌門人,為什麽不敢執掌此職?”


    司徒潞神色沮顧地,巷身答道:“有師兄在,司徒潞便不敢僭越。”


    東方赫見她對自己執禮甚恭,遂顏色略霽,“哦”了一聲說道:“你當真還記得我這不肖師兄?”


    司徒潞點頭笑道:“小妹先創‘玄幽派’,後改‘重光派’;始終不敢僭用‘玄陰’二字,豈非顯然是尊敬師兄?何況並每年分派手下,海角天涯地找尋師兄,以正‘玄陰教主’之位。”


    聶小冰聽到此處,已知司徒潞用意,遂在一旁幫腔,向東方赫含笑說道:“東方大哥,司徒公主既然說得這等誠懇,大哥似乎不必斷絕了師兄妹的情義才對。”


    東方赫笑了一笑,目注司徒潞,揚眉問道:“聽你這樣說法,難道竟願尊我為‘玄陰教主’?繳出‘玄陰符令’等傳宗信物嗎?”


    司徒潞點頭笑道:“東方師兄,不必對小妹誠意再表懷疑,我已解散‘重光派’,如今僅剩孑然一身,隻等待同師兄參與‘六詔大會’以後,便迴轉‘北邙鬼府’,取出封存已久的‘玄陰符令’,繳還師兄,光大本派門戶。”


    東方赫聽得心中暗覺高興,但表麵上卻仍異常淡漠地緩緩笑道:“你要知道,我若執掌‘玄陰符令’做了‘玄陰教主’,則你就隻能頗為屈尊地擔任一位副教主了。”


    司徒潞聞言,趕緊躬身稱謝說道:“小妹多謝師兄,並敬遵師兄法諭。”


    她一直極度謙恭,東方赫自然再沉不住那張臉兒,雙眉一展,縱聲狂笑說道:“司徒師妹既然當真未曾忘記我這師兄,我們便共掌‘玄陰教’,與舉世群豪,一爭霸業。”


    司徒潞知道這是東方赫客套之語,遂自搖頭笑道:“小妹不敢當共掌教務之稱,隻願在師兄麾下,竭盡所能,聽候驅使。”


    東方赫笑道:“司徒師妹與我既已解開誤會,便應移座同飲,並見過我這結盟弟抹,及悟非大師。”


    說完,手指司馬彥等人,為司徒潞引見,笑道:“這是我‘離垢書生’司馬彥二弟,‘玉琢嫦娥’聶小冰三妹,均為‘玄陰教’副教主,悟非大師則是本教護法。”


    司徒潞裝得逼真地,向司馬彥等,含笑點頭,一一禮見,並對東方赫柳眉雙揚,微笑說道;“東方師兄,你果然是一派掌門大才,司馬副教主等,全屬當代武林中的出群高手,如今全歸本教,‘玄陰教’的力量,確已著實不弱了呢!”


    東方赫微笑說道:“司徒師妹適才業已技震群雄,為‘玄陰’門戶,大放光彩!少時我與司馬二弟,聶三妹,悟非護法等人,亦應各顯專長,便可在舉世群雄之前,使‘玄陰教’聲戚大振。”


    司徒潞秀眉微蹙,低聲說道:“東方師兄,今日這‘六詔大會’上,除了和‘赤手妖龍’姬玉城,‘翠眉妖女’姬綠綺同來那位身著血紅長袍,不識姓名,不知深淺的年老道人以外,大概隻有兩位蓋代魔頭,功力之高,非由東方師兄親自應付不可。”


    東方赫雙眉微挑,含笑問道:“司徒師妹是否說的是‘赤手妖龍’姬玉城,及‘仙肌嫫母’餘不邪等兩位?”


    司徒潞點頭答道:“東方師兄千萬不可對他們加以輕視,這兩人的一身功力,均已爐火純青,登峰造極,高明到了不可思議地步。”


    東方赫果被司徒潞這幾句存有深心之話,挑逗得傲氣高騰,目光如電,揚眉狂笑說道:“司徒師妹,你莫要長起他人誌氣,滅卻自己威風,你東方赫師兄長年幽居,潛心絕學,為的就是再出江湖,傲視天下,少時我定然指名叫陣,與姬玉城、餘不邪二人,一決勝負。”


    司馬彥飲了一杯美酒,緩緩放下酒杯,向東方赫含笑說道:“東方大哥雖有挽弓挽強,用箭用長的豪情壯誌,但強弓長箭,屬於壓陣節目,如今大會伊始的開鑼戰兒,應該由我們點綴,小弟意欲獻醜出場,敬向東方大哥,求取一支將令。”


    東方赫哈哈大笑說道:“司馬二弟盡管出場,你功力比我差不許多,定然又可為‘玄陰數’三字,一放光采。”


    司馬彥微微一笑,緩步入場,巍立如山地,向“八霸壇上”略抱雙拳,提氣朗聲叫道: “玄陰教第二副教主,敬請‘武林八霸天’中,‘辣手霸主’馬空群下場一會。”


    東方赫聞言,向司徒潞微笑說道:“我司馬二弟是位聰明絕頂的有心人,他這自稱‘第二副教主’之意,分明是把‘第一副教主’尊稱,讓與司徒師妹了呢!”


    司徒潞蹙眉一笑,尚未答言,聶小冰便湊趣嬌笑說道:“司徒姐姐不必謙遜,無論在功力、見識、年齡,以及與東方大哥的淵源等任何方麵,我和我彥哥哥,均應向你恭執弟妹之禮。”


    這時,司馬彥臉上麵具未摘,身上寬大骷髏長袍未卸,語音又故意略變,致使那“辣手閻君”馬空群,未能發覺向自己叫陣的“玄陰第二副教主”,竟是曾在“廬山人頭石”下互締生死之交的“離垢書生”司馬彥。


    馬空群是陰狠毒辣無比的一代兇人,除了親見“仙肌姨母”餘不邪種種神奇由衷畏服以外,幾乎連對“赤手妖龍”姬玉城,都不甚忌憚,又怎會把位什麽“玄陰教”的“第二副教主”,看在眼內?


    司馬彥發話方畢,馬空群便站起身形,向身為“總督幫”,執掌“八霸幫”發號施令大權的“仙肌嫫母”餘不邪一抱雙拳,軒眉笑道:“餘大姐,對方指名叫陣,小弟可否下場應敵?”


    餘不邪點頭說道:“既然指名挑戰,馬霸主自應出場,但在你離開‘八霸壇’前,我卻有兩件事兒,必須先行囑咐,不許絲毫違拗。”


    餘不邪適才擲杯,怒殺“神力金剛”花皮蠻子,業已充分表現出她“總督幫”的威嚴,故使馬空群聞言之下,恭身肅立地悚然說道:“餘大姐盡管吩咐,馬空群恭遵號令。”


    餘不邪冷然說道:“第一件事兒是‘飛環霸主’烏都拉,出陣失風,已喪銳氣,如今馬霸主既然下場,我要你竭盡全力,務必為‘八霸幫’奪迴光彩。”


    馬空群點頭狂笑道:“餘大姐且請放心,小弟必不辱命。”


    餘不邪語音更冷,沉聲說道:“第二件事兒是我雖然期望馬霸主獲勝,但萬一盡力而敗,卻也不會對你怪責,換句話說,就是勝要勝得光采,敗要敗得光榮,當著四海八荒三山五嶽的舉世豪雄,我決不容許有絲毫不光明的手段,使‘八霸幫’貽羞含垢。”


    馬空群一麵恭身領命,緩步下場,一麵卻在暗自竊笑。


    他竊笑的是“仙肌嫫母”餘不邪於大庭廣眾之前,無論發話行事,均極冠冕堂皇,令人肅然起敬,但暗地卻命自己在“一線天”兩端,“驚魂壁”腳,“千人坪”下,埋藏大量地雷炸藥,萬一情勢不妙,可以在揮手之間,把“千人坪”上的舉世群豪,齊化劫灰,心腸比自己還要毒辣幾分,委實是位外裝忠厚,內藏奸詐的蓋代梟雄女傑。


    念猶未畢,人已走到場中,司馬彥正黑袍飄飄地,岸立相待。


    馬空群陰笑幾聲,揚眉問道:“尊駕有無姓名?萬一在‘鬼門關’口掛號,一進入陰曹地府之時,不能僅僅寫上一個‘玄陰教’的‘第二副教主’吧?”


    司馬彥默然不答,自行卸去所著那件又寬又大的黑色骷髏長袍,連紋幾紋,脫手化成一道玄色飛虹,射向席上聶小冰的手內。


    黑袍一脫,馬空群便自微驚,因為對方那副猿臂蜂腰的矯健身材,無論是高矮胖瘦,均與自己仿佛,看去並極為眼熟。


    司馬彥緩緩伸手,再摘人皮麵具。


    麵具一去,全場豪雄多半均失聲驚唿,嘖嘖稱奇不已。


    因為場中對立兩人,身材麵貌,簡直毫無分別,隻有司徒潞與聶小冰,才看得出司馬彥的左耳垂上,比馬空群多了一粒“守宮砂”所點的朱紅小痣。


    馬空群退了半步,訝聲說道:“原來是你。”


    司馬彥臉色如冰,功力微凝,駢指向下一劃,石粉揚處,在地上劃了一道深槽,向馬空群冷然問道:“你懂不懂這是何意?”


    馬空群起初愕然,但立即“峨”了一聲說道:“這是不是劃地絕交?”


    司馬彥點頭答道:“不錯,這就是劃地絕交,‘人頭石下風雲會,巨惡屍前生死交’的結盟之情,從此斷絕,我不再叫你馬大哥了。”


    馬空群也自喟然歎道:“我不怪你,你在‘天姥山’中,被我幽禁秘洞,幾難生出人間,自然應該和我斷絕金蘭之義。”


    司馬彥冷然一笑,搖頭說道:“馬空群,你說錯了,‘天姥山’詭計囚人之事,並不算大,我是為了你假冒我‘離垢書生’四字,在中原道上,無惡不為,才決心與你劃地絕交,永斷金蘭之義,誓為生死之仇。”


    說到此處,目光電掃全場,提氣朗聲叫道:“諸位中原大俠,如今大概可以看清在中原道上,連作十二件神人共憤的滔天罪惡之人,是這‘辣手閻君’馬空群,不是‘離垢書生’司馬彥。”


    馬空群聽得俊臉微紅,惱羞成怒,冷笑說道:“是我又便如何?江湖中那有是非?隻有強弱,成則為王敗則寇,順我者昌逆我亡,你今日在這‘惡鬼穀’內,難道還想會有‘天姥山’中的那般僥幸?”


    司馬彥劍眉微挑,狂笑說道:“我們兩人由金蘭兄弟,變成生死仇人以來,這還是第一次正式交戰,確實應該好好分上一個存亡強弱,你打算怎樣動手?”


    馬空群厲聲笑道:“雖是第一次動手,也許便是最後一次動手,我們必須各盡所能,打一個痛快淋漓,才能死而無怨。”


    司馬彥軒眉笑道:“對極!對極!請你隨意出題,司馬彥無不奉陪就是。”


    馬空群滿麵殺氣,獰笑說道:“我們以拳掌、兵刃、暗器、輕功、玄功等五陣論輸贏,誰若輸卻三陣,誰就當著舉世群雄,自盡而死。”


    司馬彥點頭說道:“我對這五陣論輸贏的打法,完全同意,但關於勝負判別方麵,卻似應該請上幾位評斷之人。”


    馬空群一點頭,“仙肌嫫母”餘不邪已在“八霸壇”上,揚聲叫道:“司馬朋友這種提議合理,由我‘仙肌嫫母’餘不邪與‘赤手妖龍’姬玉城,‘玄陰教主’東方赫等三人,擔任評判,大概尚可公平,不致走眼。”


    當世武林的各門各派首腦人物,雖均聚集在這“千人坪”


    上,但其中顯然是以“仙肌嫫母”餘不邪,“赤手妖龍”姬玉城,及“玄陰教主”東方赫三人,功力最高,由他們來擔任評判勝負,自是再適當不過的理想人選。


    司馬彥見評斷人選業已決定,遂向馬空群揚眉說道:“馬霸主,今日在此以武會友的高明人物太多,我們這五陣較功,應該開始了吧!”


    馬空群冷然一笑,驀地提氣高聲叫道:“搭一線天。”


    一語方出,立時在“千人坪”的一端峭壁之上,發生一陣隆隆劇響。


    群雄聞聲注目,隻見在峭壁半腰的二十來丈高處,有兩名“八霸幫”弟子,合力轉動一具絞盤,把垂在深壑中的一根兒臂粗細鋼索,慢慢絞起。


    這根鋼索,長度足有四五丈,一頭係在“千人坪”端峭壁半腰的紋盤之中,另一頭則係在對壑一削如砥的“驚魂壁”


    上。


    等到把這根鋼索,完全係緊,也就是在“千人坪”的二十來丈上空,向對壑“驚魂壁”,搭了一座長橋。


    司馬彥目注鋼索,向馬空群問道:“馬霸主,這‘一線天’,搭來何用?”


    馬空群獰笑答道:“這‘一線天’用處頗多,或是互相比賽輕功,或是人登其上,再後較量暗器,以及通行‘一線天’,去向對壑‘驚魂壁’,互作生死之鬥。”


    這幾句話兒,聽得滿座群雄,多半心生怯意。


    因為“一線天”距離“千人坪”,已有二十來丈高下,何況“千人坪”與“驚魂壁”之間,還隔著一條百丈深壑,故而人立“一線天”上,太以驚心蕩魄,慢說互相較量暗器,比鬥輕功,就是通行一遍,也非有絕世輕功不可。


    馬空群語音一了,故意目光冷注司馬彥,滿麵傲色地哂然說道:“‘一線天’雖搭,卻決不強人所難,你若有所膽怯,我們‘拳掌、兵刃、暗器、輕功、玄功’等五陣之鬥,便全在這‘千人坪’上較量,亦無不可。”


    司馬彥當著舉世群雄,那肯被他輕視,遂劍眉雙揚,冷笑說道:“馬霸主不必目中無人,慢說是這‘一線天’,就是萬丈刀山,司馬彥也敢奉陪滾上幾滾。”


    馬空群獰笑說道:“你不膽怯最好,我們立即開始第一陣……”


    話方至此,“玄陰教主”東方赫忽在席上站起身形,搖手朗聲叫道:“馬霸主且慢和我司馬二弟動手。”


    馬空群狂笑說道:“東方教主,我與司馬彥有生死不解之仇,約鬥五陣,尚未開始,難道你就想……”


    東方赫不等他們往下講,便自怫然說道:“馬空群,你不要口角輕薄,我且向你們‘八霸幫’的餘總督幫說話。”


    “仙肌嫫母”餘不邪聞言,遂含笑叫道:“東方教主,你有何事見救?”


    東方赫指著那根橫在兩壁之間的“一線天”朗聲說道:“這‘一線天’搭成以後,除了貴幫馬空群霸主,與我司馬二弟之外,必然尚有多人,較技其上,是否應該先行略加察看,方示公允?”


    餘不邪點頭笑道:“東方教主說得極是,餘不邪對於此舉,確嫌忽略,就請東方教主,屈尊一察如何?”


    東方赫搖頭笑道:“我要避嫌,不便尊命,應該請位無利害關係的局外之人,細加察看才好。”


    餘不邪點頭一笑,目光如電,遍掃全場,忽自“八霸壇”


    上,站起身形,抱拳含笑叫道:“餘不邪敬請‘黃山逸叟’柴天?逍鄭去往‘一線天’上,察看察看有無不妥之處??p>  “千人坪”上群雄,聽得全自點頭,因“黃山逸叟”柴天藻不僅一向獨來獨往,與世無爭,並以“無影十三飄”的輕功身法,飲譽武林,由他上這“一線天”去察看,委實太以恰當。  柴天藻也覺義不容辭,遂含笑起身,緩步走向“千人坪”


    端的參天峭壁。


    這時,“千人坪”上,一片靜肅,正邪群雄均知柴天藻此舉,雖是察看這根數十丈長鋼索,有無不妥之處,但也就等於是一場絕頂輕功的驚人表演。


    柴天藻心知今日“千人坪”上,雖然高手雲集,武功強於自己之人,為數極多,但以輕功一技而論,自己的“無影十三飄”身法,依舊頗足自傲,隻是分寸之間,頗難拿捏,表現得太過收斂,未免有失身份,表現得太過賣弄,又嫌貽笑大方,必須要作到不慍不火地步,才算是能把這趟差事,好好交代。


    主意剛剛拿定,業已走到參天峭壁之前,柴天藻真氣微提,一式“長箭穿雲”竄起了七丈高下。


    “長箭穿雲”,是尋常輕功身法,但一縱七丈,卻非身負絕頂輕功,不能到達如此地步。


    一縱之勢將盡,柴天藻雙掌端平,齊胸下壓,借著真氣反激,又複升空三丈。


    第二度去勢,又將衰竭,柴天藻左足一踏右膝,右足再踹左膝,接連兩式輕功絕學“梯雲縱”,又稱“海鶴鑽雲”,便自把身形貼在離地十六七丈高的峭壁之上。


    身形才貼峭壁,足尖微點突石,雙手一分,附壁行功,施展“遊龍術”,猱升五丈有餘,便到了絞盤所在。


    柴天藻立足絞盤之側,尚未縱登“一線天”鋼索,便聽得下麵“千人坪”上群雄,為自己連用幾種輕功絕技,卻未過分炫弄,便騰身二十來丈高空之舉,發出一陣暴雷似的喝采聲息。他微抱雙掌,謝過群雄讚譽,便自提氣縱登鋼索,這鋼索既有兒臂粗細,踏索而行,原不甚難,但索長數十丈,橫在高空,雖已用絞盤絞緊,仍被強勁山風,吹得不住擺動,加上足下絕壑,深不見底,人登其上,心悸神搖,也就把本不甚難的踏索渡之舉,變成了極難之事。


    柴天藻安然緩步,毫不恃技賣弄,由鋼索這頭,走到那頭,並對“驚魂壁”上的係索鋼環,仔細察看。


    察看過後,轉身麵對照管紋盤的兩名“八霸幫”弟子,提氣高聲叫道:“你們把這鋼索,放鬆兩丈。”


    “八霸幫”弟子如言轉動絞盤,把鋼索放鬆兩丈。


    柴天藻雙足輕點,離開“驚魂壁”,再度縱登鋼索。


    但如今這條鋼索,已與先前大不相同,放鬆兩丈,自便軟軟下垂,而被狂嘯山風,吹得搖搖擺擺。


    柴天藻這次走法,與上次也不相同,他故意歪歪斜斜,左倒右顛,令人看得為他暗捏冷汗,似乎隨時都會失足墜下,殞身無底絕壑。


    外行人看來,柴天藻是在賣弄輕功身法,但內行人卻知道這位“黃山逸叟”,是把“大力千斤墜”,暗藏在“遊仙醉步”


    之中,以試探這報鋼索上,有無玄虛,及能吃重到如何程度?


    柴天藻走到鋼索中腰,又向那兩名“八霸幫”弟子叫道:“請你們再把鋼索絞緊。”


    “八霸幫”弟子如言照辦,柴天藻在他們絞緊之際,忽似微一失神,竟自鋼索上,滑得翻身墜落。


    他人在兩壁中央,這一猝然失足,必將墜入絕壑,毫無僥幸地把條老命斷送於峋峋怪石之內。


    故而“千人坪”上,約有十來位武林人物,均為之驚唿失聲,而歎息無法搶救。


    但驚人之事忽現,柴天藻的整個身軀,不像是一位失足之人,卻像是一片隨風之葉。


    隨風之葉,必然飄飄。


    柴天藻便是這般飄呀飄地,左飄右飄,平飄側飄,不僅未曾飄墜無底鮑壑,卻飄上了“千人坪”,不僅飄上了“千人坪”,並飄到他原來所坐席次之上,輕飄飄地,飄然入座。


    發自由衷的,在“千人坪”上,又響起了一次暴雷喝采。


    司馬彥一抱雙拳,揚眉笑道:“柴老人家,你這‘無影十三飄’的輕功身法,委實高明得可稱獨步天下的。”


    柴天藻搖頭笑道:“司馬大俠不要捧我,柴天藻說句老實話兒,若是我們分開走索,單較輕功,柴天藻或許花樣多些,易於討好,但雙方在索上動手,我卻非被你於二三十招以內,打下無底絕壑不可。”


    語音至此略頓,目光電掃群雄,自丹田提足真氣,高聲叫道:“柴天藻細看這‘一線天’鋼索,毫無不妥之處,吃重也在千斤以上,諸位武林高朋,盡管放心登索較技便了。”


    馬空群見柴天藻業已驗畢“一線天”,並自歸座,遂向司馬彥冷笑說道:“司馬彥,我們五陣之中,先鬥何陣?”


    司馬彥微笑答道:“我早就說過,任憑你出題劃道,司馬彥無不奉陪。”


    馬空群聞言,手指空中鐵索,方自獰笑一聲,忽又聽得另一位被“仙肌嫫母”餘不邪,邀為評斷人的“赤手妖龍”姬玉城,狂笑發話說道:“你們既然有約在先,是比鬥‘拳掌、兵刃、暗器、輕功、玄功’等五陣,便應該遵約順序而為,第一陣是比拳掌。”


    姬玉城是評斷人身份,馬空群對他所說無法違攢,隻得微抱雙拳,點頭應命,但心中卻已知道第一陣說比拳掌,自己必特大折銳氣。


    因“離垢書生”司馬彥的“三陽神功”與“黃山逸叟”柴天藻的“無影十三飄”,向稱武林絕藝,自己在第一陣上,便遭遇對方看家手段,哪裏還有什麽僥幸不敗之理?


    司馬彥則雖聽比鬥拳掌,仍毫無驕敵之心,雙拳交護前胸,靜氣凝神,抱元守一,足下不丁不八地,開了門戶,站樁待敵。


    馬空群智珠早定,深知這一陣拳掌之鬥,自己在內力真氣方麵,決非司馬彥敵手,隻有設法把握住“快、詭、狠”三字,或許還有些萬一之望?


    故而司馬彥站樁巍立,穩健如山,馬空群卻展開飄忽身形,繞著這“離垢書生”,不停遊走。


    轉到第三圈上,司馬彥不耐久等,身形欺進半步,右掌疾推,向馬空群發出一招“震山撼嶽”。


    這招“震山撼嶽”,是暗挾“三陽神功”的內家重手,馬空群怎肯硬接?肩頭一晃,橫飄出七尺有餘,但足尖才一點地,身形便自縮迴,左掌“鐵琵琶指力”,飛也似地反向司馬彥左胯骨上狠狠劃落。


    司馬彥“震山撼嶽”本是虛招,但因算出馬空群狡猾無倫,若無便宜,決不肯冒險行事,遂故意裝作把招式用老,足下步法,微見淩亂,似乎有點閃不開馬空群向左胯的“鐵琵琶手”。


    馬空群左手五指,分明再有半尺便將劃中司馬彥胯骨,但卻疑心大動,覺得以對方名頭,決不會如此輕率,定是故賣破綻,引誘自己。


    若換常人,在疑心即動之下,自即收勢變招,但馬空群卻明知故犯,狂笑連聲,依然揮掌疾落。


    他算定司馬彥這故賣破綻之舉,隻有兩種用意。


    第一種用意是在自己招式用實之際,以“七巧玲瓏璿璣手”,反扣自己的左臂要穴。


    第二種用意是佑仗他成名絕技“三陽神功”,把自己的“鐵琵琶手”,生生震斷。


    馬空群既知敵意,而仍敢揮掌疾落之故,是因胸有成竹,對於這兩種可能,均無所怯。


    他折掌之中,微提真氣,暗把左臂自肘以下的所有穴道,完全封死。


    這樣做法,是防範第一種可能,假如司馬彥用“七巧玲瓏璿璣手”法,反扣自己左臂,則因穴道早封,無妨拚著略受微傷,讓他扣住,並趁機用右掌立下辣手,對方因勝必驕,因驕必疏狂大意,或許能夠稱心如意地,把這“離垢書生”,一掌了結,用不著苦拚五陣。


    萬一司馬彥是想用“三陽神功”,把自己左手震斷,則更屬正中下懷,因自己左手小指尖端,蓄有半寸銳甲,不但足可洞石穿金,並淬有劇烈奇毒,隻要一絲見血,立告封喉,五髒盡裂而死。


    故而自己這揮掌疾落之舉,表麵雖似施展“鐵琵琶手”,實則想藉小指毒甲殪敵,司馬彥倘被劃中,自己一根左手小指,雖將難免震斷,但對方的一條性命,亦必就此了結,以小易大,一舉殲仇,怎不教馬空群在雙目兇光之內,流露了獰惡得意神色。


    司馬彥果然被他料中,是想倚仗自己號稱舉世無敵的“三陽神功”,把馬空群左手震斷。


    眼看馬空群的左手小指毒甲,已將劃中司馬彥左胯,眼看這位“離垢書生”,即將在“千人坪”上,當眾慘死。


    但千算萬算,不如蒼天一算,就在這千鈞一發之下,突然有了轉機。


    這轉機就出在馬空群從那雙兇睛之中,流露了過份得意的猙獰神色。


    常言道:“眼為心之苗”,像馬空群這等絕世兇人,居然仍自失去控製,從一雙眼神之中,顯出了內心意秘。


    司馬彥一麵凝集“三陽神功”,一麵目光偶瞥,恰好與馬空群那兩道兇獰得意眼神,對個正著。


    雙方目光一對,司馬彥立即驚覺對方之所以如此得意之故,必是自己將中毒計,已瀕臨險境。


    戒心既起,目光電掃,看出馬空群並非用左手五指,凝勁發招,而是四指微鉤,小指獨挺,向自己左胯劃來。


    馬空群左手小指指端的半寸毒甲,雖然在揮掌疾落之下,使司馬彥無法看清,但司馬彥憑江湖經驗與天賦才智,已可猜出了十之八九。


    說時遲,那時快,從司馬彥見了對方兇獰眼神生疑,則發現馬空群左手小指端有異,隻是一剃那間。


    說時快,那時遲,司馬彥雖然發現危機,但因馬空群落掌太快,業已無法逃得過對方的毒甲一劃。


    萬般無奈,司馬彥隻有把自己所凝聚的“三陽神功”,不向左胯貫注,而改用右掌發出,宛若南山傾北,東海翻騰般,向馬空群當胸擊去。


    這樣一來,司馬彥若是中毒而死,馬空群也必粉身碎骨。


    撇開窮途末路,拚死圖存等特殊情況以外,假若以身份、年齡、境遇等,完全相同的一正一邪而論,則邪人必比正人,格外貪生怕死。  眼前情狀,便屬如此,司馬彥是出於無奈,非拚不可地隻有一拚。


    馬空群卻因自己尚有無數辣手未發,怎肯在一開始間,便與司馬彥拚命拚死,遂寧願略為吃虧地,一麵疾收左掌下劃之勢,一麵右掌猛揮,攔拒對方“三陽神功”的當胸逆襲。


    他是色欲之徒,本就比不上司馬彥的元陽未破,真力彌漫,何況一麵收勢,一麵揮掌,又屬分心二用,遂在雙方內力真氣正合之下,低“哼”一聲,被對方震得蹌踉退出四五步外。


    司馬彥知道他窮兇極惡,無與倫比,自己好客易才脫危機,那敢絲毫放鬆,身形電閃,追蹤進手,盡展所能,二三十招以後,便把馬空群圈入了如山掌影以內。


    “千人坪”上的舉世群豪,看到此處,因場中情勢,略轉緩和,方均自進出了一口長氣。


    “玄陰教主”東方赫被邀擔任評判,自更凝神細看,他一麵目注場中,一麵向聶小冰問道:“聶三妹,我司馬二弟與這馬空群有多大仇恨?為何才一交手,對方便如此拚命相搏?”


    聶小冰尚未答言,司徒潞卻在一旁含笑說道:“東方師兄,他們之間的仇恨,如何不深?馬空群的昔日情人‘無為仙子’歐陽絮,成了司馬彥的如今情人,司馬彥的昔日情人‘東海龍女’艾紫君,又成了馬空群的未婚妻,就憑這‘情場死敵,醋梅翻瀾’八個字兒,他們還會不均想把對方連皮帶骨地,嚼吃下肚嗎?”


    東方赫聽得頗出竟外,目注聶小冰,雙眉微揚,含笑說道:“聶三妹,我真想不到像司馬二弟那樣一位正直篤實的君子人,竟會有這多風流韻事?”


    一語甫畢,忽覺場中有異,趕快迴頭看時,卻見司馬彥與馬空群的第一陣比鬥掌掌,已告停止。


    東方赫臉上一燒,心中暗叫不妙,因自己身任評判,如今偶與聶小冰答話,以致疏神失察,不知司馬彥與馬空群之間,是怎樣分出勝負?萬一“仙肌嫫母”餘不邪有所詢問,卻是如何答話?


    他正自愁思無計頗為窘急之間,卻聽得馬空群語音森冷如刀,向司馬彥厲聲狂笑叫道:“司馬彥,這一陣拳掌之鬥,不必打了,馬空群甘心認敗。”


    原來馬空群自被司馬彥圈入如山掌影以後,心中便在衡量,晴忖根據雙方功力,關於“拳掌之鬥”,司馬彥因身懷傲視當世的“三陽神功”,幾乎必勝自己,自己倘若竭盡所能,雖可支撐上個兩三百招,但為何不把力量留以所長以上施為,而在必敗之下,空作傻鬥?


    心念及此,一聲“且慢”,使自微閃身形,縱出圈外。


    司馬彥畢竟是仁俠君子,雖與馬空群恨重一天二地,仇深四海三扛,但既聽他要求停手,便即應聲收勢,未曾乘勝追擊。


    等到馬空群厲聲發話,自願認敗,司馬彥自然無話可說,點頭一笑,準備繼續再作第二陣的比鬥。


    “千人坪”上群雄,忽見馬空群停手認敗,不禁互相低低談論,起了一片“嗡嗡”聲息。


    但這片“嗡嗡”聲患才起,便又迴複到適才凝神觀戰地,那等肅靜無聲。


    因為有位風華絕代,曼妙如仙的美貌嬌娃,正自麵對全場,似欲有所發話?


    這位絕代嬌娃,便是馬空群的未婚妻,定於今日與他結成佳偶,並擔任“八霸幫”值月霸主的“東海龍女”艾紫君。


    艾紫君蓮步姍姍,走到“八霸壇”口,舉起手中一個“惡鬼令符”,臉色如冰,沉聲叫道:“八霸幫中弟子肅聽,餘總督幫有令諭眾。”


    這兩句話兒一出,不僅“八霸幫”弟子,個個肅立恭身,便連“千人坪”上的所有群雄,也都不再“嗡嗡”談論,一齊靜聽這位表現得卓卓不凡,墾然極具領導才能的“東海龍女”


    艾紫君代傳什麽令諭?


    艾紫君目光一掃,見全場均已靜肅,遂雙手舉著那麵“惡鬼令符”,一字一字地,沉聲說道:“奉總督幫餘令諭,本幫霸主馬空群,與‘離垢書生’司馬大俠,互鬥之下,未曾落敗,自行低頭,頗辱本幫令諭,著記大過一次,倘若再犯,便削去‘霸主’尊稱,摒諸‘武林八霸天’的兄妹盟約以外。”


    艾紫君話音一了,轉身歸座,這時“千人坪”上的無數目光,遂均自然而然地,一齊注視馬空群的身上。


    馬空群雖是窮兇極惡之徒,但生平氣傲心高,驕狂無比,他雖知“仙肌嫫母”餘不邪一向與令嚴明,但卻萬想不到會命“東海龍女”艾紫君,當眾傳諭,如此折辱自己。


    萬目睽睽,齊相注視,馬空群羞窘交集,情何以堪?倘若肋生雙翼,他會一飛衝天,倘若地下有洞,他也會鑽入九泉地府。


    本來他與司馬彥兩人,身材容貌,完全相似,令人無從辨識,但如今卻忽然有了顯著差異?


    因為司馬彥是小白臉,馬空群卻成了小紅臉,脖子也氣漲得幾乎比司馬彥粗了一半。


    尤其是他那道目光,業已兇厲得從赤紅之中,隱眨碧芒。


    這種目光,隻代表了一個字兒,這個字兒便是“恨”,“恨,恨,恨,恨……”


    馬空群恨誰?恨司馬彥嗎?


    不對,他本來是百分之百地,把司馬彥恨入骨髓,但如今對司馬彥的恨意,卻隻剩了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轉恨了“仙肌嫫母”餘不邪。


    另外的三分之一,卻轉恨了“東海龍女”艾紫君。


    他恨餘不邪之故,自然是認為她不該不留絲毫情麵地,當著舉世群豪,如此折辱自己。


    他恨艾紫君之故,則為了她是自己未婚妻,又與餘不邪情如姐妹,極為親密,竟不代自己向餘不邪略為解勸求情,便即神色冰冷地,當眾宣布出足使自己慚羞欲死的那等難堪令諭。


    恨!恨!恨!恨……


    既恨,便想解恨。


    既想解恨,便需報複。


    對誰報複?對司馬彥報複,連對艾紫君也轉變成恨地,同樣要加報複。


    馬空群報複得了嗎?憑他這身第一流中第二流的能為,也許鬥得過“東海龍女”艾紫君,卻未必鬥得過“離垢書生”司馬彥,對於“仙肌嫫母”餘不邪,則更是遠非敵手。


    但馬空群卻出人所料地,確有報複手段。


    因為他雖然隻有第一流中第二流的功力,卻有第一流的心機。


    遠在“仙肌嫫母”餘不邪命他督工於“一線天”端,“驚魂壁”腳,及“千人坪”下,埋藏大量地雷火藥之際,馬空群便起了深心,在殺手之中,更藏殺手。


    他在三處地雷火藥之中,每處都埋藏了兩條引信。


    其中一條引信,是遵照“仙肌嫫母”餘不邪所囑,接到秘密隧道的出口以外。


    但另一條引信,卻接到了除了馬空群之外,別無人知的秘密所在。


    如今馬空群既然恨滿胸膛,便決心施展這殺手中的殺手,作為報複,不論自己與五陣賭鬥的勝負如何?均去往這秘密引信所在,點上一把火兒,使餘不邪、艾紫君、司馬彥,以及整個“八霸幫”中友好,三山五嶽群雄,都在天崩地裂之下,玉石俱焚,化為灰燼。


    馬空群想到此處,心中高興,臉上的一片羞紅,變成了慘白煞氣,連那氣得漲粗了的頭項,也漸漸恢複原狀。


    司馬彥畢竟是當代大俠,胸襟寬弘,並到底曾與馬空群有過八拜深盟,故而適才見他羞氣得全身發抖之狀,竟不忍催促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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