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軍從莊北剛剛出莊,莊東麵就馳來一輛馬車,車上,老宋焦急地揮著鞭子,吆喝著駕車駛進莊子。


    可是剛剛進入莊內,他便奇怪地看見幾個婦女悲傷地聚集在莊口哀哀痛泣。見此情景,老宋大喊道:“哎,是劉家媳婦吧,莊裏出什麽事了?”


    聽到詢問,孕婦顫聲痛哭道:“宋叔哇,吳姐被抓走了。”


    老宋聞言大驚,連忙追問道:“吳妮被俘了?什麽時候?!”


    孕婦迴答道:“就在半個時辰前。吳大疤拉領鬼子抓走了她……”


    老宋呆定,長歎了口氣道:“壞了,壞了!我要早來一會兒就好了!”


    孕婦驚訝地說:“宋叔,您幹嘛來了?”


    老宋艱難地說道:“我就是來接她的啊!”


    孕婦連忙提醒道:“宋叔,二鬼子他們還沒走多遠,要不要通知分區,派人營救一下吳姐呢?”


    聽到孕婦的建議,老宋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道:“看來也隻有這樣了,你告訴大家,把支援分區的東西都藏好,我現在立刻去通知部隊。”說罷,跳上車用力一鞭子抽在馬身上,馬匹吃痛,奮蹄向前衝去。


    飛奔的馬車迅速到達附近的軍分區,唿哧帶喘的老宋,連跑帶顛地衝到電話機旁,將這個消息匯報給了軍區的大司令。


    軍區司令部裏,大司令表情沉重地放下電話,歎了口氣看向身邊的政委,見到大司令神色低沉的模樣,政委立刻詢問道:“出事了?”


    大司令憤怒地說道:“政委,吳妮不是早就該迴軍區了嗎?為什麽不早讓她轉移?!”


    政委微怔,隨後解釋道:“是吳妮自己不願意。她跟陳大雷說,還差三十幾雙軍鞋沒完成,要遲兩天轉移……”


    大司令搖頭道:“唉,就為幾十雙軍鞋呀!耽誤事……今天上午,吳大疤拉帶人把吳妮抓走了。”


    政委愕然,沉默片刻,生氣地說道:“也怪我!那天,我要是立刻命令她迴來就好了……”


    大司令嚴肅地說道:“接吳妮的老宋說了,他親眼看見偽軍們把吳妮抓進雙窪據點。唉,吳妮落在偽軍手裏總比在鬆井手裏好。政委啊,我們要設法在偽軍把吳妮押到淮陰城之前,救出她來!”


    政委沉吟了片刻,補充道:“吳大疤拉突然抓捕吳妮,肯定是早有準備。這後麵,鬼子會不會有什麽圖謀?”


    大司令肯定地說道:“肯定是有。但我們如果下手快,還有希望。”


    政委頷首,隨後建議道:“司令員,我擔心……不,我建議,營救行動不要讓陳大雷參加。他夫妻倆感情太深了。陳大雷如果知道妻子落難,說不定會感情用事,這反而不利於營救。”


    大司令點頭表示同意,隨後安排道:“考慮的對!這樣吧,正好趁開會的機會,你暫時留陳大雷幾天。我親自到六分區去一趟,直接組織救援。”


    政委隨後轉身出去,向幾個分區司令所在的會議室內走去。


    “大雷?等等,你先別走!有些事要跟你說一下。”來到會議室門口,幾名分區司令正要離去,政委慌忙叫住陳大雷。


    聽到政委的話,陳大雷奇怪地看了看身邊其他的分區司令一眼,詢問道:“政委,今天什麽天啊?怎麽忽然想起找我聊天了?難不成,大司令看我是軍區老末,想給我吃點小灶?”


    政委聞言,微笑著說:“行了,厚岡那一戰,你小子已經得了不少的好處了,怎麽現在還是個吃不飽的熊樣?”


    陳大雷嘿嘿一笑道:“嘿嘿,政委,可不能這麽說,那厚岡一戰可是我拿小命換迴來的,理所應當啊……政委,到底什麽事?”


    政委聽到他的詢問,原本的笑容逐漸散去,嚴肅地說道:“幾個月前我就跟你下過命令,吳妮在南各莊呆得太久了,處境危險,讓你把她轉移到軍區來。你為什麽總是拖延?”


    陳大雷奇怪道:“我不報告過了嗎?是吳妮拖著,說她還有軍鞋什麽的沒完成!再說這兩天她不就該來了嘛!怎麽啦政委,出什麽事了?”


    政委沉默片刻,沉聲說道:“昨天清晨,吳妮同誌被捕了!關押在雙窪據點。”


    陳大雷大驚失色,失聲問道:“什麽?被捕了?是吳大疤拉幹的吧?媽的!我立刻返迴軍區,帶部隊拿下雙窪據點。那地兒我熟悉,偽軍一堆草包。政委放心,我保證不會有大傷亡……”說完,衝向門口,拉馬韁就要離開。


    見陳大雷要走,政委厲聲嗬斥道:“站住。你以為事情就這麽簡單?後麵就不會有其他圖謀?告訴你,淮陰日軍也參加了這次行動!”


    陳大雷一怔,頓時冷靜下來,喃喃地說道:“說得對,鬼子肯定有其他圖謀哇……”


    見陳大雷冷靜下來,政委再次說道:“我和司令員商量過了,已經決定營救吳妮。但是,之所以讓你留在軍區,就是不想讓你參加這次行動,怕你會感情用事!”


    陳大雷聞言大急,連忙搖頭說:“不行!沒我在,他們完成不了這個任務!”


    政委嗔怪道:“大司令剛剛已經動身趕去六分區了,他將直接指揮這次營救!陳大雷,難道大司令不如你這個小司令?”


    陳大雷心中一熱,激動地說道:“什麽,大司令親自去了?唉……”


    政委連忙安慰道:“大雷啊,休息兩天吧——你也好久沒休息了,安心在軍區等候消息。對了,大司令的住房空著,正好讓給你住,你待遇上提拔一大截呢!走,我領你去。”說著,親切地挽著陳大雷,半拖半拽,拉進院子。


    這邊,政委剛剛好言安頓下陳大雷,那邊大司令早已經領著幾個衛士飛馬馳向六分區駐地。並不遙遠的路程,轉瞬即到,當幾人進入莊內時,原本平靜的六分區,立刻因傳來的消息而躁動起來。


    司令部內,大司令一邊在桌前喝著茶,一邊向身邊的三營長安排道:“三營長,我直接說情況,再說任務。昨天清晨,陳大雷的妻子吳妮在南各莊被俘了,現在關押在吳大疤拉的雙窪據點。我到分區來,就是組織力量營救她。為避免陳大雷同誌感情用事,才把他留到軍區去,不準他參加這個任務。明白了?”


    三營長驚駭地點了點頭道:“明白。”


    大司令繼續說道:“淮陰城傳來情報,鬆井已經下令,明天正午時分,日軍要在湯山鎮當眾處決吳妮,以及其他十一個被俘的新四軍。日軍還命令,周圍五十裏內的村鎮百姓,都必須去觀斬!”


    三營長聞言驚怒道:“媽的!小鬼子還真猖狂。”


    大司令尖銳地看他一眼,隨後詢問道:“你除了罵鬼子以外,沒別的想法嗎?”


    三營長立刻緊張地思考起來,很快喃喃說道:“有點不對勁啊……湯山鎮離我們不到十裏地啊!鬼子幹嘛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殺我們的同誌?他就不怕我們殺進刑場,打他個天翻地覆嗎?!”


    見三營長琢磨出頭緒,大司令滿意地說道:“不錯,說到點子上了!表麵上,鬆井想用我軍的人頭震懾百姓。實際是,他們之所以這樣大張旗鼓,就是想引誘我們去營救,湯山鎮上肯定有日軍埋伏,而且是重兵埋伏!特別是,吳妮同誌是陳大雷的妻子,陳大雷非救不可。日軍想借此消滅你們六分區,特別是擊斃陳大雷。你們陳司令名氣大得很呢,他是鬆井聯隊的頭號天敵,鬆井想要他的腦袋快想瘋了!”


    三營長點頭,連忙詢問道:“明白了。大司令,我們的任務是?”


    大司令沉聲安排道:“我判斷,我們唯一的選擇是在半道突然發起奇襲,消滅日軍押送隊伍,救出吳妮和其他同誌……鬆井不是想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殺人嗎,我們就在鬆井眼皮子底下營救。你看,日軍前往湯山必經洪山口,日軍走到這裏時還沒進遊擊區呢,他們不會料到我們在他們的地盤上行動!”


    在據點內的一輛破卡車上,刮盡胡子的山本剛剛在他的“家”裏換上新軍裝,束上新皮帶,將自己打扮得煥然一新。


    在他身邊,胡亂堆放的餅幹、絲巾、香水等物,被他一股腦裝進背囊。再臨下車前他再一次打量了自己的周身後,抓起那本老畫報,戀戀不舍地撫摸著畫報上美由子半裸的身體,口中喃喃地說道:“美由子,我來了……”


    整理好軍裝的褶皺,山本揣著畫報,跳下車,莊嚴地、一瘸一拐地朝偽軍據點走去。突然出現的麵貌一新的山本,讓所有偽軍都頓感驚訝,雖然心存疑慮,可是當看到他走過來的時候,眾人都畏懼地避讓到一邊。


    山本傲然地看著周圍的偽軍,大步走到牢房,冷冷地命令守衛的偽軍道:“打開房門。”


    聽到命令,兩個偽軍驚懼地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壯膽敬禮道:“報告太君,我們司令說了,沒有鬆井太君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進去。請太君離開這裏……”


    還沒等對方說完,山本啪地一個耳光打過去,怒喝道:“開門!”


    被打的偽軍又氣又怕,連忙顫聲答應道:“好好。太君等著,我取鑰匙去!”說著,匆忙跑出牢房,向吳大疤拉的房間跑去。


    吳大疤拉的房間此刻已經被占據,看著正在裏麵唿唿大睡的阪田,吳大疤拉隻能歪坐在外麵的藤椅上打瞌睡。


    挨打的偽軍匆匆奔來,小聲唿喚吳大疤拉道:“司令,司令!……”


    吳大疤拉張開眼睛不耐煩地詢問道:“什麽事?”


    見司令醒來,偽軍立刻氣憤地報告道:“那個瘸子太君打扮得跟新郎倌似的,要見女犯。”


    聽到報告,吳大疤拉殘留的一點點瞌睡立刻被驅逐幹淨,手忙腳亂地站起身來,匆忙向牢房趕去。


    快步走進牢房,看到山本仍然站在門口等待著,吳大疤拉立刻走到他麵前,賠笑問道:“嘿嘿太君,鬆井太君下過嚴令,任何人不準靠近這個女人,誰違令了砍誰的頭哇!請問太君,您為啥要見這個女人啊?”


    山本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背囊說道:“我想送她點禮物!”


    吳大疤拉再次賠笑道:“那就更奇怪了,這女犯都死到臨頭了,太君還送她什麽禮物嘛。能不能讓我知道原因……”


    山本一言不發地從懷裏掏出那本畫報,扔給吳大疤拉。


    吳大疤拉趕緊接過,當看到畫報上豁然出現的大幅美由子的妖媚照片時。吳大疤拉立刻驚呆——當看到那與吳妮相貌驚人相似的美由子時,吳大疤拉瞬間明白了山本的意思,訥訥地點頭:“哦……哦……哦!”


    山本冷然瞥了吳大疤拉一眼,厲聲問道:“可以開門了吧。”


    吳命令猶豫片刻,命令道:“開門!”


    見司令開口,偽軍連忙打開門,門剛一打開,山本立刻迫不及待地提著背囊入內。


    牢房外,吳大疤拉雙手顫抖地翻閱著那本古老破舊的畫報,當看到裏麵各式各樣的美由子藝照、豔照、生活照時……吳大疤拉終於明白了,顫聲低語道:“瘋子,瘋子!這瘸子是個瘋子,變態!”


    旁邊看得津津有味的偽軍也低聲附和道:“就是,就是!司令啊,聽說連淮陰城裏日本人都說這山本是瘋子,不敢惹他啊……”


    毫不在意門外幾人對自己的議論,山本小心地走進牢房,靜靜地、滿懷深情地看著縮在草堆上的吳妮,隨後深深一鞠躬,用生硬的漢語安慰道:“你不必害怕,我隻是想看看你,好好看看你,真的。我、我有好多年沒看過你了……”


    吳妮驚恐地嗬斥道:“你看什麽?我有什麽好看的,你出去!”


    山本微笑著打開背囊,拿出一件件禮物,親切地說道:“我想看你梳頭,看你說話,看你吃東西……哦,隨便看你什麽都行。”


    吳妮怒聲斥責道:“滾出去!立刻滾出去。畜生,禽獸,你們想殺就殺,就是別呆在我旁邊!”


    山本陶醉地看著吳妮發火,深情地說道:“呀,你發火的樣子,也跟美由子一模一樣!”


    吳妮愕然一愣,反問道:“什麽美由子,我姓吳,我是吳妮!”


    山本微笑著解釋道:“一樣的,無論你叫什麽,都一樣。”


    吳妮徹底被眼前這個鬼子嚇怕了,不斷地咒罵道:“出去,滾出去!”


    滿意地站起身來,山本再鞠一躬,溫柔地說道:“好。我先走了,你安靜安靜,真的不要怕我。哦,我會讓吳送你需要的東西來。你可以洗洗臉,換件幹淨衣裳,再噴點香水——這可是櫻花味道的。不過,今天晚上我還會來看你,你要陪我喝酒,陪我……晚上再告訴你!”


    吳妮驚恐地大喊道:“你滾,快滾!”


    用自己自認為最禮貌的方式和吳妮告別後,山本愜意地走出院門,沉浸在內心的某種戀想中,不由得對身邊正在看畫報的吳大疤拉解釋道:“她叫美由子,是九州最出名的歌妓,我愛她整整愛了三十年呢!”


    吳大疤拉驚訝地反問道:“三十年?!請問太君。美由子有多大歲數了?”


    山本陶醉地說道:“我愛她的時候,她才三十五歲,正是風華絕代啊!我們家鄉,哦不,整個九州的男人都愛她如癡如狂……”


    吳大疤拉竭力忍住笑意道:“請問太君,那時您多大歲數?”


    山本迴憶著說道:“那時我八歲,是個孤兒……現在我三十八歲了。哦,三十年來,我對她的愛絲毫沒變。”


    吳大疤拉終於忍不住笑了一下,隨後讚揚道:“這、這真是海枯石爛,地老天荒啊。”


    山本怒道:“你笑什麽?”


    吳大疤拉趕緊忍笑迴答道:“請問太君,美由子知道您愛她麽?”


    山本傷感地搖了搖頭道:“她不知道。她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了。”


    吳大疤拉有些難言地說道:“說實話,我實在不理解,那時你隻是個孩子,怎麽會愛上三十多歲的老女人呢,而且還愛了三十年。”


    山本憤怒地看了他一眼,咒罵道:“這個,你們這幫笨蛋當然不會理解!”


    吳大疤拉連忙點頭,隨後提醒道:“太君啊,這個女犯雖然相貌像美由子,但她並不是美由子啊。她是新四軍,是陳大雷太太!請問山本君,你想把她怎麽辦?”


    山本微笑著說道:“我要跟她睡覺。哦不,我要陪她睡覺!就在今天晚上。剛才我已經告訴她了,現在也通知你一聲。”


    吳大疤拉大為驚駭,不敢相信地說道:“你要跟她睡覺?!她、她不是美由子啊!”


    山本微笑著搖了搖頭道:“這並不重要,我認為她是她就是。”


    吳大疤拉緊張地猶豫著顫聲道:“我看這樣吧,山本君,如果你想睡女人,我立刻從村裏給你找幾個花姑娘來。我保證,她們比這個女新四軍更年輕、更漂亮……”


    不料,山本君大怒,大聲嗬斥道:“住口!什麽花姑娘?不準你汙辱她!”


    吳大疤拉先驚訝,繼之哭笑不得地說道:“什麽?我汙辱她?!太君,是您要**這個女新四軍啊……”


    山本啪地一個嘴巴扇到吳大疤拉臉上,大罵道:“混賬!”


    吳大疤拉趕緊改口,苦澀地說道:“不是**,是……陪她睡覺。她是你的美由子嘛!可是,山本太君,我預先知會您一聲,那個女人是陳大雷的妻子,性情剛烈無比。否則,她也不會挺身而出拿自己的性命換一個村兒的人的性命!請您聽清楚,如果你逼奸不成,把人家逼死了,明天拿什麽引誘陳大雷上鉤?!”


    山本一怔,掉頭而去,大聲喊道:“不,她不會死的,我愛她。我會好好對待美由子的……”


    身後,吳大疤拉望著山本的背影,連聲叨咕著:“媽的,這瘸子真是瘋子,變態,禽獸!看來,這家夥是個死心眼兒。”


    想到可能出現的後果,吳大疤拉不敢停留,轉身向司令部跑去。


    走進房間,吳大疤拉趕緊抓起電話向鬆井報告道:“報告太君,職下擔心的是,如果山本太君非要跟吳妮睡覺,依吳妮的性情她肯定不從。支那女人尋死的辦法多得很,撞牆啊、上吊啊、嚼舌自盡啊,簡直防不勝防!萬一吳妮死了,明天的計劃就落空了。職下鬥膽,請太君慎重考慮。”


    電話那邊,鬆井沉默了一會兒,高聲說道:“這樣吧,如果山本晚上真的來了,就叫他聽我的電話,我會親自給他下命令的。”


    吳大疤拉喜悅地點頭鞠躬道:“謝謝太君!”


    聽到吳大疤拉的話,鬆井冷冷地問道:“吳,為什麽謝我?那女人是陳大雷的女人,又不是你吳雄飛的女人。你替她可惜什麽?!”


    吳大疤拉頓時語塞,正當他尋找著借口時,聽筒裏卻傳出一聲清脆的哢噠聲,隨後電話被掛斷了。


    放下手中的電話,吳大疤拉一陣心悸,不斷用手擦拭著額頭上的冷汗,再次轉身匆忙向牢房走去。


    牢房門再度被打開,吳大疤拉走入牢房,靜靜地凝視著吳妮,立刻發現,吳妮確實與美由子驚人地相似,眼見於此,吳大疤拉長歎了口氣,說道:“唉,陳太太,我想告訴你一件事,那個日本瘸子想要**你,但已經被我拒絕了。所以,你不必擔心他了。”


    吳妮微怔,奇怪地問道:“你……幹嘛跟我說這個?”


    吳大疤拉再歎一聲,說道:“也許你不相信,其實我對陳大雷很是敬佩的。他是條好漢啊,他殺鬼子殺得最多,整個鬆井聯隊都怕他呀。我確實敬佩他!還有,我早就知道你暗藏在南各莊。你組織婦救會,幫助新四軍收集軍裝軍鞋,還有糧草藥品什麽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我一直不願意抓你。因為我不想得罪陳大雷啊……”


    吳妮憤怒地質問道:“既然這樣,昨天為什麽帶鬼子來抓我?”


    吳大疤拉連忙解釋道:“我被日本人逼到絕路上了,鬆井想殺我。我沒辦法了,隻好用你來救命。”


    吳妮明白過來,恨聲說道:“陳大雷饒不了你!”


    吳大疤拉微笑著點了點頭道:“這個我也知道,為了防止他殺我,我隻有盡力幫助日本人先殺掉陳大雷!”


    吳妮憤怒地大罵道:“你、你這個狗漢奸!畜生!禽獸……”


    吳大疤拉微一鞠躬,補充道:“還有龜孫子、賣國賊、狗娘養的吳大疤拉,這些都是我!陳太太,在下告辭了。”說完,平靜地走出牢房。


    看著身後的衛兵謹慎地鎖好牢門,吳大疤拉親自守在牢房外,不時擔心地朝遠處看看。等待了良久後,山本的身影再次一瘸一拐地出現了。


    前方,山本捧著一束野茶花遲緩地走過來,當看到一直站在門口的吳大疤拉時,他立刻奇怪地問道:“吳,你在這幹什麽?”


    吳大疤拉沉聲說道:“鬆井隊長命令我親自看守這個女犯。”


    山本似乎明白了什麽,立刻正聲道:“那麽,你親自給我開門吧!”


    吳大疤拉遲疑著問道:“太君,你真的想跟陳大雷的女人睡覺嗎?”


    山本厲聲嗬斥道:“開門!”


    吳大疤拉猶豫著向司令部門口看了一眼,立刻,一直被安排在司令部門口的副官匆匆奔來,大聲報告道:“報告司令,鬆井太君來電話,讓山本太君接電話。”


    見副官機靈,吳大疤拉微笑著點點頭,轉頭問道:“山本太君,您聽見了,鬆井聯隊長請您接電話。”


    山本氣唿唿地看看兩人,無奈,轉身向司令部走去。


    “我是山本。”拿起電話,山本簡短地說道。


    電話那邊,聽到山本的聲音,鬆井立刻說道:“山本,吳雄飛報告說,你想要那個女人?”


    山本正聲說道:“是。我要跟我的美由子睡覺。”


    聽到山本的迴答,鬆井歎息道:“山本君,那女人名叫吳妮,她是陳大雷的妻子,不是美由子,這一點你明白嗎?你沒病吧?”


    山本執拗地解釋道:“報告聯隊長,我一點兒沒糊塗!我知道她是新四軍,但她模樣跟美由子太像了,隻要換上和服,她倆簡直一模一樣。所以,她就是我的美由子!”


    鬆井微微一笑,繼續說道:“你這麽說我也就放心了。你想用她代替美由子,滿足一下你幾十年的渴望?”


    山本窘迫地迴答道:“報告聯隊長……你吃的罐頭牛肉,不也是代用品嗎?”


    鬆井哈哈大笑起來,讚揚道:“說得好!不過,山本君,今天晚上你不準動她。明天再把她交給你,請你耐心等候一天,等消滅了陳大雷,她完全歸你,你愛把她怎樣就怎樣!”


    聽到鬆井的話,山本立刻怒喝道:“為什麽?我等了三十年,就是為了這一天。”


    鬆井反問道:“既然等了三十年,多等一天有何不可?山本啊,那女人是個烈性子,萬一你把她逼死了,我們拿什麽做誘餌。聽著,今晚她不能出任何意外。明天她就是你的,這是命令!”


    電話這邊沉默了片刻,傳來不情願的迴答聲:“嗨!”


    聽到山本的迴答,鬆井滿意地說道:“我還是希望你立刻開車迴到淮陰,跟我參加明天的行動。”


    山本立刻拒絕道:“不。我要呆在雙窪據點,我要守在這女人身邊。絕對不能讓陳大雷把他劫走。”


    寬大的宿舍裏,此刻,煙霧繚繞,滿地煙頭,坐在**的陳大雷絲毫沒有睡意,隻是一味地狠吸著手中的香煙。


    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焦急的他重重地將煙頭摔在地上,上前用力地敲打著已經上鎖的房門,暴躁地怒喊道:“開門,快開門!關我禁閉哪?我是陳大雷!快開門!”


    聽到他的喊聲,一名幹部賠笑著打開門鎖走進房間說道:“陳司令,多睡會兒嘛。”


    陳大雷生氣地質問道:“好你個楊參謀,敢關我禁閉!”


    幹部窘笑道:“我怎麽敢?你一宵沒睡,為了不讓人打攪,隻好把門關上。政委命令,讓你安心休息啊,任何人不準打攪。”


    陳大雷譏諷道:“打攪,這種時候誰會來打攪我?所有人都躲我遠遠的呢,我是個災星啊我!”說完邁步就要出門。


    幹部見狀趕緊攔阻道:“嘿嘿,陳司令,政委說了,讓你在屋裏歇著。”


    陳大雷一把推開他,怒斥道:“陳司令就要出去溜達,你說行不行吧?”


    幹部賠笑著說道:“當然行,當然行,陳司令想幹嘛都行!這麽著,我陪陳司令出去轉轉……”


    陳大雷不高興的一擺手道:“你走開,我不要你陪!”


    幹部正色地說道:“那可不行。我非陪你不可!”


    見對方一副嚴肅的表情,陳大雷無奈,隻能任由他陪伴著自己走出院子。


    兩人來到院外,陳大雷偷偷瞄了一眼馬樁,卻吃驚地發現赤狐不見了。頓時再次怒斥道:“楊參謀,我的馬呢?”


    楊參謀連忙解釋道:“赤狐牽到騎兵連去了。陳司令您放心,他們會好好照料它的……”


    陳大雷立刻要求道:“我那赤狐傲著呢!除我,任誰都擺弄不了它。趕緊叫人把它牽來吧,我要遛馬去。”


    幹部微笑了一下,聲音卻異常堅定地說道:“陳司令啊,您就別動任何歪心思了,安心在軍區休息吧。我們絕對不會讓你靠近赤狐的!”


    被戳破心思的陳大雷又氣又急,躁動地說道:“你們要憋死我啊?這種時候,我呆得住嗎?政委在哪?我找政委去……”


    幹部賠笑道:“政委下部隊了,兩天後迴來。陳司令啊,求求你了,安心休息吧。”


    陳大雷暴躁的喊聲毫無遮攔地從院中傳來,聽到喊聲,躲藏起來的政委立刻從窗戶內向外望去。


    看到眼前這一幕,身邊的人不由得說道:“政委,陳大雷快憋死了,真的快憋死了,無論如何找個什麽事讓他發泄發泄。要不然他就要動**人了。”


    政委歎息了一聲道:“哎,快開飯了吧?給他送一壇酒去,讓他大醉一場,最好是爛醉如泥。唉,我知道這是個爛主意,但實在想不出什麽好主意了。爛主意總比沒主意好啊,是不是?”說罷,無奈地坐迴到座位上去。


    開飯的命令,確實暫時阻斷了陳大雷欲逃走的想法,當院子裏響起一陣陣哨音時,楊參謀立刻陪著陳大雷走進屋子,炫耀地指著當中一隻大罐道:“看見了吧,開小灶——肚包雞!陳司令,您慢慢吃,我到外麵吃去。”


    陳大雷嗔怪道:“幹嘛你?一塊兒吃!”


    楊參謀笑著拒絕道:“不敢。我怕跟你吃飯,萬一你喝醉嘍一拳打過來,我可受不了。”


    目送著對方離開。陳大雷獨自落座,看著一桌酒菜悲傷地感歎著:“都不理我了,連肚包雞都留不住人家……”


    正在他暗自悲傷時,炊事班班長圍著布裙走到身邊,搓著手笑道:“陳司令,您還認得我麽?”


    見到來人,陳大雷喜道:“老崔嘛,我忘了自個姓啥都忘不了你!我們迴迴來軍區開會都是你給準備團圓餐。今天這桌又是你備下的吧?”


    老崔笑道:“是。不過肚包雞我可是頭迴做它,也不知像不像個樣子?”


    陳大雷大叫道:“像樣,簡直太像樣了!來來,咱倆喝酒!”


    炊事班班長笑著說道:“正巧了。報告陳司令,政委叫我來陪你喝兩盅。嘿嘿,司令員要是嫌我不夠資格,那就換個幹部來陪你?”


    陳大雷喜道:“不換,就你!老崔啊,我已經被政委撤職了,軟禁著呢!所以,我叫你老崔,你叫我大雷,這兒隻有酒肉弟兄,沒司令!”


    炊事班班長大喜,連忙問道:“大雷,那咱就上酒了?”說完,抱過酒壇子,拍開泥蓋頭,嘩嘩倒出兩碗酒。兩人端碗嘻嘻哈哈地豪飲起來。


    或許是吳妮的事情讓陳大雷愁腸百轉,原本酒量甚宏的他,在喝了兩碗之後,頓感天旋地轉,在勉強支撐了幾下後,終於無奈地醉倒了。


    看到一頭睡倒在桌上的陳大雷,老崔暗暗歎了口氣,扶起對方走進大司令的屋子,小心地將他安撫到**。


    見陳大雷醉倒,跟隨著老崔一同進來的政委傷感地說道:“你任務完成得不錯,讓他好好睡吧,最好睡到明天午後再醒來。那時候,我們已經把吳妮同誌救迴來了。他一醒來就給他個大喜臨頭!”


    老崔擔心地反問道:“政委,萬一沒把吳姐救迴來呢?”


    政委瞪他一眼,沒有迴答,轉而吩咐道:“今晚,你守在這屋裏,好好照顧大雷。”


    “大司令,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把吳妮同誌安全救出來。”迴頭看了看睡夢中的陳大雷,政委擔憂地自言自語道。


    麥場上,此刻已經集聚了一片精幹的新四軍戰士,領隊的則是三營長本人。


    看著眼前整齊排列的隊伍,大司令逐一巡視了每個戰士後沉聲向三營長問道:“地形?”


    三營長正聲迴答道:“昨天夜裏都熟悉過了。”


    “第二梯隊在哪?”


    “已經出動了。”


    “如果日軍開來三輛卡車,我們的人會在哪一輛上?”


    “中間一輛。”


    “如果兩輛卡車呢?”


    “前麵一輛!”


    見三營長答得流利,大司令頷首讚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轉身來到順溜身邊問道:“陳二雷,你的任務是什麽?”


    順溜大聲迴答道:“我獨自埋伏,盡量靠近敵人,專打吳姐旁邊的鬼子。保護好吳姐的安全!”


    大司令點了點頭,命令道:“好,出發吧。我在軍分區等你們的消息。”


    晨起的太陽,有氣無力地掛在天邊,揮灑出的陽光似乎連濃霧都無法穿透,照在人身上卻讓人感到一絲寒冷。


    據點內,吳大疤拉虎視眈眈地注視著四周,眾偽軍更是如臨大敵般,罕有地流露出高度認真的表情。


    牢房門口,被押送出來的吳妮,緩緩地走出院門,來到據點外麵。那裏,阪田早已領兵在遠處警戒著。


    看著吳妮出現,山本提著狙擊槍走來,沉聲對阪田說道:“阪田,我先走了。”


    聽到他的話,阪田猶豫了片刻問道:“山本,你會在什麽位置?”


    山本沉聲迴答道:“現在我不知道。但我會在你們看不見的地方,而我時刻可以看見你們。”說完,獨自提槍離去。


    目送著山本離開,阪田朝吳大疤拉揮手示意了一下。看到手勢,吳大疤拉立刻對偽軍隊伍下令道:“開拔。”


    聽到命令,眾偽軍前後簇擁著吳妮,走向山道。


    淮陰城門口,停放著兩輛卡車,大批日軍荷槍實彈地衛戍在周圍。


    卡車旁邊,鬆井注視著十一名新四軍戰士被逐一押上前麵的卡車後,才率領著日軍登上後一輛卡車。


    “報告聯隊長,阪田中隊長已經出動了。村下大隊也已經在湯山鎮的民房裏埋伏好了。村下報告說,到目前為止,那裏沒有任何情況。”身邊一名軍官小聲向鬆井報告道。


    “陳大雷會來的。我們出發吧。”聽到他的報告,鬆井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向身邊的駕駛員下達了開車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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