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嗒嗒”的馬蹄聲,踏著青青的車前草,眼望著兩邊那蔥籠迤邐的山野丘嶺,李丙童的腦海裏隱隱地映現出了一些往昔的畫麵:也是在這條隆彎不斷的黃泥山道上,曾經與自己的幾個夥伴,如猴子般地連蹦帶跳;也曾經是孤寂一人,如風兒般地斜飛疾跑。可是今天,緊跟著前來迎接自己的這位青陽派仙使,仰視著他白衣白馬地疾行在前方,隻覺得神彩飛揚,心底油然生出了一種羨慕之情,自己不由地學起他的樣子,昂首挺胸,兩腿夾緊馬背,“駕”的一聲,緊追了上去。


    兩人兩騎不急不緩地向前馳行,不到半個時辰,就來到妙門峰前。


    一片巍峨突兀、高聳林立的青岩巨石,猶如一片石林山擋在了眼前。中間似有鬼斧神工將青岩石林一劈兩斷,筆直地劈出了一座陡峭的山門,尤如書壁劍關,上麵蒼勁有力地刻著兩個朱紅色的篆體大字:“妙門”。“妙門”前麵有兩棵三、五丈高的玉蘭樹,樹下立著兩名一襲白衣的青陽派少年。


    李丙童隱隱地記起,曾經有這樣的白衣少年,也許就是這兩位守山的弟子,曾經攆得他們遠遠得逃跑,不讓他們這些淘氣的孩子,攀爬山門口這兩片聖潔的山岩巨石,他隻好跑到遠處去,或者攀爬那些突凸高聳的怪石、或者攀爬那些柔韌的栗子樹和古老的銀杏樹,可是由於高度有限,怎麽也望不到石壁後麵的景象。今天,這兩名守山的弟子筆直地挺立在白花勝雪的玉蘭樹下,更顯得玉樹臨風,俊秀挺拔,也更讓人對青陽派滿懷憧憬。


    “青山師兄!”兩名守山弟子拱手一揖。


    梁青山抱拳還禮,道:“這兩匹馬就先交給兩位師弟了,換崗時帶迴山上。”


    “尊命!”


    兩名守山弟子將白馬牽過來拴在旁邊的樹樁上。


    “青瑤師妹沒有來嗎?”梁青山看著他們倆栓好了白馬韁繩才問。


    “青瑤師姐剛走。她在這兒等了你半天,接到傳訊陣裏傳來的消息後就先迴去了,她有東西轉交給你。”高個的守山弟子說著,矮個的就從身後的青石龕裏取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青色粗綢包裹,看樣子裏麵應是一個硬體箱盒,但是包得嚴嚴實實的,什麽也看不到。


    “這個,青瑤師姐剛才帶來的,再三叮囑,讓我們兩個人務必一起看管好,再一起轉交給你。裏麵是什麽寶貝啊?青山師兄?”矮個的守山弟子道。


    “你們兩人沒打開看看?”


    “我們哪敢啊!青瑤師姐臨走時撂下狠話了:‘誰也不許私自打開偷看!否則,砍下雙手扔進善若水裏喂玄龜!’”高個弟子說。


    梁青山微微一笑,道:“其實也沒什麽,一件衣裳而矣!”


    “一件衣裳?”兩人不相信。


    “你們一會就能看到了。”梁青山笑道。


    說罷,梁青山把包裹放在了青石龕旁邊一張光淨的青石桌上,打開了青綢包裹,現出一個精製的淺色樟木箱,上麵貼著寬寬的青紙封條。梁青山撕下封條,盡管他十分小心,封條還是沒撕完整。封條之下,又現出一把精巧的青銅橫鎖。


    “媽呀!什麽寶貝衣裳?這麽金貴!”矮個弟子歎道。


    “不會是金縷玉衣吧?”高個弟子猜道。


    “別胡說嚇猜!馬上就看到了!”


    梁青山說著,從腰間解下一枚與玉佩拴在一起的金色小鑰匙,輕輕地打開鎖,掀開了箱蓋,箱裏又現出一個更為柔軟的青綢包裹。他直接在箱子裏打開包裹,果然是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色衣裳。梁青山輕輕地拿出來,兩手抓著上端的衣肩輕輕的一抖,一件白色的紗綢長袍立即展現在眼前。白色的紗袍迎風飄蕩,在陽光照耀下銀光閃閃,晶瑩剔透,紋理清晰可鑒,質感更顯得與世無雙。


    “三公子,穿上它吧!”


    “讓我穿?”


    “穿在外麵就行。”


    梁青山說完,幫著李丙童直接套在了身上。


    “有點大哦!仙使!”李丙童笑道。白袍袖子長得裹住了手,下擺也長及腳麵。


    梁青山道:“不要緊,一會兒它會自行縮身合體的,你先挽挽袖口吧!”


    李丙童問:“這是什麽衣裳?”


    梁青山道:“靈犀衫。”


    兩名守山弟子齊聲驚唿:“紫陽派的鎮山寶衣紫陽靈犀衫!”


    梁青山道:“正是。我們青陽派僅有三套六件,這是其中的一件。”


    矮個弟子對高個弟子歎道:“張長生,今天我們倆算開了眼界了!”


    李丙童道:“仙使,我聽說把它穿在身上,飛身於雷火之中不怕擊燒,沉身於冰水之中不浸濕寒,踏行於江河湖海的水麵上也不沉,跌落於半天虛空之中還能浮風保命。身長高了它會跟著長,身瘦縮時它也會跟著收。是這樣嗎?”


    梁青山道:“確實如此,這也是今天給你穿他的理由,一會兒你就能感受到了。”接著又把樟木箱子重新鎖好,係好完麵的包裹,收迴了鑰匙。然後向兩位守山弟子拱手道別:“兩位迴山時,請將白馬與包裹箱子一起送往穀神宮。”


    兩人齊聲道:“尊命!”


    梁青山帶著李丙童步行踏入了“妙門”裏,實際上是走進了一條一、兩丈寬的石澗深穀。


    李丙童邊走邊問:“仙使,聽說以前妙門峰是對世人開放的,為什麽現在派人把守嚴禁世人進入了呢?”


    仙使梁青山道:“以前除了靈虛閣,妙門峰和縹緲峰等都是對外開放的,現在天下並不太平了,盜匪橫行,恐怖奔襲,殺人越貨,拐騙坑蒙,青陽派的諸峰已有三十多年不公開對外開閣納眾了。”


    走了幾十步後,澗穀出現了一個“人”字形的叉口,叉向左側的斜澗石壁上,刻著兩個黑褐的大字:“恍惚”;叉向右側的斜澗石壁上,刻著兩個紅色的大字:“萬象”。李丙童跟著仙使走入了左側的“恍惚”之門,兩邊是十幾丈高如刀削般的青岩峭壁,腳下卻漸漸變成了不足一丈寬的深穀幽澗。


    又走了幾十步後,身上的靈犀衫果然有漸漸收縮的感覺。平坦的石道變成上行的青石台階,一級一級,重疊而上,猶如登天的石梯,夾在這青蒼蒼的石縫裏,望也望不到頂。他跟在他後麵,一步一級,攀登了很久很久,氣喘籲籲的,總是攀不到頂,也總是望不到頭。石梯雖高雖陡,兩邊的懸崖峭壁卻是更高更陡,從最初的十幾丈到後來的幾十丈,明明感覺上已攀到了很高的山頂,可是仰頭一看,還是隻能望到頭頂上的高高在上的一線青天,兩人如同行在深澗崖底。


    不知攀爬了多久,身上的靈犀衫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漸漸合體了,以至於先前挽起的袖口不得不放開,放開後卻是長短正好。李丙童卻感到身疲力竭,兩腿又酸又沉,幾乎要邁不動步了。仙使的白色身影在前上方停了下來,他這才注意到仙使好象站在了一個平台上,因為他身後灰蒙蒙的,再無台階。


    “到頂了嗎?仙使!”他高喊道。


    “是的,三公子,我正站在台階的盡頭,等著你!”


    李丙童頓時感到腳下生出一股力量,一口氣爬了上去,果然登上了石梯的極頂。可是轉眼環顧了一下,兩邊還是幾十丈高的陡峭山岩,人仍然如同在深穀幽底,隻是頭頂上一線藍天卻悄然不見了,不知何時變成了灰蒙蒙的虛霧。


    “仙使是剛才世俗之人的對我的謬讚,愧不敢當,進了山大家以後就是同門了,以後你就叫我青山師兄就行!”梁青山囑咐道。


    “是!”


    李丙童恭敬地答道。他隻覺得青山師兄威而不肅,禮而不虛,武而不放,文而不矯,正是自己心中的偶象,確實有仙使風範。


    稍稍立在那兒歇喘了幾口氣,李丙童就跟著梁青山繼續前行。腳下的石道變得平坦了,澗穀也變得漸漸寬闊起來,身邊開始生起灰蒙蒙的虛霧。越往前走,虛霧變得越濃,越來越涼,也越來越濕,氣凝欲滴,青岩石壁也變得又遠又模糊。到了後來,兩邊的青岩石壁完全看不到了,他看不到頭頂的天空,也看不清腳下的青石澗底,除了仙使那白色的身影尚能依稀可見,他們周圍的一切,全都被這冷冰冰濕漉漉的虛霧所吞沒,整個兒一個渾渾沌沌的世界。這讓他感到無邊的壓抑,心胸煩悶,氣海裏貯藏的‘藍能真氣’乘機一竄而出,五髒六腑頓時熱入火熾,胸腹脹滿,心胸壓脹得幾近於窒息。


    “三公子!‘渾沌洞’到了!再往前走幾步,你就會看到上無天頂、下無地底了!”梁青山停了下來,輕聲對他說。


    “上無天頂下無地底!”他不由地吃了一驚,急忙轉過身去,焦急之中大聲問梁青山,“我們怎麽過去?”


    就在他抖轉身體猛然發聲的瞬間,一道閃電般的亮光突然閃耀在他的身旁,同時發出“哢嚓”一聲雷鳴般的震響,接著又傳出“嚓嚓”的火花聲,身邊立即燃起一根高高的光焰柱,一根如無數顆夜明珠凝煉成的光澤閃爍的光焰柱。


    “青山師兄!這個閃光的柱子是什麽?”他急忙問。


    “這是‘陰陽陷’,由於你剛才動作劇烈和真氣發聲,攪動了‘渾沌洞’裏的無極氣,從而偶感了陰陽閃陷。這‘陰陽陷’是不能觸碰的,否則就會遭到雷擊,好在你穿上了靈犀衫。你現在站著別亂動!你會遊泳嗎?”


    梁青山顯然很著急,但是說話的聲音卻是壓得很低。


    “會啊!不知你是要蛙泳?蝶泳?還是自由泳?”


    “會哪種都行,如青蛙一般最好。我先教你‘無極訣’,你先記住了,然後用心默念三遍,跟我站成一排,隨著我跳下,就能一起遊過去,但是要邊遊邊用心默念‘無極訣’。我先朗誦‘無極訣’了,你且聽好。”


    天仰蒙蒙,地俯冥冥,視而無象,聞而無聲,混而為沌,恍惚無名。


    似氣非氣,似霧非霧,似雨非雨,似乳非乳,其上不皎,其下不昧。


    吾心未央,吾脈綿長,靜為躁君,虛極靜篤,融而能泳,合而能度。


    “無極訣”不到一百字,朗朗上口,他很快就記住了。然後跟著梁青山向前邁進了三步,站成一排,又在心中默念了三遍。說也奇怪,默念之中,他竟然感覺到比以前醫伯先生教的凝神靜座、吐納運氣之功法還要有效,腦海裏漸漸變得一片空明,耳廓裏卻傳來一聲輕脆的唿喚。


    “三公子!跟我來!”


    與此同時,一道白色的身影向前一縱躍了下去,如落河中,雙手一劃,雙腿一蹬,如同青蛙度水,遊了出去。他學著梁青山的樣子,也一縱跳了出去,頓時覺得全身涼涼的,濕濕的,如落水中,卻是飛速地向下沉去。


    “快心念‘無極訣’,學我蛙遊。”梁青山急忙喊到。


    他急忙凝神屏氣,默念起‘無極訣’,說來奇怪,身體竟漸漸浮了起來,但是仍浸在“水”中。他學著青山師兄的樣子,蛙泳起來,跟著梁青山,遊向前去。


    “是的,我是沉浸在了渾沌的河水裏,而非蒙蒙的天空中。”他想。


    但如果說是水,這水的重量卻很輕很輕,還滑滑的,猶如牛乳一樣,幾乎感受不到摩擦與波動。顏色卻沒有牛乳的亮和白,灰蒙蒙的,一如那種毛毛細雨交織成的天空,天色蒙蒙,雨意濃濃。


    梁青山遊得很快,白色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白色的亮點,幽靈似的飛向前方,時隱時現。李丙童飛速地劃動著自己的四肢,身體就跟著那白色的亮點飛;亦或者說,朦朧的視野中,是那白色亮點在引導著他飛,導引著他潛遊在渾沌的“水”下。他默念著“無極訣”,腦穴裏象被嵌進了磁針,又象被前麵那白亮的磁極深深地吸引著,縛束在它無形的磁力場和磁力線的控製之中。他感到真氣開始在全身周天循行,體內的躁熱漸漸退去,胸腹不再那麽脹滿,心胸也不再那麽地煩悶和壓抑。他遊動的速度漸漸地慢了,那白色的亮點也跟著慢了下來,他快遊起來,白色的亮點也同時快飛,但始終與他保持著同步的狀態、和大致恆定的距離。


    不知遊了多久,前麵的白影漸漸地變大了,變近了,終於在他模糊的視野裏,又還原顯現成一個白色的身影。白色的身影在疾然飛馳,他也緊跟著一樣地飛,但卻是有點身不由已似的。他很奇怪,因為他突然發現,白色的身影不再是象魚一樣地遊了,而是象仙人一樣站直身子禦空飛行,飄然疾飛。而他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站了起來,變成站立的姿式,象被誰推著似的,不用邁步,緊跟在他身後,疾然而馳。這時他感到真氣源源不斷地補腦益髓,通經拓脈,精力很快充盈豐沛起來,身體漸漸變得孔武有力,心輕氣平,也心神俱安。


    不知又過了多久,隻聽得“砰”的一聲,兩人突然間向前向上急速地飛躍起來,一下子就躍出了如乳如霧的混沌世界,一道帶有欄杆的白色台階和一棵合抱粗的千年蒼鬆,突然橫現在眼前,梁青山腳步輕展,落了下來。李丙童急中生智,也依葫蘆畫瓢,學著梁青山的樣子瞬間輕展腳步,卻明顯是一腳踩空,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梁青山急忙將他扶住。迴頭望了一眼剛剛泅度過來的“渾沌洞”,除了一片茫茫的雲海,其它一切,皆不可見。


    李丙童抬頭向前望去,隻覺眼前豁然一亮,驀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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