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侯爺親自去了丹草堂,拜見了醫伯先生。寧侯爺正琢磨著如何開口,醫伯先生先話入正題了。


    “貧道從府上迴來後,去了一趟青陽山縹緲峰,見到了我那掌門師弟。三公子的能魔之症,世間罕見,確實難以完全治愈。”


    寧侯爺的心頓時涼了半截,急忙反問:“真得什麽辦法都沒有?”


    “辦法也不是一點都沒有,隻是沒有絕對治愈的把握,隻能循序漸進地嚐試,盡人事,看天命,即使如此,最多也隻有三、四成的希望。”


    “即使隻有一成希望,李某也願嚐試。”


    “實現這個希望還有個前提,三公子本人必須離家,正式入山,長年修真,方能有實現這三、四成希望的可能性。”


    “出家?”


    “侯爺沒聽清我的話,不是出家,是離家入山,長年修真修行。”


    “哦!隻要不出家就行。昨日早飯時,一向頑劣不羈的犬子,突然向我提出了修真的想法,如此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使然啊!”


    “是有些巧合。”醫伯先生輕聲道。他表麵上雲淡風輕,心中卻是暗暗稱奇。


    “聽說青陽山上有正式弟子和委托代培的記名弟子之分,不知犬子能否拜入正式弟子之列?”


    “青陽派的正式弟子,有著嚴格而苛刻的擇取條件,非天賦極佳者難以入圍。”醫伯輕聲道。


    寧侯爺立即揖了揖手,道:“還望先生成全!”


    醫伯先生彎起食指往兩天擦了擦橫生的胡子,猶疑道:“既然是侯爺相求,貧道自當盡力成全,容我再入山一趟,與掌門玄極師弟相商。”


    “李某恭候佳音。”


    三天後,正是秋白之日。青陽派派人來接李丙童入山拜師,貞兒姑娘卻是於前一日被其功滿關開的母親白五娘接往青城山去了。


    天明伊始,寧國侯府裏就如過節一般熱鬧了起來。先是將軍府裏的左右偏將、前鋒營參將、驍騎營參將、各部校尉等一批軍人前來,紛紛為三公子要喜入青陽山道賀;接著是奈何城的城尹、城尉、城曹等一批本城官員;然後是附近東海郡的一批要員;後來連鎮守荊城的荊王爺也派次子許崇孝從八百裏外的荊州城飛馬趕來。


    “青陽山仙使到!”


    眾人在熙熙攘攘間,就聽到廳門外有人高聲唱喊,廳裏頓時一片鴉雀無聲。侯爺和夫人急忙起身去廳門外迎接,但見管家李安陪著一個白衣飄飄的翩翩公子走了進來。


    “這是侯爺!這是夫人!”管家引見道。


    “見過侯爺、夫人,在下乃青陽山弟子梁青山,特奉掌門師尊和師伯大上尊之命,前來迎接三公子。”


    “仙使一路辛苦了,先請廳內歇息。”


    廳內諸人一一見過。但見這位年輕的仙使,腰裏佩著一塊碧色青透的玉玦,人如玉樹,麵如白玉,眸若明星,聲若金鍾,溫文而雅,謙謙有禮,頓時吸引了一廳人的目光。


    “請問仙使是何方人氏?”落座以後,侯爺關切地問。


    “在下本是嬰梁山人氏。”


    “嬰梁山以西,乃當年文帝爺禦封皇六子世襲罔替的梁侯之國,梁國侯三代以後遂以國為姓。今聽聞仙使也貴姓梁氏,莫非與當朝的上卿梁國侯梁大人有些淵緣?”


    “那是家父!”


    “啊呀!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一眼看來就覺得是人中龍鳳呢!”侯爺讚道,接著又問。“不知公子在家中排行?”


    “我是家中長子,未入山前,家中就一直喚我山伯。”


    “梁山伯?”


    “正是,但我八歲就離家入山修真,如今一晃三十年了,倒是師傅給起的道名叫習慣了。”


    “看腰間那青青的玉玦!年紀輕輕竟是四階道士!”有人大聲喊著。


    廳裏頓時一片嘖嘖稱讚之聲。


    大人們感歎生子當學梁上卿,夫人們都讚歎擇婿當擇梁仙使,小姐們都渴望嫁人當嫁梁公子,公子們就剩下暗中嫉妒或心中羨慕了。


    “侯爺!侯爺!”管家又喊著疾走進來。


    “何事如此慌張?”


    “侯爺,二爺迴來了!隻是穿著打扮實在是奇怪!”後半句壓低了聲音,但身旁的人也依然能聽到。


    “哪個二爺?”


    “就是您的親弟弟!當年咱府上的二公子啊!”


    “二弟!”侯爺驚道,雙目圓睜,“他人在何處?”


    “就侯在廳外!”


    “快請啊!”


    “有請二爺!”管家朝著門外高喊了一聲。


    隻見一個年約三十多歲的光頭僧人,穿著一身樸實無華的灰褐僧袍邁步走了進來。廳內頓時響一片竊竊的議論之聲。


    “這年輕的和尚是誰?”


    “瞅這眉目,依稀象十多年前無聲無息地消失的候府二公子啊?”


    “嘖嘖!這僧袍怎得如此沉舊?”


    “胸前手上的那兩串珠子瞅著倒是不一般啊!”


    ……


    侯爺急忙起身,疾走向門口迎了上去。


    “二弟!真得是你啊!你這身打扮?”


    “兄長!是我!李宣啊!我已經皈依佛門了,法名蒼海。”來人單手立掌一揖。“阿彌托佛!”


    侯爺一時錯愕,但是迅速恢複了過來。雖然在本地及大華的東南大地,信佛之人甚少,但他也知道,在西部北部以及中原一代的山野莽鄉,天竺佛教兩百年前早就如原上之草,離離繁生了。隻是本朝高祖爺雖是馬上得到天下,卻依道教儒學治國,從此道藏昌盛,儒學繁榮,佛教在朝堂上和官府間不受推崇罷了。


    “快快進來!坐下說話!”


    “見過長嫂,十年未見,你還是那樣嫵媚動人啊!”


    “二弟,十年未見了,你除了衣著炯異外,麵目也是依然如故。童兒!快過來拜見二叔!”


    “二叔好!侄兒李丙童見過叔叔!”


    李丙童說著,仔細地打量著眼前的這位二叔,覺得他與自己的侯爺父親長相上竟是天差地別。中等的身材瘦弱而單薄,清白的臉上瀉著些淡淡的文靜與滄桑,眼眸卻閃著清明的亮光,僧袍樸素沉舊還顯得有點肥大,胸前掛著的那一串長長的青色佛珠,與右手手腕上戴的一串青色的珠子手串,交相映輝,倒是格外得引人注目。


    “賢侄好有慧根啊!”二叔蒼海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天頂,讚歎了一聲,然後隨兄長落座。


    “二弟,十多年前,因為那場情劫變故,你執意要去遠遊,說要去找尋通天之道,修不死真身,我和你嫂怎麽也挽留不住你,看樣子是修成正果了?”


    “兄長,不死真身難修,但通天之道卻了然在胸。此事說來話長,當年我隻身走遍了大華國的名山大川,也沒有真正找到見到通天之道、長生之法,於是就留在了神都,後來還是因一位雲遊高僧的指點,相交了博士弟子景盧。再後來,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們又認識了幽王的使者伊存,我們三人相談甚歡,就在一起抄寫了他口授的‘浮屠經’,並在其引見下,拜見了天竺高僧沙律上人,聽其弘講佛法,頓時大徹大悟,乃知長生無法、通天有道,遂拜其為師,返依了佛門。”


    “噢?這麽說來,道法有短,佛法有長了?”侯爺驚疑道。


    “確實如此,如今天子陛下已經在神都城東側的玉華山上建了一座宏大的寺廟,題名金光寺。沙律上人又請來了摩騰上人和竺法蘭上人,一起在寺中譯經講法,朝中達官顯貴紛紛前往聽佛受求法,神都一帶從佛信法之眾如今蔚然成風。十天前,家師沙律上人法眼望東南,說東海之濱、大江口岸有佛光閃現,我就請命匆匆東來,一來思念家鄉兄嫂,二來替家師尋尋佛緣法氣。還別說,一靠近這奈何城地界,我還真是感受到了佛氣靈光。剛才看到了我這個從未謀過麵的小侄兒,眼前竟也豁然一亮,別看他年齡尚幼,卻是前途無量啊!我順手撫摸了一下他的巔頂,竟發現他佛緣非淺。”


    “是嗎?二弟是如何摸出他佛緣不淺的呢?”


    “不可說,不可說,佛法高深,隻可意會,不可言談也。”二叔李宣說著,連連搖頭。“阿彌托佛!”


    侯爺李乘字長君,隻有這一個弟弟,名宣字幼卿。兩人年齡上相差十歲,從小就性格懸殊,愛好炯異。因父侯早逝,李乘十七歲時就世襲了封號,擔當起將軍府和侯府的大任。他少文好武,身材也高大英武,性格剛毅勇猛,精明強悍,處事果斷,然善交官宦,也頗得聖眷,再加上有個嫻靜而聰慧的郡主夫人做內助,因此才鎮得住這大華國的東南半壁江山。李宣七歲喪父,從小喜文少武,長得也單薄瘦弱很多,性格柔韌但不孤僻,溫順卻有主見,且能言善辭;他長大後喜歡劍走偏鋒,好奇修之道,結奇俠異士,所以他滿腹奇談怪論,能誇誇其談,但也學得了一手好劍法。十七歲時去了二舅的所在地越州,以許宣的化名在那邊修煉道醫功法,因為一場神秘荒誕的人蛇之戀,在那邊鬧得沸沸揚揚,幸虧二舅以雷霆之威,強行拆散,並請了一個什麽西方高僧,給他洗腦三年,才化掉了他心中的魔結。但二舅怕家醜外揚,所以細節上沒給他這個做哥哥的大外甥講太多,二弟也極力迴避,和他這個做哥哥的講過幾句後,就沉默不語,後來更是絕口不提,不久就離家遠遊去了。所以這邊的人雖有耳聞,但知之甚少。今天兄弟二人十年一麵,雖然血脈情深,相談甚歡,但侯爺李乘對這個從小行為怪異而又好誇誇其談的二弟的話,也隻是半真半假地聽著,並沒有完全放在心上。


    “二弟,今天是你這個小侄子入青陽山拜師的日子,你看諸位大人、諸位將軍都不請自來,爭相賀喜,尤其是荊王爺還派了世子前來,更讓咱們李府蓬蓽生輝。現在你也趕迴來,更讓為兄高興,可見今天真是個吉日良辰,為兄我很是高興啊!”


    “今天我來的突然,也不知道是侄子的喜登之日,沒備什麽禮物,這串千眼寶珠手串,乃天竺的智慧聖樹畢缽羅樹上結的珠子精琢細磨而成,經我師傅沙律上人開光溫養,內蓄慧氣,外爍靈光,也算是寶物一件,就送於小侄吧。”


    二叔李宣說著,摘下手腕上的那串青色的珠子手鏈,走上前套到了李丙童的腕上。但見一枚枚青色的珠子,碧綠剔透,色澤鮮潤,奇異的是每枚珠子上都有許許多多或圓或扁或大或少的黑色圓圈,猶如千形萬狀的智慧之眼,蘊含著無限的靈光,連侯爺李乘都看出了其價值不菲,很是喜歡。


    “二弟,這寶珠手串既是你的信仰聖物,就莫送人了。”侯爺李乘推辭道。


    “阿彌托佛!若是送於凡常之人,自是不舍,但今天是送於我智慧無雙的侄兒,縱然價值連城之物又有何妨?何況是一串珠子?”李宣說著,坐迴原位。


    “謝過二叔!”李丙童站起來謝道,他也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手串。


    “侯爺!”仙使梁青山見機接過話說,今天的確是個好日子,時辰也差不多了,三公子也該啟程了。”


    “多謝仙使提醒!”侯爺轉過臉去賠著笑說,“敝人隻顧和舍弟敘兄弟離分後的想思之情了,差點忘了時辰,就請仙使帶上我兒李丙童啟程吧。”


    眾人皆跟著侯爺站起來,隨著侯爺和夫人將仙使和三公子送到了正陽街的府門外。早有侍衛備好了兩匹白色的駿馬等侯在那兒。


    “請侯爺和夫人留步吧!”仙使梁青山朝著侯爺拱手一禮,又轉向眾人拱了拱手。“多謝諸位相送,請留步吧!”


    “李安!”侯爺高喊。


    “小人在!”管家應道。


    “你代我和夫人再送仙使一程!”


    “是!”


    “童兒啊!”許夫人依依不舍地囑咐著,“到了山上,要聽尊師的話,多多向這位仙使師兄學習、請教。”


    “孩兒謹記了!”李丙童應道,鼻子一酸,這十來天溫馨的母愛,已然讓他縈繞在懷。


    “還請仙使以後多多照顧我這個不成器的孩兒。”夫人又轉過臉對仙使梁青山說。


    “夫人請放心,我等弟子在山上一起求道學藝,人人都情同手足,相互之間皆關懷備至。”


    李丙童與梁青山辭別了送行的眾人,在管家李安和四名侍衛的陪同下,沿著大街向城東走去,一會就走出了城門。兩人再次辭謝了管家和侍衛,跨上白馬,踏上了去青陽山妙門峰的修真之道,馬蹄嗒嗒,仰天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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