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下一刻,天際巨響,隆隆轟鳴之聲從天空傳來,幾乎要將人耳膜震破。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大光芒從他們相撞的地方迸發,更勝過了天上豔陽。


    許久,當光芒逐漸散去之後,一個遍體鱗傷的瘦小身影從天際緩緩落下,像是一顆受盡了所有折磨的石頭一般,直直的向下落了下去,然後撲通一聲重重地摔進了小鏡湖之中。


    台下,啻祈峰眾人紛紛驚叫出聲,路千崖也不由握緊了拳,但終究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雲清真人身後,舒芷夕也咬緊了下唇,死死盯著台上。


    眾人迴過神來,凝神向天際看去,隻見陳誌一個袖子已經破碎,看上去有幾分狼狽,但除此之外便毫發無傷。


    他神色淡然,緩緩從天際降下,落到地麵之上。


    陳誌抬手一招,玄冰劍便消失不見,他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湖麵,那個人掉下去的地方,隻見此刻那裏便連波紋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然後他搖了搖頭,緩緩轉過身,一步步向場外走去。


    “連我一招也接不下來,真是掃興。”


    湖水中,羽蓬的身體正逐漸向下沉去,四周冰冷,黑暗將他吞沒。冰冷的湖水無孔不入,令他幾乎窒息,湖水浸在身上無數細小的傷口上,又癢又痛。


    “好強,他比我強太多了……”他感覺到自己正在失去所有的力氣,他鬆開緊握的手掌,手中的黑劍慢慢向湖底墜落下去,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陳誌的話還在久久迴蕩著。


    “你的命運早已注定了,其實你自己也應該明白,從你成為我對手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會被我打敗,這是無法改變的,再怎樣努力也是徒勞,你又何必掙紮?你還是放棄吧!”


    你注定失敗,放棄吧!


    放棄吧……


    放棄吧……


    ……


    他的身子越來越重,在水中越沉越低,一串串氣泡從他的嘴裏冒出來,向湖麵上升。


    又失敗了麽……他在心裏靜靜地這般想著。


    他的腦海中這一刻忽然閃過許多畫麵。


    從他入天玄門開始,拜在路千崖門下,認識各位師兄師姐,暗戀路雪兒,到在詭林和舒芷夕共曆生死,再到玄禦大會,往事一幕一幕浮現在他的心頭。


    短短的一瞬間,他卻仿佛走過了一生歲月。


    他細細想來,過往的十六年裏自己似乎一事無成。


    不但沒能報仇,甚至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資質不好,入了天玄門之後修為排在最末流;也沒敢向路雪兒表白,隻敢靜靜待在她身邊,想就這麽永遠守護著她。


    是啊,原來自己一直如此沒用啊……


    他在黑暗中,絕望中,已經失去知覺的手忽然緩緩地,微弱的動了一下。


    可是,是什麽情緒,這一刻突然湧起,在深心處翻湧不息?


    為什麽從前已經輸了那麽多次,這一次還是要輸呢?


    其實他什麽時候又贏過?


    他不是一直從過去輸到現在的麽?


    不,但至少這一次,不會再接受失敗的命運,絕不!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靜兒告訴他的話:隻要你不想輸,你就不會輸!


    他猛地,睜開了那雙眼。


    那是照亮這片黑暗唯一的光芒!


    擂台上,陳誌已經快要走下場,坐在場外的判定長老看這情況,也緩緩站起身,開口道:“這一場,勝者陳……”


    他話未說完,忽然正在向場外走的陳誌停下了腳步,迴頭望向湖麵。


    隻見此刻整個小鏡湖的湖麵不知為何竟起了小小的波紋,這波動雖然微弱,但整塊湖麵居然都顫抖著,仿佛在害怕著什麽一般。


    整個湖麵,都顫抖了起來。


    陳誌微微皺了皺眉。


    漸漸的,人們也都發現了這個現象,長老發現情況似乎有變,也停止了宣布了結果。


    整個湖麵的震顫逐漸開始變強,同時冥冥之中不知何處,一種巨大的轟鳴聲逐漸在整個通天峰上響了起來,這響聲由微不可聞迅速擴大,逐漸變成了一種刺耳的囂鳴。同時湖麵的震動也越來越強,無數水花四處激蕩飛濺。


    陳誌在紛繁亂象之中,伸出手去,玄冰仙劍重新出現在他的手中,發出耀眼的藍光,撐起了四周一小片地方,也隔絕了無數濺起的水花。


    忽然,小鏡湖中一團巨大的光芒轟然迸發,整個通天峰在這一刻都似乎震動了一下。隨即,一道巨大無比的銀色光柱從小鏡湖中衝起,插入天際,直衝雲端,周圍的湖水全都被這光柱逼得退開,一時間氣勢恢宏,壯觀之極。


    台下的人此刻都不由都變了臉色,比試進行到現在,還從來沒有哪一場的場麵有如此壯觀。


    在陳誌的注視下,那道衝天而起的銀色光柱之中,一道身影手持一柄銀色仙劍。緩緩升起。


    陳誌目光之中的輕蔑這時才完全退去,他望著天空那宏偉異象,神色之間毫無退避之意,他竟然笑了一下,然後手持玄冰仙劍,化作一道藍芒朝天際飛去。


    羽蓬在銀色光柱之中緩緩睜開了眼睛,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黑劍,不,現在已經不是黑劍了,此刻它已經恢複了本來的麵目。羽蓬握緊了它,頓時一股充沛無比的力量從銀色仙劍上湧了上來。


    羽蓬看著下方飛來的那道藍芒,同樣毫無畏懼,化身一道璀璨銀光迎了上去。


    下一刻,兩道光芒在半空中相撞。


    一聲大響,兩道人影錯開,在空中交換了位置,。沒有絲毫停頓,片刻之後,他們再次向對方奔去,又再次碰撞在一起。


    一時間天空中轟轟之聲不絕於耳,每當那兩道光芒在天際碰撞一次,眾人便感覺到腳下的地麵隱隱也震動了一下。


    台下的高複帥早已驚呆了,看著天空之中那兩道風馳電掣的身影,喃喃道:“這真是小師弟麽?”


    不止是他,此刻啻祈峰所有人心中都充滿了震驚,若不是親眼所見,他們實在難以相信,半年前還笨拙無比的小師弟竟然能和久負盛名的陳誌打得難解難分。


    隻有路千崖看著天空中的那道身影,眼中有光芒閃爍。


    轟!


    兩人再一次碰撞又分開,停在了天際的兩端。


    陳誌手持玄冰仙劍,神色凜然,他腳下沒有東西,整個人卻為無形之力所托,漂浮在空中。


    反觀羽蓬,手持一柄閃爍著純淨光輝的銀白色仙劍,而在他的腳下,一個太極圖案徐徐旋轉著,將他的身形穩穩托住。


    羽蓬長出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唿吸,心頭卻是震驚不小。即便有銀色仙劍的力量加持在身上,但剛才他與陳誌對拚了數迴合,每一次他依舊清楚的感覺到陳誌劍上所蘊含的力量要勝過自己,每和他對拚一次,羽蓬全身經絡就巨震一次。但每每就在這時,銀色仙劍上就會傳來一股奇異的力量,將他所受的傷害恢複。也正因如此,光從表麵上看,他才與陳誌打了個平手。


    他這般想著,卻不知道陳誌此刻心中同樣也是驚訝不已。剛才他與羽蓬對拚數次,每一次他都能夠感覺到自己在力量上明顯要勝過羽蓬,但不知為何,每次羽蓬揮出的劍卻能夠和他相互抵消。而且,還有一點他也十分在意,那就是打了這麽久,羽蓬的靈力沒有絲毫衰減,反而還隱隱有不斷上升的趨勢。


    想到這裏,他抬起頭看了看遠處的羽蓬,不由握緊了手中的玄冰仙劍。這場比試已經拖延了太久,是時候結束了。他在心中片刻間下定了主意。


    陳誌緩緩抬起手,舉起劍,另一手捏劍訣,口中道:“天地玄門,莫如道哉,煌威之極,唯有雲罡!”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天色猛然間暗了下來,烏雲從四麵八方湧來,遮蔽了整個天際,天地間刹那間一片黑暗。


    黑雲之中,漸漸有電芒躥動,雷鳴之聲在天際隆隆不止。


    此刻,台下自玄陽真人以下,到每一位首座,臉上都布滿了震驚之色。


    路千崖看了片刻,麵如死灰,澀聲道:“雲罡刺!陳誌竟然連這等奇術都學會了麽?”


    天際之上,黑雲滾滾,狂風唿嘯,雷聲隆隆,電芒如蛇。那道巨大電光在烏雲之中穿梭不止,響聲也越來越大。


    站在最近處的羽蓬感受得最為清楚,陣陣狂風撲麵而來,刮麵生疼,他的衣衫頭發都在風中獵獵飛舞。


    天空中,那道電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大,終於天際一聲巨響,像是一道響雷落在了通天峰頂。


    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通天峰上下都隨著這一聲驚雷震動了一下。


    陳誌麵如寒霜,猛然持劍刺天,天際那道無比巨大的電光刹那間注入了他手中的玄冰仙劍上,隻見玄冰劍上陡然發出萬丈光芒,將整個天空都倒映成了藍色。


    陳誌站在藍光中央,大喝一聲,身形浮動,挺起玄冰劍從天而降,向羽蓬刺去。


    隨著他的出手,半空之中,幻化出一柄長約數十丈的巨大劍影,看樣子與陳誌手中的玄冰仙劍一般無二。這巨大劍影橫跨整個天際,氣勢驚人之極。


    台下眾人隻見天際之上,陳誌手持一柄巨大無比的仙劍幻影,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向羽蓬直刺了過去。


    羽蓬麵色凝重,不知為何,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一式他絕對接不下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後退半步。


    轉眼間,那仙劍幻影便刺到了羽蓬麵前。他的五官七竅這片刻間全都流出血來,但他雙眼之中光芒如炬,神色卻是凜然不懼,他伸手一招,握住手中的銀白仙劍,對刺了過去。


    下一刻,銀白仙劍與那虛幻劍影劍尖對撞在一起。羽蓬瞬間身子大震,接連吐出好幾口鮮血,銀白仙劍上的光芒也隨著暗淡了下去。但他仍沒有放棄,強行提起一口真氣,注入到手中的仙劍上。但即便如此,他仍然節節敗退,被那虛幻的劍影推得不斷向從空中向地麵墜落。


    羽蓬隻覺得無窮無盡的壓力從那柄巨大的仙劍幻影上傳來,體內的經絡在極短的時間內被這股強大無匹的力量破壞了個七七八八。


    這一刻,所有人隻看到天空中一道巨大無比的七彩仙劍壓著一個瘦弱單薄的身影不斷向下朝著擂台飛來。而那個少年,仍咬著牙,用盡了所有力氣,苦苦支撐著。


    他為什麽還在堅持?


    他為什麽還沒有放棄?


    近了,近了。


    眼看那柄巨大仙劍就要將羽蓬壓倒在擂台之上。羽蓬早已咬破了嘴唇,流下了鮮血,頭上的束帶也已經散開,一頭黑色長發在風中飛舞不止。


    此刻任誰都看得出來,隻怕勝負已定了,羽蓬現如今不過隻是徒勞的掙紮罷了。


    幾乎所有人都這麽認為的時候,整個通天峰上,卻有兩個人在心裏默默念著:站起來,羽蓬,站起來!


    舒芷夕緊緊注視著在雲罡刺下苦苦掙紮的羽蓬,也咬緊了自己的唇。


    羽蓬此刻就像是狂風巨浪中的一葉小舟,已經無法再掙紮一分。眼看就要他就要墜落地麵,但他依然用已經劇烈顫抖的手緊緊的握著手中的劍,握得那麽那麽用力。


    就這樣結束了麽?


    真的已經沒有辦法了麽?


    “不到最後一刻都不能放棄!”


    “隻要你不想輸,你就不會輸!”


    靜兒的話語猶響在耳邊。


    對,沒結束,還沒有結束!我還沒輸!


    我絕不能輸!


    羽蓬猛然間發出一聲長嘯,聲動四野,天地變色!


    銀白仙劍之上,刹那間騰起從未有過的巨大光芒,這光芒之強,強得蓋過了世間一切。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這一團光亮刺痛了,不得不避開了去。


    轟!


    在羽蓬即將墜落到地麵的最後一刻,那團光芒在他和陳誌之間爆發了,天地之間一時間就隻剩下了無邊無際的銀色光芒。


    許久,這光芒才逐漸散去,隻見此刻的擂台早已麵目全非,隻剩下一片殘破的廢墟,煙塵逐漸散去之後,眾人看見一個人影從其中緩緩浮現了出來。


    隻有一個人影。


    待到煙塵完全散去之後,所有人這才看見,羽蓬握著已經重新變為原樣的黑劍,站在一片斷壁殘骸之中,大口喘著粗氣。


    而在他不遠處的對麵,玄冰仙劍插在地麵,上麵的光芒此刻已經完全褪盡,而在玄冰仙劍旁邊,陳誌趴在地上,雙目緊閉,已然是昏了過去。


    羽蓬一邊喘著氣,緩緩抬起頭,看向前方不遠處已經昏迷的陳誌,竟然還笑了一下。然後他的臉上痛楚之色一閃而過,同時身子一顫,“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鮮血來,灑在地麵,斑斑點點。


    然後他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向後直直倒了下去。


    台下的人看著這一切,麵麵相覷,久久無法言語。


    又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這個長夢也似乎永遠沒有盡頭。


    羽蓬在黑暗中不知行走了多久,終於看到了一團光芒,這光芒雖然微弱,但卻依然在這無邊的黑暗中頑強的盛放著。


    羽蓬走到近前,卻發現那是一個路口,而那光亮原來是路口上方一盞燃燒的燈燭。


    羽蓬猶豫了片刻,走了進去。


    一進入這個走廊,視野頓時開闊起來,一路上都有微弱的燈光照射著前方的路,但即便如此,周圍依舊一片黑暗。


    四周的壁上刻著許多奇特圖案,有些是人,有些是獸,更有一些連羽蓬也說不清楚是什麽的東西。


    黑暗仿佛無孔不入一般,包圍著他。


    羽蓬走了很長一段路,而四周依然是那般黑暗,周圍依舊是無窮無盡的壁畫。


    這條路,究竟通往哪裏?


    前方未知的黑暗中,一陣寒風吹來,羽蓬不禁打了個冷顫。他深吸了一口氣,振作精神,繼續向前走去。


    這般又走了很久,羽蓬突然發現前麵竟然沒有路了,已經來到這條甬道盡頭。


    前方是一片未知的黑暗,羽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黑暗中仿佛有什麽未知的事物,讓他感到莫名的恐懼。


    就在這時,四周忽然亮了一點,羽蓬的手頓時不由得停在半空。


    他的瞳孔猛地放大。


    隻見麵前的黑暗中,這條甬道的盡頭,竟仿佛是一座巨大的牢籠,寬度幾乎占據了整個甬道,而向上看去,幾乎看不到頂,也不知有多高。在自己麵前,數根特製的欄杆將自己隔開了來。


    “你終於來了。”一個聲音幽幽傳來,迴蕩在這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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