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蹲下身來,手指在風吟的脖子處迅速一點,風吟覺得脖子一痛猛烈咳嗽起來,這下卻能發出聲音了。


    還沒等風吟緩過神來,他的聲音又壓迫而來,“你是妖族的人,怎麽會在這個地方?”


    風吟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更不關心,隻想馬上逃離這裏,可又一時不敢再動,於是警惕地向後縮了縮身子,一邊平撫氣息一邊小心地迴道:“我就是鎮上的人,不是什麽妖怪。”


    男子並沒有迴話,隻是再次冷冷地看向了風吟的眼睛,眸光中透出稍許詫異的神色。


    風吟扶著樹幹小心地站了起來,鼓起勇氣在他的注視下向前慢慢地走出幾步,直到走到了光下才停下,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我…可以走了嗎,你說過,你不會傷我的。”


    他盯著風吟的眼睛不說話,風吟也不敢再動,兩人就這麽靜靜站著,僵持著。


    突然間他向前一步,伸出手摸向了風吟的脖頸處,風吟感受到他冰涼的手指接觸著自己的皮膚,心下一驚,一偏頭躲了過去,頓時發怒抬眼去瞪他,瞪向他時卻發現他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但隻一瞬間便恢複了正常。


    男子見風吟瞪著他,似有些不悅,立即背過了身去,冷冷開口道:“你走吧!”


    風吟聽見這個聲音心中鬆了一口氣,也顧不上責問他為何失禮碰觸自己了,急忙邁開步子拚了命朝著門口跑了過去,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步也不敢放鬆。


    待到終於跑出拱門的瞬間,她大喊起來,語音中似是受了極大的委屈,卻又倔強著不肯放任情緒:“小叔,小叔,小叔……小叔你在哪兒?”


    吳繼風聽見聲音一慌,以為是發生了什麽,忙向著風吟迎去,有些著急地邊跑邊問:“怎麽了,出什麽事情了?”


    風吟跑到他身前,一下子撲到了他懷裏,因為劇烈跑動而不停地喘著氣,雙臂緊緊勒住他的腰不鬆手,身子微不可見地輕輕發著抖。


    吳繼風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探著頭向院內張望,想看看是不是有什麽嚇到了她,可隔得太遠,自己什麽也看不到。隻得再次發問:“到底怎麽了?”


    風吟好不容易才喘勻了氣,迴過頭看向拱門處,迴想起扼住自己脖子那隻手的冰冷觸覺,猛地一個激靈,心跳地不成樣子,於是將頭再次埋向小叔的胸膛,悶悶地答道:“沒事,就是……有老鼠,嚇到了。”


    吳繼風這才鬆了一口氣,笑一聲後一下下輕撫著她的後腦安慰道:“老鼠又不敢咬人,你怕什麽。”說著又自嘲地笑笑,“也是不能出什麽事,你進去前我讓李吉他們都檢查過了,裏麵什麽都沒有。”


    風吟的心因為小叔的安慰漸漸安定下來,卻也不想在這裏再呆著了,畢竟那個瘋子般的男人還在裏麵,他那麽危險,誰知道會不會突然出來呢。於是鬆開了環抱著小叔的雙手,抬起頭催促道:“咱們快迴去吧,我都困了呢。”


    吳繼風笑笑拍拍她的頭,任由她拉著自己在鵝卵石路上奔跑,有些無奈道:“困了還這麽有精神!”


    風吟頭也不迴地頂嘴:“我迴去還得喝一大碗苦藥,想想那苦味就精神了。”


    吳繼風含笑的黑亮眼睛在聽到這話的瞬間便黯淡了下去,緊緊抿住了唇角。


    扶著風吟坐上馬背,自己在她背後認真幫她戴好披風的帽子,才揚一揚韁繩往迴走去。


    圍牆內,一身黑衣的男子立在樹下,微微眯著眼睛盯著風吟逃走的方向,蒼鷹般敏銳的目光迸發出冰冷危險的光芒。


    突然,“嗬嗬嗬嗬”幾聲略顯輕浮的笑聲從樹上傳來,接緊著一個玩笑般的聲音開口道:“你要是嫌小丫頭擾了你喝酒,一掌打出去就是了,何必這樣嚇唬她。”


    黑衣男子也不看他,冷冰冰迴複:“我應該一掌把你打出去才是。”


    樹上的男子倒也不生氣,一個縱身翩然飛下,落在了黑衣男子身邊。


    這男子一身雪色白衣,黑發如瀑,身影飄飄欲仙。


    他仰頭灌一口酒,瞪一眼黑衣男子,道:“可不是我存心偷看,是你自己沒趕我走,不就是不介意我湊個熱鬧嗎,不過倒是難得,有人竟然大半夜的還來這許願。”說罷再灌一口酒,話鋒卻一轉,輕佻笑道:“不過你怎麽肯露麵,我在樹上也看不清容貌啊,難不成是這丫頭身上有什麽香味,我沒聞著?”


    黑衣男子瞥他一眼沒說話,伸手奪過他手中的酒瓶,仰頭往嘴裏灌了一大半,眼光中透出些許迷離的悲傷,淒然開口:“我娘,那時候也常穿一身白色的衣服,就在這樹下轉圈。”


    白衣男子聞言臉上輕佻的笑意瞬時消退,仰天歎一口氣道:“小姐,是想見他一麵而已。”


    黑衣男子的聲音裏似是浸透了深深的恨意,再灌一口酒,道“可他一直都沒來,直到她死。”


    白衣男子眸光深邃,轉身看向了那棵銀杏樹,輕聲問道:“你真的信她已經不在了嗎?”


    黑衣男子也看向那樹,眉心緊了緊,卻沒有說話。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黑衣男子仰頭灌盡了瓶中的酒,將白瓶狠狠拋在了地上,對著白衣男子吩咐道:“去查查這個孩子,我要知道她是誰。”


    白衣男子聞言,寬大的白袖掩住麵龐,“嗬嗬”一樂,笑道:“小丫頭是得罪了哪路神仙,竟招惹上你這個魔頭。”


    黑衣男子的眼睛在月光下發出幽深的墨色光芒,頗有些玩味地開口道:“她是血瞳,普通人裏能找出幾個血瞳?”


    白衣男子一怔,疑惑道:“可我看她沒什麽功力啊,像是連力氣都沒有。”


    黑衣男子悠悠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清冷,“她脈象虛弱得很,是沒有什麽力氣。”


    白衣男子的雙眼中閃爍出好奇的光芒,笑道:“那可有意思了,血瞳虛弱不堪,還真是值得好好查一查了呢。”


    黑衣男子閉上眼睛仰頭深吸一口氣,吩咐道:“你去吧,今夜別再來打擾我。”


    白衣男子迴頭看看身後的銀杏樹,眼中似有不舍,卻終是迴過頭來,彎腰答道:“是。”說罷恭敬地後退了幾步,縱身一躍便飛身出了院子。


    黑衣男子伸手撫摸著樹幹轉起圈來,想要感受她多年前留下的氣息,才走兩步就感到腳下碰到什麽東西,不耐地睜開眼睛一瞥,原來是一枚同心結。


    皺著眉頭將它撿了起來,竟然還有溫熱的觸感,不像是從樹上掉下來的,難道,是那個孩子的?


    本來照他的脾氣,這種東西扔了也就是了,可不知怎得,突然就憶起了她一身白衣低頭誠心許願的模樣,和腦海中多年前她的身影莫名地有些重合起來,她說“願遠離紛擾,平淡一生”。


    抬頭看看她係上的蝴蝶結飄帶,眸中的冷意降下了幾分。若是她當年也能放下執念,隻求平淡就好了。


    伸手輕觸枝頭順滑的絲帶,他微微動了動唇角,這孩子,倒沒那麽多妄念。低頭,那枚尚還溫熱的同心結已被放入袖中。


    將軍府內,風吟皺著眉頭喝完婆婆熱過的苦藥,突然就想起了銀杏樹下那個一身黑衣的古怪男子,好端端地一個激靈。那雙漆黑不見底的冰冷眸子在腦中怎麽都甩不掉,越想越後怕起來,忙躲進被子裏將全身裹緊,心中默默祈禱:菩薩保佑,我可再也不想遇到這個暴力的怪人了。


    躲了好一會兒壓製住恐懼,探出頭來看到慈眉善目的觀音像就在不遠處,風吟這才放下心來,好好躺了下來。也真是累了,躺下後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一夜深眠,風吟隻在清晨做了一個怪夢,夢見自己剛將一枚同心結掛在樹上,一迴頭就看見了一個全身黑衣的男子冰冷地看著自己。夢裏一緊張,風吟拔腿就跑,這一跑動身子一晃,一下就被自己給晃醒了。


    迴憶下夢境,風吟長舒了一口氣,幸虧,隻是個夢。


    可又覺得哪裏不對,卻又想不起是哪裏不對?到底是什麽呢,自己在掛同心結,然後看到了那個瘋男人,然後……


    “啊,對了!”風吟驚叫一聲,突然變了臉色,是同心結,是小叔給自己的同心結!


    昨夜換寢衣時就沒看到,難不成,是掉了?


    想到這裏立即下床翻找起昨天穿過的衣服,可是怎麽找都找不到同心結的影子,風吟有些沮喪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看來真的是掉在哪裏了。


    心中不免有些懊惱,雖然沒什麽用處,但好歹,也是小叔給的呢,怎麽就丟了呢!


    婆婆聽見動靜從外屋走了進來,笑道:“看來昨天真是玩累了,都睡到太陽曬到屁股了。”


    風吟聽到這話從失落中迴過神來,臉色微微紅了紅,忙穿起衣服來,又問道:“早飯已經送來了嗎?”


    婆婆放下手中的經書,走過來替風吟理一理衣領,慢條斯理道:“你忘了,今天計先生要來把脈的。”


    風吟“奧”一聲才想起來,把脈前需得空腹。昨天用了些力氣,今早起來倒是有點餓了,看來隻能先忍一忍了。


    計先生來時,風吟正陪著婆婆低頭誦經,小廝陪著先生一進屋,婆婆就起身迎了過去。


    風吟是懂得禮數的,於是也跟在婆婆身後走過去迎接,低頭問候道:“計先生好。”


    雖然已經見過那麽多次,但風吟抬頭時,還是看見了計先生皺著的眉頭和明顯刻意躲避著自己的目光。如果自己沒猜錯,這些隻能說明他不喜歡自己,哪怕他一直照料著自己的身體。


    風吟盡量忽略自己心中的想法,像往常一樣默默坐在桌前伸出了右手。


    計先生也不說話,一坐下右手二指便輕輕按在風吟的脈搏上。


    平常計先生把脈就像是走個過場,手指搭在脈上沒一會兒就挪開了。可是今日,手指搭上脈之後卻是眉心一攏,目光便直直地望向了風吟的雙眼,帶著明顯的驚詫之色。


    他從不主動去看風吟,所以當風吟見他目光直直地盯著自己時,一時錯愕不已,脫口便問道:“怎麽了?”


    他也不迴答,動一動搭著脈的手指,閉上了眼睛。


    過了半晌,他睜開眼睛,將手指又搭在風吟脖子上停了下來,風吟突然想起昨晚那個男子也是做了這個動作,心下一時不快,皺起眉頭來。這時,計先生的手指離開了風吟的脖子。風吟注意到他的眉心舒展開了,心裏猜想,那應該是沒什麽大問題了吧。


    計先生也不說話,朝婆婆點一下頭,便轉過身離開了。


    風吟心中有些悶悶的,又是這樣,每次都不說話,這神醫醫術是高明,可脾氣也真是古怪透了。


    婆婆看著風吟有些陰沉的小臉搖頭笑了笑,以為她還在為吃藥的事心中不舒服,於是安慰道:“總有一天會不再吃那苦藥,耐心等等吧。”


    風吟也懶得解釋,隻懶散地靠在桌子上,食指一下下敲著桌麵發呆。


    吃過早飯沒一會兒,太陽就出來了。暖暖的日光照在院子裏,看著舒服極了,風吟想著這麽好的日光可不能白白浪費了,於是想去“紅梅院”曬一曬自己,而且自己昨日既然已經答應了小叔不再練武,那就得把這個事情告訴“師父”一聲才行。


    可是還沒走到院門口,大門一下就從外麵被推開了,早上給計先生帶路的小廝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看見風吟就在眼前似乎嚇了一跳,受驚般愣了一下,但隻一瞬便馬上鎮定下來,微微皺著眉頭刻意退後一步,低頭道:“小姐,將軍請您到大廳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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