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猜得不錯,不過幾日,鳳姐兒帶著平兒等人給邢夫人請安時,平兒暈倒,邢夫人慈悲,當即就把人安排在了自己屋子裏,請了大夫來瞧,大夫瞧過後說是平兒已有三個月的身子了。寶玉仔細算了算時間,如今到了九月,平兒是三個月的身子,正是王夫人下手後就懷上的。這平兒也當真是個好本事的,想懷就懷上了。


    賈璉婚後多年無子,賈母早就著急了,隻是素來也喜鳳姐兒,舍不得重說。如今因為寶玉的事,賈母對鳳姐兒頗有微詞,見平兒懷孕,心裏高興壞了,忙讓人叫了平兒來瞧。


    平兒收到小丫鬟的口信,忙理了理衣裳,來賈母處。賈母見平兒衣著平常,配飾也不張揚,看起來不像個狐媚子的,很是滿意。對鳳姐兒道:“是個老實的孩子,不像那些個心思多的,你教出來的人果然不錯。”


    鳳姐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老祖宗說的是,平兒最是個本分的。”


    賈母見鳳姐兒這般,也不在意,又拉著平兒賞了一對鐲子、一對戒指,然後對鳳姐說道:“這丫頭是你帶過來的,她這胎生的孩子,就抱在你身邊吧,記在你名下養著。”


    鳳姐聽了,這才心情舒暢了,對賈母道:“都聽老祖宗的吩咐。”


    平兒的孩子記在鳳姐的名下,就算是鳳姐的了,以後沒平兒什麽事兒了。鳳姐子嗣單薄,如今多個孩子,無論男女,都是好的,雖說不是親生的,但要是自幼養在自己身邊,怎麽都能養熟的。平兒呢,本來按著鳳姐的手段,這胎是不安全的,如今鳳姐為了孩子,定是要護著她周全的。賈母這番話看似是兩邊都不偏,實際還是向著平兒一點兒的,若是平常丫頭,哪能有人護著呢,聽天由命罷了。


    鳳姐心不甘情不願的領著平兒走了,賈母眯了眯眼睛,覺得鳳姐還算知趣,隻是還是不放心,親自撥了個小丫鬟和一個婆子給平兒送去。寶玉也是個喜歡湊熱鬧的,聽到消息就派了人熱熱鬧鬧的道喜去了,還送了平兒一份大禮。王夫人、邢夫人都紛紛備了大禮,又堵得王熙鳳氣了半天。鳳姐兒如今可謂是四麵楚歌,滿府上下除了她自己,沒有一個人是不想平兒平安生個兒子的。


    寶玉卻是沒心思計較這些內宅的勾心鬥角的,原因無他,自己埋伏在尤氏身邊的小丫鬟傳出來了一條消息。


    原來這小丫鬟在尤氏那裏一直是三等的,並不顯眼,隻是前些日子尤氏被送到家廟裏之後,有點人脈能耐的丫鬟們都走了,隻剩下些沒本事的,也不大用心了。這個小丫鬟是個聰明的,借著這個機會上了位,得了尤氏的寵信。


    這丫鬟剛剛傳出來一條消息,尤氏無意間抱怨了一句“忠順王府言而無信”等語,被小丫鬟悄悄聽到,忙傳了出來。寶玉聽了心裏一歎,忠順王府本就與賈家是不死不休的局麵,尤氏怎麽還會蠢到搭上忠順王府來害自己呢。寶玉這般想著,計算著這賈珍的族長位子,怕是當不長了。


    “主子,車馬備好了,主子現在就走嗎?”寶玉正盤算著,就見賈毅進來。寶玉點了點頭,起身理了理衣裳,出門了。


    去的不是別處,首先就是三皇子府。


    寶玉還未入仕,和三皇子有些來往是無礙的。前些日子忠順王府長史來賈府找寶玉麻煩,三皇子借機出麵,不僅狠狠地削了忠順王的麵子,還借機打壓了河南陸家。隻是無論怎樣,都是幫了寶玉大忙的,寶玉是要親自上門賠罪的,可惜第二日寶玉就因著賈政的緣故,臥床養傷,隻得叫下人先送了謝禮,如今身子好了,又參加過了院試,方來謝恩。


    寶玉到了三皇子府門口,遞了帖子,不過一會兒,就見溫玨溫長史親自來接。寶玉忙道:“草民何德何能,竟然勞煩溫大人?實在當不起。”這話卻不是客氣,溫玨是五品官兒,比起寶玉一秀才,身份可高得多了。


    溫玨滿臉堆笑道:“咱們也認識這麽長時間了,客氣什麽,三皇子送我一諢號,叫戒煙真人,賈公子若不嫌棄,叫我一聲戒煙就是了。”


    寶玉見溫玨笑的太過刻意,心裏納悶,嘴上隻道不敢。


    溫玨兩眼一眯,笑的有點猥瑣,道:“賈公子什麽時候有時間,我請你去聽戲,如何?”


    寶玉被溫玨看的心裏發毛,忙點頭應下。


    兩人一邊說,一邊進了府。水澈此時在花廳裏泡茶呢,見寶玉來了也未言語,洗茶、聞杯等一套動作下來,方才起身,看的寶玉目瞪口呆,悄悄咽了兩下口水。


    水澈泡的茶,不是平日裏簡單的飲茶,而是茶藝。人與人、人與物、物與物之間一些規定,如位置、順序、動作、語言、姿態、儀表、儀容等,都有講究。而水澈府上,不同於一般皇家花園的極盡奢華,頗有些江南園林的味道,講究的是淡雅和寫意,亭台樓閣布置別具匠心,顯得安逸。如此風景配上俊秀美人泡茶,寶玉簡直懷疑水澈是在色誘自己了。


    水澈見寶玉來了,道:“聽說你院試中了案首,還未恭喜。”


    寶玉還未從美人泡茶的氣氛裏出來,心裏慌亂,忙道:“多謝殿下記掛了,不過僥幸而已。”


    水澈傾過身來,挑了挑寶玉下巴,意味不明的調笑道:“那日還像是貓兒似的掛在我身上呢,今天怎麽這般客氣?”


    寶玉低頭著頭,覺得水澈的唿吸就在自己臉旁,心裏一亂,臉皮一紅,諾諾道:“多謝殿下......”


    話未說完,水澈就搶道:“說了沒人時叫我清河的,怎得如此客氣?”


    寶玉忙叫了聲“清河”。水澈聽聽他聲音軟軟的,再想起寶玉那日在忠順王府長史麵前得理不饒人的厲害樣兒,兩相對比,覺得更加有趣了。心裏一動,這人若是隻在自己麵前這般害羞就好了。


    寶玉本來是想泡美人兒的,哪想到如今自己被美人調戲了。好吧,水澈除了那次中毒時顯得顏色姣好以外,確實算不得美人。線條硬朗,平日裏表情嚴肅,看起來像個麵癱淡定的,反倒引起了寶玉想將這人麵具撕掉的*。


    兩人各懷心思,都未注意此時動作有多曖昧。寶玉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


    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映的臉頰粉紅,眉眼低垂。水澈穿著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係著碧玉紅鞓帶,目似明星,直直的盯著寶玉,一手挑著寶玉的下巴,一手把玩著寶玉腰間的玉佩。


    看的溫玨在遠處心裏直跳腳:“哎呦,主子明年就要成親了,什麽時候喜歡起男人了,這要傳出去,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這般想著,就抽出隨身的大煙袋,猛吸了兩口,然後“咳咳”的咳嗽起來。


    寶玉聽見溫玨聲音,迴過神來,本想著躲開水澈,隻是眼珠一轉,微微抬頭,盯著水澈挑了挑嘴角,笑道:“清河,剛剛泡了好茶,不請我品一盅嗎?”


    水澈見寶玉麵若施脂,嘴角帶笑,閃了閃神,道:“你會品茶?”


    寶玉歪頭咧了咧嘴,露出兩顆小虎牙,道:“不是有你在麽,我看清河的架勢,是懂茶道的,你便教教我怎麽品茶吧?”


    水澈撫了撫寶玉嘴角,笑道“好”。


    兩人氣氛愈加曖昧,看的溫玨心驚膽跳,隻是自己剛剛已經逾矩一次了,若是再出聲,恐怕主子要惱的。因此隻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隻作什麽都沒看見。待到晌午,溫玨方才問了一聲:“主子,快用膳了,是擺在這裏,還是到飯廳去?”


    水澈想了想,道:“就在這裏吧,寶玉陪我吃幾盅酒吧。”


    寶玉歪在花廳柱子邊,低聲笑道:“酒後最容易出事呢......”


    水澈心裏並未多想,其實此時,不管是寶玉還是水澈,大抵上都是把對方當做你情我願的伴兒了。若說感情,倒像是一場局,都在設計著叫對方先喜歡上自己。因此兩人酒後倒什麽也沒發生,反倒酒吃的越多,兩人就越正經起來。


    水澈道:“聽說忠順王府連續幾日,門前路上都被人抹了油?”


    寶玉無辜地笑道:“清河聽誰說的?怎麽會有這種事情呢?可是忠順王壞事做多了,得罪了誰?”


    水澈搖頭笑道:“平日裏看你是個臉薄心軟的,怎麽會做這麽無賴的事呢?”


    寶玉辯道:“天地良心,我可是一肚子壞水兒,隻是平日裏沒處發揮罷了。”


    水澈失笑,揉了揉寶玉頭發,道:“你是算準了他剛剛被父皇當庭訓斥,此時不敢找你算賬吧。也太淘氣了些,還是小孩子呢。”


    寶玉道:“清河這話說的自己心裏不慌嗎?我是小孩子......”


    水澈見寶玉眉頭一豎,意味不明地道:“確實不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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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散後,溫玨又親自把寶玉送出去,又說了幾句改日要寶玉同自己看戲等語,寶玉一一點頭應了。


    寶玉從水澈府裏出來後,並未直接迴家,而是去了烏衣巷的薛宅,又親自去謝了薛蟜。因著是晚輩交情,薛四老爺又不怎麽看好寶玉,因此並未出麵。倒是薛蟜,是個真性情的,拉著寶玉狠狠的咒了那長史一番。


    寶玉笑道:“蟜哥哥這般,難道有什麽隱情不成?”


    薛蟜也勾了勾嘴角,不屑道:“不過是個狗仗人勢的罷了,先前三番五次的派人到金陵勒索,老爺無法,隻得散財免災。後來因著馮紫英,我得罪了忠順王府,才來京城住段日子,看看如何了解。”


    寶玉見他並不避諱馮紫英的話題,有些疑惑,不知兩人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不過也沒追問,隻道:“能護著你家的,如今滿京城也隻有三位皇子了,薛家可是要站隊了?”


    薛蟜笑道:“誰說躲了忠順王就一定要站隊了?薛家一心想著皇上,隻忠於今上,又如何呢?”


    寶玉搖頭道:“蟜哥哥這是哄我呢。”又道:“我給蟜哥哥提一人,叫李致的,蟜哥哥不妨和伯父商議了,若是有了結論,就來找我就是了。”


    薛蟜想了想,點頭應下,方才散了。


    寶玉剛一迴府,就有人來報,前些日子來打過秋風的劉姥姥來了。除此之外,清虛觀的張道士也派了小道士來過,說是想請二爺去小住一段日子。


    寶玉不知張道士是什麽心思,但也知定是好意的,便點頭應了,起身去賈母、王夫人處商議。起身來到賈母房中,見鳳姐兒也在賈母跟前打趣兒,所以並不曾先提這話,這跟著說笑罷了。


    正說著,就見周瑞家的進來。周瑞家的因得罪過寶玉,許久不曾近過寶玉的身,如今冷不防見了寶玉,唬了一大跳,哆哆嗦嗦的就想往外走。


    鳳姐兒見了叫道:“可有什麽事?”


    周瑞家的忙道:“劉姥姥要家去呢,怕晚了趕不出城去。”


    因著寶玉上次為劉姥姥說話,鳳姐如今與二房不合,自然也跟著不待見劉姥姥,因此並沒有挽留的意思。剛要說話,偏生賈母又聽見了,問劉姥姥是誰。鳳姐便迴明白了,賈母說道:“我正想個積古的老人家說話兒,請了來我見一見。”


    作者有話要說:給大家看一張古代的園林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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