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筠到的時候,人還沒有來齊。


    宋呈越早早地就到了。鬱筠推門進來時,他正蹙著眉和莊徐二位教授說著什麽。在看到鬱筠的身影時,他凝重的表情微微撤去,露出了個安慰的笑容。


    鬱筠抿了下唇,避開了他的眼神。


    剛剛一路開車過來,停在地下停車場後,他按了好幾下安全帶的卡扣,才勉強將它打開。


    不僅是手指使不上力氣,他的動作也有些遲鈍。鬱筠深吸口氣,盡量自然地開了口:“兩位,現在是什麽情況?”


    “先前提高保密等級的時候,我讓學生在電腦裏設了個預警程序。”徐教授拿紙巾擦了擦從臉上流下的汗水,“結果昨晚大半夜,預警程序報警了。”


    他停頓了一下,莊教授倒是忽然插了句嘴:“我讓紀晨來看了一下,發現電腦裏的文件被動過,有人把數據拷走了。”


    “監控呢?”鬱筠皺眉,問道。


    “監控裏沒拍到人。”徐教授接話,“半夜倒是的確看到有人來,燈亮了,但沒看到人影。”


    有點難辦……


    鬱筠意識到了點什麽。


    一個能避開監控攝像頭,大半夜溜進生科院大樓的人,也許並不隻是一個單純的學生。


    他的背後,也許有別人的存在。


    “學生們大概什麽時候能到呢?”鬱筠問道。


    “過會就到了,”徐教授說,“覃微微住在校外,來的話比較不方便,可能得等一等。”


    覃微微……


    聽到這個名字,鬱筠的思維稍稍活泛了些。


    他拍了拍宋呈越,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宋呈越會意,簡單地和兩位教授交代了幾句後,便跟上鬱筠的步伐。


    兩人一同找到個安靜的走廊。鬱筠剛站定,便開門見山地說道:“現在就算找到始作俑者,也已經遲了。”


    “是。”宋呈越點點頭,表示同意,“這麽一晚上,信息肯定早就傳出去了。”


    他沒有絲毫停頓,十分自然地問道:“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鬱筠怔了一下。


    他抿了下唇,切換迴原來的話題:“沒事,現在要解決這個問題。”


    宋呈越不讚同地看了看他,過了會,還是選擇迴歸正題:“我覺得這件事,應該是覃微微做的。”


    “為什麽?”鬱筠唿了口氣,問,“我們這樣懷疑,但並沒有證據。”


    “你來之前,我問了一下紀晨。”宋呈越將手揣進口袋裏,半倚著樓梯扶手,“他告訴我,覃微微前兩天問他,說想要繼續參加這個項目,但被他拒絕了。”


    “有這種事?”鬱筠疑惑。


    他想起覃微微從前也似乎在項目裏出沒過。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想說覃微微精明,還是過分地傻。


    如果這件事真是覃微微做的……


    他躲過了攝像頭,卻還留下這麽一個大把柄,就隻能說明,他背後那個人隻想拿到資料,並不在乎他的死活。


    資料拿到了,留在課題組的覃微微其實很容易被他們找到。這樣一來,他的學位和科研該何去何從,就變成了一個大問題。


    想是這麽想的,但鬱筠也沒有替別人瞎操心的愛好。


    “那我們至少能把覃微微揪出來。”鬱筠又揉了下疼痛的額角,說。


    “沒錯。”宋呈越讚同地點下頭,而後皺眉問道,“你真的沒事嗎,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鬱筠說。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步伐有些虛浮,但尚能支撐。


    宋呈越憂慮地皺了下眉頭,神色頗為不讚許。但此時,徐教授卻開始喊他們兩個:“鬱總,宋總,大家都到了。”


    鬱筠下意識地看了宋呈越一眼。


    他們的目光在半空中相觸,宋呈越向他笑笑,眼尾彎彎。


    “走吧。”鬱筠避開他的笑意,轉身,有些含糊地說道。


    兩個課題組的學生們都聚集在了辦公室中。推開門時,鬱筠第一眼就看到了覃微微。


    覃微微站在那個曾經和他一起過來道歉的男生旁邊,白皙漂亮的小臉看起來有些憔悴。兩人躲在角落,那男生垂著頭,鬱筠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看到黑色的眼鏡框,以及略顯淩亂的頭發。


    “人都在這裏了。”徐教授說。


    鬱筠還在不著痕跡地打量著辦公室裏的人時,聽到身後的宋呈越開口:“叫各位過來,並不是懷疑各位。而是想了解一下情況。”


    鬱筠迴頭,看到了宋呈越唇角帶笑:“耽誤各位時間很抱歉。迴頭鬱總會請各位吃頓飯,就當感謝各位的配合了。”


    聽到這話,辦公室裏有的表情不太好看的學生,神色也緩和了些許。


    鬱筠在一旁冷冷淡淡地站著,帶著默許的態度。宋呈越便笑容柔和地繼續說道:“我們也相信大部分的同學並沒有參與到這件事裏。但是……”


    他頗意味深長地頓了頓。:“現在我和各位聊一聊,希望各位不要介意。”


    “不會不會。”徐教授笑了笑,表示理解。


    “我們實驗室裏,有沒有值日的同學呢?”宋呈越將征詢的目光投到徐教授身上。


    “有的。”徐教授點點頭,“張昭陽,這件事是你負責的吧?”


    “是我。”辦公室裏的一位男學生點頭。


    “那冒昧地問問,”宋呈越說,“你們實驗室鎖門之類的,是怎麽安排的呢?”


    “啊……也沒有特別的安排。”張昭陽說,“都是最後一個做實驗的鎖門,每個人都有鑰匙。各自的實驗室也是這樣。不過您的項目分配的實驗室,鑰匙隻在老師和紀晨程玉陽手上有,我們是拿不到的。”


    “這樣啊。”宋呈越笑笑,“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今天來看的時候,發現實驗室的門沒有被撬過的痕跡,但是電腦裏的報警器卻發送了信息。”


    他看向了紀晨和程玉陽,笑意裏摻雜了點歉疚:“所以還是得問問你們兩位……你們的鑰匙,昨晚可能有哪些人接觸呢?”


    “我的應該沒有。”紀晨立刻搖頭。


    “我的鑰匙一直帶在身上,放在口袋裏。不可能有人拿走的。”


    但程玉陽卻沒有立刻迴答。


    他好像在走神,沒聽到宋呈越的話。還是身旁的人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他才如夢初醒地抬起頭。


    “我……我也帶在身上。”他張張嘴,磕磕巴巴地說道,“可能也沒人會,會拿到。”


    “這樣啊。”宋呈越慢條斯理地說道。


    “請原諒我有些緊張——這次的項目很重要,我也讓程同學和紀同學簽了合同。項目資料的泄露,對於他們來說也都非常嚴重,尤其是牽扯到和他們相關的人身上。”


    他的唇角仍是上揚的,但卻眯起了眼,目光掃過辦公室內坐著的,神情各異的學生們。


    “資料泄露的話,我們公司也會蒙受巨大的損失。”宋呈越歎了口氣,“虧損少則千萬,多則上億,我們也要承擔很大一部分的責任。”


    他繼續慢悠悠地說著:“唉,昨晚我和鬱總都沒有休息好,專門在處理這件事。這個項目沒辦好,要逐級追責,並且一定會嚴肅處理。”


    鬱筠站在宋呈越旁邊,一言不發地聽著他們的討論。


    他打量著,忽然覺得宋呈越看似和藹,但實際上卻有些笑裏藏刀的意味。


    這人的笑容很有迷惑性,也成功地讓方才的氣氛顯得很是平和。而現在平和的氛圍一轉,整個辦公室內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


    宋呈越將場麵掌控得很好,而鬱筠的腦袋仍是一陣陣地發暈,雙腿也有些低血糖似的虛軟。


    於是,他便揉了揉太陽穴,保持沉默,隻任宋呈越繼續表演。


    “都能理解的。”徐教授也認真地說,“昨天實驗室最後走的人是誰?”


    “是我,”紀晨說,“我十一點走的,鎖了我們實驗室的門,也把實驗室大門鎖了。”


    “辦公室呢?”鬱筠開口問道,“那個時候,辦公室還有人麽?”


    “有。”紀晨點點頭,直截了當地看了覃微微一眼,“那個時候他還在,沒走,我就沒鎖門。”


    紀晨這話話音剛落,鬱筠便看到角落裏的覃微微泄露了一點惴惴不安。


    辦公室裏的目光都若有若無地落在了覃微微的身上,他茫然地眨了下眼,頓時慌了起來。


    “我,我昨天迴去的是有點晚。”他結結巴巴地說,“那是因為馬上就要開題答辯了,我的ppt還沒做完,所以在辦公室多留了一陣……”


    宋呈越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別緊張,覃同學,我隻是想問問,你是最後一個走的嗎?你走的時候,辦公室裏還有誰?”


    覃微微黑葡萄似的眼珠子轉了轉,漾起一片水意。


    “沒……沒有了,”他難為情地說,“我應該是最後一個走的,晚上十二點多。”


    他說著說著,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叫道:“程師兄知道,我,我那個時候還給他發消息問他問題呢!”


    再次被叫到名字,程玉陽刷地抬起了頭。


    鬱筠看到他的臉色在辦公室白色的燈光下顯得分外蒼白。


    “是嗎?”宋呈越笑笑,看向程玉陽,“程同學,昨天晚上十二點,覃微微同學問過你問題麽?”


    覃微微也扭過頭,眼神企盼地看著程玉陽。但程玉陽接收到他的眼神後,卻是渾身一顫。


    “他……他問了,”程玉陽脫口而出,“但是是十點鍾問的,十二點的時候,我已經睡了。”


    覃微微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我是十二點問你的呀!”覃微微的聲音裏帶了點哀求,“你明明知道的,師兄,我,我的微信裏還有聊天記錄啊。”


    但程玉陽卻是避開了覃微微的目光。他又篤定地重複了一遍:“是十點,真的是十點。”


    氣氛一下子變得分外怪異。


    鬱筠的目光在兩人間逡巡,程玉陽的手在發抖,而覃微微滿臉都寫著難以置信。


    宋呈越微一眯眼,開口道:“這都是小問題。主要是覃同學,你迴去的時候有沒有什麽發現什麽異常?”


    覃微微這才如夢初醒。


    “我走的時候就把門鎖了。”他說,“辦公室裏也沒別的人……我就走了。十二點多。就出去搭地鐵了……”


    聽到這話,宋呈越的目光陡然一冷。


    “搭地鐵?”他重複道。


    他的眸子如同毒蛇吐信一般悄然掠過一點寒芒。但那點陰冷的意味瞬間消失,換上的又是和煦的麵具。


    “你搭的是地鐵嗎?”他笑著,再問了一遍。


    覃微微頓時慌張地否認道:“啊,不不不,不是。我忘記了,我是忘記了,平時我都是搭地鐵的,昨天太晚,地鐵停運了,我就打了個車……”


    看著覃微微漲得通紅的臉,鬱筠幾乎是立刻就下了結論。


    他很心虛,他在說謊。


    鬱筠在辦公室裏站了許久,眩暈的感覺隻增不減,隻憑著一股氣,勉勉強強地站著,稍稍動一動身子,眼前便會泛起一陣模糊。


    在這一片模糊中,他聽到宋呈越語氣溫柔地問道——


    “那好吧,不過方便看看你的打車記錄嗎?”


    他還貼心地頓了頓:“如果是攔的車,讓我們看看付款記錄也可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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