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呈越像木偶一樣被鬱筠扯進了車後座。


    跌跌撞撞地進入相對外麵悶熱大雨而言冷上許多的空調中,宋呈越打了個激靈,抬頭看著鬱筠。


    他的雙眸是棕色的,但被冷光一照,顯得漆黑得像深不見底的水井。


    鬱筠看著宋呈越,這人穿著西裝,但已經被水給泡透了。水珠淅淅瀝瀝地滑過他起伏分明的眉骨,線條利落但柔和的下頜,而後從衣服上滴落,讓地毯上泅開一團深色。


    “故意在我麵前淋雨的嗎?”鬱筠眼神動了動,問。


    他其實不太想把宋呈越抓進來。最近他失去臨時標記,信息素水平重新不穩定,接觸alpha信息素會讓情況進一步惡化。


    空氣中彌漫著雨的鹹腥味,alpha信息素淡得幾乎不可聞,鬱筠看到宋呈越的後頸露出點信息素抑製貼的邊緣。


    “出門忘帶傘了。”宋呈越飛快地說。


    “騙人。”鬱筠關掉了空調,毫無感情地陳述道,“你怎麽可能會忘記帶傘呢?”


    宋呈越避而不答,眼神閃了閃。


    這時,鬱筠的手機振動了一下。他掏出來一看,是陳書燁的消息。


    陳書燁發來了一份報告。【鬱總,關於楊金花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她說。


    鬱筠於是一言不發地點開了報告。


    他很快在長長的報告裏發現了重點信息。


    楊金花的弟弟楊金明,是一個遊手好閑的無業青年,俗稱街溜子。他前些日子打架鬥毆,讓對方受了重傷。這些日子,他們的父母一直想找對方和解。


    楊金花是個beta,而弟弟是個alpha。父母一向很寵愛兒子,而楊金花卻並不喜歡這個弟弟。


    他們關係堪憂,一年到頭見不到幾次。而最近一次,就是在她和自己的父親一同看望楊正琦的母親。


    但根據調查,楊金明起衝突的那方,和宋二伯底下見不得光的路子有些關係。


    鬱筠大致有了猜測。


    報告裏說,楊金花的戶口還落在家裏,她想結婚,就必須拿到戶口本。


    鬱筠翻了翻後麵,有些詫異地發現,楊金花和她未婚夫這幾天被各自的公司辭退了。


    一前一後,間隔不過兩天。


    現在他們兩個正在焦頭爛額地找工作。但不知為何,他們各自所處行業裏的公司,沒有一家願意給他們一個職位。


    不止是他們,楊金明犯的事也被直接舉報給了警方,徹底沒有轉圜的餘地。現在那一大家子被折騰得人仰馬翻,像是得到了報應一樣。


    不,不是報應。


    根據陳書燁的調查……這些事,是宋呈越做的。


    看到這裏,鬱筠心下有了計較。


    他按掉手機屏幕,抬眼便看到一直安安靜靜地坐著的宋呈越,水滴滴答答地往真皮座椅上掉。他的劉海剪短了,貼在額上,又狼狽,又像隻聽話的大型犬。


    鬱筠見他這樣子,終於開口道:“說說吧。”


    宋呈越抬起頭來,兩人目光交錯。


    “說說吧,”鬱筠目光平靜,“那天宴會上,楊正琦叫人把我帶走之前,你在做什麽?”


    “我……”宋呈越抿了抿唇,說,“我看到了ethan,不想碰到他,所以就躲開了。”


    “後來是正好,的確是正好。”


    “我看到楊正琦拉著你,所以什麽都沒想,就立刻追了過去。”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還好追上去了。”


    “不是你做的。”鬱筠陳述似的說。


    “不是我做的。”宋呈越篤定地搖頭。


    他的眼裏閃著些鬱筠看不明白,但似乎已有預感的東西:“我不可能會對你做這樣的事情。”


    “我永遠也不會用信息素來束縛你。”他說,“我永遠都不會。”


    “那到底是什麽情況?”鬱筠直勾勾地盯著宋呈越,“我去探視過楊正琦,他說,這一切都是你指使他幹的。”


    “不是我。”宋呈越否認道,他的語氣認真,“這件事是我二伯做的。楊正琦這個人,貪欲的確不小,但也沒到膽大到敢對你動手的程度。”


    他深吸了口氣,清晰地表達道:“宋家那邊通過楊正琦的堂妹楊金花和他聯係上,大概就是威逼利誘,最後……楊正琦答應了他們。”


    “所以你是說,楊正琦那件事,是你二伯指使的?”鬱筠皺了下眉。


    “是。”宋呈越點頭,他點頭時雨水從發尖落到了眼睛裏,讓他不舒服地閉了閉眼,“他們給了楊正琦一筆錢,許諾事成後都給他。並且,還告訴他,如果標記了你,竹音也是他的。”


    鬱筠輕嗤了一聲:“那也要看他吃不吃得下。”


    宋呈越深棕色的眼眸裏湧上了點冰冷的狠意:“他怎麽配得上?他都不該碰你。輕易就被蠱惑,還癡心妄想地覺得自己很有能耐……現在的結果,也是他該有的報應!”


    “那楊金花呢?”鬱筠問他,“她被公司辭退,也是你做的?”


    宋呈越毫不意外鬱筠會調查出來,爽快地承認道:“是我。”


    “她明明可以報警,有很多方法能夠解決這件事。但為了宋家給的錢,還有自己的父母,選擇傷害你……”他冷聲說,“光失去工作,對她而言太輕了。”


    他的聲音裏帶著些寒意,裹挾著悶熱的雨水,雖然狼狽,但仍舊兇狠。


    “你還做了什麽?”鬱筠眸光閃了閃,問道,“齊文安的項目出問題,也是你幹的?因為他配合宋惠辰他們在聚會上羞辱你?”


    “是。”在轟隆的雨聲中,宋呈越仍舊幹脆利落地承認道,“但不是因為這件事。”


    他定定地盯著鬱筠,說:“我記得,他也想和你結婚,不是嗎?”


    鬱筠的唇角不著痕跡地繃了一下。


    他沒有糾結宋呈越到底怎麽知道這件事,反倒是驚異於宋呈越的反應。


    “為什麽要這樣?”他的語氣微微和緩了點,問,“有這麽重要嗎?”


    “有。”宋呈越點頭,迴答得毫不猶豫。


    “那件事也是你做的?”鬱筠突兀轉了個方向,“王家的那件事?”


    王家和他們同代的那位alpha,正是當初在小巷裏堵住鬱筠的幾人之一。


    “對,是我。”宋呈越的眉宇間掠過一抹陰翳,“他們既然走了,那就乖乖的一輩子都別碰到你。但如果他們敢迴來……”


    他驀地頓住了。


    車窗外掠過一片炫目的車燈,宋呈越怔怔地看著鬱筠。


    他情緒還未完全褪去,此刻卻盡數僵在了臉上。


    “那個在教室門口放抑製劑的人,是你吧。”鬱筠一字一頓、無比清晰地說,“那個在巷口,打碎玻璃瓶的人,也是你,對吧?”


    雨聲朦朦朧朧地傳來,夾雜著汽笛的鳴響聲,還有來往行人的喧鬧。


    過了許久,他的聲音才穿了過來。


    “對。”


    “……是我。”


    哈。


    鬱筠不知為何,在心中無聲地笑了笑。


    他沒有正麵迴答這句話,伸手,拽起宋呈越低垂的臉。


    “你高中的時候討厭我?”他問。


    宋呈越的桃花眼閃了閃。


    他想避開,但硬生生地被鬱筠給掰了迴來。


    “說。”鬱筠帶了幾分威脅,“是要你說,還是要我說?”


    大雨轟隆隆地敲擊在窗戶上,聲音不斷迴蕩。


    過了好久,鬱筠才聽到一聲很輕的“不是”。


    宋呈越的雙眸是沉黑的,仿佛無光無影。


    雨聲震耳欲聾,鬱筠定定地望著宋呈越,目光落在他的眼睫上。


    他輕輕地握住鬱筠的手腕,眼裏似乎藏著萬千情緒。


    可宋呈越卻又將它們偷偷地裹起來。


    時光好像在這一刻倒轉,奔流向曾經晦暗模糊的記憶裏。


    從夕陽彌漫的教學樓走廊,到漸次從窗外落下光影的教室,再到那天陰沉的天空,以及狹窄逼仄的小巷。


    巷口是一片陰影,居民樓遮住了大部分的光,隻有一線從巷口漏了進來。


    鬱筠迎著光,他好像在說什麽,麵無表情。


    蒼白的、隻剩一線的日光將他精致冷淡的臉顯得更加漠然。他的模樣平靜,刀尖對著腺體,好像根本不會吝嗇於給自己嬌嫩脆弱的腺體來上一刀。


    四周壓下的建築像是沉沉落在身上的枷鎖,是將展翅欲飛的鳥兒壓在萬重大山之下。


    “我可以賭。”鬱筠說。


    “你能嗎?”


    宋呈越小心翼翼地躲在小巷外。


    他看起來清瘦溫和。風刮起白襯衫的衣擺,他的臉色是很淡的蒼白,但第二性征發育帶來的寬闊背脊讓他顯得並沒有鬱筠那麽弱小無助。


    他定定地看著巷子裏,看著強勢的alpha們灰溜溜地糾結著是否要退讓。


    多有意思啊。


    他想。


    一個和他一樣弱小的omega,為什麽能讓那些人感到害怕呢?


    腳邊有個不知道是誰扔的玻璃牛奶瓶。宋呈越撿起來,狠狠地砸下——


    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響起,他趕忙躲開。


    聽到巷子裏alpha們慌亂的聲音逐漸遠去後,他才小心翼翼地露出了顆腦袋。


    他看到灰色的天際下,omega漂亮的側臉。


    omega的鬢發在風中輕輕飄動。


    像是下一秒就要翩躚著飛起來一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alpha柔弱點怎麽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winter醬的腦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winter醬的腦汁並收藏alpha柔弱點怎麽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