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筠不準備獨自赴周靖言的約。


    周靖言雖然在學生時代成績優異,但進入公司之後,為人處世的手段卻稍顯稚嫩。如果沒有他的父母幫襯,他現在絕不可能在公司裏站穩腳跟。


    這件事周靖言不清楚,但鬱筠和他的父母倒是十分了然。


    當初的婚約,也是來自周靖言父親周岐的牽線。


    鬱筠不忌憚周靖言,但卻很是忌憚周岐。於是,他聯係了和自己關係尚可的alpha表哥鬱涵寧,而鬱涵寧也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在約定好的時間,鬱筠和鬱涵寧在餐廳樓下碰上了麵。鬱筠正把車鑰匙遞給侍者,讓侍者去停車,一轉頭就看到了不遠處的鬱涵寧。


    “小筠。”鬱涵寧笑著打招唿道,“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鬱筠也簡單地頷首。


    鬱涵寧雖然名字非常文雅有涵養,但本人卻是個健身愛好者。和周靖言幾乎平齊的身高,更加寬闊有力的背肌腰肌,整個人都充滿了不好惹的氣息。


    隻不過雖然條件優秀,他本人的眼光卻是很挑,於是單身至今。


    即使鬱筠和鬱家那邊早已沒了聯係,還是隱隱有聽說,鬱涵寧的媽媽催婚都催到鬧絕食的程度了。


    鬱涵寧沒少和鬱筠抱怨這事,而鬱筠也表示愛莫能助。


    主要原因是,這人並不喜歡omega,總想找beta談戀愛。但鬱家卻不同意,雙方一直拉扯,至今都沒爭出個結果。


    “你現在也迴歸單身了?”鬱涵寧雙手插兜,和鬱筠並肩走著,隨口調侃地問道。


    因為用餐禮儀,他穿了身西裝。不過一身的肌肉將衣服繃得緊緊的,不像是商人,反倒像黑道大哥。


    “不算迴歸。”鬱筠糾正道,“隻是不準備結婚了。”


    “和周靖言這人,的確沒必要。”鬱涵寧讚同。


    他頗有些不屑地皺了下眉:“周家這事做得也真是不厚道。明知道你一開始就要周靖言老老實實的,別耍花樣。現在把東西吃到嘴裏了,卻不願意吐出來了。”


    鬱筠神色淡淡:“貪得無厭罷了。”


    “哈哈,貪得無厭。”鬱涵寧爽朗地笑,“左不過就是小瞧你,想欺負你一個人。”


    “是嗎。”鬱筠不置可否,“那他們要失算了。”


    侍者領著他們向周家定好的包廂走去。


    “周靖言不想解除嗎?”一邊走著,鬱涵寧一邊壓低聲音問道。


    “他想。”鬱筠也小聲說,“隻是不想出錢罷了。”


    “‘既要’,‘又要’。”鬱涵寧嗤笑,“一會怎麽說?”


    “我來就行。”鬱筠說,“就是怕他們想要動手,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行,打手唄。”鬱涵寧點頭以示明白,“那就看你表演了。”


    沿著冗長的走廊,兩人總算是停在了一扇門前。侍者賣力地將門推開,而後伸手:“兩位鬱先生,請。”


    鬱筠率先走了進去。


    寬大的圓桌前,周家三人早已坐好了。


    周岐、周靖言,以及鄭蕙妍。


    周靖言坐在正中間。他的麵色很差,臉拉得老長。緊鎖的眉頭和緊抿的嘴唇都顯示出,他是被強迫著來赴約的。


    一看到來人,他的眼神就驀地鎖定在了鬱筠的身上。那眼神陰沉沉的,幾乎要將鬱筠燒穿。


    雖然看起來頗為懾人,但鬱筠並沒有被他給嚇到。


    周靖言的右邊坐著鄭蕙妍。


    就算年紀已經不小了,鄭蕙妍的容貌還是保養得很好。她似乎是精心地化了個妝,濃黑的長發做成漂亮的卷,落在白皙的肩上。


    隻有微笑起來時眼尾的魚尾紋,才能稍稍地顯出她已經五十多歲了。


    見到鬱筠後,她的笑容就沒從臉上落下。


    “小筠。”她起身,熱絡地伸出手,而後又看了看鬱涵寧,“哎呀,是涵寧嗎?你媽媽歲蘭以前還和我一起上過學呢。好久不見,你又……”


    她絲毫不帶停頓地說:“更有氣勢了呢。”


    鬱筠抿了下嘴。


    “沒想到你們兩個會一起來。”鄭蕙妍紅唇勾起,笑容裏的熱情稍稍褪去,“還以為小筠……你早就和涵寧他們家沒聯係了呢。”


    ‘他們家’。


    鬱筠一下子就聽出了鄭蕙妍的言外之意。


    他和鄭蕙妍彎起的笑眼對上。


    “嗐,”鬱涵寧一揮手,“我和小筠一直都挺熟的。這不,他說他要一個人過來。我想著,作為哥哥的,怎麽也不能讓他一個人來和你們一家來談事。沒辦法,隻好厚著臉皮跟上了。”


    “瞧你說的,”鄭蕙妍揚眉,“咱們和小筠不是一家人嗎,涵寧還真是個操心的哥哥啊。”


    侍者拉開了座椅,鬱筠卻沒有坐下。


    他目光淡淡地看著鄭蕙妍,開口道:“鄭阿姨,不知道周靖言是怎麽跟您說的。”


    隻是簡單地停頓了一兩秒,鬱筠又接上:“不論他轉達了些什麽……抱歉,我的本意,是來談解除婚約的事情。”


    解除婚約這幾個字一出,氣氛頓時變了變。


    周靖言的情緒十分浮於表麵。他冷峻的臉上露出了些煩躁,重重地“嘖”了一聲,卻又什麽話都沒說。


    鄭蕙妍的笑容也僵了僵。


    她沒想到鬱筠在和兩位長輩麵對麵的時候,仍然是這麽一副油鹽不進、直截了當的模樣。


    “小筠啊。”但她也不是和周靖言一樣好對付的人,見狀笑容一收,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解除婚約可是大事。”


    她一項項地數了起來:“你看,咱們兩家這段時間,合作都快談得差不多了。平台也放出了風聲,目前反響很是不錯。”


    “這種時候,你想,竹音要是反悔,豈不是讓兩邊都落不著好?”


    “再說了。”她看起來頗為體貼,“你們兩個的訂婚宴也早就定了。先前請柬都發了,咱們圈子裏的人,誰不知道你們兩個是一對啊。”


    雖然語氣很好,但鄭蕙妍的話說起來卻是毫不留情。


    鬱筠原本神情淡淡的,但聽到這一番幾乎將威脅擺在明麵上的話後,麵色也冷了下來。


    “鄭阿姨。”他開口,“合作的事情,周遊放出風聲,似乎沒有和竹音這邊溝通吧。”


    “這不是早就板上釘釘了嘛。”鄭蕙妍笑得不以為意,“咱們都要是一家人了,怎麽會想著計較這種小事呢?”


    可不是小事。


    鬱筠在心中冷笑。


    談及解除婚約之前,可沒有提過提前放出風聲的事情。


    整這樣一出,明顯就是故意的。


    不過,鄭蕙妍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周岐卻猛地看了她一眼。


    他看什麽?


    鬱筠抬眼瞥了下周岐,隻見他今天打扮成了一副老派商人的模樣。他穿了身款式板正老舊的西裝,但細膩的麵料和精致的剪裁,絕不會讓人誤以為是舊貨。他的座位旁,支著一柄玫瑰木杖身的手杖,玳瑁手柄在燈光下反著光。


    他的臉上已經有了明顯的皺紋,額上和兩頰的膚色似是有些烏青的暗沉之色。但卻更為他添加了幾分沉著的氣勢,像一座山,定海神針般杵在包廂之中。


    “可不敢。”鬱筠說。


    他這兩天都很是不適。發/情/期即將到來的征兆讓他的大腦轉動得遠不如從前的快。


    麵對始終不肯說到正題的鄭蕙妍,鬱筠的太陽穴開始突突跳動,血管也在鼓噪著。


    不過,周靖言倒是一句話也沒說。


    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讓之前還鬧得不可開交的周靖言,在這個時候卻出奇地選擇了沉默。


    “在和您二位定下婚約的時候。”鬱筠不著痕跡地舒了口氣,繼續說道,“我說過,雖然是商業聯姻,但我不接受三心二意的行為。”


    “一旦有,我會立刻解除婚約——我記得當時我就是這麽說的,周靖言也表示沒有問題。”


    他抬眼,話鋒一沉:“解除婚約是周靖言提出來的。”


    “順他的意,解除婚約。我想,非常合適。”


    “小筠,靖言他畢竟還是衝動了。”鄭蕙妍搖了搖頭,歎氣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歡這種行為。但他現在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想要彌補。咱們現在都到這份上了……給他個機會,他會做得更好的。”


    “不必了。”鬱筠仍然是拒絕,“這次讓周靖言約上您二位,就是想妥善地談一談解除婚約的事情,以及周遊和竹音的項目。”


    “項目的事情可以再說。”鄭蕙妍不接話,打太極道,“畢竟婚姻可是大事。小筠,咱們靖言也還算是優秀。平時的私生活也很幹淨,你看張家那個小少爺,不是一直都愛玩。最近玩得太過火,玩出了點事,現在他家omega,日子可是難過得很。”


    周靖言聽到這番話,皺眉,但什麽也沒說。


    他看了看鬱筠,又看了看自己的母親,神色依舊是陰沉的。


    幹淨倒的確很幹淨。


    鬱筠對這點心知肚明。


    在覃微微出現之前,周靖言的確從來都不參與那些富二代們糜爛的party。他似乎一向都很厭惡那些活動,十分潔身自好。


    這也是鬱筠當初選擇他的原因之一。


    但覃微微的出現,的確讓一切都改變了。


    “你們兩個還是高中同學,知根知底的,你也知道靖言不愛弄那些。你可以放心他。再說了,要是現在不定下來,你的婚事不還得糾纏一陣?”


    鬱筠沒有立刻迴答,於是鄭蕙妍便搶著繼續說道。


    她望著鬱筠,微眯起眼,聲音放緩:“我聽說……小筠你的特殊時期也快到了吧。要是這再折騰,萬一看走了眼,碰到張家小少爺那種人,可不就麻煩了?”


    真煩。


    鬱筠討厭鄭蕙妍這明裏暗裏的威脅和暗示。


    暗示他竹音和周遊的合作已經幾乎板上釘釘,撤出對雙方都沒有好處;


    暗示他在j市的圈子裏已經和周靖言綁在了一塊,如果解除婚約,可能短時間內找不到能和周靖言一樣條件的alpha;


    暗示他——如果倉促之間做出決定,他的一生,也許就會綁在某個表麵光鮮,但內裏陰暗的alpha身上。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


    她的核心宗旨隻有一句話——


    你,鬱筠,隻能乖乖地忍下這一口氣,以前該怎麽樣就怎麽樣,繼續履行這已經千瘡百孔的婚約。


    但鬱筠怎麽可能吃這一套呢?


    “這些問題就不必鄭阿姨操心了。”鬱筠的神色徹徹底底地冰冷了下來。


    而鬱涵寧也接收到了鬱筠即將開戰般的信號,坐直了身子,一身輪廓明顯的肌肉看起來氣勢十足。


    “我以後找什麽樣的alpha,以及公司的發展問題,自然由我自己安排。”鬱筠的語氣裏已經透出了些許被冒犯的不悅。


    他在表明自己的立場。


    “鄭阿姨,周叔叔,周靖言。”


    “我們現在要解決的,隻是解除婚約的相關問題。”


    “別的,我想,是我自己該考慮的事情。”


    鬱筠說得毫無轉圜餘地。


    他也不怵麵前的兩個長輩,以及至少看起來很是唬人的周靖言,甚至都沒有刻意地組織語言。


    鄭蕙妍的眉梢跳了跳。如此直白地被一個小輩拒絕,她的表情也逐漸難看了下來。


    她短暫地閉上了嘴。


    “所以……”鬱筠還想繼續說下去。


    “小筠。”


    一句話都沒有說的周岐卻突然開口。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周岐的年事已高,周靖言是他的老來子。鬱筠記得,現在,他已經有八十歲了。


    此刻,周岐那一雙渾濁的眼睛,像鷹隼一樣,直勾勾地盯向了鬱筠。


    “關於項目,把給你們的單品報價提高百分之十。並且,周遊會為竹音安排永久推薦位置。”


    周岐緩緩說道。


    “答應,你們在三個月後舉行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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