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筠如願以償地準點迴到了公司裏。


    另一位助理陳書燁早已準備好了他的午餐,四道小份私房菜館的家常炒菜和一碗米飯。


    一邊吃著,鬱筠一邊叫住陳書燁,告訴她:“把之前讓你調查的,和周靖言有聯係的大學生的信息發給我。”


    “好的鬱總。”陳書燁點了點頭。


    她忍了忍,又有些憂慮地問道:“鬱總,您是準備……”


    “周靖言終於說他要解除婚約了。”鬱筠也不藏著掖著,直截了當地說道,“還想賴賬。”


    “啊。”陳書燁瞪大了眼睛,想說什麽,又硬生生地忍住了,最後隻點點頭,“好的,鬱總,查到後我會將資料交給您。”


    鬱筠‘嗯’了一聲。


    他有些餓了,將桌上的菜吃了大半後才飽。調整好心情,他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表,便恢複了往常冷靜的模樣,全力以赴地迎接下午的行程。


    下午他們即將開始的會議,和最近一個很重要的項目有關。明盛手握鬱筠的公司‘竹音’所需要的一項專利,而鬱筠需要和明盛談的,就是有關這項專利的合作問題。


    除了竹音,有意向和明盛進行合作的公司有好幾個。鬱筠並不想和許多人共享這項技術,向明盛提出了簽訂獨家供應合同的請求。


    但明盛卻表現出了一副作壁上觀的模樣,態度曖昧難明。


    既不答應,也不拒絕,一直拖著鬱筠,始終沒有明確的答複。


    今天下午,鬱筠給自己定下的目標,就是讓這件懸而未決的事情,徹底落地。


    事實證明,雖然被周靖言背刺,鬱筠引以為傲的工作水平仍然沒有失準。


    他在會議室裏和對方那位精明油滑的副總你來我往地交鋒了好幾輪。最終,在時間結束之前,那位副總出門接了個電話後,終於讓了步。


    “鬱總,竹音的誠意我們已經感受到了。”那位姓楊的副總說道,“我們這邊可以考慮和您簽訂專屬供應合同,具體事宜,我們瞿總親自來約時間與您談,可以嗎?”


    “行,”鬱筠也淡淡地笑了笑,“辛苦楊總。”


    “晚上不知道鬱總有沒有時間賞臉來吃頓飯。”負責人笑道,走流程似的提出了早就心照不宣的邀請。


    “沒問題。”鬱筠頷首,道。


    晚上又是西餐廳,隻不過不再是中午的那一燭光樂曲,如出一轍的小提琴聲。


    楊副總開了瓶桃紅香檳,度數不低。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看著鬱筠始終麵不改色地跟著,忍不住讚歎了一句:“鬱總好酒量。”


    他也算是個比較英俊的alpha,雖然比起宋呈越和周靖言而言差了一個檔次。但30歲出頭,看起來模樣儒雅,舉止得體,也算是個比較優秀的alpha。


    此刻燈光搖曳,他落在鬱筠身上的神情也是欣賞之中夾雜著些並不冒犯的、稍帶欲望的表情。


    “我很佩服您。”他舉杯,微笑著說,淡粉的酒液在杯中晃動,“這樣的性別桎梏下……居然如此優秀。”


    楊副總壓低了點聲音,也許這是他自認為很有魅力的模樣。


    鬱筠沒有笑。


    他精致冷淡的麵容在微微晃動的燈光下顯得愈發疏離。微微抬了下眼,他對楊副總的論調不表示反對,但也沒有讚同。


    楊副總微妙地感覺到了鬱筠對這個話題的不虞。


    於是他為了緩解尷尬似的笑了笑,巧妙地轉換了一個方向:“這家店的鵝肝很不錯,鬱總,您可以嚐試一下。”


    “謝謝楊總的推薦。”鬱筠頷首,語氣平淡。


    而後楊副總似乎是有些知趣地,再也沒有提起過類似的話題。


    鬱筠被江揚接走的時候,天色早已黑了個透徹。


    他沒讓江揚扶著,隻獨自坐進了車裏,在關上車門,車窗搖上去之後,才仰頭靠在了椅背的靠枕上。


    他的酒量很好,但今天這位楊副總不知是出於何種目的,半是以社交禮儀為脅迫地讓他喝了不少。


    一晚上喝下來,鬱筠也控製不住地有了些眩暈的感覺。


    車內的頂燈晃得他有些眼花。鬱筠用手背蓋住眼睛,低聲道:“江揚,關燈。”


    “好,好的。”江揚忙不迭地將燈按掉了。


    車內陷入了一片昏暗,外界微弱的燈光若有若無地映出了他泛起了些薄紅的側臉。


    鬱筠原本的唇色很淺,甚至有些蒼白。但因為喝了酒,此刻也變得紅潤起來,給他看起來冰冰涼涼的麵上添了點有生機的顏色。


    空調的溫度漸漸地穩定了下來,但似乎又低了一點。淡得似乎聞不見的氣味在車內彌漫著,但江揚是beta,隻毫無所覺地在駕駛座上開車。


    鬱筠有些微的煩躁。


    正如楊副總話裏暗示的那樣,他是個從長相到生理構造都完美符合特征的omega,信息素等級還是a+。


    但鬱筠卻的的確確不太符合某些人關於omega的認知。


    從記事起,他就是這副模樣——冷靜、自製,孤僻又有些不近人情。


    他能夠讓自己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人一樣,精密地執行自己為自己設定的程度,達成目標。


    一直以來,鬱筠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很好,幾乎隻能讓同齡人聞到車尾氣。


    大學讀的是國內的top2,甚至還沒畢業時就從他的媽媽鬱笙手中,被迫接手了自家公司竹音。


    並且,在一片唱衰聲中,他不帶任何感情地控製好了學業和公司的問題,順利畢業,且將公司的規模維持,並在五年內逐步使其壯大。


    鬱筠常常作為長輩教育同輩時一支趁手的武器。


    他們喜歡說:“你看看人家鬱筠。”,又或者說“你要是能有鬱筠一半的能力。”聽起來很真誠,但這讚美和羨慕最多隻有一半出於真心。


    因為在痛心疾首地教育完孩子後,還會半是唏噓半是慶幸地感慨一句:“可惜了,是個omega。”


    ‘可惜’是個‘omega’。


    按照他的身份背景,他應當被嬌養在家,做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柔軟美麗的小少爺。


    然後在抑.製.劑無法控製的、無可避免的發.情.期到來前,找到一個和自己匹配度很高,家世相當的英俊alpha,結婚,標記,而後幸福美滿地生活在一起。


    母親去世後,失去了庇護的他,就應該像個可憐又無助的柔弱花朵,在狂風暴雨之中任人采擷。


    可惜,鬱筠不是這樣的人。


    對於類似的刻板印象,鬱筠的確是有些厭煩。


    包括今天的楊副總,也因為提起這毫無必要的話題,而讓他有些許地不悅。


    但這不悅對他來說隻持續了一會。


    他犯不著為了別人也許是無意的冒犯而耿耿於懷,這樣遲早會把自己氣出毛病。


    前二十幾年來他都是如此,恰當地表現出自己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話,於是明麵上,這樣的聲音也就小了很多。


    至於私底下,他就管不著了。


    鬱筠唿了口氣。


    他明顯地感覺到周身的溫度在降低。


    不隻是因為空調,而是另一種無色無味的、奇特的東西。


    是鬱筠的信息素。


    他似乎有點控製不住它了。


    這是一個目前尚未得出解決方法的棘手問題——


    他的抑製劑,快要失效了。


    原本擺在他麵前的路有兩條。


    要麽去omega協會用低廉的價格購買alpha標記針,要麽就找一個合適的alpha,和他達成長期標記的關係。


    先前周家如此有恃無恐,很難說不是考慮到了這個情況的存在。


    原本鬱筠和周靖言訂婚,那自然而然地,鬱筠就可以讓周靖言來給自己臨時標記,平穩地度過此後的發.情.期。


    可周靖言剛剛反水,一口一個‘追求真愛’,標記這種事,當然免談,不可能再有後文。


    怎麽辦?


    鬱筠並不喜歡alpha標記針的味道,很難聞,也會讓人很不舒服。


    且在發.情.期那段時間,標記針會讓他失去兩三天的工作能力。


    他不可能每個月付出這麽一段固定的時間,來解決自己的生理問題。


    並且,由於某些特殊原因,他的腺體不宜和多種混雜的alpha信息素接觸。標記針不可能固定供體來源,而臨時標記夥伴又的確無法保證能長期維持關係。


    現在離預測的、他的第一次無法通過抑製劑控製的發情期隻有1個半月左右。


    難道他真的要在這麽倉促的時間裏,找一個新的、長期的、最好是永久的標記對象?


    扯淡吧!


    鬱筠頓覺荒謬似的地閉了閉眼。


    酒勁有些上來了。


    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波動變大的情緒,於是輕輕唿了口氣,閉上眼睛,試圖放空自己。


    車子的隔音做得很好,隻有一絲絲遙遠的聲音泄露了進來。不一會,鬱筠就有些困了。


    迷迷糊糊間,他的手機忽然響了。


    鬱筠微微一激靈,條件反射地反手接了起來——


    是陳書燁的電話。


    “鬱總。”陳書燁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您要的資料我已經找到了。傳到了您的平板裏,您可以看一看。”


    哦,是這件事啊。


    “好的,早點下班吧。”鬱筠應了聲,便掛斷了電話。


    他的聲音裏帶著些倦意。


    工作平板一直都放在車裏,鬱筠一開機,就看到了陳書燁傳過來的文件。


    點開後,一張照片映入眼簾。


    那是張證件照,照片裏的人帶著撲麵而來的幹淨柔軟氣息,正望著鏡頭微笑。


    他的發絲軟軟的,嘴唇微微上揚,看起來安靜又認真。一雙杏眼明亮,像星星,仿佛含著無法被磨滅的積極和希望。


    【覃微微,男omega,信息素b-,茉莉花】


    【目前在j大生命科學與技術學院藥理學專業就讀,大三,對外一直以beta身份生活。】


    鬱筠簡單地翻了下覃微微的經曆。


    他早就看過這些信息。這位叫做覃微微的omega,履曆在hr看來應當算是不錯的那一類。


    不過,他關注的並不是這些。


    生科院的學生?


    他記得周靖言3月似乎去j大的生命科學技術學院參觀過。


    陳書燁將覃微微和周靖言的關係細細地標注了出來。


    【3月2日:覃微微作為考察團誌願者,周靖言作為考察團成員。二人在考察期間沒有任何交流。


    3月3日:有人疑似目擊周靖言和覃微微一同從‘深色’酒吧中離開。雙方在周靖言的車前分別。


    3月4日:覃微微出現在周靖言公司樓下,並未見到周靖言。


    ……


    3月8日:覃微微出現在周靖言公司樓下,和前來上班的周靖言正好碰上。雙方有過短暫交流。


    3月10日:有人見到周靖言和覃微微在某家餐廳共進晚餐。


    ……


    3月22日:周靖言和覃微微在宿舍樓下對話。


    ……】


    後麵的鬱筠就懶得看下去了。


    他的視線落在了最後一句話上。


    【4月1日:覃微微疑似迴答了某乎下的迴答‘愚人節被人表白了怎麽辦?’】


    嘖。


    鬱筠冷笑一聲,而後關掉了平板。


    原來是因為看清楚自己的心思,表白了才來退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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