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迴來了。”


    溫演戴著黑框眼鏡,穿著長款的駝色風衣,提著棕色的公文包推門而入。臨近畢業,他總歸是忙碌的,天天開車在學校和這棟鄉野別墅間往返很費時間,他經常做完清理之後還要加班加點寫報告。


    他雖然把淩存關在這裏,說什麽也不肯放他走,但到底沒舍得真的虐待淩存,更沒打算妨礙他畢業——溫演之前去找了淩存的室友,帶走了淩存畢業答辯要用的資料和電腦。


    房間裏空蕩蕩的,無人應答他。


    昨夜纏綿擁吻時,淩存一麵啃咬他的鎖骨,一麵漫不經心地問:「你是打算把我關到畢業答辯那天?」


    溫演沒有迴答,隻是一下一下細吻著他的胸膛,留下一連串曖昧的痕跡。


    並不痛,但看起來姹紫嫣紅、非常慘烈。


    特殊材料製成的手銬在晃動中不斷刮蹭淩存手腕和腳踝處的皮膚,直至紅腫破皮。洗澡的時候被溫水一泡就針紮似的泛著疼,偏偏淩存動作受限,隻能靠踩溫演的小腹泄憤。


    想到還差一點修完的報告,更加氣血上湧。


    ——還好大部分需要聯網查資料的工作都提前做好了!不然現在怎麽辦?


    溫演沒有噴香水的習慣,身上常年浸著的氣息,是幹淨的洗衣液味。


    但最近因為要給淩存處理用具上殘餘噴濺得亂七八糟的體液,養成了給房間噴清新劑的習慣。一來二去,便也沾上了些許。


    淩存聳動幾下因為著涼半塞著的鼻子,不太順暢地嗅到微妙的橘子的香甜氣,帶著一點點淡淡的檸檬味兒。


    很清新的味道,卻顯得更加欲蓋彌彰。


    沒得到淩存的迴應,溫演熟練地跨入門內,脫下皮鞋,整齊地擺放在鞋櫃裏——像他半個月以來每天都會做的那樣。


    深黑色的皮鞋在敞亮的空間裏泛著淺淺鈍鈍的光澤。他甚至體貼地整理了一下被淩存幾下踢飛泄憤的拖鞋。


    拴住淩存的鏈子很長,他可以在整個二層暢通無阻地行動。無論是打遊戲,還是去休息室拿水果和蛋糕,都很方便,唯獨不能下樓。


    所以才會百無聊賴地站在樓梯口把拖鞋往下踢,然後光腳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為了防止他受傷,所有他能夠接觸到的地方都沒有擺放銳器,邊邊角角也都被柔軟的布料緩衝帶包裹。


    ——溫演簡直像是在擔憂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嬰兒!


    但人總是很矛盾的。


    他明明那麽害怕淩存受傷,卻全然不在狂熱的夜晚收斂。無數縱橫交錯的指痕、齒印和近乎失聲的嘶啞喘息,都足以佐證——


    他是一個全然不顧承受者意願的暴君。


    無論淩存捂著通紅泛水的眼,重複多少遍「好痛」「輕一點」「放過我」,溫演都隻會默不作聲地埋頭苦幹,哪怕對方昏厥都不停下。


    淩存由此想起自己在霍勁羽事務所實習時接手的一個關於家暴的案子。


    那位可憐的女性omega頂著嘴角的淤青,紅著眼,緩緩敘述她冷靜下來決定離婚時的心情。


    她說:「我很後悔。明明平時走在路上,看見薩摩耶那樣的中型犬都恨不得退避三舍,卻敢在被戀愛之情衝昏頭腦的時候,把一個體長超過一米八,體重超過八十公斤的雄性哺乳類動物帶進自己的臥室……」


    他現在的心情也是如此。


    beta和alpha的體型差和力量差存在,淩存其實可以做到反製溫演對他過火的行徑,至少不會受那麽多傷——溫演看起來與其說是獸性大發,不如說是痛苦迷茫。每一次透徹的發泄,他都並不快樂。在身體榮登極樂之巔的瞬間,精神卻滯留在無間地獄——所以,淩存幾乎是鬼使神差地默許了對方的僭越和粗野。


    那樣的表情。


    他無法對看起來失落又崩潰的,失去眼睛高光,隻能抿著嘴,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的溫演……


    坐視不理。


    “小存,怎麽了?”


    短暫的走神,溫演那張他恨不得一拳揍上去、又害怕他被打得鼻青臉腫看起來很惡心的討厭的臉,已經湊到了淩存的麵前。


    淩存剛想迴什麽,喉嚨裏卻一陣泛癢,禁不住咳嗽了起來。


    “……感冒了嗎?還是發燒?”


    溫演肉眼可見地變得緊張起來,翻箱倒櫃地找溫度計,想要給淩存量體溫,卻被淩存捏住了。


    “這個東西如果摔在地上,”淩存聽見自己喑啞的聲音,“吸進鼻子裏的話,會汞中毒吧?”


    他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的事實而已。


    溫演卻像是被這句話刺痛了神經,看向他的眼神裏充滿了擔憂:“……對不起,小存。去外麵散心的話也不可以——至少現在不可以。”


    哦。


    這個人以為他被關得發瘋了要尋死。


    哈,他淩存是那種脆弱至極的人麽?


    溫演臉上一閃而過的慌亂勾起了淩存的施虐心,他近乎惡趣味地開口:“為什麽不可以?我要瘋掉了,你還要關我多久?”


    他掀起身上的白t恤,白皙又線條分明的小腹徹底袒露在眼前人麵前。灰色的內褲的邊緣,肆虐著無數觸目驚心的痕跡。


    “……看看你對我做的一切。不是說要保護我麽,可是一直在傷害我的人,傷害我最深也最重的人,不就是你麽?”


    無數次耳鬢廝磨的呢喃,溫演憐愛地吻著他的背脊,一遍又一遍在疲憊的淩存耳邊重複「我愛你」「我喜歡你」「離開了你,我會活不下去」。


    “即便如此,你也能毫無心理負擔地說出‘你愛我’嗎?”


    “小存……”


    溫演果不其然地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倍感煎熬,認識到自己就是淩存最大的傷害源、卻根本無法停止傷害對方之間的極限拉扯,幾乎要將他撕碎。他隻能卑微地握住淩存的手腕,昂頭,含著他的嘴唇吻了上去,想要封緘他口中溢出的殘酷之言。


    淩存喘息著,環住了溫演的脖頸。兩人胸膛緊貼,心跳聲近乎融為一體。


    “其實你也發現了吧?”


    他舔舐著自己嘴角被溫演咬破的小傷口,挑釁一笑。


    “你其實對傷害我這件事上癮了。”


    “我沒……”


    “——而且熱衷到身體都在亢奮地顫抖了。”淩存無情打斷,“傷害我、獨占我是很舒服、很愉快的事情不是嗎,溫演?不要對自己撒謊,你的東西硌著我的腿根了。”


    “人是難以違抗自己的本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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