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柳真掀開簾子,溫溫柔柔地笑著說,“老板其實是我。”


    王率:……


    王率:“你是不是在框我,你看起來最多二十歲。”


    柳真看著他,語氣堅定:“我沒必要騙你呀。”


    王玫黑了臉,一把按住自家笨蛋弟弟的腦袋,朝著柳真道歉:“小孩子口無遮攔,老板你別生氣。”


    “沒事呀。”柳真擺了擺手,“有人說我年輕,我高興還來不及呢,為什麽要生氣?”


    溫演聽到這裏,有些樂,心想:柳哥長得年輕不說,怎麽還這麽孩子氣啊。


    王率欲言又止。


    他不確定柳真是真的這麽覺得,還是在陰陽怪氣……但他看起來脾氣真的很好,應該是真的沒生氣!


    但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謹慎地轉移了話題——


    “哦對了,溫演好巧啊哈哈哈,你怎麽也在這裏呀?”


    溫演看著他,沉默了幾秒,然後唇縫裏蹦出兩個字:“湊巧。”


    ——你擱這擱這呢!


    李岩按了一下王率的肩膀,把話題接了下去:“正好,你應該挺懂珠寶的吧?淩存的媽媽明天要過生日,你有沒有什麽推薦的珠寶類的禮物?”


    柳真湊在溫演耳邊,輕聲問道:“淩存……是你之前和我提起過的那個關係很好的發小嗎?我們要不要合送份禮物?”


    溫演搖搖頭:“柳哥,你盡量選好看的,報價去掉個零,剩下的我來補就好。”


    先前陳靖事件的時候,為了確保張阿姨的安全,溫演拜托溫良搞定了去北方的旅行。當時淩存說他會支付這筆費用——事實上,後來他確實也在高三的短休期,靠給小朋友做家教賺到了足夠的錢,便用支〇寶光速轉給了溫演,一秒都沒耽擱。


    如果貿貿然再送,淩存保不齊又要拚命攢錢還他了……


    “哦——”柳真似乎是理解到了溫演話裏隱藏的含義,轉頭麵色平常地對李岩說:“我們這段時間正好促銷呢,暑假人流量大。你們送家長的話,可以選穩重一點的掛飾和耳環,珍珠和18k金都是不錯的選擇。”


    王玫剛想說:老板咱們不是主打手工製珠寶的輕奢店麽?哪來的打折啊……最多樓下的陶藝店裏能買二送一來著?還得是大人帶小孩來辦卡……


    但看見柳真笑眯眯的樣子,也一下子理解了:哦——隻是對這幾個孩子打折而已。是人情生意!


    王玫於是說:“我帶你們去櫃台看看吧!有一批珍珠製品是昨天剛剛做好的。”


    太上道了!


    要不了多久老板就會讓自己轉正吧!


    淩存的目光在玻璃外巡視著,最後落在了一個18k金的蝴蝶珍珠吊墜上。


    金色的鏈子下連接著一隻鎏金色的、翅膀邊緣染著淺紫色水紋的蝴蝶,蝴蝶停駐在一顆泛著粉色光暈的珍珠上麵,看起來優雅又和諧。


    張雲間喜歡精致的東西,總是有事沒事就買些沒什麽用但好看的擺件放在家裏。哆啦a夢和盲盒套裝之類的,最喜歡的還是寵物小精靈……


    淩存的思緒逐漸飄遠。


    然後被柳真流水一樣溫吞的聲音打斷:“很喜歡這個嗎?”


    他抬頭,看向這個氣質溫和的男人。不知為什麽,和這個人麵對麵說話的時候,總覺得氣氛莫名變得緩和下來了。


    ……奇特的人格魅力。


    “這是第二版,是不是很好看?是我的得意之作呢。”


    淩存於是問:“那第一版呢?”


    “第一版是我17歲的時候做的,送給我媽媽當生日禮物了……當時的心情,可能和你現在差不多。”


    淩存盯著玻璃櫃裏熠熠生輝的蝴蝶,想了想,抬頭問:“多少錢?”


    “兩千六。”其實原價後麵還得加個零,但是小演說了自己出,他便做個順水人情——按照常理來說,後爸本來也不該收繼子的錢啊,“正巧暑假打折,打完折就隻要一千九百啦。”


    ——這是一個淩存能夠接受的價格。


    他點點頭,掏出手機出示付款碼:“幫我包起來。”停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補充道:“……用粉色的蝴蝶結包。”


    柳真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好。”


    淩存向來不愛在買東西的選擇上糾結——其實拋去和溫演黏黏糊糊的糾纏,他其實是個非常果斷決絕的人。


    王率和李岩本想著如果項鏈貴,兩人便一起貼點錢。現在用不著了,便去周邊的店裏逛了一圈,也買了些體麵的禮物。


    “……我們接下來去吃飯,你要不要一起?”王率歪頭問溫演,“周濛先去定位置了。”


    李岩瞥了這傻子一眼,深知溫演絕不可能同意這樣的吃飯陣容。


    但出乎他的預料,溫演點了點頭:“好。”


    *


    周濛看著溫演和李岩並肩進入火鍋店的時候,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怎麽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他其實原本打算在這兒攢個局,把話和淩存說開,想正兒八經地追求他——如果淩存再說討厭他這樣,他再收斂,找機會再修複關係。


    淩存這人看著容易炸毛,脾氣也暴躁,實際上底線卻非常彈性……王率和李岩和他混熟了,隻要不是踩到原則性的雷,就算捅出簍子,也隻是被罵兩句就完事了。


    淩存該兜底還是會兜底——大概是延續了他以前當老大的時候的習慣吧。


    現在溫演來了,想起剛結束不久的高中生活裏發生的事情,周濛一時間有些語塞,準備好的腹稿都打了水漂。


    “……”


    大家各自拿起筷子,餐桌上一片寂靜。


    王率把蝦滑下進辣鍋裏,謹慎地抬頭問道:“你們怎麽都不說話?蝦滑誰要,不要我都吃掉咯。”


    ——他其實模糊地猜到了原委,但總得有人打破尷尬吧?向來做這活的人都是他,他倒是無所謂,反正臉皮厚不怕被懟。


    淩存抬了下筷子:“我要。”


    “我也要!”


    “我也——”


    “我不用。”溫演撐著臉,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周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笑了一下,像是在醞釀什麽特別的想法。


    周濛被他看得頭皮發麻——他一直都不是很能讀得懂這人在想什麽。


    之前在論壇裏放料的時候,本來想著溫演會反抗一下,或者來找他問問到底怎麽迴事。畢竟之前在阿森的病房裏兩人遇見過,溫演也警告過自己,他不可能對自己的行動毫無察覺……


    雖然淩存根本不可能把那卷錄像帶的事情說給溫演聽,但溫演的渠道並不少——他能夠製服陳靖,就足以說明他的能力。他能做的事情,遠遠比自己想象得多。


    光是從警局裏存檔的兩個與他有關的檔案來看,溫演絕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可他為什麽就那麽輕描淡寫地忍受了好幾個月自己投過去的壓力?難不成當時發生什麽了他不知道的事情嗎?淩存和溫演之間……?


    就在他內心翻湧的時候,溫演忽然開口道:“周濛,你為什麽要針對我?我是說,你為什麽要把本應該保密的視頻錄像放到匿名論壇裏?還鼓動別人霸淩我?”


    ——竟然就這樣直接問出來了!


    這人吃錯藥了嗎?之前明明什麽都不說,隻是默默忍受……!


    “你在說什麽,我為什麽聽不懂?”周濛勉強鎮定,擺出疑惑無辜的神情來,“什麽視頻?”


    溫演繼續說:“就是我釣魚執法的視頻啊。”他忽然笑了一下,周濛心裏一顫,“初中時候的排球校隊教練猥褻案,就是你爸負責處理的呀。別裝了,都高考完了。今天正巧遇見你,我們就順便把賬算清楚吧?”


    這人,真的瘋了。


    “……”


    溫演看著周濛明顯變得不好的臉色,繼續道:“瞞了淩存那麽久,還特意關掉了他的賬號瀏覽部分關鍵詞帖子的權限,你還真是辛苦啊。”


    ……他是怎麽知道的?


    溫演當然知道。


    之前教室裏那次,淩存做完了去廁所洗手,手機落在課桌上沒拿。他順手拿起來點開論壇,卻發現都是幹幹淨淨的帖子,與自己相關的帖子全都不存在。


    他本來就打算秋後算賬——正巧周濛今天自己送上門來,他幹脆把事情全都抖出來,讓淩存看看這個一直蟄伏在他身邊的有心人,到底是一副什麽嘴臉。


    ……啊,雖然淩存可能早就討厭他了。


    從修學旅行那次開始。


    反正周濛也喪失資格了,他多說幾句,也不會改變淩存的判斷的。


    這是泄憤沒錯,但他已經無所謂了——說出來,淩存一定會問他。多說幾句話也好,總比被騎卻沒話講好。


    淩存聽見是和教練那個案子有關,表情一下子變得警惕起來:“……周濛,你瞞我什麽了?”


    他一出言,王率正巧抬頭,卻捕捉到坐在自己身旁的李岩動作一僵。他本來在剝蝦,因為動作一瞬的停滯,被戳破了手指,一滴血珠順勢冒了出來。


    周濛支支吾吾,腦袋裏一片空白。


    他知道,溫演說出這些話,根本不用提出證據——誠然,淩存也沒有多偏向溫演,但自己同樣在淩存這裏處於信用破產的狀態。


    徹頭徹尾的……半斤八兩。


    “……你說什麽呢?那個帖子不是我發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給你看我的後台。”反正都刪得幹幹淨淨了。


    淩存瞥了一眼周濛,沒說話,隻是朝著溫演勾了勾手,下巴微抬,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淩存!”周濛著急了,語氣都開始發顫,他追上去拉住淩存的手,辯駁道:“我可以解釋,你先等一下——”


    “不用解釋。”淩存垂眸看他,眼神平靜,毫無波瀾,“我問問這家夥就行了。”


    “他從來不對我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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