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曦上前一步,當先跪倒,沉聲道:“方丈,事出緊急,還請方丈幫忙——”


    妙心從慧覺的身後探出頭來,禾曦隻是做了男子的裝扮,並未過多的掩飾,守門的和尚因著不常和禾曦接觸,並不認識,但是妙心卻不同了,他狐疑的看著禾曦,若是當時他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女施主不是犯了錯,被提前送迴了宮中,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他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師父,隻見到慧覺的臉上也有著濃濃的疑惑,慧覺讓開了半個身子道:“施主裏麵說吧——”


    禾曦跟著慧覺一路迴了禪房,慧覺囑咐妙心道:“我和施主有要事商談,不要讓人來打擾我們——”


    妙心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慧覺這才關上了禪門,他轉迴身看著屋內的兩人,道:“不知道這位施主是——”


    禾曦道:“他是我的一個朋友,方丈無需多疑,這次來,主要是為了一件事情,還請方丈能行個方便——”


    慧覺道:“施主與我也算是有些交情,有什麽事情,隻要我能做到了,定然不會推脫。”


    禾曦見慧覺如此痛快,便也不再賣關子了,開門見山的道:“我想迴宮,借方丈的密室一用。”


    慧覺一怔,沉沉的看了禾曦的半晌,沉聲道:“也罷,既然你在秋露殿發現了,也算是緣分,施主做事自然是有施主的理由,施主隨著老衲來吧。”


    說著便轉身出去了,王朗趕緊跟了上去,但是在藏經樓的門前,慧覺卻站定了身子,看向了王朗道:“並非是老衲多疑,隻不過這件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事關我整個昭化寺的生死存亡,還請施主能諒解。”


    王朗似乎想要說什麽,但是禾曦微微的擺手道:“你放心,你也隻能送到這裏,京郊那邊你也離開了許久了,定然是有事情需要你迴去處理,想必不久他就迴來了,放心好了。”


    王朗皺著眉,最終還是依了禾曦,慧覺並不知道禾曦和王朗口中的他是誰,但是慧覺卻知道禾曦的身份必然是不簡單的。


    慧覺帶著禾曦進了藏書閣,妙慧看著兩人的背影,皺了皺眉,他總是有一種錯覺,便是眼前的這個女子會給整個昭化寺帶來不幸,從最開始的煥顏丹被盜,他輕歎一聲便轉過了身,對著王朗道:“施主,夜已經深了,我帶著施主去禪房休息吧。”


    王朗似乎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是事已至此,他也多說無益,他點了點頭,便同妙慧離開了。


    藏經樓內,慧覺道:“老衲已經聽聞了蜀中時疫已解,想必是施主的功德。”


    禾曦似乎有些排斥說起蜀中的事情,她不自覺的緊了緊手指,道:“方丈過謙了。”


    慧覺隻覺得這次的禾曦和之前有所不同,他別過了臉,道:“施主,你的心亂了。”


    這是他之前從未感覺到的,他初見禾曦,禾曦沉著冷靜勇敢,即便是麵對來曆不明的黑衣人,她也能沉穩謀算,但是此時的禾曦,卻好像被什麽事情困擾著。


    禾曦心中一動,半晌才緩緩的笑了出來,道:“果然什麽事情都瞞不過方丈的眼睛。”


    她垂下眼眸,任由著牆壁上微弱的燈火在自己的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她笑道:“我也想心無旁騖,隻不過,人在世間,由著許多的身不由己。”


    慧覺偏過頭看禾曦,隻見到禾曦的半張臉隱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他道:“施主倒是像極了我從前認識的一個故人,隻不過,她從來都是恬靜的,就算是遭遇變故,她仍舊是那般模樣,我曾經想過,或許我從來不是超脫世俗的人,我們被囿於世俗,卻想努力掙脫——但是我想將那人曾經告訴我的話告訴施主,這人世間沒有一條路是注定正確的,佛祖尚且拈花參悟,何況我們肉體凡胎,心中所信便是道。”


    禾曦驀地睜大了眼睛,慧覺的話,似乎勾起了記憶中深遠的迴憶。那人也是這般同自己說的,那還是禾曦幼時,因著偷跑出去玩被罰禁閉,沐王妃來看她,她心中委屈便問道:“娘,爹爹每次都說我做錯了,但是錦兒不認為自己錯了,這世上難道隻有爹娘認為的對錯,便沒有錦兒認為的對錯麽?”


    那是的沐王妃也是這般語重聲長的輕撫著禾曦腦袋道:“錦兒有自己的主意想法,自然是好,隻要錦兒堅信,那便是對的。”


    她笑著,笑紅了眼眶,她輕聲道:“這位施主,當真是釋然。”她似乎是受到了鼓勵一般,眼神定了定,腳步也變得沉穩了,兩人說著便到了頂層的密室,原本擺在密室轉角處的冰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排位,隻是簡單的四個字,吾妹之墓。


    無名無姓,隻能任由著一層關係維係著,禾曦自一旁的案幾上拿了香,恭敬的燃了,這才對著慧覺行了個禮道:“謝謝方丈成全。”


    慧覺隻是半闔了眼睛,像是廟宇裏麵供奉的慈悲的菩薩一般,他道:“施主且去吧。”


    看著禾曦的身影轉過了密道的門,慧覺便坐在牌位前的蒲團上打坐,他宣了一聲佛號,便如同入了定一般。


    禾曦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聽見了前方隱約的水滴的聲音,還是熟悉的潮濕苔蘚的味道,斷定應該是要到了。


    這個時候她才察覺到自己的雙腿,變得異常的沉重,好像是綁了千斤重的石頭一樣。


    她輕車熟路的從一旁石壁旁取下了火把,三短一長的敲擊著石門。


    正在寢殿內的如意和蓮心二人,正焦急的商議著對策,醜兒已經被帶走三天了,這三天,如意幾乎夜不能寐,突然一陣輕微的響動從密室的方向傳來。


    兩人均是一喜,如意看了看外麵,確定安全後這才轉身將密室的門打開了。


    果然,密室的門後麵,是神色倦怠的禾曦,她攙扶著牆壁,似乎站不穩一般,殿內的燭火直射進昏暗的密室中,禾曦側了側臉,等到眼睛適應了,這才抬頭看去,醜兒沒在。


    她心中有些涼意道:“皇後有沒有再派人來?”


    如意搖了搖頭道:“沒有,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過來過,奴婢也想著派人打探一下,但是問的人都說,醜兒自從進了未央宮,便沒有出來過。”


    她的聲音已經帶了哭腔了,禾曦咬了咬唇道:“替我更衣,蓮心從密室離開吧。”


    蓮心有些擔憂的看了看禾曦,但是終究還隻是歎了一口氣,她點了點頭,先是幫著禾曦更換了宮裝,又綰了發髻,這才離開。


    禾曦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容顏有些憔悴,她道:“如意,去未央宮。”


    如意現在隻想要知道醜兒的下落,也顧不得陛下的旨意了。


    此時,未央宮內,蘭若正半臥在美人榻上,巧兒自殿外匆匆的走進來,對著一旁的人,使了使眼色,宮人們都十分有眼色的退下了,蘭若方下了手中的書卷,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大驚小怪的——”


    巧兒的臉色有些難看的道:“娘娘,那醜奴——”


    蘭若動作一頓,似有些期待也有些擔憂的道:“可是招了?”


    然而巧兒卻搖了搖頭道:“沒有,她一口咬定了自己就是江南人士,並不認識夏冬,也不認識什麽沐王府。”


    聽見了她並未招供,蘭若竟然有些鬆了一口氣,她緩緩的道:“既然招供,來做什麽?繼續審下去,直到招了為止——”


    巧兒咬了咬牙齒,想說什麽,卻聽見了殿外小太監的聲音尖細的傳了進來:“小主,娘娘已經歇下了,再說,這未央宮可不是宮中禦花園,您戴罪之身,沒有陛下和娘娘的召見,這般怕是不合適吧——”


    巧兒迴頭,蘭若擺手道:“去看看怎麽一迴事——”


    巧兒應了一聲便往走去。


    階下,站著禾曦和如意,不知道為什麽,見到了禾曦,巧兒竟然有些心虛,她道:“曦小主怎麽來了?”


    “我的婢女被皇後娘娘請來,現在已經三天了,就算是皇後娘娘想問什麽,也應該問過了,能否讓我將人帶迴去?”禾曦僵直著身子問道。


    巧兒麵上閃過一絲什麽,蘭若也走了出來,見到了禾曦,怒意寫在臉上道:“大膽,陛下命你禁足,現無詔竟敢擅自離開秋露殿,來人,給本宮拿下。”


    禾曦朝著內殿看去,並未看見醜兒的身影,心中已然有了不好的預感道:“皇後娘娘,臣妾並非有意為之,隻不過臣妾擔心醜兒,還請皇後娘娘能將醜兒還給臣妾。”


    說著她直直的跪下,冰冷的石階,讓原本有酸腫的雙腿感覺到陣陣的刺痛,蘭若道:“那個丫頭,手腳不幹淨,偷拿了本宮的首飾,本宮已經罰了,你又當如何?”


    禾曦胸膛起伏著,她強壓著怒氣道:“宮中有慎刑司,宮人犯法,自有慎刑司決斷,娘娘私下用刑,陛下可是知道?”


    她語氣中的尖銳,似乎是激怒了蘭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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