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煉的記憶,是模糊而淩亂的,他有時候會想起一些過去的片段,有時候卻覺得腦海中仿佛凝結著一團迷霧,讓他看不清真相。但就像他所言,艾普斯維奇,這個普普通通的名字,給他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


    “母親,為什麽不能去那裏?”


    “混賬,下次再讓人發現你單獨在那裏,我就砍了你的手腳。”


    “母親……”


    “記著,那是艾普斯維奇,我們的禁地,在你有資格進入之前,絕對不能踏足半步!”


    年幼的律煉,曾被女王狠狠的打了一頓,骨頭都打斷了躺在床上修養。女王下如此重手,隻因為他闖入了禁地的邊緣。


    或許天性使然,銀閃蝶蟻保持了地球最完好自然的生態環境,蔥鬱的森林,清澈的湖泊,廣袤潔淨的大海……可以說,在過去的千年來,一切高科技的產品,比如飛船和星際戰艦,都是還未鬧僵的人類盟友提供,他們一族,並不懂得開發工具。


    因為自身已經可以媲美那些力量強大的科技產物,甚至更強,他們又還有什麽理由去創造工具?


    但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艾普斯維奇。


    那個坐落在峽穀底部的一處隱秘的山洞裏,是一段四壁光滑平整,明顯是人工開鑿出來的幽深黑暗的通道,通道的地麵上則是地球人類時代常見的水泥路麵。通道盡頭,則是一扇厚重的多邊形金屬大門,上麵還塗著快要被風化掉的漆狀物,上麵刻印著一個複雜、處處透著古老而神秘氣息的花紋。


    就是這麽一扇門,僅憑銀閃蝶蟻的蠻力,都能輕易打開。可惜至今為止,從未有誰真正進入過那扇門背後,當初還是孩子的律煉,隻是好奇走到通道口,都被女王抓迴來毒打。說起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律煉想起小時候,覺得仿佛就在昨天,但在人類研究院的時間,又漫長得讓人心寒。


    忽聽哐當一聲響,律煉從怔愣中迴過神來,正看見莊南星抬起綁著鎖鏈的手,在他麵前晃了晃。


    “?”


    莊南星偏過視線,手捏緊了床單,幾乎咬著牙才鼓起勇氣說道:“給我講講過去,你對這個星球的記憶。”


    見律煉沉默的看著她,莊南星的勇氣頓時像被冰水澆透的火焰,無聲無息的熄滅。她嗖地躲進被窩裏,捂著腦袋甕聲甕氣地道:“不想說也沒關係,我一點都不好奇。”


    說了這話,她自己都在心裏惡寒,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嗎?她是有多好奇人類過去生活的世界啊!不知不覺都說出來了。


    被子被人一點點掀開,莊南星感受到自己又暴露在他麵前時,馬上閉上眼裝挺屍。心裏卻砰砰跳得厲害,即使沒看,她也能感受到對方打量的目光,看光無數次了,還這麽有興致嗎?


    “看著我。”他沉聲道。


    莊南星裝作沒聽見。


    “不睜眼,我就……”略帶曖昧的耳語,溫熱的唿吸擦過莊南星的耳垂,驚得她猛地瞪大眼睛,近處是律煉放大的臉,他的眼睛很亮,銀色本來是近似死灰色的恐怖,這時候卻流轉著清澈的光芒。更讓她有些愣神的是,他竟然……嘴角帶著點點微笑。


    轉瞬即逝而已,隨著他坐直,麵色一如既往的沉靜,莊南星都懷疑自己是否產生錯覺。


    “我記得不是很清楚。”律煉遠眺著窗外的景色,說了這句之後,又是一陣沉默。他畢竟不是擅長給人講解的人。


    這男人的側麵在清冷的夜色下,更加清晰和俊朗。隻是卻帶著一種化不去的深重,他心裏裝著事情太多,很難釋放自己的真實情緒,和莊南星都是同類人。


    “哦。”莊南星見他表現淡淡的,也就沒那麽窘迫的羞澀了,她正不知道怎麽繼續說下去的時候,隻聽他又問道。


    “想知道什麽?”


    “嗯?”


    “你想知道關於這個星球的什麽。”


    少有的誠摯的口氣,也讓莊南星徹底放鬆下來,兩人從見麵到現在,可從未好好說過話。除了針鋒相對,就是……臉紅的事情還是不要過多迴想,仔細想來,這樣平靜的對話卻是少有。她蹭蹭爬起來,眼底帶著從未有過的興奮光芒:“比如,千年前的遺跡。人類的。”


    “我對那種東西沒興趣。”


    換句話說,就是不知道。莊南星想了想,又問道:“呃,那殘留的科技呢?比如工廠,比如實驗室。”


    律煉略作思索,點頭道:“應該還有。”


    “是什麽樣子的?還有過去人類隻局限於一個小星球,是怎麽獲得那些消耗巨大的資源的?”


    ……


    不管什麽情況下,莊南星的求知欲都是很強的,她對任何新鮮事物帶著強烈的好奇,並有著刨根問底的行動力,這也是她有所成就的本質原因。


    不過,第一次看著眉眼間都帶著開心色彩,在自己麵前說著很多話的莊南星,律煉的眼神也軟化了下來。真像個孩子,他這樣想著。


    在她不抗拒他的時候,看著她興奮滿足的模樣,他同樣感到心情前所未有的愉快。就是這樣,留住她,保護她,讓她快樂,他也能忘記很多不愉快的事情。


    以至於當莊南星滔滔不絕的說了一大堆話後,他突然模了模她的腦袋,盯著她的眼睛說的那句語義不明的話,讓莊南星呆愣了很久。


    他說:“莊南星,留在這裏,和我一起。”


    叫了她的名字,說“一起”,“一起”什麽啊!這是什麽意思?


    直到第二天莊南星頂著黑眼圈,無神的站在房間內的時候,還是沒想通律煉到底要表達個什麽意思。


    一起睡覺?不對,他昨晚突然就走了,到現在也沒見人影,倒是莊南星餓得前胸貼後肚的。


    從昨天到今天早晨的漫長時間內,她沒有攝入任何食物,中途還被律煉按住做了劇烈運動,這個時候她完全頭昏眼花。


    所以當房間裏飄蕩著食物香味的時候,莊南星眼睛都直了,順著香味衝過去一看……


    坐在窗邊唧唧吃著烤肉的,是那隻綠幽幽的老蟲子。


    你見過那麽肥的蟲子吃肉嗎?簡直就是一塊肥肉在吞噬另一塊肌肉。但不得不說那烤肉實在很香,莊南星流著口水,狠狠地盯著它。


    “起來了?哦嗬嗬,很有精神嘛,年輕人,不過就是叫聲太吵了。嘛,長殿下真是精龍活虎啊!”作為一隻知識儲備淵博的老者,這肉蟲子說話還帶著文縐縐的酸文人的口氣。


    可仔細聽來卻是不對勁,想到它在說什麽,莊南星的臉刷地一紅,想要給它一拳頭,沒想到手哐當一聲,那鎖鏈剛好限製她去窗邊附近,眼看著手指在那老蟲子頭上舞動,可就是無法觸及它。


    “你打不到我,打不到。”


    雖然蟲子是沒有表情的,雖然它已經很老了,可它的語氣滿滿是欠揍的調調,莊南星咽了咽口水,冷哼一聲,默默地轉身走迴去。


    見她默不作聲,老蟲子非常有成就感的繼續唧吃東西,直到它被一件硬物砸中,痛叫一聲:“哎喲!殺人了!”


    莊南星把身邊能舉得起的東西幾乎都抓起來扔過去,邊扔邊道:“要麽給我滾,要麽給我吃的!”


    “給你。”


    作為一隻有覺悟的生物,這老蟲子在屋內亂飛的器件中,最終還是把烤肉給貢獻出來。天知道它從哪裏拿來的烤肉,但莊南星餓極了,抓起來正要入口。門開了,律煉端著不少水果走進來。


    長大嘴巴正要咬東西的舉動,在他推門而入的瞬間停住了。


    四目相對,莊南星突然心虛地將肉藏到身後。


    “餓了?”律煉將水果放在莊南星身邊,淡淡說道,“不過你最好放下你手裏的東西,相信我,你不會想吃下去。”


    “這是……”


    “新鮮的大腿肉,”律煉說著,眼簾微垂,聲調都低沉下來,“人類的。”


    莊南星胃裏一陣翻騰,臉都青了,她猛地將那烤肉扔出老遠,但送肉的老蟲子又不見蹤影,簡直神龍見首不見尾,幽靈一般出沒在她身邊。


    可莊南星現在注意力根本不在它身上,想到昨日被帶去見女王的時候,那血淋淋的廚房,從那些場景,從她看見的那些所謂的“寵物”人類,她早該推斷出的,這星球上,還圈養著一部分智力低下的人類,他們隻是備用的食物,豢養的牲口。


    “不管你從哪弄來的,扔了好,吃這些。”律煉擰起一個鮮紅的果子,放在莊南星手裏。他則繼續解開莊南星的衣服,將替換的藥物給重新塗上,如果這附近有特勤艦隊上配備的實驗室的話,他或許還能做出濃度更好的針劑,這裏的做飯,顯然有些過於原始了。


    “你離開就是為了找這些?”莊南星捧著果子,透過他垂著的發梢,看著他認真的麵容,心裏湧起暖暖的東西。


    律煉渾身都掛著露水,顯然一晚上都在奔波中。這個星球自從環境改變後,水果和植物,不仔細辨認的話,很多對人類身體來說都是有毒的。


    他雖然沒有明說,但擺在莊南星麵前的東西,少量而青澀,顯然是很難才尋迴來的。除了他以外,周圍恐怕很難有生物知道人類能吃什麽,需要避開什麽了。


    對於莊南星的問題,律煉並沒有直接迴答,隻道:“吃完我把鎖鏈給你解開。”


    “你要放我走?”莊南星頓時來了精神。


    “不,”律煉情緒一變,突然一臉地嚴肅冰冷,抬起頭,以無可抗拒的氣勢俯視著莊南星說道,“你就這麽想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感情戲我寫得好頭疼,寫互動什麽的對我來說,好艱難,淚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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