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迴想定王方才的舉動,又想到定王征戰沙場多年,這首詩十有八九就是定王所做啊!當下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將這首詩吹得天上有地下無。


    “這絕對是古往今來第一首牡丹邊塞詩!”


    “可謂是開創了一個新流派啊!”


    “居安思危,立意高遠,令人佩服!”


    “淒風厲雪過寒冬,獨留牡丹一支紅,讓人仿佛看到戰爭的殘酷,同袍戰死的悲愴。”


    “以樂景寫哀情,讓人越迴味越心傷啊。”


    劉衍垂著眼,麵色微微有些古怪。劉琛素來喜歡邊塞詩,這首詩若仔細品評用詞也就一般,立意確實是不錯,但似乎也沒有其他人捧的這麽高,但看眾人爭先恐後地誇,他都懷疑自己的文學造詣是不是低了些,沒看出那麽好來。


    眾人誇了許久,才把這頁揭過。慕灼華足足念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把所有詩詞都念完了,眾人也匿名選出了自己心目中認為最佳的一首詩,寫在紙上。


    侍女們再次收齊了各人手中的票紙,兩名侍女一名唱票一名計數,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詠牡丹。”


    “詠牡丹。”


    “詠牡丹。”


    ……


    “詠牡丹第一名,得八十六票。”


    場中算上劉琛劉衍,一共一百零二人,詠牡丹獨得八十六票。


    眾人微笑鼓掌,衷心感歎道:“實至名歸,實至名歸!”


    柔嘉公主含笑起身,拿起那份詠牡丹的詩卷,仔細看了看後,抬眼看向眾人。


    “結果已然揭曉了,那麽,就請這首詩的作者出來吧。”


    眾人將熾熱的目光投向了亭中端坐的劉衍。


    劉衍依然端坐,唇角噙著笑,卻沒有起身。


    一個有些嬌小的身影走了出來,走到了柔嘉公主麵前,臉上有些泛紅,她抬起手攤開掌心,上麵有一張小紙條,正是先前的試題。


    慕灼華有些羞怯道:“那首詩……是我作的。”


    所有的笑容刹那間凝滯,狐疑的目光從慕灼華身上移到了劉衍身上,劉衍微笑看著慕灼華,他覺得今日忘了帶把扇子真是失策,否則此刻便能擋住自己臉上的笑容了。


    柔嘉公主笑著將詩卷還給了慕灼華,道:“既然如此,今年的簪花詩會會首便是你了,這園中開得最好的那朵牡丹,便是你的彩頭。蔓兒。”柔嘉公主側頭對身旁的侍女道,“你去將那朵花移植入盆,送給慕姑娘。”


    蔓兒笑著應下。


    劉琛臉色十分難看,惡狠狠地瞪著慕灼華,嘀咕道:“怎麽會是這首第一,那些人都瞎了還是傻了?”


    劉衍笑道:“隻怕……是太聰明了,反被聰明誤。”


    劉琛怎麽也想不到這個結果,胸腹之間憋了一股氣。別說是劉琛了,其他人何嚐不是非常氣悶。其實若論詩,沈驚鴻的詩作才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隻不過眾人被誤導了,以為那首詩是劉衍所作,曲意逢迎,這才導致了這個結果。然而跟這些跟錯風的人比起來,失了頭名的沈驚鴻反而心態平和得很,笑容滿麵地向慕灼華道喜。


    慕灼華有些飄飄然,從蔓兒手中接過沉甸甸的花盆都壓不下她的飄。一張小臉被牡丹映得紅撲撲的,雙眸水亮,無比膨脹地說了一句:“沈兄,我是不是第一個在詩作上贏過你的人?”


    沈驚鴻:“……”


    沈驚鴻都驚了,這第一名怎麽得來的,你心裏沒有點……數?


    皇家別苑裏,劉琛臉色極為難看,一臉不滿地看著柔嘉公主。


    “今天這場詩會,著實不公!”


    柔嘉公主掃了他一眼,冷哼道:“不也是照著你的意思改了規則嗎?”


    “可是……”劉琛皺眉,“慕灼華何德何能得了頭名!”


    柔嘉公主微笑道:“眾望所歸,不得不服。”


    “你……”劉琛竟是說不過柔嘉公主,心中更是氣悶了,轉頭看向坐在另一側的劉衍,求助道,“皇叔,你評評理。”


    劉衍揉了揉額角:“莫要拖我下水,這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我管不了了。”


    柔嘉公主看著他的模樣,失笑搖頭:“你一心維護沈驚鴻,這是怕別人不知道沈驚鴻是你的人嗎?”


    劉琛哼了一聲:“知道又如何。”


    “我懂你愛才之心,不過沈驚鴻桀驁難馴,你可得小心些。”


    柔嘉公主越是這麽說,劉琛就越欣賞沈驚鴻。他與沈驚鴻坐而論道,越是了解這個人,就越喜歡他。這人出身寒門,卻滿腹經綸,誌存高遠,與他的許多想法都不謀而合,他已將沈驚鴻引為知音,他日他若登基,必然重用沈驚鴻,開創一個盛世王朝。


    柔嘉公主道:“那慕灼華,也是有才之人,她奇思妙想,妙語連珠,殿試之上,或許能得父皇青眼,位列三鼎甲。”


    劉衍有些詫異:“公主竟如此看好她?”


    柔嘉公主微笑點頭:“這姑娘有些不討人厭的小心思,確實會討人喜歡,連沈驚鴻都對她不同旁人,依我看,她入翰林院,是十拿九穩之事。”


    入了翰林院,便能在禦前行走,官運亨通,遠在他人之上。


    劉琛厭惡地皺起眉頭:“不是我看不起女子,不過天下間又有哪個女子能如皇姐這般,慕灼華不過是投機取巧,又貪生怕死而已。”


    柔嘉公主幽幽一歎:“罷了,你看重你的沈驚鴻,也不要針對慕灼華才是。你生來高貴,卻不知道,一個女子走到她今天這步,得有多難……”


    慕灼華很難,隻是這些事她從來不說。


    你若失敗,那些難處說來不過是讓人笑話徒勞無功,你若成功了,那些苦盡甘來便也不值一提了。


    懂得你的人自然會憐惜,不懂的人,說多了也是自討沒趣,


    有了柔嘉公主的迴護,慕灼華感覺到對自己的惡言惡語明顯是少了許多,她心裏對柔嘉公主的敬愛也不禁愈加濃厚。


    慕灼華在家中庶女排行第七,上麵有六個姐姐,卻從未體驗過什麽叫做姐妹之情。那日見了柔嘉公主,見她對自己溫柔有加,便想著自己若有一個親生的姐姐,是否也會如柔嘉公主那般熨帖暖心。然而那是萬人敬仰的公主,她也隻敢偷偷想想而已。


    在這世上,也隻有郭巨力算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郭巨力照舊早早睡下了,慕灼華卻還在院子裏倒騰她的寶貝,她忙得專注,竟沒注意到牆頭上坐了許久的人。


    劉衍今夜本有事,隻是不知怎地又想起了慕灼華,等迴過神來,人已經走到了門外。他本想敲門,卻又臨時改了主意,施展輕功飛上牆頭,便看到慕灼華卷起了袖子蹲在院子裏忙活著,細嫩的藕臂上沾了些許泥土,地上也是一片狼藉,慕灼華把頭發都紮了起來,幾縷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額角,顯得有些狼狽。


    劉衍看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出聲打斷,輕咳兩聲道:“你在做什麽?”


    慕灼華嚇了一跳,猛地抬起頭,便看到了月光下屈膝坐在牆頭的劉衍。她因驚訝微張著嘴,隨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客人,讓人見著她的笑容心情也不自覺好起來。


    “王爺,你來啦!”慕灼華抬起手臂擦了擦額角的汗。


    劉衍自牆頭躍下,白色的衣袂翻飛,麵容俊雅,皎然若謫仙一般,看得慕灼華微微失神。


    劉衍站到了慕灼華身旁,才看到方才被她身影擋住的東西,他驚詫地挑了下眉頭:“你在挖花?”


    慕灼華忙擺手解釋道:“才不是呢!我這是在移栽。”


    慕灼華說著又蹲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把那朵挖開的牡丹放入另一個土陶花盆裏,輕手輕腳地將泥土放進盆中。


    劉衍有些不解:“為什麽?”


    慕灼華專注地盯著那朵牡丹,頭也不迴道:“公主賞的這個花盆太貴重了,我要好好收起來。”


    聽慕灼華這麽說,劉衍才看向先前的花盆。那個花盆乃是宮中之物,看著就不是凡品,不過這種東西劉衍家中遍地都是,自然也不會放在眼裏。


    “這個花盆能賣上百兩呢,不過意義特殊,我也不敢賣,更不敢隨便放在院子裏,萬一被人偷了呢,所以啊,我就把牡丹移栽到這個土陶花盆裏,再把這個貢品花盆好好藏起來。”


    劉衍聞言失笑,隻覺得慕灼華每次說話都是胡說八道,但偏偏還很有道理,他又被說服了。


    慕灼華好不容易才重新把牡丹栽好,這才扭頭看劉衍,問道:“王爺這麽晚來,是有要緊事嗎?”


    劉衍被慕灼華問得一窒,他……沒什麽事……但此刻卻還是硬掰出了一件事。他手中握著把折扇,輕輕敲了敲慕灼華的肩膀,似笑非笑道:“今日之事,你難道不該給本王一個交代嗎?”


    慕灼華露出一個真摯而討好的笑容:“我正想多謝王爺相助呢!”


    劉衍彎了彎嘴角,一副“你繼續扯”的表情。


    慕灼華道:“我承認今日我是故意誤導他們,讓他們以為那首詩是王爺做的,不過我也實在沒想到,王爺那麽配合,還潑了杯茶引起他們的注意,我也因此僥幸得了頭名。”


    劉衍輕笑一聲:“怪本王過分配合了?”


    慕灼華陪笑道:“王爺總是說不幫我,但最是嘴硬心軟,人美心善,小人感激得不得了呢,果然是沒跟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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