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淨明亮的浴室中, 張琦君剛從浴缸裏走出來。


    他的下半身還被尚顯溫熱的水包圍,上半身卻已感覺處在冰窖之中,那是被時蹤澆了兩盆涼水導致的結果。


    神魂皆失地怔愣了好一會兒後, 張琦君走出幾步, 無意識來到了盥洗盆前,看到了鏡中的自己——


    他眼裏有淚,紅血絲像蛛網一眼爬滿眼球,身上到處是被血水染紅的痕跡, 手腕纏著一塊帶血的毛巾, 手背上的那道紅線已經開始往小臂蔓延……


    而最可笑的就是鏡子映出來的是【女主】,並不是他本人的樣子。


    他在師父的安排下進入到了一個可怕的遊戲之中, 然後他變成了現在這鏡子映出來的一個女鬼般的人物。


    他幾乎都認不出鏡子裏的人到底是誰。


    太狼狽了。


    張琦君意識到自己太狼狽了。


    他該慶幸這段紅線劇情對時間的要求不是那麽嚴格。


    否則他恐怕根本活不到現在。


    張琦君自殺, 是因為他意識到他剛才在時蹤麵前露出了太多破綻。


    為了讓師父跟這件事徹底撇清關係, 他謊稱師父打自己,並表示自己不喜歡師父,也不再喜歡唱戲。


    可他迴屋後反應過來,這個謊言實在漏洞百出。


    時蹤質問他的時候, 首先就是問他是不是喜歡唱戲, 他迴答了是。


    不僅如此,他在很多采訪中也表露了自己對京劇的喜愛。


    時蹤如果事先調查過他, 那就會知道他其實根本對時蹤的身份不感興趣。


    張琦君任務失敗,自知不會再有殺時蹤的機會, 本就覺得對師父有愧。


    迴屋後,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慌張之下急於和師父撇清關係,也許會反而把師父賣了。


    於是他更加愧疚難安。


    最終他決定自殺。


    這樣時蹤就無法從他口裏再套出任何消息。


    哪怕時蹤再懷疑師父是指使自己這麽做的人, 他也沒有任何憑據。


    無論如何, 他任務失敗, 就是對不起師父,怎麽也該以死謝罪。


    然而時蹤接連澆了他兩盆冷水,並點出了他一直以來連想都不敢去想的一個事實——


    李融景擔心他取代自己的地位,所以想在他羽翼豐滿前殺死他。


    張琦君感謝李融景的提拔,感謝他賜予自己的一切。


    而在這之前,他之所以會那麽敬佩李融景,除了因為他會唱戲外,還因為他的風範和氣度,因為他那一心為京劇、而從不為自己的偉大人格。


    在張琦君眼裏,李融景曾是當之無愧的國之大師。


    為了不讓國粹被玷汙,為了讓影片中每一個跟京劇有關的細節都呈現得完美無瑕,敢在片場當顧問的時候對名導演、流量明星出言訓斥。


    李融景不在乎有多少人因此罵他。


    他隻是安安靜靜地做他的戲癡。


    他願意耐心對待每一個對京劇感興趣的人,認真指導每一個在學習京劇的路上遇到難題的人。


    他那麽溫和有禮,那麽平易近人……


    意外卷入這個遊戲,不是李融景的本願。


    但他因為遊戲恢複了嗓音、還因為遊戲有了傳承京劇的能力……


    此後,他汲汲營營地經營公會,以求在遊戲裏走得更長遠,其實他的最終願望,也無非是將京劇傳揚下去而已。


    卷入這個遊戲,李融景是在承擔上天賦予他的、弘揚京劇藝術的天命。


    如春蠶到死絲方盡一般,他也確確實實為了京劇付出了一切。


    至少張琦君以前是這麽以為的。


    他以為他幫師父,其實也就是在幫京劇。


    可現在時蹤的話點醒了他——


    如果李融景隻是想借時蹤的手除掉自己呢?


    如果李融景隻是一個心懷嫉妒的小人呢?


    如果,他口中他所熱愛的、願意為之付出一生的“京劇”,其實已經成了他欺騙自己、利用自己的工具呢?


    這樣一個李融景……還是他傾慕的那個國之大師嗎?


    他對京劇的熱愛,還純粹嗎?


    雙手早已滿是血腥的他,經營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擔起弘揚京劇的天命,還是隻是想……由他自己一人擔起“國之大師”的虛榮名號?


    張琦君曾全身心地敬仰著李融景。


    這種敬仰已融入他的血液,甚至成了他靈魂的一部分。


    而他最初敬仰李融景的原因,就像是構築一座大廈的根基,此後所有對李融景的傾慕、喜歡,都依托在這根基之上。


    可是現在他發現所謂的根基,都是李融景偽造出來的假象。


    如此,根基斷了,大廈將傾。


    扒皮斷骨之痛,也無非如此。


    盯著鏡子發怔的時候,張琦君聽到了時蹤的聲音。


    “當從鏡花水月的美好幻夢中醒過來,發現自己活在殘酷冰冷的現實的時候,當意識到必須要對這種虛幻的美好做出徹底的割舍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感到切膚刮骨般的疼痛。這很正常。


    “但隻有痛了,你才能迎來新生。


    “並且你要永遠記住這種疼痛,那樣你才不會在同樣的地方跌倒第二次。”


    張琦君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洗了一把冷水臉。“請你們都出去吧。我換個衣服,然後去走我的紅線劇情。


    “我需要使用【魅惑】技能從廚師那裏偷取鑰匙。


    “之後的事情,你們等到劇情演繹的時候,都會知道的。到時候如果有需要我解釋的地方,我再解釋。”


    中午12點,時蹤遵照係統的要求,去宴會廳吃了飯。


    對此劇本給出的說法是,作為人間道的岑千山,他並不相信其他人,哪怕那個人是另一個輪迴的岑千山。


    所以他想多觀察一下其他人現在的狀態,打聽一下他們現在的想法。


    雖然他是普通人,沒什麽特異能力,但他掌握著跟這古堡有關的獨家情報,其他人應該不會輕易殺他。


    吃完飯,由於上午的陣營戰,時蹤覺得很疲累,於是選擇迴屋休息。


    他一覺睡到了下午7點,饑腸轆轆地醒來後,他推開房門,發現兩位廚師推著餐車過來了,說是見大家都沒去宴會廳,於是決定給大家送飯。


    畢竟他們的主人吩咐過,一定要照顧好大家。


    時蹤領了飯,迴到屋中。


    吃完飯後他便又睡覺了。


    如此,這一連串的紅線劇情算是逼他一直在房間裏待著,哪裏都去不了。


    另一邊,賀真中午和下午的劇情跟時蹤差不多。


    晚上卻就不同了。


    入夜後,他總算明白了他受到的debuff是什麽——


    他依然被自己親手淩遲了。


    不過這迴他有感覺、有意識。


    目睹那一幕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飄浮在空中,眼睜睜看著自己將自己的血肉一點點分離、將骨頭一寸寸切割。


    不過,盡管他有著這種類似於旁觀者的第三方視角,然而那種痛覺是真實而又刻骨的,以至於他的靈魂幾乎每分每刻都守著煎熬。


    淩晨4點,可怕的淩遲總算結束。


    在經曆了骨肉重新拚合所造成的又一輪痛不欲生之後,賀真自浴室中睜開眼睛,感覺自己浸泡在早已涼透的冷水中,全身都像是凍成了冰塊。


    他臉色蒼白,身體也極為虛弱,手腳幾乎使不上力。


    坐在冰冷的水中緩了許久,他才得以起身從浴缸裏走出來。


    那一刻,他收到了係統發來的消息——


    【許久沒有感受到的痛苦又迴來了,你的心中充斥著仇恨與憤怒。這一切都是岑千山造成的。如果不是他,你又怎會淪入地獄道受這種罪?然而你當初殺他,隻是為了保命而已,你又什麽錯?】


    【當這個天神道的岑千山閉關出來,他會知道這六個人裏麵還藏著梁雨嫣,到時候他不可能帶你脫離六道的,不僅如此,他還可能殺了作為梁雨嫣之一的你!】


    【所以你決定先下手為強殺了他。隻要先殺了這個最強的岑千山,剩下那幾個,你都好對付】


    【天神道的岑千山暫時耗盡了神力,躲在房間裏休養,他曾親口說過,現在的他跟普通人無異,所以,你認為這是殺了他的最好時機】


    【你決定利用隱身技能潛入那兩個廚子睡覺的地方,將鑰匙偷走,然後去到岑千山的房間殺了他】


    【你知道岑千山的房門口貼著奇怪的符咒,那上麵也許會留下你的指紋。但你已經不在意了。剛才經曆的那種巨大痛苦讓你恨不得讓他立刻去死】


    ……


    淩晨4點45分,賀真隱身離開古堡五層,去到古堡四層後廚區域。


    淩晨4點50分,趁兩位廚師尚在安睡,他進入廚師休息間,找到了掛在房門背後的鑰匙。


    兩位廚師為“導演”鎖門的時候,賀真在場,能夠認出這把鑰匙確實能開啟“導演”的房門,於是將鑰匙帶走。


    淩晨5點,賀真抵達“導演”房門口。


    那張符為這裏施加了特殊的法力。


    即便身為鬼,賀真也並不能穿牆而入。


    於是他在隱身的狀態下,拿著鑰匙進入了“導演”的房間。


    開鎖的時候,他看見那張符上出現了自己的指紋,然而他毫不在意地扯開符咒,將之隨意扔在地上後,走進了房間。


    天未明,隻有些許的晨曦透過窗照進來。


    賀真能看到天神道的岑千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過並不能確認他現在的狀態。


    從房門口往床鋪望過去,賀真幾乎隻能看見一個黑色的影子。


    他不多耽誤,迅速握著刀走到窗前,這才能借著些許光線認出,此人就是天神道的那位岑千山不錯。


    他依然一動不動,就像是死了一樣。


    該不會他走火入魔自取滅亡了吧?


    不管怎麽樣,先給他一刀再說。


    賀真扮演的地獄道梁雨嫣這麽想著,手起刀落,將利刃狠狠紮進了床上人的心髒。


    緊接著賀真隱約聽到走廊上有開門聲。


    擔心有人走過來看到這一幕,他迅速拿著刀離開了。


    賀真用的兇器正是他用來淩遲自己的那把。


    迴屋後,洗幹淨血液,他將它隨手放在了盥洗台上。


    這個時候是淩晨5點15分。


    早上9點,時蹤醒來。


    按紅線劇情的說法,經過一下午外加一晚上的休息,他總算覺得恢複了大部分精力,決定前往宴會廳享用早餐。


    9點半,洗完澡刷完牙的時蹤來到四樓宴會廳。


    這會兒賀真和左三丘已經到了。


    時蹤上前坐到了賀真的身邊,是因為明顯注意到了他的異樣——


    賀真麵上一絲血色都沒有,不僅如此,原本白皙的臉呈現出些許死灰色,眼睛下方也多了圈陰影。


    他的氣色看上去非常不好,舉手投足也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debuff的影響?”時蹤問他。


    賀真點頭。


    時蹤頓了一下,再問:“該不會你能感覺到淩遲的疼痛了?”


    “嗯。但我不要緊。”


    賀真的語氣很平淡,像是什麽苦都沒受似的。


    他隻是對時蹤道:“等會兒你要是沒事,我跟你分享一些信息。”


    時蹤果斷察覺到什麽。他朝樓梯口瞥了一眼,再小聲道:“我猜測兇案要開啟了,對麽?”


    “嗯。”賀真點頭。


    “所以你身上的debuff還可能加重。”


    時蹤道,“我們需要在debuff殺死你們之前,完成投票。”


    “有可能。其實——”


    話到這裏,賀真也瞥了一眼樓梯口,發現其他玩家已陸續趕至,也就止了話頭,暫時沒有再多說什麽。


    十分鍾後,六名玩家全部到齊。


    兩位廚師照例為大家送上了早餐。


    吃早餐期間,時蹤特別注意了一下周律和祝霜芸的情況。


    周律整個人的皮膚幾乎都變成了紅色,他所扮演的角色正處在盛怒中,口中不斷地發出抱怨、咒罵。


    祝霜芸則蔫蔫的,她一邊吃東西,一邊流著眼淚。“這些美味,我吃起來都是苦的。沒用,沒用了……我越來越餓了。”


    大概是祝霜芸的聲音吵得周律越來越心煩。


    早飯還沒開始多久,他就一下子站起來,把自己麵前的盤子和碗全都摔了。“媽的。老子要出去!老子絕不願在這裏被困住!


    “不管了,老子要先去找岑千山算賬!我才不信他之前的屁話。既然是他把我們弄進來的,他一定有辦法把我們送迴去!”


    語畢,周律直直衝向了後廚。


    並不知道他跟那兩位廚師說了什麽,但雙方顯然沒有達成一致。


    不多時,後廚方向傳來了幾聲巨響,像是什麽東西被砸碎的聲音。其中還夾雜著廚師頗為驚惶的喊叫,以及周律的怒罵。


    時蹤與賀真對視一眼,兩人都跟了過去,這便看到了周律滿廚房追著兩位廚師繞著料理台跑的樣子。


    三個人就這麽跑了好幾個來迴,之後周律把兩人逼得從後廚的後門跑了出去。


    後廚的前門與宴會廳挨著,後門出去則是一個走廊。


    走廊連接著後廚、廚師休息室、雜物間等等區域。


    周律追著兩個廚師在走廊裏又跑了兩個來迴,最後他把他們逼進了廚師休息室。這裏是他們平時休息和睡覺的地方。


    一進房間,周律就朝這兩人大聲嚷嚷起來。“他媽的你倆好話聽不進去,非得逼我動真格的是吧?


    “也對,你們都是那傻逼岑千山的傀儡,聽不懂人話!”


    周律咆哮了這麽一句,抬起右手做了個召喚的手勢,他的手中便出現了一把斧頭。


    其後,隻聽“哐哐”幾聲巨響,周律拎著斧頭把廚師休息室的一張床直接砸碎了。


    下一刻他把斧頭舉到了他們二人的頭上。


    “把鑰匙給老子,否則我立刻滅了你們!!!”


    兩位廚子被嚇得哆哆嗦嗦的,最終不得不把鑰匙交了出來。


    然而過程中他們還在齊聲勸說:“請你千萬不要這麽做。打擾了主人閉關,你可能會害死他。到時候我們所有人都出不去的!求求你不要這麽做!”


    周律哪裏肯聽,一把奪過鑰匙,就離開後廚區域,直朝五層而去了。


    見狀,時蹤也離開了宴會廳,迅速跟周律經樓梯去到了第五層。


    然而剛到第五層,隻聽“啪”得一聲響,五層走廊裏的燈全部暗了下去。


    幾乎在燈光滅掉的同一時刻,時蹤隱約聽見身後傳來了野獸般的咆哮。


    時蹤收到了紅線劇情——


    【你身後傳來了異常可怕的咆哮聲,像是某種怪物發出的。怎麽迴事?難道有怪物闖進了古堡五層?它想做什麽?它會吃人嗎?】


    【你下意識覺得不妙,迅速跑了起來,以避免被身後的怪物跟上】


    【過程中你能聽到身邊有源源不斷的腳步聲,並依稀能看到有人影在他身邊晃動,那是其他玩家跟你一樣在奔跑】


    【不知過了多久,可怕的咆哮聲終於停了下來……】


    古怪的動物嚎叫聲果然消失不見了。


    之後有人拿出手電筒,總算給黑暗的走廊帶來一線光亮。


    些微的光亮照亮了站在古堡第五層走廊上麵麵相覷的六名玩家,而那可怕的、不知從何而來的怪獸早已無跡可尋。


    打破沉默的依然是暴躁的、由周律扮演的男二。


    隻聽他開口道:“媽的,什麽玩意兒,追得我圍著走廊轉,腦子都轉暈了!肯定是那個天神道岑千山搞的鬼!老子現在就去找他!”


    左右看了看,周律勉強借著手電筒的微光認出了“導演”的房間,立刻朝那處走了過去。


    舉手電筒的正是張琦君。


    他看向其餘人問:“都跟過去看看?”


    眾人並無異議,全都跟了過去。


    在靠近“導演”房間門口的時候,賀真倒是發現了異樣——


    今天淩晨他進過這間房,並在那張符紙上留下了指紋,不僅如此,他還把符紙撕了。


    可現在符紙不僅完整如初,它還幹幹淨淨,連半個指紋印都沒有。


    直到暴躁的周律靠近,符紙上才印出了第一枚印記,緊接著是因為其他玩家靠近所出現的第二枚、第三枚……


    不待賀真看清楚,周律已一把撕下符紙,將靠逼迫得來的鑰匙插進門鎖,然後一把將門推開了。


    然而房間內空無一人。


    天神道的岑千山根本不在這裏。


    “媽的,老子就說這其中有詐!他肯定跑了!他把我們關在這裏,他自己卻跑了!我告訴你們,一旦殺不了他,我就拿你們這些其他岑千山的命來——”


    周律大概是想說,他會殺了其餘三個岑千山泄憤。


    不過在目光觸及到張琦君後,估計是顧及著這裏還有一個阿修羅,他把這話吞了迴去,最終隻是惡狠狠地做了個拂袖的動作。


    這個時候,祝霜芸提議道:“那個,這裏沒有燈了,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我們先迴到樓下去吧。我們問問廚師,電閘在哪裏,再問問他們知不知道這裏燈滅了是怎麽迴事。另外——


    “我真的太餓了。我還可以去宴會廳吃點東西……我現在要隨時吃東西才能抵消那種饑餓感。我實在太痛苦了。”


    如此,玩家們便又都齊齊迴到了宴會廳。


    他們一起找到了兩位廚師,向他們說明了五樓燈光的情況。


    兩位廚師便帶著他們一起找到了電閘,繼而發現控製第五層走廊燈的電閘確實跳閘了。但具體跳閘原因還不明。


    大家討論之後,覺得此事古怪,不敢貿然迴房,於是又一起迴到了宴會廳。


    後來倒是廚師提出要去幫大家看看。


    “你們是主人在其他輪迴的存在,那麽實際上,你們也是我們的主人。我們理應為你們效力。


    “我們這就去幫你們查看一下樓上的情況,如果確認那裏安全、沒有怪物,我們會再來告訴你們。”


    兩個動作、說話都顯得很機械化的廚師異口同聲地說完這句話,再一起轉身,踏著一模一樣的步伐上樓了。


    從他們的言語來看,他們還不知道在場的六個人中,並不是所有人都是岑千山。


    剛才這一係列事件都是紅線劇情。


    周律、祝霜芸從頭到尾都處在自己角色的人設中。


    時蹤幾乎也是。


    比如,其實在聽見“怪物咆哮聲”時,他很想留下來用手電筒一探究竟。


    但在劇本設定中,編劇和大家一起被嚇得跑了起來,他也隻得跟著跑。


    他不得不懷疑,這一係列紅線劇情都跟之後的兇案推理密切相關。


    所以係統要保證每個細節都符合劇本要求,而不允許玩家自由發揮。


    紅線劇情暫時結束。


    宴會廳內,祝霜芸耷拉著腦袋,一臉生無可戀地吃起了早餐。


    周律總算暫時脫離了暴躁狂怒的形象,勉強維持著精英總裁講究人的風度。


    他甚至把麵前的紙巾疊成了天鵝的形狀,這才開始拿起刀叉,頗為優雅地享用起早餐。


    張琦君臉色蒼白地默默坐著,儼然還沒有從打擊中恢複過來。


    賀真依然坐在時蹤旁邊,他的氣色依然十分不好,吃早飯都吃得很勉強。不過看他時不時往樓上瞥一眼的樣子,就像是明顯發現了什麽異常,以至於在思考著什麽。


    30分鍾後,兩名廚師下樓了,對宴會廳裏的眾人表示,他們已經將每個房間都做了檢查,確認這裏並沒有怪物。


    至於跳閘的事情,古堡曆史已久,電路偶爾出現點問題,也是正常的。


    總而言之,他們讓大家不必過度擔憂。


    周律倒是追問了一句:“可是我們都聽到了怪物的聲音,那總不會是我們集體產生了幻覺吧?”


    聞言,其中一位廚師倒是看向了左三丘:“這位是主人在畜生道的那一世輪迴。也許那聲音是他發出的。隻是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左三丘立刻站起來。“不可能。當時我也嚇壞了,我跟著大家一起在走廊上繞圈跑呢!”


    “大家來自不同的輪迴,各有神通。之前你們的記憶被主人做了修飾,所以很可能出現了有人暫時沒把自己的能力全部想起來,以至於不小心用法術製造出了某些聲音的情況。


    “總之,請大家放心,古堡地處隱秘,絕對沒有怪物可以闖進來,否則主人也不敢放心在這裏閉關。


    “各位的房間都沒有問題,大家盡管迴屋休息。”


    兩位廚師離開了,留下六個玩家在宴會廳。


    除了祝霜芸仍在低頭吃東西外,其餘人都在互相打量,似是在思考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


    待早餐結束,時蹤又收到了紅線劇情——


    【懷著疑惑,你勉強吃完了早餐。之後你打量著周圍的人,越來越覺得不安。你認為,停電的事情絕非尋常,那古怪的怪物叫聲也不免讓你感到恐懼。你認為這背後很可能涉及什麽陰謀】


    【按理,你是可以信任其他岑千山的。可廚師的話讓你覺得害怕。萬一那怪物其實真的是烏鴉變的怎麽辦?】


    【話說迴來,每個人進入輪迴後,其實早已不是從前的那個人了。現在你們之中,雖然有好幾個人都是岑千山的輪迴,但搞不好他們有自己其他的盤算在】


    【因此你覺得誰都不可信任。你決定迴屋先躲起來再說。至於吃喝的東西,反正有那兩個廚子送過來】


    【天神道的岑千山不知道哪裏去了。盡管他把你拉來古堡,就是想要殺你。可是現在你似乎也隻能依仗能力最強的他】


    【你決定一直待在屋裏,直到天神道的岑千山出現,再做下一步打算】


    很顯然大家都收到了類似的要求。


    時蹤起身的時候,發現其他玩家也都站了起來,其後大家都陸續去到了古堡第五層,再迴到各自的房間。


    時蹤也不料,他這一迴房,還真就整整在房裏度過了兩個夜晚之久。


    這兩日時光裏,他哪裏也去不了,基本就隻能躺在床上發呆。


    兩日後,傍晚時分,正在睡下午覺的時蹤被頗大的敲門聲吵醒。


    起床穿好衣服,他走到環形走廊上,發現其他玩家也都被敲門聲驚動,陸續走了出來。


    敲門叫大家出來的是那兩個廚師。


    隻見他們驚慌失措地看向眾人道:“不好了,今晚是主人出關的時間,我們剛才想去他的房間叫他,卻發現他死在了裏麵!”


    就在這個時候,時蹤腦子裏傳來了係統發來的文字——


    【天神道的岑千山死在自己的房間,導致副本的兇殺案被觸發,玩家需要找到殺死岑千山的真兇】


    【探案環節不限定時間,不限定流程,玩家可以自行討論決定】


    【古堡四層宴會廳餐桌中央的燭台下有一個紅色按鈕,超過3個人點擊這個按鈕,意味著探案結束,以及投票環節的開啟】


    【票數過半,視為投票有效】


    【探案期間,古堡一層將開放給大家】


    【提示:投票環節,除了跟真兇有關的投票外,還有跟故事真相息息相關的任務投票,玩家需要謹慎做選擇,因為這可能關係著你能否活著走出這個古堡】


    【祝大家遊戲愉快!】


    作者有話說:


    好像又到了盲猜兇手的環節,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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