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所長說的“老曹”叫曹智傑,看起來將近四十歲了,不過還算壯實。本來他正愁容滿麵地望著實驗記錄,一見到陸遠哲和程墨進門,立刻站起來:“警察同誌?”


    “你好。”陸遠哲向他伸手,“陸遠哲,程墨。”


    “二位好二位好,你們再不來,我們真的要扛不住了。”曹智傑緊緊握住了他的手,一副看到救星的樣子,他帶的兩個徒弟實驗員也慌忙站起來給他們讓座。


    “不了不了。”陸遠哲擺擺手,“你們忙,我們就是過來看看。”


    這間實驗室不大,裝了空調和通風櫥,雖然有氫氣,但那也是易燃易爆的危險,不至於中毒。


    實驗室有自己的布置規範,除了兩台儀器就沒有其他東西了,抽屜裏都是替換的各種元件,也沒有危險品。


    “你們的樣品放在幾樓?”陸遠哲問,“樣品那間房安全嗎?有哪些人能進去?”


    “在三樓,310,沒有什麽危險,都是不致病的微生物,能進去的……有十一個人吧。”曹智傑介紹道。


    “門禁的權限可以在這上麵看到。”沈秘書遞給陸遠哲一個平板電腦,“從大門到各個房間,這上麵都可以查到進出的時間。”


    陸遠哲按照提示查看權限,程墨也湊了過來。這是個內網連接的門禁監管係統,從這上麵看,能進403的人多一些,有四五十個,310就隻有做微生物實驗的幾個人和領導們能進了。


    昨晚打卡這兩間房的隻有賀誌剛一個人,他也沒有去其他房間,取了樣品就去進樣了,時間上看不出任何疑點。


    “這個門禁係統有可能被人為修改嗎?”陸遠哲問。


    “沒必要吧……”沈秘書皺起眉頭,想不出來誰能做這種事,“要真有人害小賀,還不如在實驗方麵做點手腳,大家都是實驗員,接觸高危化學物品不難。”


    “哪有人會害小賀。”蔣所長插立刻話進來,製止地看了沈秘書一眼,“我們隻有一個部門做探測儀器的程序設計,精通計算機的隻怕沒有幾個人,這幾天還都不在島上,不可能亂改的。”


    “小沈你就不要說什麽害不害的事情了。”曹智傑也對這個話題頗為忌諱,一下子緊張起來。


    程墨看了陸遠哲一眼,提起了半口氣準備提問。


    “對了,你們這裏有水喝嗎?”陸遠哲突然搶白道。


    “實驗室裏一般不放飲水機,陸隊不如跟我一起下樓去喝?”沈秘書問。


    “好啊。”陸遠哲點頭,拍了拍程墨的肩膀,“你不渴吧,不渴拍幾張照片下樓。”


    “知道了。”程墨應了一聲,掏出手機。


    “蔣所長也一起下樓吧,我還有點關於研究所規劃的問題。”說著,陸遠哲湊到蔣所長耳邊,小聲問道,“研究所沒有違規加班,強製不休假,不發加班費,壓榨員工勞動力吧?”


    蔣所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了曹智傑一眼,也不想在程墨麵前討論這些問題,衝陸遠哲拚命擺手:“沒有沒有,陸隊說笑了,咱們好歹是個高端研究機構呢。”


    陸遠哲笑笑,跟他開著玩笑,把他拉下了樓。


    他們一走,程墨的照片就拍完了,隨後看向曹智傑:“曹師傅,您能給我演示一下你們這個門禁嗎?”


    “啊?”曹智傑愣了一下,“可以啊。”


    他倆移動到門外,程墨關上了門,聲音一下子輕了很多,但還保留著十足的誠意:“您有什麽要跟我們說的?”


    空曠的走廊上,隻站著曹智傑和程墨,長達十幾秒的安靜,曹智傑終於放下心來。


    “是……”他搓著手,猶豫片刻,把憋在心裏大半天的事情說了出來,“昨晚小賀跟我說了好幾次,說實驗樓有鬼,讓我陪他一起做實驗來著,我困得厲害,覺得是年輕人膽小,就沒當迴事,結果……”


    “你覺得這裏頭有問題?”程墨問。


    “鬧鬼當然是不可能的啊,都幾年了,哪會突然有這種事情。”曹智傑皺眉道,“但是……”


    但人確實出事了,身上一個傷口都找不到,誰知道是鬧的什麽鬼。


    “但他是迴去以後才出事的。”程墨說,“還是你發現的。”


    “對對,不剪斷防盜鏈根本進不去,沒人能害他……我不信鬧鬼的……所以我在想,小賀是不是太緊張了,又熬了一夜,一下子就垮了。”曹智傑低下頭,頗為後悔,“早知道他那麽害怕,我應該一起去的。”


    大致了解了情況,程墨安慰道:“猝死一般是有什麽突發疾病,也不全是外因導致的,您也不要想太多了。”


    “嗯,要是能找出病因就好了。”曹智傑歎了一口氣,“但大家都想大事化小啊,出了人命對經費影響很大的。”


    這確實是整個研究所最擔心的問題,一旦變成案件,對研究所的資金會有很大的影響。


    跟曹智傑道別,程墨坐電梯去了樓下,還在想“鬧鬼”的事情。


    說到鬧鬼,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潛入。但除了監控,這確實是個安保措施非常齊全的研究所,靠中央空調恆溫通風,沒有能容人通過的窗戶,所有的門都需要門禁卡,他想不到有什麽辦法潛入。


    況且潛入這裏有什麽用?賀誌剛是在自己的房間遇害的。


    陸遠哲他們仨在大廳等,陸遠哲手上還拿著一杯溫水,遞給了他。


    “謝謝。”程墨把水接過來,衝他點點頭,表示該問的都問到了,於是他們一起離開實驗樓,去了最後一站。


    賀誌剛的房間就更簡單了,隻有防盜鏈被暴力破壞過,門窗都看不出任何強撬的痕跡,氣窗開著,不過這麽小的縫隙,小動物進來還行,兒童都很難通過。


    房間裏沒有異味,也沒什麽雜物;衣櫃裏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有私人洗衣機,洗衣液、柔順劑、消毒液一應俱全,算是個有潔癖和強迫症的男生。


    床頭有兩本實驗筆記,記錄著陸遠哲和程墨看不懂的數字和字母,電腦能正常運行,但是大家都不知道他的開機密碼。


    u盤裏的內容他倆在沈秘書的指導下閱覽了一下,也都是實驗數據,這個列了表頭,他們能讀懂一些了。一多半都是微生物產氣的定性和定量、化學反應的轉化率、某種複雜有機物的萃取率,以及實驗條件摸索,確實沒有什麽可疑的。


    “我不應該喝那杯水。”檢查了一圈,陸遠哲突然鑽進了洗手間裏。


    這一出和喝水一樣突然,蔣所長忍不住看向了程墨。


    “沒發現什麽不對,可能就是勞累過度吧。”程墨又露出單純的笑容,平靜地向蔣所長敘述,“就看他的家人能不能理解了。”


    “人命不能挽迴,賠償我們是一定會盡力的。”聽他這麽說,蔣所長放心了不少,“我們會盡量不鬧大的,你是程市長的兒子,一定能理解。”


    “我們也很惋惜,他還那麽年輕。”沈秘書補充了一句。


    陸遠哲很快出來了,和程墨意思一樣:“沒什麽可疑的,估計還是身體扛不住了吧,現在各種心腦血管疾病也年輕化了。”


    “多可惜啊……”蔣所長也不知道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歎息,總之感慨了一聲。


    跟蔣所長寒暄兩句,現場勘查就算結束了。還沒到晚飯時間,陸遠哲和程墨打算迴房間坐坐。


    蔣所長隻送他們到了房門口,就表示自己迴去忙了,沈秘書陪同他們進了房間,給他們介紹了一下水電設備。


    在樓道走了個來迴都沒遇到人,看來台風假的研究所確實很空曠。他們的房間在二樓,跟賀誌剛的房間在一層,屋裏的布置也差不多,都像學生時代的宿舍,隻不過稍大一點。


    “不錯,還是個雙人間。”陸遠哲打量了一下他倆的房間,幹淨整潔又簡約,沒有因為他們是刑警就區別對待的意思。


    沈秘書愣了一下,很快問他:“不好嗎?要不給你們換兩個單間?”


    “沒有沒有,特別好。”陸遠哲迴答,看了一眼程墨,程墨笑笑,表示同意。


    晚上六點開飯,還有兩個小時,沈秘書說他們還能休息一會,隨後就道別了。送走了沈秘書,他倆終於開始交換情報。


    “怎麽樣?”陸遠哲問程墨。


    “曹師傅說賀誌剛昨晚是很希望他陪著去的,但他沒當迴事。”程墨迴答,“不過他傾向於是嚇死的,主要是覺得自己沒有盡到前輩的責任,沒有往他殺上懷疑。”


    “我這邊倒是有些疑點。”陸遠哲說,“他是個極度潔癖的人,但我剛到他洗手間裏轉了一圈,發現他昨晚洗了衣服、擦了浴室,但馬桶沒有蓋上。”


    “嗯?”程墨做記錄的手停了一下,“這算疑點嗎?”


    “算啊。”陸遠哲點點頭,“有潔癖的人絕對會隨時蓋上的。”


    賀誌剛不光有潔癖,應該算是極度潔癖了,這點不會注意不到。


    “那你覺得,昨晚有人去找了他,還謀殺了他?”程墨問。


    “是不是謀殺還不好說,反正起碼有人昨晚拜訪過他。”陸遠哲迴答道,隨即皺起了眉頭,“不過如果是他殺,這就真是個密室殺人案了。”


    “不管是什麽殺人手法,沒有確切的疑點,我們還是很難辦。”程墨迴憶了一下見到的幾個人的態度,“雖然我覺得他們確實沒搞定家屬,但我們也不能保證家屬會堅持徹查,畢竟研究所這邊都想快點結案,願意花大價錢平事的。”


    “那當然了,他們還有政府做靠山呢,你爸也不希望鬧大,說不定他們還希望你站在他們那邊,讓你爸伸出援手呢。”陸遠哲聳聳肩,看了他一眼,“你晚上悠著點,晚上可能有一場硬仗要幹。”


    程墨疑惑地看著他,陸遠哲無奈地解釋道:“你以為今晚晚飯吃什麽?盒飯?”


    整個研究所都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命案,當然最好在其樂融融的酒局上解決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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