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馬仗人勢, 跑了三四圈, 就動了壞心眼, 猛地往阿肥麵前衝去,把阿肥嚇得四爪打滑,沒命狂奔, 最後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舌頭哈在外麵都收不迴來,硬是用堆滿脂肪的狗臉做出了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狄其野牽著乖了許多的阿肥迴禦膳房, 阿肥一見到禦廚, 就嗷嗚嗷嗚跑過去,癱在主人腳下掉眼淚。它剛被無雙攆得跑了好幾圈, 整個狗身都在抖,看著真是可憐得不得了。


    可把禦廚給心疼壞了。


    狄其野假裝沒看見禦廚敢怒不敢言的委屈眼神, 洗了手,開始試著調酒。


    按道理, 這事應該不難,不就是把酒、橙汁、石榴糖漿往裝了冰塊的杯子裏倒麽?可想要看上去好看,喝起來又正好喝, 其實也沒那麽容易。


    狄其野試了好幾杯, 人都微醺了,才滿意這個比例,讓元寶端著東西走人。


    臨走,他還對著阿肥,左手手指點在眼睛下往下拉, 做了個鬼臉。


    阿肥怒嗚一聲,拿屁股對著他。


    *


    顧烈左等右等,元寶帶著小太監捧著兩個大漆盤進來了,狄其野愣是不見人影。


    “他人呢?”


    元寶笑笑:“定國侯方才去了跑馬場,無雙對著定國侯直哭,蹭了定國侯一衣裳,定國侯沐浴更衣去了。”


    好潔的毛病又犯了,顧烈這倒不以為意,隻在意問:“無雙哭什麽?”


    “許是數日不見,想定國侯想的,”元寶斟酌著答。


    其實無雙何止是數日不見狄其野,年底諸事繁忙,狄其野也不得躲懶,將近一個月沒去跑馬場了。


    顧烈嗯了一聲,揮手讓元寶下去了。


    狄其野沐浴罷,裹著張大大的羊毛毯子才出了浴殿,其實整個未央宮都有地龍供熱,但誰不喜歡暖上加暖呢。所以定國侯怕冷的程度,當真不能怪顧烈敗壞他的名聲。


    顧烈拿了軟巾給他擦頭發,狄其野一邊第不知多少次抱怨頭發不能剪,一邊用禦膳房帶來的東西給顧烈調酒。


    碎冰塊裝在水晶杯裏,倒了少量酒,用橙汁將水晶杯差不多裝滿,再沿著杯壁倒入一些石榴糖漿。


    透明的杯中裝滿橙黃的果汁,杯底是鮮紅的石榴糖漿,看上去就像日出一樣*。


    “好看嗎?”


    “好看。”


    狄其野用銀筷子將糖漿與果汁攪拌過,遞給顧烈:“試試。”


    看顧烈麵上故作懷疑的表情,他保證道:“絕對不難喝。”


    元寶端著漆盤進來的時候,就對顧烈稟報了各是什麽東西,這幾樣隨便怎麽攪合,想必都不會難喝到哪裏去,顧烈是在逗他,喝了一口,還沉吟了半晌,等狄其野都要懷疑自己味覺的時候,顧烈才說:“好喝。”


    與中原風味的酒大不相同,是全然陌生的異域情調,可味道確實不錯。


    狄其野在禦膳房就試酒試得微醺,被浴殿的熱水熱氣一蒸,更是上頭,此時不滿顧烈故意拖著不答,瞪著眼看顧烈,可那眼神帶著些迷蒙,看得顧烈把人抱進懷裏,笑說:“再看,我可就餓了。”


    狄其野嘖嘖有聲,喝了口酒。


    “這是嚴家給你帶迴來的?叫什麽?”顧烈將狄其野的頭發鬆鬆拿布帶束成一束,沿著脖頸搭在狄其野的身前,才讓人靠迴自己胸口,


    “他們帶迴來一個橡木桶,不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麽,我看著像是酒桶,就拎迴來了。”狄其野想了想,“我也不知道這酒叫什麽,但這種拿橙汁和石榴糖漿調出來的酒,似乎叫日出。”


    “日出,”顧烈包住狄其野拿杯子的手,舉到視線平齊處看了看,“更像火燒雲吧?”


    狄其野懶洋洋地靠著他:“也許那邊的日出風景,與這邊不同。”


    “那邊?”


    “海的那邊。應該是東南方。具體的,我就不清楚了。”


    顧烈默默記下,狄其野接著擺弄酒,顧烈看著案幾上的木盒,問:“木盒裏又是什麽?”


    狄其野探身將木盒取下來,對顧烈說:“是你自己要看的,不是我藏不住。這是給你的生辰賀禮。不是快到了嗎?我讓嚴家商隊給我找些稀奇有趣又便宜的東西來。”


    天底下也就他狄其野,敢對顧烈說,特地找人買便宜東西給你賀壽。


    “寡人受寵若驚。”


    嘴裏說著受寵若驚,顧烈卻不想自己動手,抱著狄其野問:“都是什麽?”


    要是平常,狄其野就捉著顧烈的手去開木盒了,絕對不慣著他,但今夜狄其野有些微醺,懶得計較,一一打開了三個木盒。


    顧烈視線落在中間那個木盒上,挑了挑眉:“這叫便宜東西?”


    狄其野點著木盒道:“一個自行船,一顆假寶石,一個玉石榴。真論起來,當然不算便宜,作為給你的壽禮,可便宜得不得了了吧?”


    他還補充道:“這顆假寶石你要是拿著沒用,可以拿去給顧昭當彈珠玩。”


    舉起那顆紅寶石,在明亮燭光中,這顆寶石也毫無瑕疵,渾圓透亮,紅得非常純正,隻在細微處有礦物點,不仔細查驗,根本看不出來。


    確實像顆假珠子。


    “誰告訴你這珠子是假的?”顧烈把玩著那顆珠子,在狄其野白衣的映襯下,它紅得更漂亮了。


    狄其野一愣:“這不是假的?”


    “看著和祖父當年收藏的一顆紅珠有些像,我也拿不準,”顧烈將珠子放迴木盒裏,“明日,拿去工部找人品鑒吧。”


    狄其野解釋道:“嚴六瑩說,她是從海邊漁民孩童手裏買下的,當時那孩子在拿這珠子當彈珠玩。”


    顧烈不置可否:“若是裝著寶石的船沉在近海,天長日久,衝上岸來被孩子拿著玩,也不無可能。”


    狄其野垂眸斂目,不知在想什麽。


    顧烈拿起那顆玉石榴,將鮮紅的玉石榴籽通通剝出來,倒在狄其野的衣襟上,再一顆顆撿起來拚迴去。


    狄其野開始不覺得如何,但他是靠在顧烈身上,在顧烈兩腿之間屈膝坐著。那些玉石榴籽滾來滾去,就集中到了下_腹,顧烈挑揀著石榴籽往玉石榴皮上配,手指一會兒挑起這個,一會兒揀起那個,把狄其野鬧得想跑,又被顧烈摟住了不能動,氣得仰起頭來去叼顧烈的耳朵。


    顧烈隨他去咬,嗓子有些喑啞著,溫柔道:“我都很喜歡。等開了春,我們領著顧昭找處好水,試試那自行船。”


    這人慣來是會說話,狄其野輕哼一聲,慢慢放開顧烈的耳垂,才笑迴:“那可不一定,萬一哪天,我吃葡萄噎了嗓子呢?”


    顧烈無奈。


    他將狄其野衣襟上的玉石榴籽一把一把抓迴木盒裏,順勢將更想跑的狄其野抱在懷裏,就這麽抱著起身站了起來。


    狄其野怕掉下去,一手勾著顧烈脖子,一手按在顧烈肩上,大概是喝了酒警惕心下降,居然還笑:“我以為你勤於執政,久疏鍛煉,已經沒什麽力氣了。看不出來啊。”


    顧烈挑眉,竟然嫌棄自己沒什麽力氣。


    這還得了。


    顧烈抱著人往床邊走,邊走邊意有所指地說:“葡萄太小了。是不是?”


    狄其野腦袋搭在他肩膀上,一時沒反應過來,迷糊地“嗯?”了一聲。


    顧烈低笑起來,轉身坐在床側,向後一倒,狄其野順勢成了趴在他身上的模樣。


    顧烈用修長手指輕輕推開狄其野殘留著香橙與石榴香氣的唇齒。


    次日,狄其野痛定思痛,總結出了調酒的弊端,橙汁和石榴糖漿完全掩蓋了酒味,根本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顧烈與他正相反,對這款日出非常喜歡,甚至沒收了剩下兩個琉璃瓶裏的基酒,不許狄其野倒掉。


    *


    顧烈生辰那日,照舊拿著孝期推了大操大辦,但畢竟已經守孝三年,還是請群臣入宮飲宴,明說了不許送禮,聚在一起簡單地祝了壽。


    雖然明說了不許送禮,顏法古這個摳門摳到底的假道士,捧著先前顧烈送來鑒定的紅寶石呈了上去,一張口就是恭喜陛下喜得無暇寶珠,然後笑嘻嘻地說:“臣為這珠子滿京城地找大家鑒賞,這跑腿費用,就折算是給陛下的賀儀了。”


    丞相薑揚納罕:“我以為你已經摳門摳到底了,沒想到你是一山還有一山高啊。”


    顏法古掩麵道:“哎呀,迫於生計。再者,也不光是貧道一人跑腿,嚴家家主也出了力,她說她看走了眼,向定國侯賠個不是。”


    狄其野笑了:“她錯將無價寶當作彈珠賣我,怎麽還給我賠不是,該我賠錢才是。”


    顏法古連忙道:“嚴家家主托貧道帶句話,說當初是當作彈珠買的,當作彈珠賣了,這是公平交易,怨不得誰。她是當真看走了眼,這一點,卻是要向定國侯告罪的。”


    “顏大人這麽客氣,我倒不知該說什麽,”狄其野看向顧烈,“反正我送給陛下了,讓陛下決斷吧。”


    顧烈沉吟片刻,對顏法古道:“一個誠心賣,一個誠心買,誰都沒想占便宜,既然錢貨兩訖,那就這麽罷了。做生意,都圖個長遠生意。這樣,顏法古,你對嚴家家主帶句話,定國侯對這些是一竅不通,既然托家主買辦,自然得請她耐心些幫忙掌眼,免得叫人坑了去,坑了錢事小,坑了人事大。”


    這話說得太客氣又太不客氣,敲打之意昭然若揭,顏法古趕緊跪下應是。


    嚴家做事,關係顧烈的下一步布局,這迴不是故意誑狄其野,顧烈也就輕拿輕放,否則,顧烈寧可再換家懂事的來做事。


    陛下剛滿三十三歲,朝政理得清明,百姓都安居樂業,群臣們也是與有榮焉,而且顧昭就在宴席上坐著,端方有禮,行止得宜,因此也不會有人想不開去提什麽選秀後宮之事,讓顧烈好好吃了頓飯。


    過完顧烈生辰,到了年底清賬的時候,六部九卿都恨不得住在宮裏,今年年景更是好過去年,尤其是戶部,忙得腳不沾地,顧烈從翰林院調了幾個幫手過去。


    趁著諸事繁雜,顧烈悄無聲息地把卓俊郎安排去了青州,在最為富庶的錢塘府,頂了個丁憂的官職。


    辛苦又滿足地到了正月半,顧烈正想給狄其野補過生辰,大都督府來報,說刺伊爾族人集結於北境,似乎想要跨過烏拉爾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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