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整個顯陽城兵馬擾動,原本駐京的多位將領紛紛帶著副將動身離去,未曾有人注意一位白袍戰將驅策坐騎於夜色中往城西狂奔而去。


    夜半,臨川王府。


    窗前月下,玉皓潔靜靜靠在原壁桓懷中,饒是歲月無情,卻不曾在二人身上留下痕跡,容色依如當年驚豔國色,出塵過人,月夜下相擁靜坐,美好得宛若畫中人。


    成婚多年,二人情深依舊,這些年的歲月靜好相依相伴羨煞旁人。


    “哎”


    聽到懷中妻子的長歎,原壁桓莞爾,“可是又想念禾兒了?”


    玉皓潔嬌顏盡是無奈,她與壁桓成婚數年,膝下就隻有禾兒這一個女兒,嬌寵萬分的同時也不曾失了分寸將她寵壞,可是看看現在算什麽事啊?堂堂王府郡主居然女扮男裝跑去了瑛山書院,還嚷嚷著要看好自己的未來相公省得被人搶走。且不說翕兒被不被人搶得走,整個瑛山書院都是男子,又有誰會來跟她搶翕兒?


    對於這個女兒,玉皓潔很是懷疑自己的教養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她性情冷淡,壁桓性情隨和,這樣即便是折中也該有一個溫順聽話的女兒,可是禾兒的性情卻全然不是她所料想的那樣。善良聰慧,卻也時而機靈活潑、時而狡詐難測,做事永遠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跳脫如雷的心思更是讓人頭疼。


    對此,原壁桓不覺得女兒追著自己未來夫君跑有什麽過錯,畢竟當初他還不遠萬裏追去了西原,幸福總是要自己用手爭取的,他也不想拘著女兒。至於女兒那讓人難捉摸的性情,他就隻能嗬嗬笑了。


    “你笑什麽?”看著那詭異笑容,玉皓潔疑惑道。


    攬著妻子的香肩,原壁桓道:“禾兒的性情確是不像你,也不像我。但總歸是有人和她像的,一個是你生身女兒,一個是你親妹妹,難不成你不曾察覺?”


    “你是說子衿?”玉皓潔恍然大悟。


    倒不是她一時未曾想起,隻是如今的玉子衿比起數年前實在變化得太大,而玉皓潔也習慣了妹妹如今少言嫻靜略帶感傷的性情。原壁桓這些年和她少有接觸,縱使聽玉皓潔提起過,但腦海中玉子衿的形象也依舊是當初跳脫如雷,還把他的一眾侍衛折騰得叫苦不迭的嬌蠻郡主。


    提及曾經的玉子衿,玉皓潔不得不曾認女兒確實不像她而像姨母,也有些明白了為什麽玉子衿很多時候看原舒禾的眼神會帶著懷念。


    “天意弄人啊”想起曾經的妹妹,玉皓潔一陣心疼。


    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來,管家急急忙忙跑來,“王爺王妃,有人求見!”


    原壁桓與玉皓潔相視一眼,起身理好衣帶向客廳走去。


    蘭颯銀甲白袍披身,緊握手中佩劍立於客廳,有些焦急地看著廳外。


    臨川王府的管家並不認識蘭颯,見是職位不低的武將深夜來府,便知是有急事,將蘭颯迎入客廳後就急急忙忙去請了原壁桓與玉皓潔出來。


    剛進門就看見蘭颯一人身披戰袍立在那裏,二人俱是一愣,玉皓潔道:“表弟深夜怎會來此?可是父親那邊出了什麽事?”


    見到來人,蘭颯早已跨步而至,道:“表姐,姐夫,姨丈那邊無事,我此次來是有要事相托,今夜姨丈已然下令發兵玉璧關,不出十日就要攻打西原!”


    “什麽?”原壁桓與玉皓潔大驚,西原送質子來此,這時開戰豈非背信棄義?


    時間緊迫,蘭颯隻得長話短說將事情說了個大概,又道:“明日卯時宮禁一解表哥就要進宮派人將浩清侯帶往浮陽坡隨大軍出發,到時姨丈怕是會對孩子不利。我今夜子時前就要出城趕迴連渡大營,所以來托姐姐姐夫務必要在明日趕在表哥之前進宮通知子衿,叫她施法先救孩子,若是被帶往玉璧關,隻怕性命不保!”


    事情的緊急程度,二人早已聽懂,原壁桓抬手覆上蘭颯肩膀,“你且放心,我二人自會盡力,還有一刻就到子時,你且快快離去,若誤了時辰,你難逃軍法!”


    “靖域是我的親外甥,我自然要盡力保他無事,表弟放心便是!”玉皓潔道。


    蘭颯抿唇,眸光堅毅一拱手,“如此,就托付給姐姐姐夫了,小弟多謝,告辭。”


    “一路小心!”


    冬晨天色未明,明月猶在,宮城守將莫名其妙的看著一大早就帶人進宮的玉天,不解的撓撓頭,這還沒到上朝的點,駙馬今日怎麽來得這般早?


    卯時雖至,夜色尤深,玉天帶著一隊人肅殺而過,令這個寒冬又冷了不少,剛過右掖門,原本龍行虎步而去的一隊人頓下了腳步。


    玉天皺眉看著前麵亂作一團的眾人和翻了的馬車,不悅道:“這是怎麽迴事?”


    “駙馬?”一個侍女驚喚出聲。


    玉天定睛一看,竟是玉皓潔身邊的清瑤,看著那翻了的馬車道:“這是怎麽迴事?王妃呢?”


    “大哥,我在這裏。”玉皓潔被兩個侍女攙扶著一瘸一拐從馬車另一頭而來。


    玉天看此情形不由大怒,“你們一個個幹什麽吃的?連主子都護不好,索性都去充軍得了!”


    “駙馬饒命,奴才奴婢該死”聞言,一眾人嚇得跪地求饒。


    玉皓潔不忍道:“大哥,算了吧,是我昨晚和二妹顧著說話忘了時辰,這才想著今早宮禁一解好早點迴去,以免被人看到身為命婦卻留宿宮中傳出閑話,夜中駕車本就不甚妥當,也不知這馬被什麽驚了才發狂,並不怨他們。”


    聽了玉皓潔解釋,玉天才消了一半火,看一眼她站立不住的腿腳,道:“傷得可有大礙?”


    玉皓潔試著動了動左腳,一下還未抬起就疼得叫出了聲,“好疼,大哥,我的腳踝好像斷了!”


    玉天恨恨地瞅一眼跪在地上的眾人,打橫將玉皓潔抱在懷中,心疼道:“別亂動,我送你去太醫院,指望你底下這些廢物,估計也沒什麽用。”給了帶著的人一個眼色,抱著玉皓潔離去。


    “多謝大哥。”乖乖靠在玉天懷裏,玉皓潔側眸看著那快步而去的一隊人,這時壁桓差不多已經通知了二妹,她隻能盡力絆住大哥,至於那些人,相信二妹是有能力解決的。


    晦暗的寢殿中忽然被數盞明燈照耀起來,宇文靖域警覺地睜開雙目,在看到一把撥開宮帳坐到他床前的人時,翻了個白眼。他現在睡得著了,根本不需要人守夜好不好?這個女人大晚上是抽的什麽瘋?他前天夜裏放了一夜火,現在還很累好不好?


    感覺到床邊人的神色不對,宇文靖域立時坐起身,“怎麽迴事?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玉子衿鄭重點頭,“我父親即將發兵攻打西原,現在我要送你離開!”


    “什麽?”宇文靖域險些從床上竄起來,“為什麽?”


    玉子衿此刻根本來不及說這麽多,隻得拿起床邊的衣物草草地給宇文靖域穿上,將他帶到外間,此時原倚風與原壁桓都等在宇文靖域的偏殿,還有兩個灰衣人,顯然不是宮中之人。


    見到少見的原倚風和不認識的原壁桓,宇文靖域昂首看著玉子衿,“你要送我去哪裏?”


    “西原瀧州!”


    “什麽?”宇文靖域大驚,這女人是玉策的女兒嗎?“玉王攻打西原,勢必要拿我祭旗,你現在私自將我放走,豈不是和他作對?我若是沒猜錯,拿我的人此刻已經在路上了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玉策背信棄義要在這個時候跟父親撕破臉皮,這個問題也早已不重要了,但他還是好奇為什麽這個女人要幫他,他們才相處不到半年不是嗎?他承認她很好,不過這並不是她背叛自己父親的理由。


    玉子衿此刻心情複雜,蹲下身看著那張像極了自己又像極了宇文錚的小臉,想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低眉淚落,“你不必問我為何救你,也不必管我如何交待,我隻是想要你活著而已。來拿你的那些人已經被我命人擋在了內宮之外,我大哥一時之間也趕不過來,你帶好重要東西,這兩個人會送你平安迴到瀧州,以後記得不要再來顯陽。”


    阿錚,你就讓他忘了我吧!不要再把他送到我的身邊,我根本就不配做你的妻子,不配做麟兒的母親。


    宇文靖域呆呆看著玉子衿眼角的淚滴,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到她哭心裏就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直到玉子衿指到那兩個灰衣人時才移了移目光。


    兩個灰衣人都長相平平,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功夫極好。自從那日在連燼宮中看到那條密道,玉子衿就毫不懷疑原倚風有能力將宇文靖域平安送出東原。饒是他們在年少之時就關係極好,但玉子衿承認,很多時候她對原倚風了解得並不透徹,即使夫妻多年,即使他被架空,她也依然明白:他絕不是世人所認為的那般無能。


    “多謝玉娘娘,多謝皇上,多謝臨川王。”宇文靖域對三人分別一揖,最後還是把目光放在了玉子衿身上,眼底隱隱露著不舍。


    對此,玉子衿隻裝作沒有看見,將宇文靖域交予兩個灰衣人之手,直到三人消失於大殿,她才向著三人離去的方向露出不舍目光,無盡的淚模糊雙眼,待滴下哪還有他的影子?


    “麟兒”


    原倚風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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