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似生平15


    等顧懷昭恢複意識的時候,隻覺得渾身酸軟,兩條腿微微打顫,胸口兩點肉粒腫得輕輕一刮,就能刮破皮,痛得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想坐起來,卻發現胸膛上布滿了紫青色的指印,似乎被人反反複複地捏過、揉過。


    顧懷昭以為是自己弄出來的痕跡,羞愧難當,想坐起身找幾件能穿的衣物,結果剛一坐起又軟了下去。也不知道昨晚究竟宣泄了多少次,把他一身氣血都掏空了,才落得一副縱欲過度的境況,稍稍一動都頭暈目眩。


    顧懷昭啞著嗓子喊了兩聲小二,又想到自己赤身裸體,不太體麵,嚇得噤了聲。在床上四肢無力地躺了好一會,才看到應雪堂冷著臉,拿著幾件簇新的綢緞衣服進來。


    顧懷昭臉上霎時燒得通紅,他隻記得昨天夜裏好說歹說勸走了應師兄,後半夜的事情一概忘了,饒是如此,再看見應雪堂俊美無雙的麵容,仍讓他坐立難安,驚慌萬分。


    “應師兄,我的衣服……”


    應雪堂臉上不知為何露出一抹微紅,襯著他晶瑩如雪的膚色,竟是妍麗得讓人挪不開目光,直過了半刻,應雪堂才皺著眉頭說:“髒了,穿這幾件吧。”


    顧懷昭嚇得連連搖頭,隻敢要自己的一套粗布袍子,等應雪堂沈著臉色,把他那身舊衣服找來,顧懷昭才忙不迭地開始穿衣。


    他體虛的厲害,動一下也要喘半天的氣,好不容易把腰帶係上,想下地時,胸前乳粒被粗糙布料一蹭,疼得臉色發白。


    應雪堂目光閃爍了一下,語調有些古怪,隻說:“我去迴春堂買些傷藥給你。”


    顧懷昭耳朵都羞得通紅,結結巴巴地說:“不礙事,不用,不用了。”他上一輩子也見過一晌貪歡不知節製的人,私處疼痛難忍,下不了床,但像他這樣下體無恙,胸前紅腫破皮的,還從未遇到。


    簡直像是藥效過後,那裏還被人褻玩了許久。


    顧懷昭想到自己種種孟浪,愈發悔恨交加,眼睛裏閃著瑩瑩淚光,倒是平添了幾分顏色。


    應雪堂側過臉去,有些僵硬地說:“師弟病體沈重,一個人怕是迴不了紫陽山,不如……”


    顧懷昭聽他語氣古怪,不由也忐忑不安起來,小聲問:“應師兄,你是怎麽了?”


    應雪堂渾身一震,垂下眼瞼,再睜開眼睛,已恢複到平常疏離有禮的模樣,換了種語氣,淡然笑道:“師弟病得不輕,一個人怕是迴不了紫陽山,不如你我結伴而行,先陪我在鳳城做幾件事,再一同打道迴府。”


    顧懷昭怔了怔,剛才那短短一瞥,仿佛看到了最初滿身血汙的少年,受了那樣重的劍傷,怎麽也不肯跟他說話,幸好應雪堂很快便恢複了常態。


    應雪堂連問他幾遍,顧懷昭才若夢初醒,直說:“好,好,正當如此。”


    他心裏畢竟放不下應雪堂,恨不得一生一世,都和應師兄把臂同遊,抵足而眠。


    尤其當應雪堂平和有禮地看著他,好聲好氣地同他說話,這種癡念就更是蠢蠢欲動。


    等應雪堂把他攙扶下床,顧懷昭不想被他看輕,硬撐著自己穿上鞋襪,把長劍斜背在背上。


    兩人一步步下了樓,叫了一桌飯菜。此處擺設富麗堂皇,連酒菜也別有風味,隻是顧懷昭還記著前車之鑒,素酒不敢喝,齋菜也不敢吃,在一旁看著應雪堂舉箸自若。


    應雪堂往他碗裏夾了幾根青翠欲滴的青菜,顧懷昭受寵若驚,這才就著菜咽了幾口米飯。


    誰知這一動,兩頭係在劍鞘上的墨色絲絛突然蹭到胸口傷處,肉粒隔著粗布衣衫,正可憐兮兮地腫得老高,稍稍一碰,就疼得顧懷昭倒抽了一口涼氣。


    顧懷昭生怕應雪堂看著異樣,嚇得弓起背,做出埋頭吃飯的模樣。


    與應雪堂昨日商談的幾位武林人士從樓上下來,看到的正是這一幕。那應家小子生的人中龍鳳,是翩翩濁世佳公子,和他對坐的小子,卻駝著背,畏畏縮縮地坐著,不住地狼吞虎咽。


    劍似生平16


    等這群人走過來,應雪堂寥寥幾句,跟顧懷昭介紹了一遍:這位是鳳城泰安鏢局的大當家,那位是驚鴻刀法的傳人。每落座一位豪傑,換應雪堂一句低語,等話說完,原本兩人對坐的八仙桌,已經擠得讓人伸不開手。


    店小二難得看到這麽大的陣仗,見縫插針地從人縫中給人斟酒。


    等碗中白酒剛剛滿上,為首的髯須大漢就端起碗,一仰頭喝得涓滴不剩,再把酒碗往桌上重重一放,朗聲道:“應家賢侄,你到底有什麽打算,不妨攤開說了吧!”


    他身旁一位徐娘半老的女俠也跟著嫣然一笑,纖纖玉手從猩紅大氅裏伸出來,笑盈盈拈了酒杯,一敬一飲道:“昨日光顧著敘舊,還未切入正題。當年應老爺我也是認識的,真是大英雄大豪傑,可惜造化弄人,應家的案子查到現在也沒個頭緒。”


    她說著,似有無限情意地看了應雪堂一眼:“連紫陽山都破不了的案子,應賢侄又何必來鳳城為難我們呢?”


    應雪堂雖然在笑,眼中卻多了幾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寒意。在顧懷昭眼裏,應師兄隻要靜靜坐著,已比那位風韻撩人的女俠美上不知多少倍,他聽見應雪堂冷冰冰地說:“那些舊事,我其實已經放下了七八分。隻是這三年在紫陽山上修行劍道,劍術無論如何也無法再精進一分,恐怕是心結未了的緣故。”


    顧懷昭在一旁聽得似懂非懂的,尤其是提及劍術的那幾句,最讓他摸不著頭腦。


    應師兄這幾年的進境明明隻能用一日千裏來形容,自己不寢不食,也比不上應雪堂頓悟的速度。他猜不出應雪堂的打算,隻好幹坐在一旁,眼巴巴地迴憶著應家一案。可惜篩遍兩世為人的記憶,也隻記得一些蛛絲馬跡:一是應師兄剛到紫陽山的時候,受了不輕的劍傷;二是苗師父背著渾身浴血的應師兄,曾當著他的麵說,這是應家最後一點血脈了。


    剩下的線索,全纏成一團亂麻,顧懷昭還待再想的時候,坐在他左側的一位疤麵書生笑了出聲:“聽說紫陽山分天師道和俗家道兩脈,俗家道雖然能娶妻生子,卻碰不得最上乘的武藝,當不了紫陽山主;天師道倒是有武藝傍身,在江湖中行走,人人要稱一聲道長,可惜一世孤家寡人,清貧得很啊。應賢侄要是解不開心結,學你父親修個俗家道也就是了。”


    顧懷昭仍是一頭霧水,可他看了看那書生,又看了看應雪堂的神色,發現應師兄臉上籠著一層冰霜,後知後覺地明白了幾分,猛地站了起來,暴怒道:“你、你們胡說什麽!應師兄自然會選天師道,以後掌藏鋒鐵劍,統領紫陽山──”


    應雪堂忽然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神色複雜得讓人看不清,很快便輕輕一咳,把顧懷昭晾在一邊說:“肖先生說笑了,父母生死大仇,自然沒那麽容易放下。請幾位前輩來,也是希望集思廣益,若能助小侄追查真兇,小侄願將無雙劍譜雙手奉上。”


    應雪堂頓了一頓,見周圍人的臉色都變了,這才緩緩說了下去:“家父雖然選了俗家道,但自創的無雙劍法也算小有名氣。”


    那名紅衫女子聽得嬌笑連連,直說:“無雙劍法被奉為天下第一,我早就想見識見識了。於情於理,賢侄這個忙都非幫不可!”


    幾個落拓大漢更是摩拳擦掌,滿臉堆笑,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顧懷昭一個人站在那裏,還摸不準形勢怎麽突然就變了,就在此時,一個人從桌下握住他的手,把他輕輕帶迴交椅上。


    那隻手掌心冰涼,要握上很久,才肯帶上一絲暖意。顧懷昭四下望了望,發現那是應雪堂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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