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綿不絕的金屬垃圾山上, 架設著數條長而光滑的賽道, 無數的機車來來往往唿嘯而過, 旁邊除了同樣高聲歡唿的觀眾們外,還有震耳欲聾節奏明快的電子音樂在高高的喇叭上放著, 鼓點一陣一陣地敲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中, 整個人都不由自主想要隨著鼓聲樂點不由自主搖擺著大喊。


    邵鈞情緒果然很快就被現場的氣氛給調動起來了, 驚歎地看向那令人吃驚的機械垃圾山:“怎麽會有這麽多廢棄零件?”


    路亞耐心解釋:“繁星城本就是帝國最大的工業城市, 大部分機甲工廠、飛梭、車輛、機器人工廠基地都在這兒, 就連聯盟著名的ag公司, 在這裏都有生產基地的。這裏原來有個很大的天坑, 從前廢棄的徹底沒有用的機械垃圾都往這裏倒, 漸漸的越填越高, 反而變成了一座機械垃圾山,後來總督禁止這邊再繼續扔垃圾, 但是也沒人處理, 畢竟垃圾處理費也很高, 這片土地本來也沒有什麽開發的價值, 幹脆就這麽堆著了。”


    “然後就被機車黨們發現了這裏,湊錢搭了幾個跑道, 延續了幾十年, 越來越受年輕人的喜歡。”


    邵鈞看著機車上的騎手們在跑道上唿嘯著, 做出種種特效動作, 有些騎手甚至連頭盔都不戴, 車背後還戴著衣著暴露的女孩子, 女孩子們臉上的神態看著就像用了軟飲料的那種恍惚和亢奮……他微微搖頭:“這太危險了。”


    路亞笑道:“怎麽忽然老氣橫秋起來了,看你還很年輕吧?還在讀書吧?”


    邵鈞一默,想起自己在帝國九州大學還沒有讀完的學曆,很尷尬目光閃爍含糊著道:“沒有……這些孩子,也不上學?”


    路亞幾乎想要笑出來,濃密的眉毛挑了挑:“這些都是上不起學的,每天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邵鈞啊了一聲:“帝國不是也有義務教育嗎?”


    路亞非常耐心道:“義務教育是針對良民的。”


    邵鈞茫然看向那些神情飛揚的少年們:“他們不是良民嗎?”


    路亞道:“他們是農奴的後代。”


    邵鈞一怔,路亞道:“是不是很奇怪,農奴的孩子,應該也是奴隸,為什麽會自由自在在外邊浪蕩,竟然沒有在幹苦力?”


    邵鈞微微有些尷尬。


    路亞有意思地看著對麵那黑發少年的耳朵甚至已經窘迫得發紅,笑著解釋道:“蟲族戰爭後,大量的奴隸逃亡,包括軍奴逃亡,聚集在不同城市的貧民窟內,形成了大量的黑戶,然後生下了沒有身份的後代,就是這些人了。”


    “我聽說上次月曜城地下城清理過一次,很多黑戶都被發到北邊去種地去了,估計很快就要開始人口普查,這些人應該很快會被捉迴去,再次淪為奴隸,但是他們無路可走,也隻能在這裏尋求刺激……生死對他們來可能還不如刺激風光一次。”


    邵鈞看著上邊川流不息的機車少年,各個四肢靈活,精神奕奕,低聲道:“他們其實可以去考軍校吧?”


    路亞似笑非笑:“是那個新皇帝剛剛創建的奴隸軍校嗎?你知道軍奴是做什麽的嗎?”


    邵鈞搖了搖頭,他並沒有隨柯夏在前線很久,但是當年帝**一支軍隊,往往是一半正規軍,一半的軍奴,軍奴基本都是後勤服務部隊。


    路亞溫和地笑了:“他們一般是做炮灰、衝鋒、苦力的,最苦最累最容易死的任務,都是他們執行,軍奴是沒有上升途徑,也沒有服役期限的,就是說進了軍隊,就要一直做到死——那個什麽奴隸軍校,隻不過是培養更高級一些的奴隸,更快一些的刀罷了。”


    邵鈞不說話了,路亞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來,這裏有租車的,我給你租個車來玩玩,算答謝你。”


    邵鈞畢竟不是真正的少年人能夠滿心都是玩,知道這些人的身份後,他猛然覺得柯夏肩上的擔子還沉得很,這些天隻要通訊,柯夏總是在埋頭政務,想來是真的忙,這是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邵鈞搖了搖頭道:“算了,你還是忙你們的事吧?不用陪我,我隨便走走就迴去了。”


    路亞眼眸裏含了笑:“怎麽,是嫌棄他們太底層嗎?我看你家境應該不錯的樣子?”


    邵鈞搖了搖頭:“沒有的,隻是出來時間長了,怕家裏人擔心,還是早點迴去吧。”


    路亞貼心道:“那我送你迴去吧?”


    邵鈞搖頭:“不用,你有事的吧,不必送我,我自己找個車迴去就好。”他抬眼看了下垃圾山上那些醉生夢死的青少年們,太多了,心裏不知為何湧上了一種強烈的不對勁的感覺,常年在高壓環境中培養出來的第六感往往能救他一命,他便對路亞擺了擺手,拒絕了他的好意,離開了垃圾山。


    路亞嘴邊噙著微笑,看著邵鈞走遠,他身邊的黑皮傑克低聲道:“就這麽放他走了?感覺像是別有用心,太可疑太巧合了。”


    路亞搖了搖頭:“算了,看上去年紀還小,感覺像是個逃家的小少爺,應該沒惡意,隨他吧。”他看著那頎長身影走遠,忍不住又笑了下,似乎覺得很有意思。


    傑克道:“小少爺會修車?還一眼就能看出剛換了新能源。”


    路亞道:“家境優渥,接觸過機甲的家吧,算了我們事還多,他不糾纏,就隨他去吧……”話音未落,忽然一聲槍響響起。


    賽道上一架正在高速疾馳的機車上的青年忽然一頭栽落到了賽道上,失去控製的機車往前撞出了賽道落下來,而那個青年滾落下來的身體很快被後邊刹不住的機車嘭地撞飛,輕飄飄撞到了空中,然後砰地落到了地上,他的頭部早已爆開,像一個爛西瓜一樣。


    場中忽然爆發了一團尖叫。


    然而又一聲槍響,賽道上又有一架機車再次失控。


    路亞變得淩厲之極的眼睛已經看向了一側垃圾山頭,那裏不知何時已經停著一輛敞篷車,車窗架著了一架狙。擊。槍,車裏的人正在大聲歡唿炫耀著,為自己擊中了目標。


    而就在對麵的山頭,還有不同的車正在穿梭著,每一輛車上都有著衣著華麗的人拿著獵。槍,對準了賽道上那些疾馳的機車。


    人群大唿四處奔逃著,隻有永不疲倦的電子音樂聲還在瘋狂播放著,刺激著圍獵者們的**和熱血。


    “是那些該死的貴族!這是來狩獵了!”圍獵沒有身份的黑戶奴隸,射擊高速疾馳的機車來找樂子找刺激!這些畜生!


    路亞暴怒起身,卻被傑克死死拉住:“哥!我們快走!這些貴族肯定帶著保鏢衛隊的!這裏不是久留之地!您還有大事!”


    路亞胸膛起伏,瞪著那些歡唿的萬苦悶牙齒裏狠狠擠出了一句:“畜生!等我辦完事……”他忽然住嘴,看向了一側,在那裏一輛敞篷車本來正開著,一個男子瘋狂笑著揮舞著手中的獵-槍歡唿炫耀著自己的戰績,卻忽然被一個黑發少年貓著腰迅捷靠近了窗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忽然站起來一把拉住他的脖子,飛快將他從車窗裏拽了下來,狠狠摔在了地上。


    那男子大叫一聲抬起頭來已經滿臉鼻血,卻再次迎來了當胸毫不留情力度極大地一腳,男子嚎叫著在地上翻滾了一下,手裏的槍已經被那黑發少年奪走,然後倒轉槍托給了他後腦勺一下,男子終於徹底閉嘴不動了,也不知道是暈過去還是死了。


    嘶!路亞忍不住笑了出來,傑克忍不住道:“幹得漂亮!”


    卻看見那黑發少年摸了摸那把槍,很快找到了開槍的竅門,反手先給了那下車想要救助主人的司機一槍,司機腿部中彈哀嚎著滾落在地上,然後很快被路過的驚恐未定的奴隸們圍毆踢打,隻能抱著頭哭嚎求饒。


    路亞卻緊緊盯著那黑發少年,他麵容平靜站在車前,背靠著車,雙腿微開,腰身筆挺,兩手托起那把長而沉重的長距離狙。擊。槍,側頭開始瞄準了那些開著華麗敞篷車的貴族們。


    砰!


    搖滾著的巨大音樂中,一輛跑車車輪被準確集中,直接翻滾著落下了賽道。


    砰!又一台跑車被擊中後輪,勉強保持著平衡停了下來。


    高亢的電音女聲仿佛詠歎一般聲聲無限拔高著,荒誕的電音在空曠的垃圾山中迴蕩,趾高氣昂的圍獵者們瞬間轉變了角色,變成了被精準狙擊的獵物,開始驚惶地四處逃跑。


    黑發少年眉目寧靜,細膩如瓷的肌膚在鴉黑的頭發下泛著冷白的光,他的立姿穩如一棵樹,紋絲不動的手臂托著狙擊□□,稍微有些長的額發下漆黑的眼睛始終冷而寧靜,長距離狙擊,仍然保持著一槍擊穿一輛車的準頭。


    那是相當驚人的準頭,那幾台華麗漂亮卻在高速疾馳的跑車被一一擊穿了車輪。


    這是立姿狙擊,那杆狙。擊。槍是最新款的,很重,但那雙白皙得一個繭都沒有的手穩穩托著修□□身,甚至連一絲顫抖都沒有。還有之前的劫持、奪槍,迅速破壞對手戰鬥力,嫻熟將車子當成自己背部的屏障,穩而準的射擊,一係列的操作都證明了這少年,完完全全是一個久經訓練的戰士。


    但那還帶著稚氣的少年麵容、白皙細長扣著扳機的手指,細膩光滑如瓷如同貴族精心保養的肌膚,與這樣的老練冷漠地狙擊,形成了極為強烈的反差。


    路亞站在遠處看著著金屬光澤的垃圾山陰影裏籠罩著黑發黑眼少年頎長舒展的身軀,甚至還記得少年身上若隱若現的清香,側臉看到他挺拔的鼻梁和緊抿著的薄唇,這一刻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長而尖利的警笛聲劃破了長空。


    路亞微微變了臉色,傑克拉著他道:“快走!警察要來了!”路亞看著那個少年手裏拎著狙。擊。槍,微微轉頭看向遠處的警車,腰線利落,目光清正而沒有任何恐懼。


    傑克看他臉上還有猶豫之色,連忙輕聲急促道:“救不了的!您不是說他家境好嗎?他既然敢動手,必有所恃!我們還是快走吧!萬一警察都來了,我們就走不掉了!您的身份經不起查!還有咱們的計劃……”


    路亞推開了他的手:“你先走。”已經轉身上了自己的車,加速疾馳,他決不能拋下他。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那個黑發少年轉身單手一撐,已跨入了旁邊那被他打暈的紈絝少爺原來的敞篷車內,颼!那車子仿佛起飛一般,全速疾馳,向山下的公路衝去,無數的警車拉著警笛追了上去。


    路亞咬了咬牙,還是轉身駕車離開了混亂的現場,還抱著一線希望,那逃家的小少爺目標太大了,不一定能逃掉,希望他家裏可千萬真有點本事能對抗那些貴族,但是心裏卻隱隱知道不太可能,貴族殺奴隸,不需要負任何責任,殺良民,賠點錢就行,但是貴族殺貴族,那就不一樣了。


    被路亞掛念的開著飛車的邵鈞甚至根本沒有停頓,將那漂亮拉風的敞篷跑車直接一路開進了總督府。


    然後將那一蜂窩的警察和那群貴族趕上來的護衛一股腦交給了茫然的花間酒,自己躲迴了房間,妄圖想要在被柯夏發現前,將自己身上那些小擦傷給處理掉。


    當然他這樣驚天動地的逃家又聲勢浩大迴來的方式自然很快就被報到了帝國皇帝麵前。


    柯夏推門進去的時候,邵鈞正脫了襯衫對著鏡子用治療儀處理背上被流彈灼傷的地方,然後被正正看了個正著。


    帝國皇帝含怒未發,隻陰著臉召喚了所有隨行禦醫過來,將邵鈞從頭到腳檢查並且對所有傷口等等地方都消毒過一次。


    確認不會感染到什麽病毒以後,邵鈞再次被強行送入了治療艙。他心虛,柯夏一句話不說,他也知道對方一定很生氣,老老實實自己進去躺下,很快在帶著催眠的治療液體浸泡下,迅速進入了深睡眠。


    柯夏按捺著胸中那幾乎要爆炸的炸。藥。桶,眼看著他進入治療艙內安分治療以後,才大踏步出來,花間酒那邊早已手腳利落地將所有的報告以及錄著邵鈞光輝事跡的視頻錄像全都送到了他跟前。


    當看到邵鈞在滿是流彈的機械垃圾山裏滿不在乎地拿著狙。擊。槍射擊的時候,柯夏直接將書桌上所有的東西都摔到了地上。


    花間酒戰戰兢兢,柯夏咬著牙:“查清楚那群畜生都是什麽人,一個個全都給朕流放到荒星去做軍奴!他們不是愛狩獵嗎!給他們找個野獸多的荒星!”


    花間酒低聲道:“警察局長還在外邊……”


    柯夏怒道:“就地免職!永不錄用!不對!讓廉政署給我查!這樣放任,怕是不幹淨!給我狠狠的查!”


    花間酒低頭道:“是。”帝國貴族還用查嗎?隨便哪個拉出來不是劣跡累累,皇帝看不順眼誰,隻要查,必沒救了。


    柯夏狠狠又將手裏的金筆扔了出去,胸膛起伏,這是他統治下的帝國!隨隨便便出去就能遇上這樣的畜生,還差點受傷,若是那些流彈擊中他……若是那些畜生帶的人誤射了他,若是他開快車逃離追捕的時候有個閃失,無論哪一個都是他承受不了的後果。


    然而他竟然一個字也舍不得說他!


    於是等邵鈞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是被柯夏壓在床上惡狠狠地吻醒的。


    論曠了一個多月天天看著愛人卻不能吃,以及慍怒之下的帝國皇帝會做什麽。


    總之邵鈞並不知道那究竟是白天還是黑夜,因為他根本沒有空看向窗外。他也不知道到底任由柯夏胡鬧了多久,身體過於敏感的他很容易就被柯夏拉入了縱情的愉悅和恍惚中。


    他被迫叫到嗓子啞透,最後隻能從牙關裏溢出破碎的聲音。


    迷迷糊糊間,柯夏甚至不知道哪裏弄來了一副手銬,將他手腕銬在了床頭,精疲力盡的他隻是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沒反對,但帝國皇帝仿佛發掘了什麽特殊愛好一般,又興致勃勃地掐著他的腰將他翻過身,又覆了上去。


    邵鈞隻是微微彈動了下腰,很快就被帝國皇帝強力壓製下放棄了掙紮落了迴去,他新身體的皮膚薄,又在治療艙裏養得過於嫩了,眼圈早就紅了一圈,柯夏吻著他濕漉漉的睫毛質問他:“你知道我多擔心嗎?那麽多流彈,你就敢站在那裏躲都不躲!真該讓你被拷去警局好好訊問一番!”


    邵鈞開始還含糊著說了幾句對不起,後來疲憊得隻管趴在絲被褥裏一動不動。


    但柯夏看著他雙手被銬在床頭,無力地垂著頭,側臉泛著薄薄的一層潮紅,短發**仿佛水洗過一般,手臂到背部甚至連著腰側肌肉都被拉長了,現出了極為性感迷人的腰線,不由意亂情迷,伸手扳起他的下巴深深吻著他。


    邵鈞透不過氣來,隻好無力側過臉強撐著睜開疲憊的眼睛希望轉移他的注意力:“你把他們怎麽處置了?”他的聲音沙啞,手乖乖被銬著,身上薄而細膩的肌膚已經全被打上了他的指印吻痕,有著一種被淩虐後破碎的美感。


    柯夏征服欲爆棚:“這個時候就不得不讚美一下專=製集=權帶來的高效率了,那群畜生都已經被我送上流放的飛船了。”他仿佛討要獎賞一般地又湊近邵鈞,邵鈞閉著眼睛微弱道:“不要了,讓我休息一會兒。”


    柯夏意氣風發道:“你睡你的。”我忙我的。


    邵鈞:……


    直到將邵鈞折騰得再次沉沉睡去,柯夏召喚來機器人,拿了濕熱的毛巾替他一寸寸清理身體,樂在其中地又揩了不少油,才意猶未盡地將絲被覆上他身上。卻沒舍得解開手銬,隻是躺在一側,伸手賞玩一般地輕輕揉捏著邵鈞銬在一起無力垂下的十指,修長白皙,指尖還泛著微紅,他五指交錯握住對方的手掌,握緊又鬆開,樂此不疲,忽然床頭的通訊響起。


    他看了眼是花間酒,知道應該是緊急事,看了眼還在沉睡完全沒有被吵醒的邵鈞,拉起被子將他嚴嚴實實蓋好後,起身出去接了電話。


    花間酒聲音充滿了茫然:“陛下,我們衛隊帶來的能源失蹤了。”不翼而飛,所有的監控、報警係統、執勤衛隊,全部都沒有任何異常,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總能攤上這麽大的事,前幾天弄丟了鈞,今天弄丟了能源,他已經在考慮要不要引咎辭職了。


    柯夏:“……”帝國還有人敢偷走皇帝的能源?


    這實在太魔幻了,柯夏看了眼還在床上沉睡一時半會不會醒的邵鈞,關上門走了出去。


    黑暗如同墨汁一般浸透了夜空。


    靜悄悄的總督府裏,一個披著漆黑鬥篷身材修長矯健的男子從總督府裏不起眼地地方走了出來,有人低聲道:“大人,總督府這邊最近來了逐日城的大人物,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人,但是戒備森嚴,一個總督府原來的人都不用,您現在還來總督府這邊太危險了,還是早點離開吧。”


    披著鬥篷的男子嘴角噙著笑,聲音渾厚:“就是要在總督府鬧出大動靜,能源那邊才好瞞天過海……總督的主臥還是在原來的地方吧?”


    那個黑暗中的人物微微打了個抖:“大人……不然還是算了吧,我總覺得他們不好欺負,前天繁星城的警察分署來了,說要追捕什麽犯人,最後垂頭喪氣地離開了,之後杜克伯爵、懷特子爵都親自上門拜訪,但也都灰溜溜地迴去了,我總覺得他們不好惹,全程總督都沒有出麵過。”


    男子微微掀開鬥篷,昏暗的燈光下露出了個嘲諷的笑容,以至於那帶了幾分冷峻的下頷線條都柔和了點:“是來了逐日城的大人物就更好了,讓我送給這些狗貴族一個印象深刻的大禮。”


    ……


    男子一路通行無阻,顯然對總督府十分熟悉,而所有的中控係統也仿佛對他全不設防。他進入了總督府的走廊外,才踏入臥室果然身體就頓了頓,還真是來了大人物啊。


    臥室門口,筆挺地站了幾個近衛,穿著的是皇室近衛軍的服裝。


    來得是皇室貴族嗎?男子漫不經心抬腕,在手腕上的儀器鍵盤上敲了敲,過了一會兒,幾個近衛通訊器上同時收到了一條信息,緊急任務,要求他們即刻到大門戒備。


    幾個近衛抬腕看了下,謹慎地對視了一眼,然後的確是走了,但仍然留下了一個把守在臥室門口。


    嘖,果然訓練有素,看出來這次的大人物真的很重要,男子已經迅速在心裏估算出了幾個人選,然後以鬼魅一般地身法忽然出現在了那個近衛身後,近衛身子晃了晃,迅速被他用麻醉彈擊中倒在了地上。


    他悠閑地跨過近衛身上,推開臥室門,走了進去。


    臥室是個套間,外間從家具到擺設,全部換掉了,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的風格,但卻充滿了低調的奢華,以及一種非常奇怪的潔淨感。


    似乎主人有潔癖一般,整個臥室套間的外間,都一塵不染,幹淨到極點,所有的家具都擦得鋥亮,東西也非常非常的少,極簡風格的書桌上隻扔著幾本書——一本帝國地圖,一本星圖,還有一本密密麻麻的全是各地的賦稅收入情況。


    男子拿起來翻了翻,看到厚重精美的紙張甚至還微微有些卷,裏頭還有不少筆劃加重的痕跡,旁邊還有著批注,非常漂亮的貴族特有的花體字。


    男子墨綠色的眼眸裏露出了一些驚訝,而更驚訝的是,這套間似乎並不是一人住,旁邊仍然設著另外一張同樣寬大的書桌,但這桌子很幹淨,隻有一本非常厚的機甲原理書,仍然是時常被閱讀的樣子。


    男子嘴角挑起了嘲諷的笑,在那張漂亮的桌子內安上了一個“小禮物”,這個小禮物一會兒會放出巨大動靜,讓這位來自逐日城的“大人物”嚇一跳。


    他走進了臥室的內間,打算在臥室裏也留下些紀念品,但一進去就愣了下,床上居然有人。


    月色淡淡照進窗子裏,朦朦朧朧隻看到一個少年趴在那裏,雙手被銬在床頭,被子下露出白皙肩頭。


    男子臉上那嘲諷的笑容又冒出來了,剛才看到桌上那些書和字生起的一點好感瞬間被抹平了,貴族的花樣真是眾所周知的糜爛。


    但是有人的話,一會兒那小禮物炸開會著火,到時候這小玩意兒被鎖在床上,怕是會殃及池魚,他原本這個計劃,並沒有想到這裏會有人,原本得到的情報是能源失竊,這裏住著的大人物已經離開了臥室,他趁機在這裏製造點騷亂,轉移注意力。


    他想了下輕巧上前,打算將那可憐小寵物的手上手銬給解開,至少一會兒能離開房間。然而他才靠近床頭,那少年就忽然警覺抬起頭來:“誰?!”!!!


    月色下他隻看到對方抬起眼來瞬間清明淩厲如野獸的眼睛,然後瞬間就要起身,然而床頭手銬哢地一聲響阻止了他起身,然而對方並沒有絲毫遲疑,而是雙手握著床柱借力雙腿縮起然後狠狠向他胸口蹬去!


    這一下又快又狠,幾乎難以想象之前他還在沉睡或者昏迷中。披著鬥篷男子甚至根本來不及躲開,隻來得及本能地將手橫過來擋住了那雙踢向自己的長腿。


    嘭!


    好大的力度!


    幸好他的手上還裝著外骨骼的手甲,否則這一踢如果正中他胸口,隻怕肋骨會骨折,他被踢得向後蹬蹬退了幾步,心中暗驚,抬頭卻看到那少年顯然也被反震得摔迴了床上,悶哼了聲,月光正照在他正臉上,他心頭一震,已叫了出來:“鈞?”


    邵鈞愕然抬頭,他原本正在沉睡中,忽然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人靠近,迷迷糊糊一睜眼忽然發現不是夏,驚得立刻依靠本能做出了攻擊,但卻一時沒能掙脫那坑爹的手銬,雙足又被巨大的反作用力震得一陣劇痛,大概腳被扭傷了,結果那披著鬥篷的高大男子忽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抬頭喊道:“開燈!”


    中控係統毫無反應,那男子卻將鬥篷帽子往後掀開,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邵鈞一怔:“路亞?”不錯,這名神秘潛入臥室的男子,正是他曾經見過的路亞。


    路亞神情複雜,微微舉起雙手示意:“我沒有惡意,我替你解開手銬。”他上前不知用什麽,很快替他解開了手銬,然後又一言不發,將鬥篷解開,上前忽然將寬大的鬥篷覆蓋在了他身上,嚴嚴實實替他將鬥篷係好。


    邵鈞這時候才想起,他身上什麽都沒穿,剛才那一下的,被子更是早已不知滑落何方,幸好光線昏暗,對方還真是溫柔……隻是究竟發生了什麽?中控係統為什麽沒有反應?夏又去哪裏了?路亞怎麽會深夜出現在臥室?


    他手腕得以鬆開,連忙道了聲謝,翻身想要下床,結果左足落到地板,一陣劇痛從足踝傳來,瞬間嘶了一聲,路亞伸手立刻扶住他,將他按迴床上,低頭道:“別急,我看看你的腳……”他手心晃了下,手甲手心側亮起了一個小燈,照到邵鈞足踝上,然後清晰地看到了腳踝上頭清晰新鮮的牙印,心裏一沉。


    邵鈞卻沒注意,隻道:“沒事,應該隻是有點脫臼了,複位就好了。”又問路亞:“路亞先生?你怎麽會在這裏?”


    路亞心裏已經做出了個決定:“沒什麽,我來辦點事,你跟我走吧。”


    邵鈞茫然抬頭:“啊?不啊,走去哪裏?”


    路亞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臥室外間已經忽然爆發出了巨大的爆炸聲。


    邵鈞在極度愕然中被路亞一把抱起,已經迅速熟門熟路地從窗口翻了出去,急速奔跑起來:“一會兒和你解釋。”


    總督府此起彼伏地爆炸聲陸續響起,然而中控係統的警報聲卻完全沒有被驚動。


    整個總督府的上空,徐徐升起了無數的爆炸煙花,組成了一個火紅色的雙翼的大天使。


    邵鈞抬眼看著那個天使,伸手扼住了路亞的脖子:“站住!”


    路亞在花園的一角站住了,但邵鈞感覺到了他脖子上的聲帶在微微顫動,仿佛在笑:“你可以信任我,聽說過自由天使嗎?”


    邵鈞搜刮了一下腦海中對帝國的記憶:“一個……反奴隸製度的人權組織?”


    路亞道:“不錯,我們為奴隸爭取人權,這次來繁星城辦點事,你過得不好吧?和我走吧。”


    邵鈞想到剛才自己被銬在床頭,明白對方這是誤會了,隻好忍著羞恥解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的——就是情趣……”


    路亞忍不住又笑了下,低頭看向他,神情是包容的:“傻孩子,貴族都是隨心所欲為所欲為的,你年紀小,很多事還不懂,以後我慢慢教你,現在我們立刻得走了。”


    他又快速奔跑起來,沒有繼續管那扼製在他脖子的手,一路上如入無人之境,所有的中控警報都沒有觸發,顯然他雙腿加裝了機械裝甲,跑得飛快。


    邵鈞忍不住問:“這裏戒備森嚴,你到底怎麽進來的?中控警報怎麽沒有報警?”


    這也太危險了!帝國皇帝的出巡居住的房間,自然是早就被安全專家前後排查過多少迴了,竟然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上次自己逃出去,借助的是花間風,但那基本就是個內賊,加上自己本就有通行權限,才暢通無阻,這一次呢?嚴格的中控係統和戒備森嚴的近衛,竟然都沒有起到作用?帝國皇帝的安防,如此不堪一擊千瘡百孔嗎?


    路亞笑道:“總督府的中控係統早就被我埋入了病毒,平時一直潛伏著罷了。門口倒是把守著近衛,我劫持了通訊,給他們發了個訊息讓他們去大門口戒嚴了。”


    邵鈞無語,問題是柯夏進來以後,安全專家應該是重新檢查過中控係統的,他腦海裏一閃,一眼瞥見空中那還沒有散去的火紅大天使焰火,忽然想出了對方的身份:“你是那個著名的網絡病毒專家熾天使!”


    路亞奔跑著,還是忍不住笑了:“看來我還挺有名的。”


    邵鈞道:“據說你製作的網絡病毒把帝國和聯盟的星網都黑過。”


    路亞彬彬有禮:“其實很多時候是其他人借著我的名頭,我並不太愛出風頭。”


    邵鈞道:“每次黑過以後都留下栩栩如生燃燒著雙翼的天使,所以人們叫你熾天使。”


    路亞已經輕而易舉帶著他從總督府的後門走了出去,那裏靜悄悄停著一輛飛梭,他將他往飛梭裏頭塞進去,邵鈞反應過來,按著飛梭門:“等等……”


    他再次失蹤,柯夏會把花間酒給拆掉的……


    路亞卻笑了,低下頭俯視著這少年,外邊光線亮很多,黑發少年的聲音微微沙啞,鬥篷對他來說很寬鬆,但耳邊、頸邊的白皙肌膚上全是被粗暴對待過的印子,就連按在飛梭門邊的手指上,也全是慘不忍睹的痕跡。


    他應該是剛剛被懲罰過,懲罰他什麽呢?擅自開槍在外射了貴族們的座駕?警察也拿他沒辦法,所以他當時才那麽毫無畏懼。因為帝國就是這樣的,哪怕貴族身邊的小玩意兒,貴族沒有失去興趣之前,那也是有特權的。


    更何況這孩子真的還挺可愛的。


    他問道:“他對你還挺好是不是?你突然離開,怕他擔心?那個把你鎖在床上的貴族?”


    邵鈞臉微微一熱,路亞低聲道:“你有正當職業嗎?”


    邵鈞一怔:“算是有吧……”


    路亞了然:“近衛?總之是他身邊的職位吧?還給你開了優渥的薪水?”


    邵鈞啞然,路亞仍然笑意盈盈低頭看他,背後是不斷爆發的天使焰火:“總之是他一句話,就可以取消的職位。你還能讀書,能受教育,能學射擊,學機甲,是不是?給你優渥的衣食住行,都和他一樣,極盡奢華。但是他不高興的時候,又可以把你鎖在床頭,說是情趣,嗯?”有這樣變態的癖好,又有這樣滔天權勢,聯係到書桌上的那些書,那個人唿之欲出,應該就是從前掌管帝**的柯葉親王。


    “小朋友,那不叫對你好,你隻是他的小寵物,他喜歡你的時候,對你挺好。他不喜歡你了,就可以剝奪掉你的所有,甚至連做人的權利都沒有。當他一個小小的任性,就能改變你的人生的時候,那叫控製,不叫喜歡。”


    “真正的自由不是這樣子的。”


    邵鈞看向他,心裏掙紮著,這個自由天使組織,一向很神秘,無論聯盟還是帝國,都找不到組織者,隻知道也有軍隊和秘密基地,對帝國貴族是旗幟鮮明的反對,但之前的蟲族戰爭,他們也蟄伏了一段時間,如今蟲族被殲滅,這是又繼續出來活動了?這是一個難得的一睹其中機會,但是柯夏……


    路亞伸出手輕輕碰了下他的耳垂,那裏仍然有著鮮明的牙印:“跟我走,我帶你看看真正的自由。”


    邵鈞猶豫了一會兒道:“不,算了,你走吧,我不去了。”以後再說吧,柯夏會瘋掉的。


    路亞手落下,手甲上彈出了一根麻醉針,輕輕插入了邵鈞的頸側,然後抱住他滑下的身軀,看著對方睜大的漆黑眼睛,眼神從清明慢慢變得渙散,輕笑道:“睡一會兒就到了,我時間太少,還有些事要忙,之後和你慢慢解釋。”


    “你還小,很多事不懂,不過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將陷入沉睡的少年鬥篷裹緊塞到後座安置好,路亞將飛梭門關上,進入駕駛座,沒想到這次來拿能源,還能順便有這樣的意外之喜,得了這麽一個好苗子。他滿意地啟動飛梭,迅速滑入了黑暗中,背後的總督府裏,層層綻放的焰火仿佛還在奏響一曲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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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次更新仍然是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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