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查看過她的情形,但覺這一種點穴手法十分高明,無法解救。當下忖道:”我此刻可以帶走她,但如何善後,卻無良策。最怪的是這兩個黑衣人好像不十分兇惡,剛才出招攻我之時,竟已防到我閃開之後會誤傷了蔡金娥,所以刀勢並不十分兇毒,可見得他們全無加害於她的意思。”


    他想了一下,走過去另行點住那兩個黑衣人的穴道,眨眼間他們都睜開眼睛,喉中發出咆哮之聲,隻是不能起身動彈而已。


    他一點也不知道此舉竟在無意之中脫卻一場大難,原來在距他不遠的草叢內,另有一個碧眼的黑衣人伏匿著,窺伺他的一切舉動。


    這個黑衣人頭上包著一條黑巾,但巾邊仍然露出不少雪白的頭發。


    方錫向那兩個黑衣人連連詢問,都得不到一句迴答,隻有觸耳驚心的咆哮聲。


    他歎一口氣,道:“這就難了,我得想個什麽法子好呢?”


    背後一個嬌脆的語聲應道:“你有什麽辦法?你是誰?”


    方錫心頭一震,忖道:“她的輕功好生了得。”


    迴身望去,但見她身材適中,碧眼熒熒,黑頭巾之下露出幾綹白發,比之那兩個黑衣人更為詭異可怕。


    不過她的話聲倒是沒有含蘊什麽惡意,方錫施了一禮,道:“在下方錫,乃是昆侖派弟子,姑娘的姓名可以見告麽?”


    那黑衣女子道:“有何不可?我姓白,名蛛女。”


    她鼻子中哼了一聲,又道:“我聽聞昆侖派內功心法十分神妙,所以能停在空中換氣,轉變方向。剛才見到果然不假,但你休想逃得出我的掌心。”


    方錫道:“姑娘看來不是胡亂說話之人,這話大概可以相信。不過若然姑娘定要相迫,在下仍須盡力一拚。”


    白蛛女笑道:“你這人老實得很,竟也不是壞人。好吧,我不用黑神蛛就是了,如若放出它們,那你是非死不可的,剛才我見你沒有加害我的手下,才把放出黑神蛛的意念打消掉。”


    方錫驚道:“黑神蛛?難道這些黑絲就是它們吐出的絲麽?真是厲害不過,在下曾經聽聞人家說過,這黑神蛛產自西藏,奇毒無比,百裏之內,人畜皆難保存性命,白姑娘居然能帶在身邊?”


    白蛛女道:“當然啦,我自幼就跟它們在一起玩的,現在我要把你捉住。”


    方錫道:“姑娘何苦定要動手?我們無怨無仇,交個朋友不是很好的事麽?”


    白蛛女初時皺眉不語,接著露出大喜之色,道:“什麽?我們交個朋友?你不怕我麽?


    人人都害怕我呢!”


    方錫心想此女雖是詭異可怕,身邊帶得有絕世毒物,但仍保存得有一份天真。聽她口氣,竟是從來未曾有過朋友,如此遭遇,也實是可悲。


    當下說道:“我們既然是朋友的話,那有什麽可怕的,隻不知這位蔡金娥姑娘什麽事得罪了你,被你用黑神蛛絲吊在這兒?”


    白蛛女麵色一變,冷冷道:“原來你識得她,那麽你們也是朋友啦!”


    方錫淡淡一笑,道:“姑娘亦是文才淹通之人,隻不知可曾考究過朋友這兩個字的意義沒有?”


    白蛛女道:“朋友就是朋友,難道還有別的意思不成?”


    方錫道:“不然,大凡同門稱為朋,同誌稱為友,由此可知朋友兩字大有深意。雖然世俗大都把相識的人稱為朋友,其實也分作許多等,有些隻是點頭之交,全無感情可言,有的是酒色徵逐,言不及義,亦不可謂是朋友。因此,如若當真稱為朋友,可真不是容易之事。”


    白蛛女默然不答,過了一會,才道:“你的話很有道理。”


    方錫道:“我和蔡姑娘本來隻是點頭之交,其後她做了一件十分惡劣下流之事,幾乎被在下殺死。這迴是見她蒙難,過來瞧瞧而已。”


    白蛛女道:“這太好了,因為這個女子不是好人,你如果和她是朋友的話,我就不跟你做朋友了,現在我把她放下來可好?”


    方錫搖搖頭,道:“且讓她吊一會,這個女人實在該吃點苦頭。”


    他望住對方黑巾下麵露出的白發,又道:“你的頭發怎的有點奇怪?”


    白蛛女麵色微變,方錫道:“請姑娘恕我冒昧失禮之罪,但在下卻是另有原因,才如此坦直的向姑娘詢問。”


    他這麽一解釋,聲音和表情都很真摯,白蛛女頓時感到舒服得多,道:“我們是朋友,可以讓你瞧瞧。”


    她取下黑頭巾,露出一頭銀絲似的發亮的頭發,襯上那一對碧綠的眼睛,使人感到她又美麗,又奇異。


    白蛛女搖搖頭,長長的白發飛□起來,既好看而又可怕。她道:“自我懂事以來,我的頭發就是這種顏色。我因此之故,不敢見人,怕被人恥笑,後來我學的功夫全是在晚間的,更見不到人了。”


    方錫道:“若是天生白色,那就無法可想了。”


    白蛛女道:“我師父說不是天生如此,當時我們幾個女孩子住在神蛛洞內,她們的頭發也都變了別的顏色,有的黃,有的紅,還有些灰色的。師父說一定可以醫治得好,他也不讓我幹別的,六七年來一直教我采藥製煉,現在大部份的配藥都齊全了,隻欠一點就可以開爐。那時侯我就可以變成普通女子一般,沒有人會覺得我奇怪了。”


    方錫沉思了好一曾,才問道:“你是何家人氏?”


    白蛛女道:“師父說我是河南人氏,本是人家棄嬰,所以連他也不知道我的真姓氏。不過我也不在乎,我這種人還是沒有父母的好,免得事事都要聽他們的。”


    她碧眼中突然出現一層蒙蒙水氣,好像湧出了淚水。方錫裝作沒有察覺,心想這個女孩子身世太孤苦了,她口裏說得硬,其實心中卻十分渴望得到父母之愛。他頓時對她生出一種極強烈的憐憫。


    白蛛女又道:“上次我幾乎成功了,卻可惜那□王被人吃掉。我迴到師父那兒,再弄了四個手下。這次我要到關外走一趟。……”


    方錫舉手打斷了她的話,訝道:“你說的是□王麽?誰吃掉了?我或者識得那個人呢?”


    白蛛女道:“他們一共三個人,但我卻不能告訴你,我連師父也沒有說出呢!”


    方錫微笑道:“他們和我都是好朋友,其中有一個姓薛,對不對?”


    白蛛女歡喜地笑起來,透發出一種奇異的美麗。她道:“你和薛陵都是差不多那種人,所以我覺得你不是壞人,是他要我不許再殺人,所以我才沒有殺死蔡金娥。”


    方錫肅然道:“薛兄真了不起,他的善行應當得到好報。”


    白蛛女問道:“他們現下在什麽地方?”


    方錫道:“離這兒不遠,我便是出來買食物的,想不到會碰到你。”


    白蛛女道:“我這兒有不少食物,都沒有毒的,你放心好了,我要去見見他們,齊姊姊也在麽?我這次到關外長白山中找一種毒物,十分困難,或者要許多年才迴得來,將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他們?”


    方錫本來想設法婉拒她的意圖,但一聽她將要離開很久,但覺情不可卻,便答應了。


    白蛛女口中發出啾啾之聲,草叢中又跳出兩個黑衣人。方錫趕快去把那兩個被自己製住穴道的解開了穴道。白蛛女吩咐他們兩人跟著,另兩人留守在此。自己帶了一包食物,便興衝衝的起身。


    當方錫離開齊家莊之時,便已有人打莊側撲入去。不一會,這人已悄然來到□道入口的廳子外。


    許平突然轉身向廳門望去,但見一個瘦長身量的老人,用冷電一般的目光望住他。這個老者從未見過,出現得如此詭異,許平頓時生出驚惕之心。問道:“老丈找誰?”


    老者伸手撣一下長衫上的灰塵,舉步跨入廳內,目光射向□道入口,同時聽見了隱隱傳出來的哭聲。


    他皺皺眉頭,道:“薛陵和齊茵都在裏麵麽?”


    許平道:“是的,您老是誰?”


    老者道:“老夫尹泰,你叫什麽名字?是他們的什麽人?”


    許平道:“我姓許名平,他們是我的叔叔嬸嬸。”


    尹泰哦了一聲,道:“原來你就是開封許家那個孩子,他們告訴我說你隻有十三四歲,誰知你長得如此健壯,看來似是十八九歲了。”


    他這麽一說,許平登時曉得這尹泰便是那一日與朱公明同來攻擊薛陵的人手之一,心中敵意熊熊上升,眼睛一瞪,道:“你們都是壞人,我不要跟你說話。”


    尹泰見他一派童言天真,也不怪他,道:“老夫果然是個壞人,老夫也不會跟你說話,我進去瞧瞧他們。”


    許平立時握緊拳頭,虎視耽耽。他緊記著方錫說過齊茵二人悲傷過度,定已神誌昏沉,所以要小心看住門戶,莫要被外人暗算了。


    他這一握拳作勢,頓時有一股殺氣迫到尹泰身上,尹泰驚訝地望著他,道:“奇怪,你的道行竟不淺呢!”


    他一邁步,竟已迫到許平跟前。


    許平但覺眼前一花,敵人已近在數尺之內,當即猛力奮拳力劈。這一拳發得正合時機。


    尹泰不但無法施展巧妙手法擒住他,反而須得急急刹住衝去之勢,一麵揮袖抵禦他的拳力。


    “砰”地大聲一響,尹泰那麽高明之士,竟也被對方這一拳震退了兩步。但覺許平拳力沉重如山,極為驚人。


    他又驚又怒,嘿嘿冷笑一聲,雙袖齊揮,分別以剛柔兩種內勁發出。他這一招不但功力深厚無比,同時亦是玄奧絕學。當世之間,可沒有幾個人能接得下來。


    許平拳發連環,砰砰兩聲,竟把雙袖震開。這一來尹泰已由羞怒而變為震駭,心想憑這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一共隻活了十餘歲,居然抵得住自己數十載修為的一擊,此事非同小可,無論如何今日也得毀了此子,否則將來更不堪設想了。


    他驀地展開至為迅快的身法進攻,但見許平四方八麵都出現尹泰的人影,令人不知向那一個人影攻去的好。


    許平在幻影圍繞之中,卻毫不遲疑地揮拳掄劈。他一出手就連環攻迫過去,拳勢綿綿不斷。此是齊茵在這一個月當中傳授給他一套拳法,名曰“殘拳”。


    這一路拳法共有二十四招,可以首尾銜接,連環反覆使用,拳拳都走的是霸道路子,外功越強,威力越強。


    齊茵選擇這套“殘拳”傳授與他,在當時曾經大大傷過一番腦筋才決定下來的。她向許平言道:“這路拳法乃是我師父取的名字,她乃是無意之中得到這一套威力奇大的神妙拳法,她老人家的武功已達超凡入聖的境界,雖然沒有下功夫研究,卻已曉得這套拳法外表上連環貫接,神奇奧妙之極,但其實尚有殘缺,須得增加一些動作,或是增加一點特別功夫,這套拳法方能達到完全無瑕的境地。不過她老人家可沒有工夫參研這套拳法,所以至今仍然殘缺不全。我當時聽師父這麽說法,方始觸動了好奇之心而學會了。隻因這套殘拳純是供外功特強之士使用,故此對我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


    許平因為得服“□王”之肉,以致脫胎換骨,在這個要緊關頭之際,又複得到齊茵的幫助,一舉煉成了“金龍繞柱”的護身神功,這種護身神功乃是外功中最上乘的一種,許平本來也沒有那麽容易就可以煉得成,但他從前學過正宗少林心法,勤修苦煉了數載之久,根基紮實無比,所以才不負齊茵期望。


    因此目下許平的一身外功,完全是機緣巧合而煉成,其成就之高,當世罕有倫比,別人自然不知內中奧妙。當他一出手就直取尹泰,竟不為他身法幻影所蒙蔽之時,尹泰便已駭然不已。及至他這套神奇拳法施展出來,但覺他功深力強,竟不遜於他數十載苦修之功,更是駭得失色,連連後退。


    許平一連攻出七八拳,見敵人已退了五六步,便停手後躍,退迴原處。


    尹泰哼一聲,道:“你的拳法雖然不俗,足以比美當代的名家高手,可是遇到老夫。仍然氣候不足,將有殺身之禍。你還是讓開道路,免得白白送了性命的好。”


    許平道:“不行,你若要從這兒進去,除非先把我打死才辦得到。”


    他率直說出心意,極為堅決,全無通融餘地。尹泰本來還想說話,可是又考慮到假如再與他商量,傳將出去,豈不是落個懼怕這孩子的口實?於是不再多說,冷冷的道:“很好,你小心了。”


    他見對方身上沒有兵刃,自然不能取刀,猛一長身,手掌箕張,五指如鉤,逕向許平頭上抓去。


    他五指上帶出濃重的潛力,宛如有形之物一般,許平一側頭,雙拳齊出,一麵封架,一麵攻擊。


    許平的拳力非同小可,即使功力深厚如尹泰,也不敢讓他擊中。身軀一晃,打橫飄離地麵,讓拳力從下麵湧過。


    這時他五指發出的陰力已抓中了許平手臂,估計他即使外表無事,但筋骨定已受傷。於是猛一收掌,斜飛數尺,落在地上。


    他雙腳一沾地,新力便生,唿一聲拍出一掌。許平揮拳迎擊,“蓬”的一響,雙方各不相讓。


    尹泰大感奇怪,欺身迫近,雙掌齊發。但許平不等對方掌力襲到,雙拳已如暴風驟雨般攻去,再度使出“殘拳”家數,連環迅劈。


    這一老一小就此蠻戰起來,但見許平雙腳不離四尺方圓之內,力拒強敵,一時之間竟鬥個平手,不分高下。


    雙方拆了三十招以上,尹泰更感麵目無光,兇心益熾,滿麵殺機外露。他已決定不惜損耗若幹功力,定要立斃此子於掌下,方始甘心。看看又拆了二十多招,尹泰大喝一聲,欺近許平,一掌迫住對方掌勢,另一手已在分光錯影中攻入,拍中許平胸口。


    原來尹泰一方麵全力施展大騰挪身法,闖入許平拳圈之中,一方麵出手禁製敵人拳法,同時擊中敵人。這一著正當許平身法略有遲滯之時發出,恰是這一套“殘拳”的幾個破綻之一。


    單是瞧尹泰這一招,已足見他當得“萬惡派”第一高手之稱了。不過他也曉得此舉對他有相當程度的損害,那便是當他以全力硬是禁閉對方拳勢之時,由於敵人拳力已發,造詣極高,他硬擋了這一記,真元須得損耗不少。不過此舉既能成功,損益對消之下,仍然有賺。


    他果然稱心如意地一掌劈中對方胸口,隨即便有如閃電般退開六七尺,冷冷的瞧著對方倒斃。


    許平麵上泛起一片赤紫之色,身形搖晃不定,乍看真像是酩酊大醉的光景。但他卻出乎尹泰意料之外,隻搖晃了幾下,居然又站穩了。


    尹泰搔搔頭皮,心中湧起了疑波駭浪,竟忘了調元運氣,減少真元的損耗。


    許平忿然喝道:“你敢再動手的話,我一定打死你。”


    話聲中顯示出中氣充沛,毫無受傷之象。


    尹泰定一定神,冷冷道:“你煉成了什麽護身神功?”


    許平道:“我不跟你講話。”


    這許平雖不蠢笨,但亦不是聰明到不肯向對方□漏自己所煉的奇功的地步。他隻是在忿怒之下,不願與對方說話而已。殊不知這一天真直率的舉動,卻在無意之中挽救了他一條性命。


    要知尹泰的造詣非同小可,胸中所學極是淵博。假如他曉得許平煉的是“金龍繞柱”神功,則他一定瞧得出對方尚未煉到巔峰極處,這時他隻須拚著舍去十年八年苦修之功,當可施展一種克製各種護身神功的惡毒手法,把他殺死。


    這尹泰既然所學甚博,何以又瞧不出許平煉的是“金龍繞柱”的神功呢?原來大凡這等超凡絕學,俱是□密流傳,外人無從得知,即使聽過某種神功,也僅知有些什麽跡象,例如“金龍繞柱”神功,受到極厲害的襲擊之時,麵上應是泛起一片金黃色。但許平卻是泛起赤紫色,這隻是他尚未達到巔峰時一種變異現象而已。


    尹泰的推測也受到一大影響而犯了錯誤,那便是他深信以他剛才一擊之威,除非他煉成了絕世神功,決計禁受不起。換了旁人,縱然把“金龍繞柱”的功夫煉到許平這等地步,確實禁受不住。殊不知許平吃過□王之肉,全身筋骨堅逾精鋼,加上護身神功,才捱得住他這一掌。


    尹泰既是估錯,又見對方麵泛紫赤色,當然推測不出他修煉的是什麽奇功□藝,以此無從下手施為。這種種原因湊起來,許平才幸而得逃大難。


    不過尹泰當然不是就對許平束手無策,隻不過須得多花不少精神氣力,去測探對方的破綻和致命的可能何在,方能下手而已。


    尹泰滴溜溜轉了一圈,一隻手借此機會,利用身體遮擋,探囊取出一宗物事,卻是一對指環,顏色黝黑。他戴在雙手的中指上,在掌心的這一麵,每隻指環都有一根鋼針,長約半寸左右。這樣戴上戒指,若是擊中敵人,環上的鋼針便會刺入敵人皮膚之內。


    環上的鋼針當然是淬有劇毒,否則這半寸長的鋼針不論刺入那一處部位,都不會致命。


    尹泰一晃身迫到許平身前,出手迅攻。許平出拳還擊,兩人霎時又激鬥起來。這一次許平似乎比較淩厲些,尹泰心中大為震駭,知道這是因為一來許平從前沒有搏鬥經驗,所以每戰一次,就進步一次。二來他心懷忿怒,氣勢自然大不相同。兩人兔起鶻落地拚了四十餘招,尹泰突然又欺入許平拳圈之內,一掌拍中他胸口。


    尹泰這一迴用意在於利用毒針傷敵,所以掌上的力道,剛多於柔。這一掌震得許平連退兩步,尹泰也借勢飄後了數尺,定睛望住對方。


    他感覺出鋼針已刺入敵人身體,所以這刻但須等瞧敵人的反應而行事。自然他這一次硬攻入去之舉,又損耗了不少真元。


    許平身形晃也不晃,麵上也沒有紫赤色泛起,但尹泰對此並不感到驚奇,因為他這次並非以掌力傷他,而以對方的造詣而言,這一掌不可能傷得他。甚至於進一步說,許平明明被這毒針刺中,仍然不曾中毒倒斃的話,尹泰亦不如何驚訝。


    原來尹泰右手這枝毒針的主要用途,是側探敵人煉的是什麽功夫,並非用作斃敵之用。


    不過假如對方禁受不起,當然亦有斃命的可能。若以許平的造詣而言,可就不容易使他死亡。此所以尹泰定神瞧看對方的反應,以便查出敵人煉的是那一門神功。大凡他們這等一流高手拚鬥,定須知己知彼,方能收效,決計不能盲目亂打而希望碰對了。這種“瞎貓碰死耗子”的做法,他們絕不肯為。


    許平這時可就覺得對方武功真高,一下子就擊中自己一掌,但他沒有絲毫畏懼之心。因為對方這一掌雖然把他震得退了兩步,卻不痛不癢,全然無事。


    他上前兩步,站迴原處,招手道:“來,咱們再打。”


    尹泰見他毫無異狀,這才大為震驚,忖道:“這支毒針屢試屢驗,從未像今日這般全然不起作用。這小子到底練了什麽功夫?我還是不死心,非再試上一次,方始改用別的手法。”


    此意一決,立刻上前動手。許平著著搶攻,氣勢更見淩厲,直到六十餘招以後,人影方始分開,原來尹泰的右掌已在許平肩頭上拍了一下,感覺到毒針深深紮入敵肩,滿意而退。


    許平仍然一點事都沒有,他屢次敗北,覺得很丟麵子,忿忿道:“怎的又不打了?快來!”


    他一點也不曉得自己已經是多麽的驚人,這種情形若是讓知悉尹泰底細的高手們得知,定必大大震驚。尹泰一看又是徒勞無功,不覺倒抽一口冷氣,忖道:“我先後已擊中他三次,他還是沒事,但我真元已損耗極钜,最多再能試上一試了。”


    但這一迴他已不是試探對方練的什麽功夫,卻是誌在殺死敵人。要知他一直是使用右手指環上的毒針,左手的毒針尚未用過。而左手的毒針性質不同,乃是一種至烈的毒藥,即使是金剛不壞之身的巨匠宗師,中了此針,也得麻木上一陣。


    尹泰並非憐惜對方而不先行使用此針,卻是由於他無法猜測對方練的是什麽功夫,所以不肯先行使用,免得日後仍然不知。而他還須對付薛陵、齊茵二人,假如連他們的徒弟練的什麽功夫也弄不清楚,如何能與薛、齊二人作對?這也是知己知彼的意思。


    許平每次被對方擊中,都記得當時拳路中有什麽破綻,方會被敵人攻入。這時可就小心防範再蹈覆轍了。尹泰與他對拆了七十餘招,都無機可乘,心下更為恨毒,因為對方已經從自己身上學去了不少東西,換言之,他的武功經此一役,又複大有進境。假如再施展上次使用過的手法,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尹泰已損耗了不少真元,假如再加倍的損耗,何時方能修練複原,可就沒有一點把握了。即使是現在,他也須兩三年苦功方可複原。


    到了第九十招之時,他才找到了機會,猛攻入去,又是用一隻手封閉他的拳勢,左手啪一聲拍中許平腰身。


    這一掌把他震開四步之遠。尹泰再不停滯,逕向秘道入口衝過去。


    這是因為許平必死無疑,所以尹泰根本不必再瞧,免得耽誤時間。


    誰知身形才向前一衝,一股沉重無比的拳力唿一聲橫截過來。尹泰剛剛已耗損了不少真元,心知如若硬擋這一記,勢必受傷,連忙改前衝為後退,硬是向後飄退了幾尺,讓過這一記掌力。


    他雖是老奸巨猾之極,曆經無數大風大浪的人,但這刻也禁不住麵目失色,雙眼圓睜。


    並非是由於薛、齊二人,也不是別的高手趕到。而是因為這一記雄渾無比的拳力,竟是許平發出的。


    以尹泰所知,凡是中了此針的人,不論武功多強,也是立刻全身僵木,痛苦無比,絕難移動分毫,而且極快就痛得死掉,決無生還之望。


    可是這個許平不但沒事,還能出拳攔阻他進入秘道,這真是大出常理之外,叫他焉得不懼?


    許平忿然罵道:“你手掌中藏著什麽東西?”


    罵聲中又掄拳猛劈,兩下相距尚有尋丈,卻已足以傷人。尹泰衣袖一揮,化解了這股拳力。


    他施展這等上乘內家手法化解敵人拳力之際,忽然覺得有點兒力不從心,頓然又是一陣凜駭。


    許平已衝上來,舉起雙掌,威脅地道:“打開手掌讓我瞧瞧。”


    尹泰可真怕被他纏住,而由於他多次損耗真元以致不敵落敗。連忙依言張開雙掌,道:


    “隻是一點小玩意兒,誰知你全然不怕。”


    他趁對方注視自己雙掌而分神之際,驀然轉身奔出廳去。許平怔一下,已失去敵人的蹤影。


    他皺皺眉頭,自言自語道:“這個老頭子真壞,我若不是記得方叔叔的要我不可離開此地的話,定要追上去狠狠揍他一頓。”


    過不一會,他發覺廳中已相當的黑暗,敢情他和尹泰停停打打,已耗去不少時間。


    他側耳一聽,薛、齊二人已沒有聲息,想必是哭得倦了,所以雙雙睡著。他憐憫地搖搖頭,想道:“嬸嬸真可憐,她那麽好的人,老天實是不該讓她傷心的。”


    忽然間一種極低微的聲音使他驚覺,轉眼向廳外望去,不一會,可就分辨出乃是有人走來的微響。當他最初警覺之時,來人距此尚遠,可見得他耳目之聰,實在萬分驚人,這一點雖與功力有關,但□王的靈效更為重要。轉眼間兩道人影在廳外出現,竟是一男一女。許平十分戒備的遙望著他們。外麵的人也瞧見了他,便一起走近廳內。


    這一男一女他可見過了,原來是金明池和紀香瓊。他們當日到許家找薛、齊二人的麻煩,許平曾經領他們入屋。


    金明池道:“瞧,這不是那個孩子麽?怎的一個月不見,便長得如此高大?同時又神光內斂,功力深厚之極。這真是十分奇怪之事,難道薛陵他們竟有如此神通麽?”


    紀香瓊笑道:“或則他是那個孩子的哥哥也說不定。”


    她自然是與金明池說笑,因為以她的智慧和眼力,焉有瞧不出許平的道理。


    許平曉得金明池跟薛陵作對,但紀香瓊卻是薛、齊兩人的好朋友。至於金明池目下也不算是仇敵,這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一年內互不侵犯之約的緣故。


    他叫了一聲金叔叔和紀姑姑,問道:“你們可是想找薛叔叔和嬸嬸麽?”


    金明池雙眼一瞪,道:“什麽嬸嬸?他們還未結婚成親呢!”


    許平抗聲道:“我一直都是這樣叫的。”


    金明池眼中閃過瘋狂般的光芒,可是一現即逝。他現下對齊茵已經淡了不少,如若在以前,那是決計忍不住這股妒火的。他道:“他們在那兒?”


    許平道:“他們剛才哭了許久,現在沒有聲響,怕是睡著了。”


    言下之意,大是不想驚動他們。


    紀香瓊曉得許平如果應付得不好,遲早會惹翻了金明池,因而喪命。當下道:”原來如此,所以你就守著入口,不讓旁人進去是不是?我告訴你,這樣作法對極了,不枉他們疼愛你一場。”


    她這麽一說,金明池可就不便喝叱許平讓路了。紀香瓊心想:這孩子不知曉得不曉得我和薛、齊他們的關係?如若曉得,當然不會攔阻我,若然不知,無疑問的不肯讓我進去。


    她生怕金明池不耐煩定要進去,便問道:“你守在這兒,可曾發生什麽事沒有?”


    許平據實把剛才的遭遇一一說出,這番話隻把金明池聽得目瞪口呆,覺得難以置信。


    紀香瓊問道:“那麽尹泰掌中的鋼針紮入你的肉中之時,你當真全無感覺麽?”


    許平笑道:“根本沒有紮入我的皮肉,我自己也曾試過,拿針向我腿上用力的刺,看起來好像刺入去,其中隻是陷入肉內,表皮仍然不破。”


    紀香瓊啊一聲,道:“無怪他的絕技毒計全然無用。”


    她轉眼望著金明池,又道:“你不是擅長這些陰損手段之人,一定沒有想到尹泰的兩枚指環毒針,裏麵還大有文章。不過我說了出來,還須你代勞從武功上考證一下。”


    金明池大感興奮,道:“我在聽著呢,你說罷。”


    紀香瓊道:“大凡這等暗器,除非有特別作用,決不會弄上一對,因此,他兩隻指環毒針上的毒性,一定不一樣。剛才我插口詢問許平之時,就是要弄清楚他這兩支毒針的次序。


    據許平說,他先用右手,連續兩次。第三次方動用左手,由此可知左手針上的毒性必是極為毒性,中人必死。但右手針上的毒性卻大有講究了。”


    金明池略一沉吟,說道:“我猜他右手的毒針,一定是含有試探許平身上功夫的用意。


    他若瞧不出許平是什麽功夫以及造詣如何的話,便很難得手。”


    紀香瓊想了一想,點頭道:“一點不錯,許平,我想告訴你該怎麽辦,隻不知你肯不肯聽我的話?”


    許平道:“什麽事呀?”


    紀香瓊道:“尹泰乃是極高明的人,他走了不久,便會想通其中道理,所以多半會迴轉來,設法殺死你。”


    金明池插口道:“慢著,他如若迴來,你想個法子跟他開個玩笑好不好?”


    紀香瓊正有此意,但她當然不曾向金明池說出自己已經準備這麽做,免得顯出他的遲鈍。


    她深知男子們多半自尊自大,若是感到實在比不上那個女子時,多半決不肯愛她。


    她故意說道:“好主意,我本想叫他避開,但若要戲弄他,那就教許平佯裝已經死掉。


    我們卻在裏麵躲著,防他闖入去。”


    金明池立刻把如何閉住唿吸而又使得四肢冰冷,脈搏皆停的秘訣教給許平,好在隻要內功深厚,很容易就辦得到。


    許平試了一下,果然毫無破綻。紀香瓊說出辦法然後照計行事,許平躺在秘道入口外麵,運起功夫,簡直跟死人毫無分別。


    過了好一迴功夫,廳外陡然出現一條瘦長人影,果然是尹泰迴轉來,這刻天色雖是更黑了,但尹泰仍然瞧見僵臥不動的許平。


    他萬萬想不到許平忽然死了,完全推翻了他的想法。當下奔入廳中,蹲低查看一下,許平果然已死。


    尹泰仰天冷笑一聲,不管許平,逕向秘道走去,猛然間背後一股勁力襲到,雄勁無倫,宛如許平早先的拳力。他猛一轉身,雙袖拂出,化解了這股拳力,目光到處,果然見到許平笑吟吟地站在數尺之外。


    尹泰心頭大震,忖道:“此子居然能夠棋高一著的猜測到我會迴轉來,是以佯死騙我。


    由此看來,此子不但武功深不可測,連智計亦是高人一等,我雖是活了幾十歲,胸中計策甚多,但隻怕仍然比不過他。”


    這麽一想,登時鬥誌大挫,並且此刻明明身處秘道入口以及許平之間,亦不敢貿然衝入秘道,生怕許平已有厲害布置,誘他上當入彀。


    要知尹泰武功奇高,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兇星魔頭。但最近奉命踏入江湖,方知能人異士風起雲湧,已不複能縱橫天下。其次他耳聽目觀過紀香瓊神出鬼沒無從捉摸的手段,便也不敢低估別人的智力。即使像許平如此年青之人,亦不敢小覷。


    許平受過金、紀兩人警告,深知這個老頭子武功極高,須得小心在意,以免被他施展奇異獨門功夫殺死。


    因此他出手一拳之後,便已躍開數尺。


    雙方對視片刻,許平笑道:“你不是要進去麽?為何又站在那兒不動?”


    尹泰冷冷道:“老夫平生不做沒有把握之事,你休想誘我上當。”


    他雙袖揚處,“唿唿”兩聲,勁力如驚濤駭浪般卷去。


    許平揮拳迎擊,拳力如山,抵住了這一股強絕無倫的勁力。


    卻見尹泰人影一閃,已到了廳門,頭也不迴地奔出去,霎時無影無蹤。


    紀香瓊從密道中探頭出來,道:“阿平,用不看呆呆的看,他這迴當真跑掉啦!”


    金明池也走出來,他本想到底下瞧瞧薛陵和齊茵,但又想到假如自己親眼得見這兩人躺在一起的話,定必妒恨交集而忍不住出手殺害他們。因此他改變了心意,走出秘道。


    紀香瓊見到他奇異的神色,便已猜出其故,心想他終是個自負而守信之人,明知自己忍不住出手的話,極可能殺死薛陵,所以不肯進去。


    她接著又忖道:“但由此又可知他實是非常深摯地愛上了齊茵妹子,唉……”這個想法令她泛起自憐之感,不禁深深歎息一聲。


    金明池迴頭道:“阿瓊你進去瞧瞧他們,如是悲傷過度,神智昏迷,可用推□手法助他們複元,免得遭人暗算。我和許平到外麵巡視一下。”


    他當然是有意避開,免得薛、齊兩人迴醒,出來相見。他自知乃是任性之人,說不定在什麽時刻抑製不住自己的脾氣而出手。


    紀香瓊點頭道:“好,阿平你跟金叔叔去吧!”


    許平聽得紀香瓊吩咐,便跟著金明池出去。紀香瓊迴身走入秘道,踏入地下室中,但見齊茵伏趴在榻上,身子還不時因抽噎而微動。薛陵則趺坐地上,正在運功調息,一望而知功行快完,就將迴醒。


    她遊目打量這間地下室,過了片刻,她叫道:“阿陵,你們怎麽啦?”


    薛陵睜開眼睛,大喜道:“啊,瓊姊你來啦!”


    他們已經是結拜為姊弟,是以如此稱唿。薛陵聲音中充滿了意外歡喜之情,使人覺得縱是他的親姊姊來到,最多亦不過是如此。


    紀香瓊這時才走到榻邊側身坐下,伸手輕輕撫摸齊茵背後的穴道,心中被薛陵這種真摯之情所感動,覺得他好像就是自己的親兄弟一般,使她泛起強烈的手足之愛。


    她道:“我和明池一道來的,剛才尹泰侵擾你們,被許平如此這般擋住了。”她很快的說出經過,其後說到如何捉弄尹泰,兩人都笑起來。


    齊茵被他們的笑聲驚醒,見到紀香瓊,不禁又哭起來,紀香瓊撫著她的柔發,溫語安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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