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勁風凜冽下,群山峻嶺間,有一群人在緩緩而行。


    那就是嶽騰兄妹,一滌生,與鄂東雙傑鄭氏昆仲。


    這行五人,要從四川的大巴山區,前往遼東半島的摩天嶺,這可是一條相當遙遠的路,而且極不好走。


    最捷徑的走法,是由四川,橫越陝西,山西二省的南部。或隊山東的龍口出海,橫渡渤海,直到遼東的大連上岸而往,或是由河北的天津出海,也是橫渡渤海,而在遼東的營口上岸亦可。


    此二者都必需乘船而往,有一段驚濤駭浪的水程。


    如果是不願乘船,全走陸路,那可就遠多啦。


    他們幾人行走的順序,大半都是鄂東雙傑在前探路,每通岔路,即作上記號,以俾後麵之人隨後跟進。


    嶽騰與乃妹文琴兩人,走在中間,一滌生老兒則抱著大紅酒葫蘆,走在最後,各組中間相距,最多隻有頓飯時間,隻要長嘯一聲,即可隨身趕到。直到晚上落店,或在山野露宿時,方又聚一堂。


    但由於嶽騰過於嚴肅,所以,有時候嶽文琴反倒喜歡與滑稽突梯,玩世不恭的一滌生走在一塊,還有趣很多。


    這條路極是難走,而且一進入冬季,即開始飄雪,一天比一天冷,鄂東雙傑恐怕嶽文琴人小年幼,而又是女兒之身,受不住這種長途跋涉,最初還為她購了匹長途健馬,那知嶽文琴隻騎了兩天,因為騎在馬上更冷,所以寧願走路,絕不再騎。


    何況她自小就極頑皮,任性好動,不願受到拘束,如果要她一人規規矩矩的坐著,卻比殺了她還難受。


    好在她年齡幼小,生氣勃勃,體力也恢複得快,而且身手矯健,功力深厚,這點奔波之苦,也的確難不了她,所以她經常對其餘四人說:“這點點山算得了什麽,哼!我們雲嶺的山,那才又高又大,而且比這更險峻得多,我照樣每天滿山亂跑。”


    每當她說這話時,嶽騰總是點頭一笑道:“說得也是,所以人們常說,山間的孩子長得健壯些,這樣鍛煉鍛煉,也是好的,反正我們也不急著趕路,就算是遊山玩水,活動筋骨吧,如果累了,就休息好啦。”


    所以,他們一路上走得並不快捷,如今已到了十月中旬,還隻穿過陝西,而來到山西境內的中條山區。


    依照行程來說,這時東方兄弟,早已過了南莊很久。


    在這山區裏,嶽騰最低有兩件事情,將是永生難忘,一是在這中條山區,結識了玉蜻蜓冷翠薇,在他過去的生命裏,頻添了數分瑰麗,幾許璀璨,一是誤打誤撞,會到了師兄東嶽狂生,既為自己頻添了功力,也為師兄釋去了疑難。這些都記憶猶新,值得永遠懷念。


    當然,會見一滌生,結交黃琦,以及被黑水惡龍董武掌毒所傷,這些事情,也難念他忘記。


    總之:自己的江湖生涯,似乎是從這裏才真正開始。


    所不同的,那次是橫跨中條山而過,宜驅南下,這次卻是沿著中條山脈的北麓,而向東走。


    一日上午,大概是辰末時分,一滌生與嶽文琴兩人,走在中間這組,正走之際,突聽嶽文琴道:“啊!老人家,這裏又有兩條路哩。”


    一滌生停住腳步,抬眼一瞧,隻見前麵真有兩條大小相等的路,隻是一條偏北,一條偏南而已。


    老兒喝了口酒,皺皺眉道:“那就在附近找找看,看鄭氏兄弟將記號作在那裏?”


    嶽文琴畢竟年幼,功力又高,最先看到,笑道:“原來是在這裏。”一滌生凝目望去,隻見偏北的那條路邊,一塊大石下方,用白色粉磨,印了兩個連環圓圈,由於那大石下方,草深齊膝,而兩個圓圈被亂草遮掩得若隱若現,如果不是經事先約定,還真難以找到。


    老兒點點頭道:“這兄弟二人,不愧是老江湖,作事還相當踏實可靠。”


    嶽文琴伸出指兒一指道:“那我們就走這條吧,不曉得哥來了知不知道。”


    一滌生道:“已經象這樣走了兩個月呢,他那裏會不知道。”


    嶽文琴也點了點頭,於是兩人航向偏北的那條路上走去,而且愈走愈遠,最後,終於杳不可見。


    這時,突然從一堆草叢中,閃出一條人影,接連兩個起落,已來到那塊大石之前,並蹲下身去,很快的將那兩個粉磨圓圈,擦拭得幹幹淨淨,接著再一閃身,卻來到偏南的那條路邊,在另一塊大石下方,很熟念的也印上兩個,與先前同樣大小的連環圓圈,然後詭笑一聲,就向這條偏南的路上飄然而去。


    顯然,這是一種預謀,旨在對嶽騰不利,想將嶽騰引入岐途,可惜,這人作這些事情,始終都是背朝外,無法看到此人麵目,隻知身形修長,一襲長衫,從背影及舉止看去,似是一位中年文士。


    不久,嶽騰獨自一人,也來到這兩條岔路口處。


    他也像西文琴和一滌生兩人一樣,在路口四處望望,左右找找,終於看到偏南的那條路邊,一塊大石的下方,有兩個粉磨的連環圓圈。


    嶽騰淺淺一笑,即向偏南的路上走去,而錯入岐途。


    他這一走錯,真是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尤其山區之路,幾個山頭一轉,偏差與距離卻就更大啦。


    嶽騰自然仍不覺得,隻是一味的繼續往前走,而且每逢岔路口時,照樣也有兩個連環圓圈出現。


    眼見快到中午時,怎麽前麵兩組人,也不在路旁略作休息,等待自己一下,這使他心頭不禁有點犯疑。


    但這也隻是一疑則罷,因為這種事情,以前也曾有過,他們既不願等待,那麽,自己就追趕一程吧。


    於是,展開身法,向前盡力疾馳而去。


    尤其,這種山區道路,本就極少行人,所以,不慮驚駭路人,而且他的功力本就甚高。這一盡情奔馳,直同一隻大鳥,端的快得驚人。


    這樣一來,他自然越偏越遠,而且,還不覺得。


    他這一陣奔馳,時間雖然不久,但路路卻是不少,依他自己心頭估計,最少也有數十餘裏,可是,不僅仍未追上,簡直連一點影兒也沒看到。


    最糟糕的,在這種深山裏麵行走,又是寒冬天氣,根本沒一個路人可問,不知他們究竟在前麵多遠。


    他所耽心的是:恐怕前麵幾人出事,卻壓根兒也沒想到,居然有人弄鬼,害他自己走錯了路。


    他愈是耽心,則愈是心急,也就更加跑快了。


    眼看午時已過,仍然沒有追上,心頭急得差點冒火。


    又翻過一個山頭,閃目一瞧,心中方自一喜,暗道:還好,大概他們就在前麵路邊打尖等我啦。


    原來前麵山丫的路邊,出現三五棟茅屋,這種茅屋,多半名為腰店,供給往來客人茶水、酒飯、以及住宿之用,而嫌取繩頭小利以維生。


    嶽騰心頭已定,方緩步下崗,向那兒家腰店走去。


    他一麵慢步走著,一麵側頭向店中窺視,這裏總共隻有五戶人家,他一連看了四家,都沒看見一滌生等人。


    隻有最後一家了,不過那是家獨立房屋,離此約有十餘丈遠,看樣子不但比這幾家大些,而且還是新的。


    雖然隻有十餘丈遠,但他卻躊躇不前,因為他恐怕最後那家店,也沒乃妹等人,而嚐到失望的滋味。


    他覺得將希望的微溫,在心頭能多保留片刻,也是好的。所以,他不敢一下子貿然的走上前去。


    他站在原地,暗暗的想道:他們一定會在這裏,這家店又大又新,依照妹妹的個性,當然會選擇這家啦。


    想雖然是這麽些,可是,另一方麵,不知怎麽,似乎有種失望的陰影,卻又在心頭漸漸的擴大。


    因為,如果他們真的是在這裏,那麽總會出來一人,向來路張望張望,看看自己來了沒有,為何這久……


    正在他思忖之際,忽見那店前站著一人,並向自己點頭一笑,高聲問道:“請問客官,是嶽相公麽?”


    嶽騰心頭一喜,一麵走上前去,一麵笑道:“不錯,在下正是姓嶽。”


    這時他已來到這家店前,向屋內遊目一瞧,雖有七八位客人,但沒有一位相識,不由皺了皺眉。


    正欲向那人詢問,忽聽那人笑道:“剛才有三男一女,在小人店中打尖,聽他們說今夜要趕到杉坪壩,才能進到旅館住宿,所以在小店匆匆吃了就走,並交待小人,說後麵有位嶽相公,希望在小人店中吃了飯後,也立刻趕去。”


    嶽騰劍眉微皺眉問道:“是怎樣的三男一女?杉坪壩又在那裏。”


    那人哈腰笑道,“有兩位年餘四十餘歲,像是兄弟還有一位是瘦小老兒,年約五十出頭,另外一位,則是一年約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可標致得很哩,看樣子,脾氣也是不小……”


    嶽騰點了點頭,心說:這不是他們四人是誰。


    耳際間,卻聽那人繼續說道:“至於杉坪壩麽,離此可有一百二十多裏哩,那是一座小鎮,雖然隻有百十戶人家,可這附近方圓數百裏內,最熱鬧的地方,此去中途沒有一戶人家,隻有到了杉坪壩後,才能買到飯吃及住宿。”


    嶽騰點頭笑道:“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弄點酒菜來,我也吃了就走。”


    說話之間,踏步入店,並找到位子坐好。


    店中已有八九位客人,正在喝酒、進食,大多數都是販夫走卒,但也有兩三位,似是冬貨先生,隻有一位青衫中年人,既像文士,又有點似江湖人物。


    嶽騰心頭暗中怔了一怔,覺得這中年文士,似乎在那兒見過,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由於他對這中年文士似曾相識,不禁側頭多看了那人兩眼,隻見那人像貌清麗,身材中等,年齡最多不過五十,卻有三綹長須,雙目炯炯如電,不禁暗道:看來此人氣宇不凡,絕非此地人氏,大概也是過路客人。


    須臾,剛才那店主已將酒菜送來,嶽騰舉杯就唇,正要飲此一杯,以驅微寒,驀然想起,暗道:此人與黃琦有些同像,莫非


    心念既起,即側頭又向那人望去,適逢那人也在看他,並向他微微點頭一笑,為了禮貌,嶽騰也向那人笑笑。


    忽見那人端著酒杯站起,並緩緩走過來,笑道:“這位小哥,與老漢昔年一位故人,似乎有些同相,不知小哥高姓大名,那裏人氏?今年貴庚?”


    嶽騰連忙站立起,拱手笑道:“晚輩姓嶽名騰,乃金陵人氏,今年已十九歲啦。”


    那人聽得吃了一驚,有些激動的道:“小哥姓嶽,也是金陵人氏?那麽十多年前,金陵城中,有位大俠,名叫:金刀嶽琨,小哥可否認識?”


    嶽騰渾身一震,也很激動的道:“那正是家父,老前輩是……”


    那人更加激動,伸手握著嶽騰的手,道:“你可就是十多年前,失蹤了的春兒?”


    嶽騰一聽對方脫口就說出自己小名,因而大為感動,連忙點頭答道:“正是,老前輩是誰?何以知道晚輩小名?”


    那人更是激動得老淚縱橫,歎了口氣道:“唉!真是天可憐見,我那嶽兄弟畢竟終身行善,留有餘陰,尚有這等英俊子女,留在人間,真是可喜可賀。”


    隨又望著嶽騰笑道:“孩子,老漢即是你的大伯父,百變拳王黃鳳起啊。”


    嶽騰微微一驚,道:“啊!原來是大伯父,請坐,請坐,小侄大禮參見。”正要拜倒下去,卻被黃鳳起一把拉住道:“賢侄免禮,愚伯素來不喜歡這套,還是坐下來談。”伯侄兩人乍然相逢,自是有許多話說,於是,兩人就在店中邊喝邊談起來,而且談得非常來勁。


    如果說是演戲,那麽,兩人都算是很會演戲。


    以嶽騰來講,早就聽泄機禪師說過,黃鳳起乃是自己的義伯父,同時在大巴山區,也曾暗中見過黃鳳起,可是卻沒有認這門親。


    當然,那時他之所以沒認,也有他的原因:一則,自己的血海深仇未報,連仇人是誰,都沒有探察出來,自然是不宜隨便認親,再則,自己家破人亡,居無定所,縱然認了,也隻有徒增惆悵。


    何況那時乃妹在旁,未報仇前,堅持不認這些。


    以黃鳳起來講,根本他早就聽乃子黃琦,談過嶽騰兄妹之事,而且在大巴山區時,他何嚐不知道嶽騰兄妹也在其中,那時為何不與嶽騰兄妹相關認,而故意拖到現在。


    伯侄兩人初遇,談得頗為投機,但聞嶽騰問道:“不知伯父老人家意欲何在?”


    黃鳳起歎了口氣,搖搖頭道:“唉!那曉得天龍教人這麽壞,一入我流雲穀內,就乘機全權占領,幸喜愚伯與你黃琦大哥逃得快,如今他們正在四處追殺愚伯父子,所以我不敢走大路,隻有走這深山僻野,想去北堡一探,正好你我有一段同路。”


    嶽騰皺了皺眉問道:“那黃琦去了哪裏?”


    黃鳳起幹咳了一聲,道:“他去了白柳山莊,通報與你二伯父知道,再則,請你二伯父想想辦法,將流雲穀取迴來。”


    嶽騰見他有些狼狽之狀,也就深信不疑。


    忽聞嶽騰又問道;“那麽伯母大人,和其他的家人呢?”


    黃鳳起又歎了口氣,道:“唉!你大伯母早於十年前,就一心向佛,整天念經修道,不問世事了,天龍教人自然不曾害她,其餘在骨肉方麵,就隻愚伯與你琦大哥兩人,總算都逃出來了,至於那些下人,還不是見風轉舵,全都投降天龍教啦。”


    嶽騰聽了也暗自一歎,心說:這樣看來,也與我兄妹差不多,同樣也是無家可歸,唉!真慘!


    由於兩人既是伯侄,而又同病相憐,所以兩人愈談愈是投機,越來越相融洽,竟像真的伯侄一般。


    嶽騰在這裏正在談天說地,那知這時卻急壞了一滌生,嶽文琴,及鄂東雙傑等四人,如今四人分成兩組,正在漫山遍野的找他哩。


    不久,嶽騰與黃鳳起兩人,離店匆匆而去。


    一路上伯侄兩人仍然談個不休,不過,黃鳳起不時迴過頭來,觀察嶽騰的反應,見嶽騰仍是精神奕奕,風采如故,不由暗吃一驚,心說:這小子好精純的功力,居然直到現在,還沒有發作。


    兩人走了約有頓飯功夫,嶽騰漸漸到體內不適,骨酸如裂,疼痛如刮,不禁呻吟起來。


    黃鳳起假裝一驚,迴頭問道:“賢侄是怎麽啦?”


    嶽騰道:“不知怎地,小侄忽然感到渾身骨節酸痛。”


    黃鳳起朝四周看了一眼,見這裏是一大塊盆地,四周都是崇山環繞,而這條路邊,卻有畝許大一片水潭,看樣子似是很深,於是含笑說道:“那你就在這潭邊坐坐,休息一下再走好啦。”


    嶽騰順勢坐在潭邊一塊石上,忍痛說道:“以小侄看來,剛才那家店可能大有問題。”


    “怎麽會呢?”黃鳳起神色凝重的道:“來!讓愚伯為你把把脈象,看究竟是怎麽迴事?”


    嶽騰不疑有詐,緩緩伸出手來,那知——


    被黃鳳起一把扣住手腕脈門,左手倏出一指,快如電光石火,點在嶽騰氣海穴上,將嶽騰功力全部封死。


    嶽騰大吃一驚,抬頭向黃鳳起茫然望去。


    黃鳳起陰冷冷一聲脆笑,道:“小子,不是那家店有問題,而是老夫有問題。”


    嶽騰驚疑更甚,問道:“你老人家為何要害我,點了我的穴道。”


    黃鳳起獰笑一聲,又道:“老夫不但點了你的氣海穴,而且還給你小子吃了一包化骨散,最多三天三夜,你的筋骨就會化的幹幹淨淨。”


    嶽騰反而定下心來問道:“那為什麽呢?總有理由啊。”


    “什麽理由,”黃鳳起道:“哼!隻怪你小子不該姓嶽,更不該是嶽琨之子。”


    嶽騰強忍渾身疼痛,問道:“怎麽會呢?家父不是你的義弟麽?你怎會恨他?”


    隨又渾身一震,大吃一驚,又道:“難道殺我全家八十餘口,竟是你幹的麽?”


    “不錯!”黃鳳起點點頭,道:“血洗你們全家,正是老夫人幹的,嘿嘿,你小子不是口口聲聲說要報仇麽,來呀!老夫接著就是。”


    嶽騰心頭氣急,熱血沸騰,但這時也隻有強自忍住。


    半晌嶽騰方又問道:“家父既然與你結拜,而又喊你一聲大哥,你竟忍心下得了手,那必定是有重大原因,否則,不會這樣。”


    黃鳳起皺了皺眉,道:“你小子倒還沉得住氣,不錯,是有重大原因,逼得老夫不得不殺令尊,否則,老夫就難以活命。”


    嶽騰也是劍眉微皺,問道:“那究竟是什麽原因呢?你可否詳細告訴我?讓我死了也明白。”


    黃鳳起小心的向四周望了一眼,點點頭道:“好吧!老夫就將這段秘密告訴你小子好啦。”


    說到這裏,停了一停,似在整理所要說的內容。


    少頃,方聽他繼續說道:


    “老夫與南莊冷孟雄,以及令尊三人,結拜後的最初幾年,由於大家都是光棍,而又一同闖蕩江湖,的確也能做到肝膽相照。


    再則,我們三人也都各有所長,老夫的武功好,冷孟雄的才氣好,令尊的人緣好,所以在當時被人們譽為江湖三傑。”


    講到這裏,但見他透了一口氣,又道:“有一年,我們三人行俠西部,在西傾山下,老夫被一位大財主看中,願將他的獨生女許配給我,於是老夫就定了下來,算是有了個家。後來,老二——冷孟雄也在白柳山莊結了婚,至於令尊,卻被當時河西總瓢把子王剛看中,也將女兒嫁與令尊,就是令堂。”


    嶽騰點頭一笑,道:“這樣很好嘛,你們兄弟三人都結了婚,大家都成家立業啦,彼此更應該珍惜這份友情才對啊。”


    黃鳳起莞爾一笑,道:“豈隻成家立業,哼!數年以後,老夫經營流雲穀使該地成為銅牆鐵壁,被譽為江湖中一大門派,老二——冷孟雄的成就更大,白柳山莊就稍具規模,再加上他那些土木機關,奇門陣式之學,比以前更興旺得多啦。”


    略停,又道:“至於令尊,得河西總瓢把子之助,也在金陵開了家很大的鏢局,說起來以令尊掙的錢最多,隻不過他愛交際應酬,大半都是左手進右手出,十年以後仍然還是個空殼子,沒有我們這兩家殷實、富有。”


    嶽騰劍眉微皺道:“這也沒什麽關係嘛,窮一點有什麽要緊。”


    隨又似是恍然悟道:“我知道啦,大概是家父向你借了很多錢,沒還!所以你就這麽狠起心來,殺我全家泄恨,是嗎?”


    “那倒不是!”黃鳳起搖搖頭道:“你把老夫說得那麽小氣,不要說令尊未向我借錢,就是要我一半的家產,老夫也會給他,錢嘛,身外之物,算得了什麽……”


    嶽騰搶著問道:“那你究竟為什麽要殺家父呢,而且還將全家殺光。”


    “好!老夫這就長話短說。”黃鳳起道:“那時老夫與冷孟雄之間,已經有些裂痕,老夫一直自認為令尊最好,所以就想聯絡令尊,給冷孟雄一點教訓,那知令尊說話,卻先教訓起我來,事後老夫又發現他們兩人才是最好,為恐令尊將老夫之意告訴冷孟雄……”


    嶽騰接口說道:“我知道啦,你殺家父是為了滅口,那你為何又定要殺我全家呢?心地居然如此狠毒。”


    黃鳳起獰笑一聲,道:“那是沒有辦法的事,本來一殺令尊以後,老夫就有些後悔,但為了當時情況,亦為了自己活命,也就一不做二不休,正等於今天一樣,老夫若不殺你。今後就永無寧日,時時刻刻都將提心吊膽,怕你小子報複。”


    嶽騰心頭一驚,說:“這樣看來,你早就有殺我之心啦。”


    “不錯!”黃鳳起說:“數月前經小兒一談起,老夫就知道是你小子了,那時老夫對你小子就動了殺心,後來偷窺你小子武功,老夫的心就冷了大半,隻得動點心眼啦。”


    嶽騰莞爾一笑,道:“一滌生老前輩,和鄂東雙傑就在前麵不遠,隻要我一聲長嘯,他們就會立刻趕到,照樣也活不了。”


    黃鳳起嘿嘿一陣奸笑,道:“剛才老夫說動了點心眼,難道你小子沒有聽到,老實告訴你,從今天早晨那條岔路口起,老夫將鄂東兩霸所做的記號擦掉,另外改作記號,才把你小子引來的哩。”


    嶽騰暗吃一驚,又問道:“那店中茶房所說的話,也是假的麽?”


    “那是當然。”黃鳳起得意笑道:“老夫曾花了三百兩銀子,將他賣通了的。”


    嶽騰歎了口氣道:“唉!主要是我聽你說:流雲穀已被天龍教人強占去了,而又被天龍教人四處追殺,對你起了同情與憐恤之心,所以對你沒有戒備,而為你所乘。”


    黃鳳起冷笑一聲道:“老夫如果不那麽說,你小子怎麽會相信,甚實,老夫被天龍教可重用得很哩,尤其月前,傅壇主將老夫引薦現師父——豺心血魔喬老前輩門下,作為記名弟子,隻待藝成以後,就可能會接掌金鼎全那一壇啦!”


    嶽騰微吃一驚,道:“啊!你也拜十魔中人為師啦。”


    “不錯!”黃鳳起點點頭笑道:


    “老夫現在師父就是:豺心血魔喬陰,乃十魔中的佼佼人物,傅銓算是老夫師兄,你小子怕了嗎?”


    “那倒未必,”嶽騰歎了口氣道:“唉!如今我已經是快要死的人了,不說也罷。”


    黃鳳起道:“你要說什麽,盡管請說,再等,就沒時間說啦。”


    嶽騰又歎了口氣道:“唉!你也算是一方霸主,居然也如此喪心病狂,使冷二伯父也跟著蒙羞,家父如果地下有知也會因此而汗顏,我勸你及時迴頭,與二伯重修舊好,再振往日雄風,念你尚有悔悟之心,你我恩怨亦可化解。”


    黃鳳起低頭一陣沉思,似乎真還有些心動,可是想了一想,忽然抬頭冷笑道:“你小子別動心眼,這種血海深仇,你豈會輕易將老夫放過,不過,不管你這番好意是真是假,老夫答應留你一個全屍。”


    隨即向路邊小潭一指道:“這下麵即是鯉魚潭,據說有條鯉魚在這裏經常作怪,而又水深無底,奇寒徹骨,就算是你小子的藏身之地吧。”


    正要伸手將嶽騰推下潭去,忽聽有個清脆聲音喊道:“啊!那是嶽騰弟弟嘛,你怎麽會在這裏?”


    嶽騰抬頭望去,心頭一喜,高聲喊道:“冷姊姊,快來……”


    話未講完,改口一聲慘唿,已被黃鳳起打下潭去。


    黃鳳起正自陰惻惻一陣得意冷笑,忽聞嬌叱貫耳:“老賊,敢爾,還我嶽騰弟弟的命來。”


    原來,這及時趕來之人,正是玉蜻蜓冷翠薇。


    冷翠薇遙見自己心愛的騰弟弟,被一中年文士打下潭去,嬌叱聲中,鏘然一聲,太阿寶劍,業已出鞘,跟著騰身撲進,立刻劍風蕭蕭,寒芒暴閃,湧起一片耀眼旋光,直向黃鳳起兜頭罩去。


    黃鳳起觸目一驚,道:“啊!這是冷老二的七星劍法,你這丫頭是誰?”


    話聲之中,身形電閃,橫移八尺,業已閃讓一旁。


    冷翠微嬌叱一聲,道:“你別管本姑娘是誰,快還我騰弟弟的命來。”直同瘋了般的亡命搶攻。


    黃鳳起也是邊閃邊道:“那小子的命在潭中,有本領你丫頭就自己去取。”


    這句話,在黃鳳起來說,本是無心之言,半含有些挪揄諷刺意味,那知卻將冷翠薇一語提醒,覺得應先救人要緊,於是舍了黃鳳起,縱身一躍,卜通一聲,跳入潭中,隻見水花四濺,卻不見人影。


    獨留下黃鳳起一麵向潭中注視,一麵陰惻惻地冷笑。


    嶽騰本就不識水性,實足的旱鴨子一個,再加上功力被封,而又誤食了化骨散,渾身疼痛如裂,尤甚在這種寒冬天氣,一旦落水,而無法運功抗拒,的確是寒冷徹骨,非常難受的緊。


    一入水以後,他惟一所曉得的,就是憋一口氣,閉著唿吸,但渾身奇寒難當。心知如果像這樣根本無需三天三夜,隻要再有半個時辰,自己就會凍疆而死,像這樣死法,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可是,事已如此,不甘心又有何用。


    驀然——


    腦中靈光突閃,想起義兄烈火神君所賜的,奇寒生熱保靈丹,何不取出來一試,於是,忙從體中摸出,向嘴中喂了兩粒,含在口裏。


    這的確處靈丹妙藥,立刻通體生熱,溫暖如故。


    達時他的身體仍在逐漸下沉,由於閉氣甚久,而又無法用運功力補救,所以,不久他就漸漸失去了知覺。


    所謂北人愛山,南人愛水,這話當真不錯。


    冷翠薇自小生在南方,不但能識水性,而且水性甚好,不過要在這大一片潭中,要找出一個人來,也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這潭又的確太大,自必就更難了。


    自然,她也感到很冷,但卻有一身功力,可以運功抵禦,短時間內,尚不要緊。


    正在她四處尋找之際,忽覺右側水溫較高,似乎有股暖流在向上湧,一時好奇,俯身摸去,剛巧摸著嶽騰。


    原來,這雖是一點點較高的水溫,和這股輕微的暖流,卻正是奇寒生熱保靈丹,所發揮出來的妙用與效果。


    玉蜻蜓冷翠薇一把摸著嶽騰以後,芳心一喜,連忙將嶽騰背在背上,就在水中慢慢向岸邊遊去。


    這妞兒心思,的確縝密,她心知黃鳳起是在潭的南麵,那麵地勢較平,如果是從南麵上岸,不啻是將嶽騰和自己兩人的性命,給對方送上門去,所以,她卻向北麵岸邊,盡快的奮力遊去。


    一則,北岸是高山,地形比較複雜,易於藏身,二則,對方如果發現自己,而定要追來,就必須繞很大一圈,自己背著騰弟弟也比較容易跑脫。


    萬一對方不願繞道,而涉水追來,自己就反身迎去,與對方在潭中決一死戰,在水中搏鬥,她更有信心。


    由此看來,這妞兒在心機方麵,可比嶽騰強多啦。


    黃鳳起站在岸邊,向潭中看了許久,都沒見到任何動靜。心想:這兩個娃兒縱然不被淹死,也會被凍死,如此了啦一場公案,誰知道。


    冷笑聲中正要離去,觸目處,忽見北麵岸邊唿嚕一聲,水花四濺,現出兩個人影,凝目望去,正是剛才那個小妞,將嶽騰背在背上,一竄出水麵,就向山上奔去。


    黃鳳起大吃一驚,一個可怕的陰影,驀然罩上身來。


    於是,仰天一聲長嘯,從東麵繞道奮力追去。


    冷翠薇迴頭看了一眼,又轉身拚命的逃跑。


    這是一座很高的山,山勢愈來愈陡,她背著嶽騰已跑得汗流夾背,嬌喘籲籲,可是她這時別無選擇,隻有提起一口真氣,全力向上奔去。當然,黃鳳起的輕功,高出她許多,何況她又背著一人有這人又是所心愛的,更不願意將他放下。


    可是,由於黃鳳起要繞很大一圈,路程遠了許多,一時之間,也難將她追上。


    黃鳳起雖然無法立刻將她追上,但此時若不把她與嶽騰兩人除去以後的麻煩可就大了,非得將他二人追殺不可,這樣一來,一逃一追,真是卯了起來跑。


    終於,她跑上了山頂,縱目一看,暗叫一聲,苦也!一顆熱騰騰的芳心,立刻冰涼大半,泄氣透啦。


    原來,這一麵卻是萬丈高的懸崖,簡直深不見底。


    眼看黃鳳起也快要登上山頂,她隻得背著嶽騰沿著這山頂向西跑去,而且邊跑邊迴頭後看。


    驀聞身後勁風颯然,黃鳳起業已淩空掠到。


    這時她已無奈,隻得將嶽騰放下地來,反身迎戰,並喝聲叱道:“姑娘今天與你老賊拚了。”


    黃鳳起冷笑一道:“哼!小姑娘,你還早得很啊……”


    驀聞兩聲虎吼長嘯,由這條嶺的西邊劃空傳來。


    接著兩條人影,捷愈飛鳥,瘋奔疾馳而至。


    冷翠薇閃目一瞧,見是鄂東二傑,喜道:“兩位大哥,快些幫忙,這人把嶽兄弟打下鯉魚潭,是小妹將他背上來的……”話聲中,又連飛五劍,把黃鳳起逼退二步。


    錦麵狒狒鄭威遠一見情況,就心中有數,忙道:“老二,快去照護相公,這兒有我。”隨又望著黃鳳起道:“黃鳳起,十五年前,金陵城中嶽府那場滅門血案,原來是你幹的,如今你相斬草除根,又將對我家相公下手。”


    “不錯!”黃鳳起胸脯一挺道:“那正是老夫幹的,我看賢昆仲是一方霸主,怎麽甘願為那小子的奴才,不如隨老夫創出一番事業……”


    “住嘴!”鄭威遠喝道:“想那嶽相公的令尊,與你也曾有八拜之交,並喊你一聲大哥,你居然也忍心下得了手,你!你!簡直是個連禽獸都不如的東西。”


    黃鳳起冷笑一聲,道:“老夫素來我行我素,還輪不到你來教訓老夫。”


    唿的一拳,勢若急浪狂濤,直擊而出。


    鄭威遠一聲虎吼,遙空一掌,硬擋來勢,接著兩人兔起鶻落落,拳掌風的打了起來,而且打得非常激烈。


    此時,冷翠薇方知這中年文士,原來竟是西穀穀主,百變拳王黃鳳起,照理說應該還是自己的大伯父,雖然素來聽說此人不仁有些人麵獸心,但自己如果上前夾擊,以侄弑伯,亦屬不當,因而隻有站在一旁觀立。


    這時,黃梅一豹鄭雄飛,已將嶽騰扶著坐了起來,嶽騰抬首皺眉,望著鄭雄飛歎了一口氣道:“唉!因一時不慎,才著了這老賊的道兒,除了被他點穴封住功力以外,並且還誤食了他的化骨散。”


    “啊!”


    鄭雄飛駭了一跳,並脫口驚叫一聲。


    由於他這聲驚叫,使冷翠薇暗中一凜,以為又出了事,不禁迴頭望去。


    哪知就在她迴頭當兒,黃鳳起認為有機可乘,冷笑聲中,身形斜飄,不僅閃開鄭威遠兩記狠攻,而且已來到冷翠薇身後,猝然一關,正打在冷翠薇背心之上。


    這一拳甚是猛然,直將冷翠薇震得飛了起來,半空中口內血箭狂湧,人也直向萬丈崖下落。


    嶽騰看得心膽俱裂,驚叫一聲,也跟著昏死過去。


    鄭威遠氣得渾身發抖,喝道:“你可知道,剛才被你打下崖去的那姑娘是誰?”


    黃鳳起冷笑一聲,道:“管她是誰,老夫隻知道多死一個,就少一個敵人。”


    鄭威遠大聲吼道:“那也是你的侄女,冷孟雄的掌上明珠。”


    黃鳳起聽得怔了一怔,但一怔以後,卻側移三步。


    原來,鄭威遠講完話後,又複猛攻過來,兩人又複纏鬥一起,比先前更加威猛激烈,兇險互見。


    以這兩人的武功來說,黃鳳起的確要略高一著,但他若要將鄭威遠擺平,也決非短時間內可以做到,何況鄭威遠死死將他纏住,以待援手。


    這時,嶽騰在鄭雄飛的救助下,又已清醒過來,不但被封住的穴道已解,而且手中還拿著一顆金色礦石,那就是解毒至寶——萬華黃精,正在鼻端滾動。


    眼看黃鳳起大占上風,鄭威遠即將落敗,乃弟鄭雄飛本欲上前幫忙,但又不放心嶽騰的安危。


    這當兒,驀聞遙遠一聲清嘯,因風飄傳過來。


    鄭雄飛聞聲大喜,心知必是無影童子嶽文琴,不過聽這嘯聲尚遠,也連忙仰頭一聲長嘯,作為唿應。


    黃鳳起也知對方援手即將趕到,連忙拳法一變,接近奮力搗出五拳,將鄭威遠逼退三步,轉身就向山下逃去。


    鄭威遠邊追邊高聲喊道:“鐵拐銀婆,此人是黃鳳起,他將冷姑娘打下崖去了,我們嶽相公也被他害慘了,請你快把他截住。”


    原來,黃鳳起正奔跑間,卻從山下迎麵跑上三個人來,那就是隨冷翠薇後麵跟來的,鐵拐銀婆與金銀雙婢。


    鐵拐銀婆聽後,大吃一驚,喝叱聲中,拐影縱橫,重疊如山,直向黃鳳起兜頭罩下,甚是威猛絕淪。


    黃鳳起被迫無奈,隻有在這山腰又大戰起來。


    忽然,一聲清嘯起自對麵山頂,鄭威遠聞聲笑道:“啊!無影童子嶽姑娘來了,看你老賊還往哪跑。”


    話聲一了,也響起一聲長嘯……


    黃鳳起入耳心驚,暗道:要糟!看來今天難以善了,必須立刻逃走,才是善策。


    那知,就在他心慌意孔,疏神之下,右腿已被鐵拐銀婆的拐風掃中,人也跟著幾個踉蹌,跌倒於地。


    此山名為屏山,北麵是萬丈懸崖,也就是冷翠薇剛才下去的那一麵,南麵則是斜坡,所以,他這一跤跌倒在地,就順勢向坡下滾去,不但避開了鐵拐銀婆追擊的一拐,而且一下子就滾出了十餘丈遠。


    同時,他這就地一滾,也大出鄭威遠和鐵拐銀婆等人的意外,各人心頭都不禁猛然一震……


    眼看黃鳳起即將跑脫,忽從山下又奔上兩個人來。


    鄭威遠急道:“小姐,快將這老賊截住……”


    嶽文琴尚未過會意來,隨口問道:“我大哥呢?”


    鄭威遠道:“相公被這老賊害慘了,現正在運功療傷。”


    嶽文琴側頭一望,見一滌生老兒已與那人打在一起,也就並不著急,隨又問道:“他是誰嘛?憑他那點本領,那會是我大哥對手。”


    鄭威遠道:“他是黃琦之父,也就是流雲穀主黃鳳起,更是相公和小姐的殺父仇人。講打,他自然不是相公對手,可是,他卻會使心計害人,快,請小姐快些出手不然,他又快跑脫啦,啊!快啊!”


    嶽文琴側頭一看,隻見黃鳳起已掙脫一滌生的糾纏,向山下疾奔而去。


    嶽文琴嬌叱一聲道:“在本姑娘手下,你還能跑得脫麽。”


    人隨聲起,宛若輕煙一縷,但話音剛落,已響起黃鳳起一聲慘嚎,一條左臂已被嶽文琴齊肩斬落,人也頓時昏死倒地,灑滿遍地鮮血。


    鐵拐銀婆與金銀雙婢,看得心神猛震,大吃一驚,暗道:這姑娘身法怎地恁快,劍法尤見高明,由此看來,無影童子之名,的確名不虛傳。


    嶽文琴斬斷黃鳳起一條左臂以後,正要再出一劍,取對方性命,忽聞不遠處一聲暴喝,一枚石子疾飛而至,不但將劍勢震偏,而且握劍手腕,亦被震得酸麻難舉。


    就在她一怔神之間,麵前卻又多了一人。


    閃目一瞧,隻見這人年約七旬,一身灰色衣衫,馬臉長嘴,狼眼鹿耳,渾身透著一股陰鷙狡猾之氣,這時卻將黃鳳起扛在左肩之上,兩隻賊眼卻盯在自己身上打轉。


    嶽文琴暗吃一驚,嬌聲叱道:“你這老頭兒是誰?怎麽可以隨便插手管事。”


    但見那人陰惻惻的一笑,道:“老夫喬陰,人稱——豺心血魔,此人乃是老夫新收的弟子,與小姑娘何仇何怨,居然竟下這種毒手。”


    這時,一滌生、鐵拐銀婆、鄭威遠等人,都直覺的感到來人氣勢不凡,因恐嶽文琴一人難支,所以都早已圍了過來,都暗中提勁戒備。


    但一聽對方是十魔中的著名兇人,豺心血魔喬陰,都不禁暗吃了一驚,彼此互望一眼,下意識的連退二步。


    嶽文琴的確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嬌聲叱道:“管你是什麽魔,這人乃本姑娘的殺父仇人,快給本姑娘將人放下,否則,連你自己也難逃幹係。”


    豺心血魔喬陰,冷笑一聲道:“小小姑娘,口氣倒是很大,老夫自出道以來,還沒人敢對老夫如此說話,念你人小年幼,老夫也不與你計較。”


    說罷,環目掃了眾人一眼,轉身大步而去。


    嶽文琴跺腳叱道:“你不跟我計較,哼!本姑娘倒是要跟你計較……”


    說聲中,長劍疾展,“雲嶺飛霜”,“天外來雲”,“梵音厄渡”,刷刷刷,接連三劍,暴起一天璀璨,撤網罩去。


    豺心血魔喬陰,聞聲知警,迴頭一看,雙目凝光,深知厲害,趕緊迴步閃身,接連變了四個方位,方將嶽文琴這三劍躲過,哈哈一笑道:“原來小姑娘是聖尼高足,太乙神劍也頗俱火候,那就難怪這麽咄咄逼人了,不過,今天老夫救人要緊,還是不與你小姑娘計較。”


    最後一話句出口之時,人才騰身而起,但話音一落,人已要數十丈外,再一眨眼,人影已杳,不知所去何方,身法的確快得驚人。


    嶽文琴自知無力追上,恨得跺了跺腳。


    一滌生,鐵拐銀婆,嶽文琴以及金銀雙婢等人,走上山後,嶽騰也正好用功完畢,神功盡複,風采依舊。


    嶽文琴問道:


    “哥!這是怎麽迴事嘛!黃琦之父,他……”


    嶽騰歎一口氣,搶著說道:“唉!隻怪我一時大意,才著了他的道兒……”


    隨即將今天早晨,及剛才聽發生的事情,全部而仔細的講了出來,眾人聽得又驚又奇,而且更恨。


    最後,卻聽嶽騰笑道:“那老賊將我打入潭中以後,幸喜冷妹妹潛入潭底,把我找到,而且還將我背上山來,唉!那曉得她為了救我,而她自己卻被老賊打下崖去。”


    說著,說著,眼圈兒一紅,終於流下淚來。


    這時大家都不禁一陣唏噓,黯聲一歎,有人守在崖邊,俯首向下一望,不啻千尋百丈,深不見底。


    一滌生猛喝了一大口酒後,歎道:“這樣也算不錯,總算知道了你兩個娃兒的仇人是誰,唉!隻可惜冷丫頭,等一會我們下崖去的找找,也許吉人自有天相,那丫頭並未摔死哩。”


    這麽高的懸崖,一個人摔下去而不死,那真是天大的奇跡,所以各人心裏都很有數,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錦麵狒狒鄭威遠皺皺眉道:“據黃鳳起說,黃琦前往南避禍,很可能與東方兩位公子同行,我擔心沿途又玩什麽花樣,對兩位公子不利。”


    “那不要緊。”嶽文琴笑道:“我已經告訴東方二哥,要他特別注意黃琦。”


    鐵拐銀婆道:“黃琦那小子,的確是與純陽道長,和東方兩位公子在一塊兒,月前還經過我們南莊,住了一宵才走哩。”


    嶽騰啊了一聲,道:“啊!這麽看來,純陽子老前輩已將太阿劍給與冷……”


    鐵拐銀婆搶著說道:“當然啊!不然我們怎麽知道你們是去遼東,也不會在這裏找到你們,唉!隻怪老身晚到一步,才是這般結果。”


    金銀雙婢同聲說道:“那個黃琦,真是壞死啦,哼!下次見到我決不饒他。”


    二女穿著一樣,高矮相等,肥瘦相若,長相相同,而又說話同聲,舉止一致,給人以好奇清新之感,尤其嶽文琴,更加好奇,因而笑道:“啊!這兩位妹妹好奇怪啊,怎麽長得這樣相似。”


    她像是剛剛發現,邊說邊笑,且向二婢邊自走去。


    二女同聲笑道:“我二人是一對孿生姊妹,名叫金銀二婢,請姑娘快別如此稱唿,這樣,會折煞我們姊妹了。”


    接著,便將戲弄黃琦之事,向大家講了一番。


    全都同聲而笑,最後,但聞鐵拐銀婆,道:“老身這一路來,似乎聽到江湖傳聞,說黃琦那小子,在大容山區,被東方二公子打下萬丈懸崖而死,又聽說四奇之一的白雲大師,和一個叫不恭子的人,也已經聯袂趕上他們哩,不過,這隻是傳聞,不曉得是真是假。”


    嶽騰兄妹與鄂東二傑,同聲問道:“啊!不恭子是誰?”


    一滌生又猛喝了口酒,嘻嘻笑道:“如姥姥這麽說來,那就一定是真的了,因為,不恭子是泄機禪師新取的名號,想不到他倒是揚名得很快哩。”


    嶽文琴瑤鼻兒一皺道:“泄機禪師這名字很好嘛,他為什麽要改為不恭子?”


    一滌生又嘻嘻笑道:“因為他已經還俗,不再是華山派的掌門人啦。”


    嶽文琴嬌笑問道:“那你呢?是不是也要改?”


    “當然要改。”一滌生道:“隻不過現在還沒想好,一旦想好,馬上就改。”


    嶽文琴又是一陣格格嬌笑道:“那我送你老人家一個名字,好不好?”


    “好啊!”一滌生含笑說道:“隻要不太俗氣,而又順口就好,小娃娃,你想送個什麽名號給我老人家。”


    嶽文琴想了想道:“我看你兩人在一起,真像活寶一對,而彼此又都好勝占強,都想壓倒對方,他既然叫不恭子,你可妨就叫玩世叟,一則表示兩人合作無間,真正成了寶一對,二則又寓有在他之上的意思。”


    一滌生又連喝三大口酒,似是非常滿意,道:“好得很啊,今後我老人家就改為這個名字好了,小娃娃,謝謝你啦,難得你今天也變得聰明起來啦。”


    大家都不禁哈哈一笑,一則笑這名字的確取得不錯,二則,也笑一滌生又在挑撥這位出手不知輕重的克星。


    果然,嶽文琴瞪了老兒一眼,正要幌身出手,突然從斜坡下麵,飛身躍上兩個人來。


    這二人是兩位中年女子,都約三十餘歲,全是藍布短襖長褲,身材高挑,容貌姣美,隻不過一位麵如滿月,皮膚白嫩,一位則是瓜子臉,更增三分嫵媚。


    但見這兩人一跑上山來,由前一位瓜子臉的問道:“請問這裏哪一位是嶽相公?”


    大家彼此望了一眼,嶽騰方發話問道:“晚輩就是,不知兩位阿姨……”


    女子搶著笑道:“我們隻是仙子跟前四大婢子,請嶽相公別如此稱唿,這樣太折煞我們了,而且,若是被仙子聽到,還要責怪我等不懂禮貌呢。”


    嶽騰茫然問道:“那麽二位是誰?二位口中仙子又是何人?如何知道在下姓嶽?再則,找嶽某又有何事?尚祈告知。”


    但聞那位瓜子臉兒的人,笑道:“我叫蘭姬,她叫梅姬,我們的仙子,就叫長春仙子,剛才我倆正在園內澆花,隻聽仙子吩咐我倆來請嶽相公,其他的事情我們就不知道啦。”


    大家都覺得好奇,彼此都互相望了一眼。


    嶽文琴最是沉不住氣,揚眉問道:“那你們仙子住在何處,多大年紀?”


    蘭姬伸手一指道:“我家仙子就住在這半屏山下,下麵是長春穀,至於我家仙子嘛,大概最少也有六十了吧!可是看起來似乎比我還年輕一點,所以名叫長春仙子。”


    嶽騰劍眉微皺道:“在我的記憶裏,從未見過這麽一位人啊!她又怎麽知道我姓嶽呢?”


    梅姬笑了笑,道:“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她老人家隻吩咐我們,快來請嶽相公及貴同伴,到我們長春穀一敘。”


    “啊!”嶽文琴一陣驚喜,道:“莫非冷姊姊被這位長春仙子救呀。”


    “當真!那我們就快下穀去看看。”


    這句話,似乎有幾個人同時說出,從聲音中聽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仿佛每個人都從內心的深處,升起了一種無盡的高興。


    於是,大家隨著二姬匆匆下穀而去。


    約有頓飯工夫,幾人方至穀底,一到穀底,感受卻就大不相同了,不但覺得溫暖如春,而且熱氣襲人。


    尤其,這一片翠篁修長,極目所視,卻是一片花海,嫣翠紅綠,粉白蛋黃,煞是賞心悅目,好看得緊。


    如今乃是嚴冬天氣,各地都是草枯樹萎,酷寒一片,而此處卻是百花盛開,爭奇競豔,花光蝶影,微香陣陣?所謂長春穀,當真不假。


    幾人來到長春穀內,都覺得置身於世外桃源,究竟是天上?抑是人間?似真似幻,連自己也搞不清楚。


    大家心中除了驚訝以外,仍是滿腹驚訝。


    幸喜,梅姬,蘭姬,仍是在前麵繼續引導,而各人也仍在走個不停,否則,幾人仍疑是在夢中。


    沒行多久,即來到數間竹屋之前,另有兩位中年女子,俏立階前,向群俠笑盈盈的說道:“賤妾菊姬,竹姬,奉仙子令諭,恭迎佳賓,如今仙子正在廳內迎候,嶽少俠及貴友,請吧。”


    大家側目四顧,見這雖是幾間竹屋,但卻收拾得明窗淨幾,織塵不染,高雅脫俗,可見此處主人,亦必是蘭心蕙質,不食人間煙火的仙般人物。


    俄兒,來至大廳,但見一中年美婦,款款含笑的迎了出來。


    這美婦,的確是美,年歲約三十二,柳眉鳳目,瑤鼻纓嘴,蛋臉還勻,淡雅中猶見高貴,莊嚴裏蘊含仁慈,一身乳白長衣,飄然若仙,愈是顯得風姿綽約。


    大家分賓主坐下以後,嶽騰因是主客,拱手笑道:“晚輩嶽騰,路過仙鄉,有擾仙子清修,真是罪過。”


    接著,隨又將眾人一一介紹,但介紹至鐵拐銀婆時,此姥似是相當激動,卻又仿佛有些迷茫。


    但見長春仙子手中舉著一個白玉小瓶,問道:“請問嶽少俠,你可認識此瓶麽?”


    嶽騰接在手中,看了看,驀然想起,道:“晚輩想起來了,這是盛裝一品香的藥瓶,晚輩送給冷姊姊,難道冷姊姊從高崖落下,是您救了她。”


    長春仙子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有些激動,問道:“那麽請問嶽少俠,這瓶你是從哪裏得來的呢?當你得到這瓶時,內中還有什麽?又為何在這姑娘身上呢?”


    嶽騰點點頭道:“不瞞仙子,那是半年前,晚輩下山不久,由於江湖經驗缺乏,遭敵人暗算,身受重傷,後來又跌落一個古洞之中,在奄奄一息之下,巧遇師兄,這瓶內還有兩粒一品香,當時師兄即喂我食了一粒,後來並將一粒賜我,隻因冷姑娘之母沉屙甚重,晚輩便將此藥轉贈冷姑娘啦。”


    長春仙子靜靜聽完,神情更加激動,問道:“請問嶽少俠,令師兄是誰?你又是在何處洞中遇見他的?最好能將詳細經過說來聽聽,妾身則感之不心矣。”


    嶽騰喝了口茶,方將半年以前,於中條古洞巧遇師兄,東嶽狂生的那一番經過,詳詳細細的講了一番。


    最後並道:“由於那枚赤藤朱果,沒有獲得,而冷姑娘母親的病,又危在旦夕,所以晚輩就將僅餘的一粒一品香聖藥,贈給了冷姑娘,以全冷姊姊的孝心。”


    長春仙子激動的神情,似是較為平靜些,兩眼望著窗外的虛空,並喃喃自語道:“原來他自囚於中條古洞之中,那就難怪找不到他了。”


    嶽騰心中一動。想起在中條古洞時,師兄對自己講起當年的情形,不僅疑念叢生,因而抬頭問道:“老前輩,晚輩心中有一大疑難,想向前輩冒昧一問,不知可不可以?”


    長春仙子迴過頭來,莞爾一笑道:“什麽事?你問吧,隻要妾身知道定當據實以告。”


    嶽騰又喝了口茶,才緩緩說道:“在中條古洞中,師兄談及他當年之事,為了追蹤天殘老邪,遠至西藏,雖然於無意間得了一部迦羅禪功真經,但也引起西藏僧人的追殺,在克碼爾草原上一場大戰,他雖然親手殺了七名藏僧,但他自己也累得精疲力盡,而且仍有五個喇嘛,與他纏鬥不休,師兄正在奄奄一息之際,卻救星天降,來了一位高人。”


    講到這裏,略微停了一停,又道:


    “據師兄說,這位高人的武功,甚是了得,一手抱著師兄,僅一隻手對敵,隻盞茶工夫,就將其餘的喇嘛僧人,全部解決,從此以後就與這位高人結伴東返,遨遊中原,師兄講過這段故事時,雖未說出這高人是誰,但從師兄當時神情看來,臉泛異彩,神光湛然,晚輩就知道那必是師兄,一生中唯一的紅粉知己,不知那位高人,是否就是前輩?恕晚輩冒昧,問得唐突,敬清原諒則過。”


    長春仙子粉臉微紅,歎了口氣道:“唉!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在還提它幹吧。”


    她這聲歎息,哀惋,淒涼,像是包含無計的辛酸,與數不盡的寂寞,也像是累集有千年萬年的淒苦,而在這一瞬間迸發出來一般,所以,大家都被她這歎息所感染,而變得神情落寞了,了無生。


    更有人為她這聲歎息而默默垂淚,那就是鐵拐銀婆。


    少頃,嶽騰又抬頭說道:“當年師父不見諒於師兄,因而自囚於中條古洞之中,其實,那時師兄如果向恩師稟明與仙子這番經過,在下相信恩師定會原諒師兄的,亦必成全你們這場美滿良緣,唉!哪知陰錯陽差,他在那洞中一困就將近四十年,害得仙子也這麽……”


    長春仙子故意灑然一笑,搶著說道:“不要怨誰?這一切都是命,不過這樣也好,你師兄經過數十年的靜修苦練,總算參透了迦羅禪功,亦屬一大美事哩。”


    嶽騰點頭一笑,道:“那麽仙子呢?這數十年來也一直在此麽?”


    長春仙子莞爾道:“最初十年,我到處找你師兄,幾次我都想闖上你們排雲洞去,找令師理論,但又怕為你師兄更增加更多的痛困,直到十年以後,我於無意間發現這長春穀,才在此地安居下來,第二年又收養了四個小女孩,也就梅蘭菊竹四婢。”


    但見她停了一停,又道:“當年我之所以尋找令師兄,也不隻是為了男女私情,最主要的卻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因為我最了解喇嘛僧人的心,遲早都會來找令師兄報仇,第二,是在於本門有兩種指法悟透,以防將來喇嘛僧人的侵襲。”


    嶽騰劍眉微皺道:“請問仙子,是兩種什麽指法呢?”


    長春仙子似是頗有興致,展顏一笑道:


    “天下任何武功,都有克製的法門,喇嘛僧人的武功,多源於密宗一派,而本門這兩種指法,也正是為武學的克星,不過這兩種指法,太過博大精深,本門最近七代以來的前輩先祖,都無一人悟透玄機,所以這兩種指法,形同失傳了。”


    說到這裏,隻見她喝了口茶,又道:“剛才聽你所言,令師於二千餘招內,擊敗西藏近百年來的第一高手——獨尊喇嘛,使其負傷而去,足見令師功力卓絕,已到了超凡入聖之境,可是,對於密宗武學來說,若能識得本門這種指法,卻就事半功倍了。”


    嶽騰聽她直到現在,仍未說出這兩種指法的名稱,心知這兩種指法必然相當厲害,遂改變方法問道:“那麽現在呢?仙子是否已將兩種指法參悟透了?”


    長春仙子點頭笑道:“我在此靜心溱修三十年,於兩月前方大功告成。”


    嶽文琴人小年幼,最是沉不住氣,插嘴問道:“究竟是什麽指法呢?居然要三十年才能悟透。”


    長春仙子笑道:“小妹妹,別急,剛才我已說過,任何武功都有克製的法門,其實,我這兩種指法也隻有對西藏喇嘛僧人的武功有效,而貴派又是我這兩種指法的克星。”


    嶽文琴格格一笑,得意的道:“我倆又不為敵,我為何要克製你,何況你是我大哥哥的女朋友,我倆更是親近親近,要像姊妹一般呢?”


    這姑娘年紀幼小,天真,稚氣,童心未減,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盡管長春仙子已經是六十出頭的人了,但一提起男女間事,仍不禁臉上一紅,羞澀的低下頭去。


    一滌生喝了一大口酒後,望著嶽文琴嘻嘻笑道:“小娃娃好不識羞,別人仙子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聽,作你奶奶都夠,怎麽會與你一位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作姊妹。”


    嶽文琴兩眼向老兒一瞪,道:“要你管?她是我大哥哥的女朋友,當然我們就是姊妹啦,誰要你來多嘴?哼!雞婆。”


    隨又迴頭望著長春仙子道:“大姊姊,那究竟是兩種什麽指法?你說,說了以後,我就去把大哥哥捉來,讓你好好罰一罰他。”


    嘿!她居然幹脆直唿在姊姊起來,而且說話又像哄小孩一般,致使廳內之人,又複哈哈大笑起來。


    但聞嶽文琴道:“數月前我們前往大巴山奪寶,我與舍妹於巫山,又巧遇師兄,據他說,他出古洞後,即前往泰山叩拜了一次恩師,就踏遍名山各地,尋找當年故友,可是都遍尋不著,神情甚是沮喪,以我想,大概就是在尋找仙子。”


    長春仙子又是一番激動,最後卻故意淡然一笑道:“今後你們如果再遇到他,就對他說:假如有暇,就他來一趟長春穀,他若沒空也就算了……”


    嶽騰連連點頭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在下一定轉告給他。”


    嶽文琴卻翹起小嘴道:“哼!他若不來,我押也要把他押來。”


    長春仙子望著她一笑,道:“謝謝你啦,小妹妹,至於我那兩種指法,一種名叫:單犁指,一種名叫:犀角指,兩者都是喇嘛武學的克星。”


    這當兒,忽然身後有人哭道:“唉!師姊啊!我找得你好苦啊,你還記得師妹我——李芸娘嗎?天可憐見,終於在這裏找到你啦……”


    大家側頭望去,隻見鐵拐銀婆老淚縱橫的,向長春仙子懷裏撲去,長春仙子大吃一驚,道:“啊!你真是師妹李芸娘,怎麽你的頭發全白啦?老得這個樣子,唉!這樣看來,我一定是更老了。”


    鐵拐銀婆李芸娘聲聲哭道:“當年我遍尋師姊不見,一夜之間就白了頭發。”


    接著,師姐妹兩人,抱頭痛哭起來。


    這鐵拐銀婆的身世,本來就是個謎,南莊之人,除了冷孟雄外,誰也不知道她的來曆,就連冷翠薇也不曉得她這位最親近的奶媽,究竟是何方姓名,何方人氏?


    由於她性情古怪,誰也不敢向她詢問。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她的來曆,但是對於南莊卻是忠心耿耿,尤其對於冷翠薇,更是愛護備至,所以誰也沒有將她當作外人看待。


    師姐妹久別重逢,自是有一番暢情哭訴……


    嶽騰皺了皺眉,卻驀然想起,心說:難怪在中條山區,我將一品香遞給冷姊姊時,這位姥姥的神情那麽激動哩,不但一把將一品香搶了過去,而且還說:想不到那位狂生還在世間,唉!但不知我那位師姊……


    當時由於她見我與冷姊姊,都在注意她喃喃自語,因而倏然住口,隨又顧左右而言它,唉!可惜當時沒向她問清楚,否則,這些謎底早就……


    正在她思忖當兒,忽聽長春仙子笑道:“因為我們師姊妹失散多年,今日一旦相見,情難自禁,所以有些失禮,尚希望各位多多原諒則個。”


    嶽文琴接口笑道:“這些沒有關係,我們又不會笑你們兩人,可是,我那冷姊姊呢?你是救了她?還是已經摔死哪?”


    長春仙子先是茫然忖了一忖,隨又展顏笑道:“你說的是那位從崖下摔下來的姑娘麽?”


    嶽文琴點點頭道:“正是她,她究竟怎麽樣了?”


    長春仙子笑道:“一個時辰以前,我正在後院賞花,忽聞一聲驚叫,從崖上墜下一人,當時我就以接引神功,將她吸入懷內,以又大挪移身法,卸去她下墜之力,不過,她已經身受傷,頓時昏死過去。”


    嶽騰兄妹同時一聲驚啊,神色大為緊張。


    但聞長春仙子格格一笑,又道:“不要緊,由於她是傷在背心,所以我隻有解開她的衣服察看,因此發現了這隻一品香的寶瓶,當時我就覺得她與我必定有緣,於是我運功催她清醒,她隻指著崖上叫了三聲嶽騰,卻又昏死過去。”


    嶽文琴急道:“那後來呢?”


    長春仙子道:“我就一方麵以療傷聖藥一品香為她療傷,一方麵派梅蘭二姬請各位來此,如今她的傷勢已無大礙,現在正憩睡之中,讓她多休息休息,不過……”


    嶽文琴追著問道:“不過什麽?你快說啊。”


    長春仙子又道:


    “我深知喇嘛僧人的武功及個性,那位獨尊喇嘛,雖然鍛羽而歸,但遲早終必找上中土,我看這位姑娘的姿質根骨都不錯,所以我想將她留在這裏,學習我的單犁指和犀角指,以婢將來除魔衛道。”


    “好是很好。”嶽文琴蛾眉微皺道:“不過,那位冷姊姊是我哥的女朋友,而你這兩種指法,又須要三十年方能悟透,難道你要我哥又步你與大哥哥兩人的後塵,也在三十年後才結婚麽?”


    此女的確純潔可愛,令人大生好感,所以眾人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長春仙子笑道:“那倒不要,我因是初學,一切要竅不知,所以才了三十年功夫,至於這位姑娘麽,隻要我詳加指點,而她又肯用心學習,一年半載就有大成了。”


    嶽文琴霽顏一笑道:“哥,我們就把冷姊姊留在這裏吧,這位姥姥,是冷姊姊的奶媽,金銀雙發婢又是冷姐姐的侍兒,將她們三人都留在這裏,過段時間,我們再來好。”


    嶽騰毫無異議的點了點頭,感到這樣的確妥當。


    此時,天色已暗,忽有竹姬進來請大家前去用餐。


    長春仙子站起來笑道:“這樣正好,想那位冷姑娘這時候也該醒了,大家正好邊聊邊吃,今夜就在此住宿一宵,明日再走好啦。”


    ※※※


    由於有上次的經驗,所以,嶽騰兄妹,一滌生,鄂東二傑等五人,就不再分組,大家都走在一塊兒。


    幾人一路上曉行夜宿倒也相安無事。


    一日,五人已走入太行山區。


    此山,亦為一座天山,散布範圍極廣,橫亙於山西,河北二省交界之處,一翻過此山,即屬河北境內。


    幾人走著走著,漸漸地,感到有些古怪,但究竟是怎樣的古怪?或是有什麽古怪?幾人卻又講出來。


    隻覺得氣氛有些不大對勁,而且這種感覺愈來愈濃。


    翻過一座山頭,前麵是一個緩緩的斜坡,坡下即是一大片平原,四麵都是高山環繞,中間則是一塊盆地。


    氣氛越來越是不對,各人心頭都暗自緊張起來。


    最可笑的,雖然每個人都有這種感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說出口來。


    幾人剛一來到平地,忽聽走在最前的鄭雄飛驚道:“啊!蛇!好多的蛇呀!”


    大家都擁上前去看,的確是有許多的蛇,阻止幾人去路,再向四周環顧,也有許多的蛇,正向幾人立身之處,緩緩地,毫無聲息的滑行而來。


    接著,漫山遍野,大小不一,五色齊俱,成千上萬的蛇,都向這邊爭先恐後的擁擠而來,並並有一股腥臭之氣。


    各人都大吃一驚,嶽文琴更是嚇得渾身發抖。


    眨眼之間,五人已被群蛇包圍,縱目望去,方圓廣及數裏,盡是蛇信吞吐,萬頭竄動,隻留下一點空地,僅夠幾人立足。


    說也奇怪,這些蛇暫時隻將五人團團圍住,似乎在未受到命令以前,還不擬發難,可是,那種綠眼磷磷,長牙森森,紅信卷吐的兇惡之像,的確使人害怕。


    尤其,為數甚多,一旦攻擊起來,當真難以應付。


    嶽文琴嚇得臉色蒼折,幾乎要哭,一滌生,鄂東二傑,也是提心吊膽,惶惶不安,就連嶽騰也慌了手腳,不知如何應付是好。


    一滌生喝了一口酒後,歎道:“看來這些蛇是受指使而來,絕非是碰巧遇上。”


    “不錯!”突聞一個冷冷的聲音,道:“你老小子還算有點見識,這蛇正是老夫驅使而來。”


    五人循聲望去,隻見左側林邊,一位高高的黑麵青衫老者,正在緩緩的向這邊移動,這老者身材似是特別瘦高,而在移動進身之間,卻又未見他舉步,五人看得大是奇怪,都不禁微微皺皺眉。


    及至那黑麵老者漸漸來到麵前,大家方才看清,原來他是站在一條巨蛇的頭頂之上,巨蛇昂首而遊,致使老者舉得很高,那蛇雖然遊得很慢,但所到之處,群蛇紛紛讓道,俯首於旁,那樣子甚是恭謹。


    嶽騰兄妹正自看得有趣,忽聽鄭威遠唿道:“啊!萬蛇尊者唿延仁!”


    萬蛇尊者唿延仁嘿嘿一笑道:


    “不錯,正是老夫。”


    錦麵狒狒鄭威遠道:“我等與你無怨無仇,你找我們幹嗎?”


    唿延仁鼻中冷哼一聲,道:“哼!無怨無仇,說得好輕鬆,不怕被人笑掉大牙嗎?”


    隨又精眸電閃,目泛兇光,沉聲喝道:“說!你們之間誰是嶽騰?”


    嶽騰跨前一步,昂首答道:“在下就是,你找我有何貴事?”


    唿延仁將嶽騰看了一眼,濃眉微皺,輕蔑的道:“還是個小小娃娃兒嘛,哪時會有這麽大的膽,早知道隻是這麽個孩子,老夫就不必勞師動眾,調集魯、冀、晉三省之蛇,全來助陣了加急,看來這些兒郎將是白跑一場。”


    他這話象是自言自語,又象是對眾人所言,尤其他將這些蛇群,當作是他的兒郎,倒也詼趣可笑。


    不過,眾人一聽說魯、冀、晉三省之蛇,全都調來此地,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本領,而暗生恐懼之心。


    嶽騰心知在這種情形下,絕對不可示怯,揚眉問道:


    “你找嶽某,究竟是有何要事?”


    萬蛇尊者唿延仁喝道:“你小子為何殺了老夫飼物?”


    嶽騰劍眉微皺,茫然答道:“我!我沒有啊?”


    “沒有?”唿延仁大聲喝道:“你小子既然敢作,就應該敢當,哪曉得這麽沒種。”


    隨即在身上摸出一塊銀牌,又道:“這是什麽?你小子在豫鄂道上做的事,想賴也賴不掉啊,哼!老夫還以為你小子有三頭六臂,才在此布下萬蛇大陣,準備與你大戰一場,誰知你小子這麽膿色,居然留下姓名,卻又不敢承認。”


    嶽騰劍眉一挑,正要答話,忽聽對方又道:“你小子自己拿去看看吧。”


    說話之間,將手中銀牌隨手拋了過來。


    嶽騰接牌在手,五人共同觀看,隻見一麵刻著:老夫飼物,動者必死,八個小字,下麵並注有萬蛇尊者誌。


    再看反麵,則歪歪斜斜也刻著數字,大家悄聲念道:


    “嶽騰殺此毒物於此。”


    嶽文琴道:


    “哥!這不是你的字跡嘛,是誰在陷害你哩。”


    “豫鄂道上……豫鄂道上……”


    一滌生喃喃的念了一陣,驀然想起道:


    “小娃娃,半年多前你在豫鄂道邊的林間,運功以後的確是殺了條大蛇……”


    嶽騰點點頭道:“這事我也記得,但我當時沒有注意,那蛇身上是否係的有牌,而且,晚輩也絕對沒有在牌上留字啊。”


    老兒又猛喝了一口酒後,驚道:“啊!我想起來了,這一定又是黃琦那小子搞的鬼,小娃娃,你不記得麽?那次你運功完畢以後,我倆最先出林,黃琦那小子說是要方便一下,害我們在林外等了許久,你連催他兩次,他才慌慌張張跑出來哩。”


    嶽騰點了點頭,又皺皺眉道:“其實,那次我之所以殺那條蛇,也是為了救他,他為什麽要在這銀牌上留字,反而來陷害我呢?”


    嶽文琴跺腳氣道:“又是他,哼!哥,他不是你的好朋友麽?你救了他的命,而他卻恩將仇報,為你惹來這種強敵。”


    說到這裏,忽然改口一笑,又道:“幸好我托東方二哥,把他打下懸崖而死,要不然,不知那不子將來要害死多少人,哼!真是活該。”


    忽聽萬蛇尊者唿延仁道:“你小子究竟想起來了沒有,到底是不是你小子殺的?”


    嶽騰點了點頭道:


    “殺是我殺的,可是,字卻不是我留的。”


    唿延仁嘿嘿一聲冷笑,道:“隻要是你小子殺的就行,那麽你們今天就認命吧。”


    嶽騰星目一瞪,喝道:“你想怎地?”


    唿延仁陰惻惻的笑道:“對你們這些無名之輩,老夫還不屑於出手,可是,老夫這些兒郎,卻早已忍耐不住,而要向你們報仇了。”


    萬蛇尊者指著腳下那條蛇道:“這是老夫最近於魯、冀、晉三省,新選的蛇主,隻要老夫用腳在它頭上輕跺三下,它就會對這數萬條蛇,下達攻擊命令,要你們五人都萬蛇穿心而死。”


    五人又向群蛇望去,隻見每一條蛇,都在望著幾人揚首吐信、示威、條條猙獰,雙雙可怕,尤其個個圓眼猛瞪,一副醜陋兇惡之象,的確令人心悸。


    如果真的被這些蛇穿心而過,那的確是一種最慘的死法,所以,五人都看得大是驚恐惶然不已。


    嶽騰歎了口氣道:“唉!一人作事一人當,那蛇既然為在下所殺,那就由在下一人償命,與其他四人無關,希望……”


    唿延仁嘿嘿一笑,搶著說道:“可惜,蛇不像我們人類,不曉得悲天憫人之意,它們隻知道先攻擊異類,為首要任務,既分不清親疏,更辨不出善惡,你們五人既然都在一塊,那它們都將視為敵人,群起而攻之,直到你們血幹肉盡為止。啊!”


    他這突然一聲驚啊!致把幾人嚇一大跳。


    嶽騰迴頭問道:“什麽事?”


    唿延仁伸手一指道:“你們看那山上又來了一大群兒郎,看樣子它們已經顯得迫不及待了,看你們幾個小子怎麽辦?”


    “怎麽辦?”嶽騰作勢欲撲,道:“大不了,舍命一拚……”


    忽見唿延仁身形一飄,又站在另一條巨蛇頭上道:“我勸你小子少打老夫的主意,你如果一撲不中,擒不著老夫,落下地後,就會萬蛇穿心,何況老夫自信比你小子強過太多,隻是不屑出手而已。”


    嶽騰被他說中心事,而對方與自己的確又拉遠了些距離,若要將對方一舉擒住,實在毫無半點把握。


    這時,群蛇愈來愈多,也越擠越緊,方圓三十丈內,不論石上,樹枝上,草叢中,到處都是蛇頭竄動,蛇身扭曲,並發出噝噝聲,令人牙酸,肉麻,骨酥的叫聲。


    尤其近身之蛇,頭揚得更高,眼瞪得更大,看樣子真有些迫不及待了,立刻就要發動攻擊了。


    但聞唿延仁嘿嘿一陣奸笑道:“老夫隻要揮一揮手,那條蛇王就會奮勇當先,疾竄而上,其他的蛇一齊擁到,壓也要把你們幾個壓死。”


    一個人,如果被這麽多的蛇壓在身上,或是纏在身上,那將是何種滋味,真是使人難以想象。


    五人雖然一陣商量,仍然毫無半點辦法。


    忽聞唿延仁又在冷冷笑道:“老夫的話,你們是真的不相信麽?那就不妨試試看吧。”


    說話之間,已將右手緩緩的舉了起來。


    驀然,嶽騰腦中靈光一閃,也伸手向懷中摸去。


    這當兒,忽然震天一聲大吼,起自對麵山頂。


    大家仰首望去,隻見一條龐大紅衣人影,從崖上飛身而下,淩空疾降,來勢頗為威猛。


    此人來勢勁疾,宛如一大片紅雲,就在眾人雙目不及交睫之間,來人已在嶽騰身旁倏然現身,鄂東二傑側頭望去,隻見此人身形特別,紅須紅發,一身紅衣,連臉上也是紅光滿麵,炯炯眼神,儼似紫電,腰帶上插了一把雕羽寶扇,氣勢雄偉,威猛非常。


    但聞萬蛇尊者唿延仁驚道:“啊!烈火神君!”


    烈火神君朗朗一笑,道:“不錯,正是老夫。”


    隨又迴頭望著嶽騰,和一滌生兩人點頭一笑。


    突聽嶽文琴脆笑一聲,道:“哥!這就是你經常提的,另外那位大哥麽?”


    烈火神君低頭一看,見文琴嬌豔如花,靈秀可愛,不禁望著嶽騰笑道:“小兄弟,你的豔福倒真是不淺啊……”


    嶽騰搶著笑道:“大哥,不要亂說,她是我的胞妹,名叫嶽文琴,也就是聖尼高足,最近江湖上傳聞的無影童子,今後請大哥哥多多指教。”


    烈火神君為這一愣,方知失言,連忙抱拳道:“不知者不為罪,請小妹多原諒。”


    嶽文琴瑤鼻兒往上一翹,笑道:“雖然是不知者不為罪,可是,你偌大年紀,又是我們的大哥哥,正應該作我們的榜樣,更不應該亂講話,所以還是要受罰,以後我們才能心服口服。”


    烈火神君點頭笑道:“好,好大哥哥願意受罰,不知小妹妹如何罰法?”


    嶽文琴抬頭望了萬蛇尊者道:“那個老小子壞死了,他這麽多蛇來困住我們,我要罰你大哥哥幫我們退敵,不曉得你是否有這份能耐?”


    烈火神君哈哈一笑道:“這很簡單,小妹妹盡管放心,看大哥哥顯顯手段。”


    萬蛇尊者冷笑一聲道:“哼!好大的口氣,別人怕你,老夫可不信邪。”


    烈火神君喝道:“不信你就試試,看老夫說話是真是假……”


    話聲未了,萬蛇尊者揮手之間,就有數十條蛇淩空飛撲而來,頓時滿天蛇舞,儼似飛蝗群蟻,各人都看得驚心動魄。


    驀聞烈火神君一聲沉喝,左手抽出雕羽寶扇,遙空一扇,暴起一陣罡風,大多數的蛇都於空中寸斷,隻有極少數的蛇,雖然沒有寸斷,但也是被這股罡風震斃,而且被這陣勁風,扇出老遠。


    烈火神君左手持扇連揮,護住每人上空,右手一掌,貼地掃去,一股火焰隨地燃起,立刻向外麵燎原起來。


    嶽騰從懷中摸出萬年黃精,問道:“大哥,這是恩師當年所獲得的萬年黃精,不知對這些蛇兒是否有效?”


    烈火神君一麵雙手施為,一麵連聲笑道:“有!有!太有效了,小兄弟,你用此寶在地上畫一大圓,讓小妹妹和貴友都站在圈內,就安然無恙了,這破敵任務,就由老哥哥我一人承擔。”


    嶽騰手中握著萬年黃精,試著向身後蛇群走去,那些蛇似是相當害怕,都相繼往後縮去,嶽騰,心頭一喜,立刻用此寶在此下畫了個大圈,連烈火神君也都圈之內,似是獲得一層萬全的屏障。


    嶽文琴正在拍手嬌笑,忽聽萬蛇尊者哇哇叫道:“哎呀,你把老夫新選的蛇王也燒死了……”


    烈火神君一麵不停的施為,一麵哈哈笑道:“老夫所習的是紫霞神功,掌力自然可以生火,其實,這還不是老夫最厲害的本領,如果你再不把它們撤走,老夫就把它們燒得幹幹淨淨。”


    這時,他的羽扇連揮,空中的蛇肉片片,直同驟雨雪雹,又若蝗蟻亂飛,所幸他所扇出的風力甚大,那些寸寸蛇屍,片片蛇肉,都隨風飄落遠方。


    嶽騰曾經與他對過一掌,深知他的掌力的確可以生火,這也正是這些蛇群的克星,所以,一波一波的蛇群湧到,隨即在他一掌之間,而全被燒死。


    驀聞烈火神君哈哈一陣狂笑道:“唿延仁,你如果再不撤走,就別怪老夫下毒手了。”


    萬蛇尊者見蛇群死得不少,心痛之餘,喝道:“老夫跟你拚啦。”


    說話之間,雙袖連揮,那些蛇群又一波一波的擁上。


    烈火神君左扇右掌,連連出手,並哈哈大笑道:“這是老夫新練成的:搖天八扇,居然竟有如此威力,實出老夫意外,唿延仁,念你成名不易,趕快逃吧。”


    接連兩扇,直同天宇狂飆,那些蛇群不是寸斷撕裂,就是被罡風吹去老遠,而且遍地火光,因風而燃。


    萬蛇尊者大是心痛,卻又沒有絲毫的辦法。


    但嶽文琴驚道:“哼!又有大批蛇群趕到,大哥哥快想辦法。”


    烈火神君一麵迎敵,一麵笑道:“小妹妹,別怕。老哥哥自有手段……”


    話聲未了,忽見他在懷中摸了一下,然後向撒豆一般,向四周遠近不同的地方,暴撒而出。


    接著,但聞拍拍連響,像燃放爆竹一般,遍地爆炸起來,此起彼落,連響不絕,而且凡是一聲爆炸以後,就地著火而燃燒起來。


    這些爆炸藥物,每粒隻有蠶豆般大,可是爆炸及殺傷力卻是很強,最厲害的著地即燃,甚是嚇人。


    隻見他撒出一把,又是一把,而且邊撒邊道:“這隻是老夫的流星塹,比天雷塹的威力,相差太遠了,唿延仁老夫勸你還是快逃吧,否則……”


    驀聞一聲慘嚎劃空傳來,眾人暗吃一驚。


    抬頭一望去,隻見萬蛇尊者唿延仁一隻左臂齊肩掉落地,猶在微微顫抖,可是,立有許多蛇群爬去啃食。


    萬蛇尊者唿延仁一聲驚嚎以後,轉身就逃。


    他這一逃,那些蛇群也爭先恐後的逃去,轉眼之間,群蛇也逃得幹幹淨淨,隻餘下遍地蛇屍,和炯炯火光。


    這真是別開生麵的一戰,大家雖然看得驚心動魄,卻也很夠刺激,大唿過癮。


    嶽騰抬頭笑道:“幸喜老哥哥及時趕到,要不然,還不知怎麽得了。”


    烈火神君撫髯笑道:“老哥哥我,以前不是說過嗎,隻要小兄弟將那紫麵如來萬奎,痛懲一番,為我老哥哥出口氣,將來他那兩位老鬼師父——雙煞出頭時,自有我老哥哥一人承擔麽?我的關期一滿,就派徒兒金鼎全四處打聽你的行蹤,一聽說你前往遼東,恐你一人難敵,也就隨後趕來啦。”


    但聞嶽騰歎了口氣道:“如此看來,一個人若要成名真是不易,尤其你們這些老一輩的,似乎每個人都有一門絕活,就以這萬蛇尊者來說吧,小弟就自歎不弗了。”


    烈火神君拍拍他的肩膀道:“小兄弟,別泄氣,以你二十歲的年紀,就有如此成就,已經算是相當驚人的啦,就以老哥哥我與師兄兩人來講,都是快到三十歲時,才露出頭角的哩。”


    嶽文琴嬌笑問道:“老哥哥,你怎麽知道我們會在這裏呢?”


    烈火神君道:“老哥哥我,一進入太行山區,就經常見到無數蛇群,齊向這方麵擁來,當時我就知道,一定是唿延仁又在與人拚鬥了,可是,卻不曉得就是你們,小兄弟,你們又是如何與唿延仁結仇的呢?”


    於是,嶽騰將與萬蛇尊者結仇經過,詳述一番。


    烈火神君氣道:“又是黃琦那小子搞的鬼,小兄弟,當時老哥哥,就告訴過你,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東西,勸你少和他來往的。”


    嶽騰正要說話,卻聽烈火神君又道:“這唿延仁,在十魔中,也算是一大兇人,尤其,睚眥必報,今天,他雖然斷臂而逃,但日後他可能仍會前來報複,不過不要緊,老哥哥我一路上教你們一點火器製造及應用之法,就足可與他一相頡頑了。”


    幾人邊談邊走,較前熱鬧了許多,尤其,嶽文琴善解人意,經常在神君麵前撒撒嬌兒,老哥哥長,老哥哥短,真叫得烈火神君心花綻放,無限心喜。


    不過,這正值嚴冬天氣,而且又是在北方的高山裏麵,大雪紛紛,一片銀裝世界,同時,看來這雪愈來愈大,短時間內絕難停止,所以行走起來倍加辛苦。


    但聞烈火神君邊走邊自吟道:“一夜北風寒,萬裏彤雲厚,長空雪亂飄,改盡江山舊,仰麵視太虛,疑是玉龍鬥,紛紛鱗甲飛,頃刻遍宇宙,騎驢過小橋,獨歎梅花瘦。”


    嶽文琴在後格格一陣嬌笑,道:“啊!看不出老哥哥還會作詩,高雅得很呢?”


    烈火神君撫髯笑道:“這哪裏是我作的,而是梁父吟中的一首,老哥哥就是見其字景生動,意雅境高,所以才將它記住,如今觸景生情,偶吟出來,以助餘興,倒惹你小妹妹見笑了。”


    嶽騰心有所感,笑道:“大哥,小弟幼時隨師課讀,聽他老人家說,一個人雖然是在學武,但也必須有很好的文學素養,方能有所大成,現在想來,這句話當真不假。”


    “那是當然。”烈火神君點點頭道:“令師學究天人,才博古今,被譽為一代天驕,千古難才,我們且不去說他老人家,我隨便舉幾個人,作為例子,誰不是文武雙全,方有今天這番成就。”


    嶽文琴問道:“是哪幾個人,老哥哥,你說說看。”


    烈火神君點了點頭道:“就以小兄弟的令師兄來說,他那一筆狂草,當今之世,可說無人能出其右,雖然是新科狀元,也要遜色三分,就是由於他有那一筆狂草好字,所以他的劍法,掌法,也隨之潑辣,淩厲,鵬博無忌起來,也才能享此盛名。”


    嶽文琴伸出兩纖纖玉指道:“那第二位呢?”


    烈火神君毫不考慮的道:“八荒神丐洪九公!”


    嶽文琴一驚道:“啊!老化子,他也讀過書?”烈火神君莞爾一笑,道:“他不但讀過書,而且是滿腹經倫呢,更何況他還中過武舉,你們要知道,考武舉固然要考氣、考力、考技擊、考十八般的武藝,可是最重要的還是要考論戰、策略、計謀、辯證、當真還不好中哩。”


    這時,嶽騰兄妹、一滌生、鄂東二傑,都不禁大吃一驚,誰都想不到八荒神丐洪九公還有這種輝煌的過去。


    嶽文琴畢竟年幼,搖搖頭道:“我就不信,他既然中了武舉,為何卻又作了化子?”


    烈火神君道:“他是二十八歲那年中的武舉,那時我年僅十八,尚未正式出道,五年以後,聽說他因生性豪放,不拘小節,不習慣於官場上的迎奉吹拍,卻當了丐幫幫主,大概也隻當了五年,就辭掉幫主,隻當一名閑散化子了。”


    嶽文琴追問道:


    “那為什麽呢?當化子頭兒不是很好麽?”


    烈火神君哈哈笑道:“據他與一般人講作化子頭兒,與當官沒有兩樣,簡直煩透了他,所以他辭掉不幹了,你拿他有啥辦法。”


    嶽騰心中忽生奇想,問道:“大哥,你和師兄以及化子叔叔,誰的年紀最大?”


    烈火神君道:“八荒神丐大我十歲,我卻又大令師兄七歲,狂生是二十三歲下山,那時愚兄已有微名,忝列十魔之數,老化子更是三奇之首,令師兄二十五歲那年,與愚兄在黃河渡口一戰,兩人過了一千餘招,均無勝負,他才頭角大露的,那時我已經是三十二歲了。”


    說到這裏,停了一停,又道:“及至半年以後,令師兄打敗白雲大師,接著又與八荒神丐在衡山絕頂一戰,鬥了三天三夜,過了七千餘招,最後惺惺相惜,結成莫逆之交,令師兄更是聲威大震,名驚天下,哪知三年以後,就未再聽到有關他的消息,原來他卻自囚於中條古洞中,經這四十年的苦修,想必其進境,更在我們之上了。”


    這時,忽聽嶽文琴又問道:“老哥哥,你說,還有哪些人是文武兼修的?”


    “多的很哩。”烈火神君笑道:“再以東方老兒來說吧,他的星相易卜,奇門陣式之學,就允為我輩之聽翹楚,尤其他的音韻之學,已到了超凡入聖之境,你們想想,他若不是文武兼修,或沒有高度的文學修養,怎麽能有如此成就。”


    但見他停了一停,又道:“總之,既要學武,就必須兼其學文,才能啟發心智,變化氣質,否則,僅隻一介糾糾武夫,哪能混出名堂來。”


    嶽騰又歎了口氣道:“看來,一個人若要出人頭地,還是不容易,就以老哥哥來說吧,你的紫霞神功,就已經堪稱為一絕了,而你又能從紫霞神功中,悟出一套火焰掌來,掌力而生火,更屬奇譚,如今你又新創出搖天八扇,更是如虎添冀了。”


    烈火神君得意的接口笑道:“說起來這搖天八扇,是我煉丹藥時,偶然觸動靈機,浸沉於心,經過千思萬想,百般試驗,才成功的哩。”


    嶽文琴格格笑道:“以我看老哥哥最厲害的,還是那一手火器,才是致勝的關鍵,哪怕任何人也很難抵擋得了。”


    “那可不一定。”烈火神君道:“當年我與狂生那一仗,最後五百招,兩人完全是在火堆裏拚鬥的,老哥哥我,將火焰掌發揮到極點,而且也用上了流星塹,還是沒占到絲毫上風……”


    講到這裏,忽見他突然改口道:“我們在前麵喝杯酒,吃點東西,暖暖身子再走。”


    由於他身高體大,而又走在前麵,因而擋住各人視線,所似各人隻有側身偏頭,向前麵望去。


    原來前麵路邊有三四家茅屋,並掛有酒招牌示。


    大家正在隨後跟進,忽聽烈火神君哈哈大笑道:“好啊!這麽巧,狂生,我們又見麵了。”


    各人聞聲一驚,偏頭向屋內望去,卻見東嶽狂生獨自兒據桌小酌,這時卻站了起來,向眾人招手,以示歡迎。


    “大哥哥,我正在找你。”


    “神君,我正要找你。”


    這兩句話,是出自兩人之口,前一句是嶽文琴所說,後一句則是東嶽狂生所言,但卻是同時說出口來。


    東嶽狂生與烈火神君兩人,都怔了一怔,同聲問道:


    “你找我幹嗎?”


    話中之意,是東嶽狂生問嶽文琴,也是烈火神君問東嶽狂生,剛巧,兩人也是同時出口,這兩度相同的話意,但因為時間上的湊巧,致使各人哈哈大笑起來。


    少頃,但聞烈火神君笑道道:“有話慢慢講,我們先坐下來,邊飲邊談。”


    接著,一陣輕微的紛亂,歡聚一桌,全都坐了下來,並向店小二點好酒菜,然後,烈火神君問道:“有什麽事,居然值得你這狂生找我?”


    東嶽狂生見嶽文琴又想搶著先說,於是笑道:


    “小妹妹,你的事大不了是撒嬌耍賴,沒有什麽重要,還是讓大哥哥我先說好啦。”


    “好吧,就讓你先說吧。”


    嶽文琴點頭一笑,笑得相當神秘,卻包含著甚多的意義,似乎又欣喜,有委屈,更有一份不值和冷笑。


    東嶽狂生沒有注意,而向烈火神君道:“有一件事,小弟要請神君老哥幫忙。”


    烈火神君微微一驚,道:“啊!天下有什麽事,能夠難得倒你狂生,說說看。”


    東嶽狂生望了師弟嶽騰一眼,道:“這樣看來,我這一說又是多餘的了。”


    烈火神君濃眉微皺道:


    “你這狂生究竟是在弄什麽玄虛,先是搶著要說,現在又說多餘,這簡直把我弄糊塗了,別打啞謎,快說吧。”


    東嶽狂生緩緩說道:“是這樣的,恩師即將坐關,聽說老化子前兩天已趕迴去護法,但不知到了沒有,而小師弟又要趕去遼東,邀鬥天地雙煞,憑他現在的功力,最多隻能與地煞長孫惠戰成平手,如何是天煞公羊勝的對手,我又分身無術……”


    烈火神君點頭一笑,道:“我這的確說得多餘了,我這不是已經來了麽,不過,你也不能把我們的小兄弟估計太低,據我看,縱然天煞公羊勝,我們的小兄弟與他也有得一拚,我這去也隻不過為小兄弟壯壯膽,掠掠陣。”


    東嶽狂生冷笑一聲,又道:“東方老兒的確不愧是隻老狐狸,居然會來這麽一手。”


    大家聽得暗吃一驚,烈火神君卻皺眉問道:“怎麽哪!難道你和他也在互鬥心機?”


    東嶽狂生頷首笑道:“他在我麵前極力稱讚師弟的人品,武功,和資質,簡直愛到極點,我也知道他有位長女,名叫東方飛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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