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很快來到南莊門外,並向守門人道清名號。


    真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一聽說是神州二老的老大,及雁蕩翠雲宮的東方兩公子,即連忙向內通報。


    沒有多久時間,前院中門大開,一連走出十二個妙齡少女,每人手上提著一個六角宮燈,緩緩而來。


    這十二個少女,不但年齡幼小,每人約隻十一二歲,而且個個長得嬌美可愛,更難得的是訓練有素,一來到前麵院中,就在一條白石甬道上,分兩旁而立,人人舉止端莊,神情肅穆,如逢大典。


    十二個少女出來以後,又是十二名英俊少年,個個英氣勃勃,六人執刀,六人執劍,而且刀劍擦得雪亮,映著燈光,更增輝煌,這十二個執刀帶劍少年,人人年紀雖小,約隻十三四歲,但由於步履穩健從容,令人難知深淺。


    這十二個少年出來以後,順序接著那十二名少女,亦分兩旁站立,個個神色莊嚴,行止有度。


    東方大鵬看得暗暗好奇,悄聲問道:


    “他們在幹什麽?”


    純陽子點頭微笑道:“這是迎接貴賓之禮,這二十四名少男少女,就是歡迎我們的儀隊,大概不久,主人就要親自出來啦。”


    話聲剛了,忽聞一陣霹霹拍拍的爆竹之聲,接著樂聲入耳,悠揚有致,奏的卻是一闋迎賓曲。


    就在樂聲與爆竹聲中,又走出男男女女一大群人來。


    為首的是一位中年美婦,年約四十出頭,雍容端莊,高雅嫻靜,眉宇間透著一種高貴氣質,風姿綽約。


    這大概就是冷夫人,玉麵觀音柳月嬌了。


    在冷夫人的左側略後,隨著一位美豔少女,年約二十,高佻身材,婀娜中含有剛健,矯嬈裏猶帶嫵媚,令人一看就知是一位極聰明伶俐,而又頗為任性的女孩。


    由於此女與冷夫人有點同像,大概就是傳言中的,玉蜻蜓冷翠薇啦。


    於冷夫人的右側略後,則是一位白發皤皤的老婦,手持鐵拐,精神健朗,其實她並不算老,隻是出於她滿頭白發,在人們的概念裏,覺得她似乎很老而已。


    此人就是冷翠薇的奶娘,響當當的——鐵拐銀婆。


    再後麵,還有五位中年男子,和三位美豔少婦,男子有的是勁裝打扮,有的是文士裝束,女的則是一律豔裝。


    爆竹聲仍在霹拍連響,迎賓曲也還在繼續吹奏。


    須臾之間,那群人已來到純陽子三人麵前,並由冷夫人含笑說道:“不知道長和兩位東方公子遠來,妾身母女迎接來遲,尚請多多恕罪。”


    純陽子代表答禮道:“貧道等人來得魯莽,還望夫人及令嬡包涵則過。”


    接著雙方略作寒喧、謙謝,於樂聲中穿越儀隊行列,慢慢走入大廳,分賓主落座,這才迎賓儀式方算完畢。


    經過彼此一番互相介紹,東方兄弟方知對方那五個中年男子,有三位是冷夫人之叔,亦即是冷翠薇的舅父,一位是袖裏乾坤冷孟雄之弟,也就是冷翠薇的叔父,隻外一位則是南莊總管。


    他們的順序是:南天龍柳濤,大碑手柳剛,千絲掌柳青、璿璣逸士冷如心,三手閻羅胡耀宗。


    那三位美豔少婦是:金鳳凰方秀君、紫燕兒羅碧霞、慧劍趙玫,前兩人是冷翠薇的舅母,後一位是她嬸嬸。


    大家坐定以後,因未見黃琦在座,所以純陽子與東方兄弟三人互相望了一眼,正欲相詢,忽聽冷夫人笑道:“妾身數年前偶得奇症,雙腿經脈腫脹,百醫無效,半年前小女翠薇前往中條,本擬是去碰碰運氣,看是否獲得那枚赤藤朱果,後來朱果雖未獲得,卻承嶽少俠賜了一粒一品香,妾身方脫大難,這次嶽少俠怎麽沒來?”


    純陽子飲了一口茶道:“那孩子與他胞妹嶽文琴有事前往,所以不刻前來拜候,尚承夫人多多原諒。”


    但聞玉蜻蜓冷翠薇問道:“聽江湖傳言那嶽文琴,即是無影童子,而且還是聖尼高足,請問道長,可是真的麽?”


    純陽子點點頭道:“是真的,姑娘所言一點不差。”


    冷夫人又將東方兄弟看了一眼,笑道:“兩位公子真是仙露明珠,瑤池珍品,俊彩不俗,妾身既羨又敬,好生高興,但不知離家多久啦,與嶽家兄妹見過麵沒有?”


    俊書生東方飛鳳,白扇輕搖,微微笑道:“承伯母下問,晚輩兄弟已離家半年多啦,這次於大巴山區,承蒙嶽少俠兄妹折節下交,如今已成莫逆。”


    接著,側頭一看乃弟,繼道:“尤其,晚輩二弟,與那位……”


    但覺乃弟用手時在連連碰著自己,因而倏然住嘴。


    大家都向東方大鵬望去,隻見他俊臉飛紅,不勝羞怯,各人先是微微一怔,但在坐之人,包括冷翠薇在內,都極精明幹練,略一思付,就已知道其中原因,所以各人一怔以後,又是一陣點頭低笑。


    忽聞南天龍柳濤笑道:“俊書生、俏哪吒,兩位俠名響遍東南半壁,不論人才、武功,定與嶽少俠兄妹,並譽為一時瑜亮啦。”


    “那裏!那裏!”東方飛鳳笑道:“晚輩兄弟卻不敢僭越叨光,不過,這次個大巴山區,晚輩兄弟與他兄妹,曾幾度聯手共禦強敵,倒是真的。”


    鐵拐銀婆驚啊一聲,道:“啊!究竟是那些強敵呢?”


    東方大鵬答道:“這次前去大巴山區的各派群雄,有天龍教、嶺南、遼東、九嶺山、還有西穀、北堡,哼!那些人都壞死啦,有時候他們也自相殘殺,但隻要一碰到我們兄弟,和嶽大哥兄妹,他們各派就聯手合作,來共同對付我們。”


    眾人大吃一驚,冷夫人無限憐愛的道:“啊!那還得了,恕老身托大一點,你們四人都還隻是幾個孩子啊!他們這一聯手,你們怎麽應付得了。”


    東方大鵬天真笑道:“不過,他們各派全體合作的機會很少就是……”


    接著就將這次大巴山區奪寶的經過,大致講了一番,廳中眾人都聽得津津有味,眉飛色舞。


    最後,純陽子道:“這次的確幸得有他們四位年青人,否則,貧道及一些俠義道人,真會一敗塗地,弄得不堪收拾了。”


    “難得,難得,”冷夫人望著他兄弟二人道:“難得你們小小年紀,都有這麽好的武功,而又能謹守俠義精神,這次前來敝莊,就多玩幾天再走好啦。”


    “不,伯母。”東方飛鳳道:“我們是要前往嶺南,隻是順便前來拜候伯母,和諸位前輩,今夜我們隻是借宿一霄,明日清晨就走。”


    大碑手柳剛問道:“賢昆仲前往嶺南幹什麽?”


    東方大鵬道:“嶽大哥兄妹已經前往遼東,要去降服遼東雙煞,晚輩兄弟則是要去燒毀雲都觀,鬥一鬥嶺南二尊……”


    玉蜻蜓冷翠薇道:“啊!嶽兄弟已到遼東去了?那麽遠……”


    俊書生東方飛鳳,接口笑道:“不過,我們已經約好,明年開春又在中原相見,這次我們路過貴莊,本不欲前來打擾,隻因嶽兄托純陽子老前輩,為冷姊姊帶來一件禮物,所以就……”


    大家都向純陽子望去,老道接口笑道:“不是小檀越提起,貧道幾乎忘啦。”


    接著一麵解下腰間配劍,一麵又道:“這就是皓首蒼猿龐公毅的那柄太阿寶劍,後來又奪迴來啦,聽嶽騰那孩子說,已經答應姑娘的了,應該歸姑娘所有,就請姑娘收下好啦。”


    冷翠薇接劍在手,睹物思人,眼圈一紅,幾乎流下淚來,為了掩飾窘態,趕緊側過頭去,還是灑了兩點清淚。


    冷夫人幽幽一歎,道:“唉?難得那位嶽少俠,還能記得我們丫頭。”


    廳內空氣,頓形沉悶,似置一層憂傷所籠罩。


    少頃,東方飛鳳道:“晚輩有一事不明,想請教伯母……”


    冷夫人抬頭問道:“什麽事?大公子請說吧。”


    這當兒,突然進來一位勁裝大漢,稟道:“啟稟夫人,剛才小人前去蛇窟添油,見對麵滑板上匐匍一人,可能是有人誤中機關,請夫人定奪。”


    純陽子與東方兄弟互望一眼,暫時沒有作聲。


    但見冷夫人微微一驚,道:“啊!有這種事,難道有人潛入本莊。胡總管你去察察看,如果不太重要,也就不要難為別人,把他放了算啦。”


    三手閻羅胡耀宗,站起躬身應是,隨著剛才來的那位勁裝大漢,匆匆出廳而去。


    冷夫人迴頭問道:“剛才大公子想問什麽?請盡管說,不妨事的。”


    東方飛鳳笑道:“晚輩們同來的共有四人,還有一位與貴莊也是世交。”


    冷夫人問道:“那一位是誰?現在在那裏?”


    東方飛鳳道:“就是流雲穀的少穀主,銀扇書生黃琦,是他先來向貴莊通報,晚輩們在莊外等了許久,既未見他迴返,也沒見貴莊有人來接,所以晚輩兄弟與純陽子老前輩三人,就自動而冒昧的前來打擾啦。”


    冷夫人又是一驚道:“啊!竟有這種事,兩位公子,這可能是個誤會,不要說兩位公子光臨敝莊,就以純陽道長來說,也是敝莊上賓,敝莊上下人等,焉敢怠慢。”


    隨又柳眉微皺道:“那?那位黃少穀主呢?又到那兒去啦?”


    南天龍柳濤,接口說道:“莫非誤入蛇窟那人,就是黃琦。”


    “不會呀!”冷夫人搖搖頭道:“黃琦隻要在莊門口一提起道長,和兩位公子,即刻就會進來通報,敝莊亦必以貴賓之禮接洽才是哩。”


    鐵拐銀婆突然插嘴道:“並非我等誇口,敝莊素來崇禮尚義,凡是來敝莊之人,不論識與不識,有名無名,隻要是善意來訪,敝莊均以禮待之,除非是宵小之輩,或飛揚跋扈之徒,卻就另當別論了,想那黃琦乃是世家子弟,該不會對敝莊下人,有什麽盛氣淩人之舉吧。”


    東方兄弟互相望了一眼,心想:黃琦的確是這種人物,三天飽飯一吃,那樣子就不可一世了,好像比別人祖宗還大,很可能得罪了莊內下人,而吃了一次悶虧。


    思忖之間,三手閻羅胡耀宗,已將黃琦領進廳來。


    東方大鵬抬眼望去,隻見黃琦臉色蒼白,滿頭大汗,衣服髒汙不堪,顯得甚為疲倦與狼狽。


    黃琦進廳以後,即對冷夫人一躬倒地,道:“小侄前來貴莊拜候,卻被貴屬引進蛇窟之中,幾乎連命都丟了,還望嬸母為小侄作主。”


    說得可憐兮兮,既羞又氣,的確有點令人可憐。


    冷夫人點點頭道:“賢侄請坐,那是誰幹的?愚嬸察出,定當重罰。”


    黃琦仍是滿含悲忿道:“小侄也不知道她是誰,隻曉得是一位小姑娘。”


    冷夫人側頭將愛女——冷翠薇看了一眼,冷翠薇卻在低頭用一條白絹,細心擦拭著那柄太阿寶劍劍鞘,根本沒看到冷夫人的反應,卻不知道她是有意,抑是無意。


    這時,忽然走進一位綠衣白裙的小婢,稟道:“啟稟夫人,酒宴已經備妥,求夫人邀請貴客入席。”


    黃琦觸目一震,伸手一指道:“啟稟嬸母,就是這位小姑娘,將小侄引入一間房中,突然她一按門邊機關,小侄就掉進蛇窟中去了的。”


    那小婢望著黃琦,茫然問道:“這位相公是誰?你我從沒見過,怎麽一見麵就向夫人告狀,想害婢子挨打,婢子又是那裏得罪你啦。”


    黃琦正要再行訴說她的不是,忽然——


    又跑出蘭位綠衣白裙的小婢,稟道:“啟稟小姐,先前夫人交待,說今夜招待貴賓,要起用寒玉盞來飲酒,剛才婢子清理寒玉盞,怎麽隻有七隻了,還有一隻那裏去啦?”


    “唔!我忘啦!”冷翠薇笑道:


    “半年前,爹爹出門時,我怕他老人家誤飲中毒,所以隨身帶了一隻,我忘了告訴你們,七隻就七隻好啦。”


    這兩個小婢一般大小,同樣穿著,不論高矮肥瘦,簡直完全一樣,就連臉上五官,頭上發型,甚至連每一根汗毛,都完全相同,使人根本就無法分出兩個人來。


    如此一來,黃琦本待要說的話,硬生生的停在嘴邊,隻有呆呆的望著兩個小婢發楞,半晌講不出話來。


    不但黃琦,就連純陽子和東方兄弟,也是又驚又奇。


    這就是白柳山莊的金銀雙婢,半年前在中條山時,以二婢這種相同的麵貌,就曾戲弄過嶽騰,把嶽騰逼得麵紅耳赤,尷尬不已。


    但聞其中一位小婢望著黃琦道:“這位公子爺,到底是誰害你啦,你倒是說清楚呀。”


    由於已經分辨不出究竟是那個先來?那個後來?所以,隻能說是其中一個,但一轉眼,又不知是那個說的。


    黃琦瞪著她二人道:“總之,是你倆其中的之一,害本爺掉進蛇窟的。”


    “這才怪哩。”二婢同時退後一步,同聲問道:“究竟是那一個啊?你不能害我兩人都挨打呀,像這麽糊裏糊塗亂講,在你們流雲穀也許可以,但我們白柳山莊,卻是是非分明,賞罰公正之地,可就錯不得一絲兒。”


    二婢動作一致、話聲一樣,簡直如一個人所說。


    尤其,兩人都長相可人,而又是同樣的天真,同樣的活潑與頑皮,進而得理不饒人,硬要黃琦說清楚不可。


    黃琦既認不清,指不出,弄得頗為尷尬,羞澀不已。


    東方大鵬暗暗高興,心說:活該!平常你小子處處使奸耍詐,今天也有吃虧上當的時候,而且,這個當上得還真不小。


    突聞東方飛鳳笑道:“黃兄,你既然指認不出,我看那就算了吧。”


    黃琦兩手一攤,苦笑道:“隻怪兄弟倒黴,不算了那又能怎麽辦。”


    “不,”冷夫人搖搖頭,道:“老身還是要察,現在請兩位公子和道長,先入席要緊,隻是粗茶淡飯,一杯水酒,不成敬意了。”


    隨又迴頭向一婢喝道:“快去前麵,為兩位公子和道長帶路。


    諸位,請吧。”


    金銀雙婢走上前來,迴頭向東方兄弟伸了伸舌頭,並作了一個既似頑皮,而又滿含感激的鬼臉。


    東方兄弟互相望了一眼,兩人會心一笑而罷。


    翌日清晨,東方兄弟與純陽子,以及黃琦等四人,辭別了冷夫人母女,匆匆離莊而去,剛剛南行不久,忽從莊內閃出一條纖巧人影,向北疾奔而去。


    這條人影,雖甚纖巧,但也很快速,一身青色勁裝,外罩紫色披風,腰懸鏢囊,肩背寶劍,足蹬蠻靴,僅從背影望去,就知是位姑娘。


    原來,這條人影,就是:玉蜻蜓冷翠薇。


    冷翠薇昨夜聽說嶽騰正在前往遼東途中,立刻心急如焚,後來征得乃母同意,才束裝上路,前去尋找嶽騰。


    好在乃母的腿病已愈,莊內不乏有人主持。


    再則,她自小就行走江湖,不但門檻很精,而且又細心謹慎,同時手底下也的確不弱,所以就獨自先行上路。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幸好她這一去,不但幫助嶽騰度過了一次生死難關,而且她自己也有一番奇遇,後來成為一位曠代俠女,成為黃琦最大的克星,這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非天意者何?——


    此是後話,留待慢表。且說——


    東方兄弟、純陽子、黃琦四人,一路向南而偏東走,沿途上談談笑笑,曉行夜宿,倒也相當愜意。


    漸漸地,黃琦與東方飛鳳兩人,愈談愈是投機,這使黃琦大為高興,越來越有信心,這小子的確真還有一套,不過,這小子所花的心血也不少,一路上迎奉吹拍,無所不用其極,而且隨時隨就都還要小心翼翼。


    可是,不論他對東方飛鳳如何甜言蜜語,卻始終不揭穿東方飛鳳的女兒之身,他要裝得若無其事,最好是像蛇一樣,盡量采取最低的姿勢,向前偷偷的滑行,慢慢的摸進,一旦時機成熟,就一口將她死死的咬住,緊緊的纏住,而且要愈纏愈緊,一絲兒也不能放鬆。


    所以,他時常暗暗想道:我絕對不能讓她發現我的企圖,和我真正的用意,而且愈隱藏愈好,一直到她對我毫無戒心為止。


    每當他側頭看了一眼,東方飛鳳那秀麗的臉蛋,那迷人的身段以後,他的內心就在暗中而狠狠的說: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時機總會成熟,隻要時機一成熟,老子就先來個霸王硬上弓,把你生米煮成熟飯以後,看你小騷丫還有什麽皮調。老子要叫你喊一千聲哥哥,哼!少一聲也不行。


    由此可見,這小子的確是陰險、毒辣,厲害得緊。


    當然,他也曾考慮過純陽子,與東方大鵬兩人。


    純陽道長忠厚老實,德高望重,可是在黃琦眼中,根本就是個無用之人,比一滌生的份量,卻就太輕太輕了。


    至於東方大鵬,武功且好,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在他想來,隻要略用心機,就可將東方大鵬騙過。


    一日,他們四人已進入大容山區,該山區屬於勾漏山係,綿亙子桂平、興業、鬱林、北流數縣,山勢巍巍,林海蒼蒼,峰嶺縱橫,也算是一座大山。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天氣逐漸寒冷,尤其是在高山中行走,已開始感覺到北風的勁厲了,入夜以後尤勝。


    當夜,他四人是在一個山洞中過夜。


    四人各據一方,坐地運功,或是假寐,中間燒著一堆大火,以驅酷寒,使洞內溫暖如春,倒也算不錯。


    大約是四更時分,黃琦從洞外緩緩走了進來。


    東方大鵬倏然而醒,悄聲問道:“該我了麽?”


    黃琦點了點頭,也悄聲說道:“如果老弟感到疲倦的話,那你就繼繼休息,由愚兄一人守到天亮好啦,反正也隻有一個更次啦。”


    “這是什麽話。”東方大鵬低聲道:“既然四人輪值守夜,如今已經輪到了我,為什麽要你代勞,你還是再來休息一會兒吧,讓我來好啦。”說話之間,就站起身來,向洞外走去。


    黃琦也跟著走出洞外,由於是月之下旬,星月無光,四野黝黑一片,再加上北風唿嘯,樹影婆娑,愈覺有些陰森之感。


    忽見黃琦摸了一把額上汗珠,伸手一指道:“鵬兄弟,你看那邊有火光亮起,你可要注意一些,愚兄因為技薄力弱,所以,不敢前去察看……”


    東方大鵬迴頭淡然一笑,道:“這沒有多遠嘛,來去也不過數裏,那就讓我去看看。”


    說罷轉身,向那堆火光之處,快步而去。


    黃琦望著他去後的背影,一陣喋喋陰笑,心說:你小子看嘛,老手在那一帶一連燒起了九堆火,而且一堆還比一堆遠,像你小子這麽走去,將每一堆火察清以後,再跑四來,已經是天光大亮,老子也將生米煮成熟飯啦。


    這家夥陰險得很,他轉過身來,並不立刻進洞,隻在向洞內盡量窺視、探測,看看是否有無其他的破綻。


    他之所以窺視、探測,就是要弄清楚東方飛鳳,和純陽子兩人,究竟睡著了沒有,在這種緊要關頭,可不能稍有疏神大意,否則,不但達不到目的,而且還有丟掉性命的可能,不是一件兒戲的事。


    他心頭一陣卜卜亂跳,有些緊張,也有些喜悅,更有幾分驚恐,但到底是緊張?是喜悅?是驚恐?或是何種成份較多,他卻又無法分辨得出來。


    不過,他做這種事情,似乎很有經險,最低限度對於嶽騰,他就曾有過兩次,一次是:當嶽騰與烈火神君一戰以後的運功時間,另外一次是:當嶽騰力闖天龍教的十絕陣以後,可惜那兩次都沒有成功。


    那兩次之所以沒有成功,前一次是因為一滌生那老兒在側,後一次是由於無影童子及時趕到。


    可是,今夜呢?老的木訥,且已睡著,小的被騙遠去,今夜真是天賜奇緣,不!是良緣,是美滿良緣。


    這家夥畢竟是個謹慎細心之人,這時他重又轉過身來,向剛才東方大鵬所去的方向,仔細看了一眼。


    隻因四野太黑,什麽也看不見,於是隻有凝神靜聽。


    靜靜聽了一陣,終於放心,然後大搖大擺的向洞內走去,他之所以故意大步而行,主要是在探測兩人的反應。


    突然——


    不知他是有意,抑是無意?腳下一個踉蹌,將一粒豆大石子,踢得飛了起來,嗤的一下,正好敲在純陽子的憩睡穴上,隻見純陽子身軀向後一仰,靠在石壁上唿唿有聲,睡得更憩、更濃。


    他臉上泛起得意的獰笑,心想:我說吧,這老雜毛最好對付不過,如果換了一滌生那老鬼,就沒這般容易啦。


    由此可見,他對一滌生那老兒,的確是有幾分戒心。


    他側頭向東方飛鳳斜睨一眼,見對方雖是男裝,可是她那蛋臉兒,長長睫毛,藕嫩光滑的肌膚……


    忽然,一股欲火,從心底燃燒起來,於是,又暗中狠狠的說道:老子今夜非要把這生米煮熟不可,否則,今後就再難有機會啦。


    思忖之間,腳尖微翹,又踢飛一粒石子,也敲在東方飛鳳的憩睡穴上,但似乎有點反彈之力,蓋因火光太暗,他卻沒有看清。


    他雖不曾注意石子微彈之力,但他素來卻極謹鎮,由於不知二人的情況究竟如何,所以,他故意將火撥大一些,並向火堆上麵加薪,讓火燒得更旺盛一些。


    而且,偶而也假裝幹咳一聲……


    可是,當火真正燒旺起來,他卻又有些後悔,心說:我怎麽這樣傻,做這種事情,應該是越暗越好,我為什麽反而加薪上去哩。


    於是,他又慢慢的抽取柴薪,使火光漸漸變小,洞內光線也漸黯淡下來,因而他臉上又展現出得意的微笑。


    但他一笑以後,卻又不禁暗吃一驚,微微皺眉,暗道:假若他倆這時突然醒來,或是那小子霍地跑了迴來,見我如此減薪滅火,豈不是大為心疑,一旦問起我來,我將何辭以對,豈不是糟糕透頂。


    接著,他重又添上柴薪,使火堆又漸漸旺盛起來。


    其實,他這種加薪減薪,反反複複的自言自語,完全是一種下意識的心理,在支配著他,隻不過他自己不覺得,不了解罷了。


    這是一種現實欲望,與罪惡感,逃避力的糾結絞纏,人!每當被現實欲望引誘的時候,自會振臂而起,全力以赴,冒險犯難的去追求,這應該是一種正確的人生。但是,假若現實欲望,一旦加上了罪惡,縱然是一個最壞的人,也會躊躇不前,幾經考慮,一方麵想獲得,一方麵卻又想逃避,於是矛盾心理因而生焉。


    黃琦這時的思想及行為,就是這種心理下的產物。


    任何人擁有好的一麵,也有壞的一麵,在人性中本就含有獸性與神性二者。所以,佛雲:為善為惡,僅在於一念之間。


    黃琦,這小子畢竟是個混蛋?壞蛋!他在這一念之後,居然選擇了惡的一麵,而且惡到了極點。


    隻見他將手中的撥火棍,重重一丟,心說:我為什麽老在這些小問題上,大兜圈子,眼看五更即到,如果天一亮,我還搞個屁,不管,老子現在就要霸王硬上弓!


    想到這裏,即小心翼翼的向東方飛鳳走去,那知,剛剛走到純陽子的腳前,忽見純陽子翻了個身。


    這使他大吃一驚,暗想:剛才我不是踢那粒石子,將這老雜毛的睡穴製住了麽,為什麽在這個節骨眼兒,他又能自動翻身呢?難道……


    他站在原地皺眉想了一想,終於被他想通,一想通以後,又不禁灑然一笑,心說:剛才那粒石子,本就太小,而且我踢出的力量,也不太重,當然他隻是稍睡即醒,現在乘他尚未完全清醒以前,我何不給他來一下重的。


    思忖之間,伸手一指,點在純陽子的憩睡穴上。


    純陽子又複打起鼾來,黃琦臉上卻露出勝利的微笑。


    黃琦重又繼續向東方飛鳳走去,他本想好好欣賞一下,東方飛鳳靠壁而臥的睡姿,但目前已到五更,時不我與,隻有倏伸一指,也點在東方飛鳳的憩睡穴上。


    可是,手指剛一點上,覺得軟綿綿的,無處著力,這樣也曾令他暗吃一驚。但也隻是一驚而罷,因為他想通了,大概是女人肌膚比較嬌嫩滑膩,才這麽輕柔,何況是她這麽漂亮,高雅,脫俗的姑娘。


    這一切都很順利,簡直比想像的更好,這小子心中好樂,幾乎失聲大笑起來,連忙仰手將嘴捫住。


    現在,他已是色欲薰心,迫不急待的去解對方衣扣。


    那知,剛剛解了一顆,正要解第二頹時,忽聽東方飛鳳格格一笑,道:“你小子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來啦。”


    黃琦大為驚嚇,暗中一試,渾身穴道全被製住。


    但聽東方飛鳳提高聲音說道:“洞外是鵬弟麽?快來將這小子提到洞外去,免得沾汙我的手。”


    東方大鵬一麵走進洞來,一麵笑道:“大,大姊,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東方飛鳳站起身來,邊向洞外走去,邊道:“你忘啦我是你大姊,我倆一塊從小長大,你那一次的作法,想法,瞞得了我,何況這一次更加重要哩。”


    這時,三人都已來到洞外,東人大鵬將黃琦丟在地上,大拇指一翹,笑道:“大,大姊,我真服了你,這一次自從遇到這小子起,我因受嶽妹妹的提醒和重托,我一直都在找機會,想把他幹掉,這兩天見你和他談得那麽好,我還在耽心哩。”


    “放肆!”東方飛鳳喝道:“你把大姊說得那麽沒有出息,憑他小子喝我的洗腳水都不夠資格,哼!遑論別的,老實告訴你吧,當那天天龍教人圍攻他的時候,你說那倒地而死的人,都沒有流血,大姊——我,就開始疑心他啦。”


    說到這裏,略停又道:“就是出於疑他,所以我才叫你去救他,我之所以把他帶在身邊,就是為了要揭露他的狐狸尾巴。”


    東方大鵬哈哈一笑,道:“這樣看來,我們畢竟是姊弟,想法完全一樣。”


    黃琦軟攤在地上,暗吃一驚,心說:這姊弟兩人好詐呀!如果說我陰險,他倆的陰險勝我十倍也不止。


    忽聽東方飛鳳又在問乃弟說道:“那天,當我叫你把他救走以後,我就故意走在最後,乘純陽老前輩一時不注意,我又跑了迴去,聽天龍教人說些什麽……”


    東方大鵬接口問道:“大姊,那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麽呢?”


    東方飛鳳格格一笑,道:“他們說:這是黃琦自己想出的苦肉計,其目的就是要接近我們,他們以為我們姊弟真的中計,談得甚為高興,當時,我一時忍耐不住,發出一聲冷笑,幸好我走得快,差點被他們發現啦。”


    東方大鵬微驚道:“啊!大姊,從那時起,你就注意他小子啦。”


    黃琦的心冷了半截,隻感到一陣痙攣,渾身發抖。


    但聞東方飛鳳繼續說道:“其實,認真說起來,還不隻從那時才開始,鵬弟,你還記得嗎?嶽妹妹曾對我們說過,說這小子在傅銓麵前誇下海口,一定要將我兩人引進天龍教,以俾對付嶽家兄妹,叫我們對這小子,要特別注意哩。”


    “記得!當然記得!”東方大鵬點點頭道:“嶽妹妹還避著她哥哥,托我尋找機會,抓住理由,就把這小子早點幹掉,以除後患,今天終於來啦。”


    黃琦聽得大為驚恐,暗道:“又是那個小丫養的,偏偏這姊弟兩人,又肯聽她的話,唉!真是老子的克星。”


    突聽東方飛鳳又在說道:“再則,我的本來麵目,天龍教人都曾見過,傅銓怎會不告訴這小子,而這小子在我麵前,卻又故意不提,假裝不知道,哼!我就曉得這小子心裏有鬼,在暗中打他的如意算盤,尤其……”


    東方大鵬問道:“尤其什麽?大姊,你再說啊。”


    東方飛鳳臉上一紅,又道:“尤其昨夜一進這洞中以後,這小子側頭瞄了我一眼,而且一臉奸笑,我心裏就有種預感,而提高了警覺,後來,他又故意將我安排與純陽老前輩鄰坐,把你安排在洞口,這使我的預感加深,更……”


    東方大鵬搶著笑道:“大姊,你的預感也真多。”


    東方飛鳳瞅了乃弟一眼,道:“這就是任何一個女孩子的本能,你懂什麽!”


    隨又改口問道:“鵬弟,先前他向你交班的時候,我聽他似乎把你支使遠去,所以不久我就聽到你在洞外的腳步聲,你為何迴來得那麽快?難道你沒有去察看?”


    東方大鵬朗朗一笑,道:“大姊,江湖中的朋友們,都說:俊生書、俏哪吒,兩人的俠名,享譽東南半邊天,如果我們姊弟,輕易就被這小子耍了,那我們還俠個屁……”


    “胡說!滿口髒話。”東方飛鳳輕叱一聲,道:“到底是怎麽迴事?你直說就是嘛,講那些幹嗎?”


    東方大鵬笑道:“好!大姊,我就一則向你報告,二則也讓這小子所清楚,使他死得心服口服,死了也好瞑目。”


    東方飛鳳點了點頭,黃琦軟攤於地也認真在聽。


    少頃,但聞東方大鵬道:“第一,我與他一走出洞來,我就見他在臉上摸了一把汗,大姊,你想想,我在這寒冬天氣,而隻是在山中的洞外,若非是經過一番極大的勞累,就是經過一場激烈的長跑,否則,怎麽會出汗哩。”


    東方飛鳳點頭一笑,黃琦卻就賭吃一驚。


    忽聽東方大鵬繼續又道:“第二,這一點你是知道,但這小子可能還不曉得,那就是時間和距離,與一個人武功的關係,相當重要。換句話說,武功愈高的人,對於時間和距離的估計,則愈精確,因為我們與敵人拚戰之間,所爭的就是速度與形勢,速度就是時間,形勢與距離,可歸於空間的範疇,在雙方劇烈的搏殺中,誰掌握了時間,誰就有致勝的把握……”


    “好啦!好啦!”東方飛鳳笑道:“不要再解釋啦,他假若聰明,你一點疏遠,他如果好笨,你就是講一年也沒有用,你還是說:你是如何掌握時間和空間的吧。”


    東方大鵬天真而又得意的笑道:


    “他小子交班我的時候,就幾乎誤了有半頓飯的時間,這其間他到那裏去啦?換句話說,他如果一直就在洞口守著。又沒打盹,卻為何延遲交班,何況我還聽到他輕輕喘氣的聲音,這分明他……”


    東方飛鳳搶著笑道:“好啦!在時間上說,你是搶先一步,在空間上呢?”


    東方大鵬笑道:“他一指遙遠那堆火光,我一觸目就曉得離此有十二裏半,可是我故意說隻有數裏,他小子毫無半點反應,我就知道他已落入了我的圈套。後來,我又故意不展開身法,隻是快步而行,他小子卻發出一聲冷笑,我就更曉得這小子搞鬼啦。”


    東方飛鳳又點頭一笑,追問道:“那後來呢?”


    東方大鵬道:“待他小子一轉身,我兩個縱躍,就上了我們洞後山頂,縱目一看,那方麵就一連有五堆火光,一堆比一堆遠,而且更遠處,還有紅光冒出,我就知道是這小子玩的花樣,於是連忙飄了下來,向洞內一瞟,啊!”


    突然一聲驚啊!把東方飛鳳嚇了一跳,問道:


    “什麽呀?這麽大唿小叫的,真嚇死人。”


    東方大鵬笑道:“我一瞟之下,正見這小子將一粒石子踢飛,點了純陽子老前輩的憩睡穴,當時我就想衝進洞去掀他出來。”


    東方飛鳳的道:“那你為何沒有衝進洞來?”


    東方大鵬嘿嘿笑道:“後來我見他又踢出一粒石子向你睡穴飛去,可是那石子在你身上輕輕一下反彈,正好解了純陽子老前輩的穴道,當時我就知你沒睡著,同時也曉得這小子今夜會將性命玩掉,哈哈哈,大姊,你真高明,我好佩服啊。”


    東方飛鳳一陣格格嬌笑道:“說實在話,這小子連這點眼力都沒有,他還敢跟我們鬥法,不把性命玩掉,那才怪哩。”


    東方大鵬一把提起黃琦,問道:


    “大姊,你說,要這小子如何死法?”


    這時,忽聞身側有個聲音說道:“最好丟下崖去喂狼!”


    姊弟兩人聞聲大吃一驚,側頭望去,隻見不遠處一塊大石上麵坐著一位坦胸露腹的胖大和尚。


    當兩人一看這來人,又不禁跑了過去,笑道:“原來是白雲師叔,您老人家什麽時候來的?”


    白雲大師笑道:“你姊弟兩人剛將那小子提出洞來,灑家也就到啦。”


    姊弟兩人互望了一眼,東方飛鳳笑道:


    “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您老人家居然來了這麽久,我們都還不知道,鵬弟,你說我們該多差勁。”


    東方大鵬望著白雲大師道:“您老人家既然來了這麽久,為何也不告訴我們?”


    白雲大師笑道:“灑家一來,就聽你姊弟兩個,一直都在自吹自擂,什麽俊書生啊!俏哪吒啊!享譽東南半邊天啊!還有什麽時間啦!距離哪……嗨!虧得你姊弟兩人,還有那麽多話說,連我老人家聽得也有些臉紅,那還能插得上嘴。”


    這白雲大師,亦為宇內四奇之一,是簫聖與翠雲仙子的至交好友,也是翠雲宮的常客,看著東方姊弟長大,所以東方姊弟對大師亦極敬重。


    但聞白雲大師道:“你姊弟兩個,也真會跑,害我老人家一直在大巴山區找了七天七夜,後來幸好碰到一個叫泄機禪師的人,灑家才一直追蹤下來。”


    東方大鵬道:“那,那他泄機禪師呢?”


    白雲大師將嘴一翹,道:“喏!那不是已經來了麽。”


    姊弟二人扭頭望去,隻見一條人影瘋奔疾馳而來。


    這時,天色逐漸大亮,開始姊弟兩人還皺了皺眉,後來才展顏一笑,原來泄機禪師已經換了一身青衣,而成了俗家裝束,連頭發都留起來了。


    兩人高聲笑道:“泄機禪機,您老好啊……”


    泄機禪師搶著笑道:“從現在起,我已經不叫泄機禪師啦,兩位老弟,今後就喊我為:不恭子吧。唉!這一趟路,差點跑斷了我的腿,尤其我聽說黃琦也跟你們來啦,我更急得要命。”


    東方大鵬見他有趣,嘿嘿笑道:“那有什麽好急的?”


    “唉!”不恭子歎了口氣道:“純陽子道長忠厚老實,二位老弟又太年輕,我恐怕你們中了黃琦那小子的奸計,尤其我聽白雲大師說,大公子原來還是位姑娘,就更不放心,兼程趕來啦。”


    兩眼一觸東方大鵬手中的黃琦,又問道:“這小子怎麽啦?他真是想害你們呀。”


    東方大鵬道:“他終於露出狐狸尾巴啦……”


    隨將沿途經過及昨夜情形,大致講了一番。


    不恭子靜靜聽完,方道:“把這小子丟下崖去算了,還把他留著幹嗎?”


    “不行!”東方飛鳳氣道:“這小子實在太卑鄙無恥了,光丟下去不行,鵬弟,你丟!我再給他一劈空掌,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姐弟兩人,從小一塊長大,素有默契,東方大鵬把黃琦向崖下一拋,東方飛鳳的劈空掌力,亦已及身湧到,但聞黃琦一聲淒厲慘叫,口內鮮血狂湧,直向崖下落去。


    姊弟二人處置了黃琦,突聽身後有人歎口氣道:“唉!這崖下不啻千尋百丈,縱然是一個武功很高的人,落下去也會屍骨無存,何況還挨了那麽一掌。”


    兩人迴頭一看,原來純陽子早已睡醒,剛走出洞,就聽東方大鵬講述昨夜經過,方明白了一切。所以隻歎了口氣,卻並未阻止。


    白雲大師、純陽子、不恭子、東方飛鳳、東方大鵬五人,各自重新敘禮相見,互相交談起來。


    最後,但聞白雲大師道:“聽說萬蛇尊者目前正在山東、山西境內,重新挑選二省蛇王,乘他不在,我們正好去把嶺南雲都觀掃平。”


    東方大鵬迴頭問道:“怎麽,您老人家也怕萬蛇尊者呀?”


    “並不是怕。”白雲大師笑道:“神力天尊好鬥,隻要比比招式、功力,灑家定可把他降服。萬蛇尊者卻有那些蛇群助陣,比較棘手,尤其他的萬蛇大陣,可厲害得很哩,所以他在十魔之中,也是個著名的兇人,千萬不要低估了他。”


    東方飛鳳問道:“那白雲師叔,您老人家與他相比呢?”


    白雲大師邊走邊道:“灑家降不住他,但他把灑家也無可奈何,可是拖著你們兩個,灑家就更畏首畏尾,礙手礙腳啦。”


    東方大鵬問道:“那什麽人才能降得住萬蛇尊者?”


    “多著哩!”白雲大師道:“除了二聖以外,東嶽狂生和八荒神丐兩人,也有這份能耐,不過天下任何武功,再高也有相克的法鬥,對萬蛇尊者來說,他最大的克星,就是……”


    東方姊弟聽到這裏,忽然中斷,沒有下文,迴頭一看,見白雲大師正在抱著大紅葫蘆喝酒,兩人相視一笑。


    半晌,才聽白雲大師又道:“隻有烈火神君,才是萬蛇尊者最大的克星。”


    姊弟二人點了點頭,於是五人又繼續上路,朝嶺南方向而去,並且漸去慚遠……


    ※※※


    不知經過多少時間,黃琦終於又悠悠地醒了過來。


    這小子真從命大,既中了一掌,而又從百丈高的懸崖,被人甩下,居然還沒有死透,這不能不說是一大奇跡。


    不過這時他渾身疼痛如裂,既沒心情,也無時間和精力,去考慮這些,隻知道他要活著,他要掙紮,千萬不可以就這麽輕易的死去。


    一陣咳嗽,使他心膽欲碎,又吐了幾大口鮮血,渾身實在痛得要命,不禁黯然一歎,心說:唉!像這樣痛苦的活著,真不如死了的好。


    在這種緊要關頭,他居然泄汽,立刻感到一陣暈眩。


    但他畢竟還是怕死,連忙咬牙忍住,盡量保持清醒,他心裏極為明白,如果再一昏死過去,就一定再也醒不過來了,怕!怕!簡直怕到極點。


    他生平負過多少次重傷,以他記得的來說,就有:


    半年多前,在太原城郊,獨鬥嶗山七煞,身負重傷,幸被嶽騰的神功所救,才免於大難,並進而與嶽騰結交。


    兩月多前,被東嶼龐天麟,鞭打得遍體鱗傷,幾乎身無完膚,雖然傷勢頗重,但畢竟那隻是皮肉之傷,經過家父數日調治,也就完好如初。


    前一次自設苦肉計,既受劍創,又被掌傷,也算是很重,於九嶺山時又遭火燒了一次,這兩次受傷,都是那,那,那小騷丫為老子醫治,沒有幾天也就好了。


    唉!這一次比那幾次重十倍、百倍也不止,偏偏又一個人也沒有,這時如果來隻,野狗,也隻有被它活活的生噬下去,而葬身狗腹了。


    唉!看來自己這次是死定了,一點辦法也沒有啦。


    驀然——


    他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想起一物,覺得活命有望,就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那知這一笑,牽動神經,一陣昏眩,幾乎又昏死過去。


    既知活命有望,他當然就竭力忍耐,咬牙苦撐。


    他定了定神,才伸手向懷中慢慢摸去……


    摸了半天,終於摸出一個羊脂小瓶,僅隻小指般大小,秀珍可愛,令人觸目之下,就知是件極為名貴之物。


    他將小瓶拿在手中,仔細把玩,隻見上麵標著:“千年靈芝液”五個小篆字體。此液,乃是療傷聖品,稀世奇珍為無相聖尼親自練製而成。


    此藥,一般人鮮能一見,他卻有幸,獨自擁有一瓶。


    這時,他腦海裏又幻起獲得此藥時的那幕情景:


    那還是半年前,為嶽騰運功護法時,自己與無影童子嶽文琴鬥嘴,害無影童子一氣之下,毀了六七瓶靈芝液,終有一瓶因落在石縫中嶽文琴不察,後來卻為自己所得。(詳見第一集)想不到今日卻有大用。


    黃琦小心翼翼的將瓶蓋打開,一股清香之氣,衝鼻而入頭腦亦為之一新,他微笑的點了點頭,暗道:嗯!的確是好藥。


    他細心而謹慎的倒了半瓶入口,甚是清涼無比。


    這種名貴聖藥,那會很多,何況瓶身本就不大,所謂半瓶,也隻不過三五滴而已,不過,這種稀世珍品,如有半滴入口,亦算是相當大的福緣了,何況,他一下子就飲了三五滴,可見這小子的確是命大。


    接著,他又謹慎細心的,將藥品揣入懷中。


    由於負傷太重,簡直無法動蕩,隻有平躺於地,暗暗運起功來,行滿一周天以後,雖未痊愈,卻已好得多了。


    不久,他又唿唿入睡,睡得很香、很憩。


    一覺醒來,已是午後時分,陽光照射到這深幽的穀底,有種暖洋洋,意綿綿的感覺,所以他不想立刻起來,仍然這樣的躺著,腦中既無思想,心中也沒意識,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為寧靜的一刻。


    俄兒,他仿佛聽到自己均勻的唿吸,感覺到自己脈搏的跳動,於是他開始有了意念,也有了思維。


    他暗中一試,雖然胸腔仍有些隱痛,但他知道這條命,總算是完全撿迴來了,何況懷中還有半瓶靈藥。


    這時,他才考慮起來自己既挨了一掌,而又是從那麽高的崖上落下來,怎麽會沒死呢?真是一大怪事。


    他躺在草地仰首望去,隻見靠崖處有兩根大樹,中間相距,約一丈七八,而兩樹之間,卻用藤索編織著一副巨網,那樣子活像一張寬大的吊床。


    隻是巨網中間,卻有一個大洞,有些藤索已斷。


    黃琦皺了皺眉,暗暗想道:莫非自己從網上落下,正落在那張網裏,而藤索承受不住自己太大的壓力,因而破了,隻將下墜之勢,阻了一阻,自己卻又從那破洞中掉下地來,才滾到這裏。


    再仔細一看,那網離地麵約兩丈餘高,而自己躺臥之地,離那巨網卻隻一丈有餘,不禁暗道一聲:對!就是那副網救了我,快去看看。


    想到這裏,就倏然坐了起來,這使他暗吃一驚,但接著卻就轉為無限欣喜,不禁高興得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他剛才倏然坐起,乃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及至坐起以後,方想到自己乃是身負重傷之人,那知這種猝然之舉,對本身亦無所礙,這叫他怎不大為高興。


    他暗中又試了一試,胸腹間雖然仍有隱痛,但自信已無大礙,為恐牽動傷勢,緩緩站了起來,並向巨網走去。


    他站在網下向巨網仔細看了一番,隻見這網全是山中野藤,編製而成,兩邊各有三根兒臂粗的長藤,兩端各係在大樹的粗幹上麵,中間則是由許多野藤,縱橫交織,密若蛛網,有的粗如手指,有的細若發絲。


    隻是這些野藤,經過年代久遠,和風吹、日曬、雨淋的侵蝕,已經減低或失去了它原有的韌性,而變得枯萎了,但他畢竟還是救了自己一命。


    他仰首向高崖望去,這崖的確是高,簡直高不可仰,幾隻餓鷹在山頂上盤旋,更顯得雲天的高遠,使他不禁搖了搖頭,暗道:僥幸!僥幸!真是一大奇跡。


    如今盤踞在他心頭上的,最大一個問題,那就是:這副巨網是那裏來的呢?何人編的呢?難道是天生的嗎?


    這些問題,像夏日午後的濃蔭,愈來愈大,既感到清涼無比卻又覺得壓力太重。


    所謂清涼無比,是由於它救了自己一命。


    所謂壓力太重,是由於揭不開這些謎底。


    他望著巨網怔怔出了一會神,然後轉身又向崖壁望去,崖壁猙獰,石貌森森,使他暗吃一驚,心說:幸好沒落在這崖壁上麵,否則,定必支離破碎,屍骨無存。


    看著,看著,奇事又生——


    崖壁上隱隱約約仿佛有字,微驚之下,即走上前去,上麵灰塵拂去,的確顯出幾行字來。


    而且是一手好字,一看就知是大力金剛指所書,所以顯得龍飛鳳舞,狂放不羈,蒼勁有力。


    黃琦甚是驚奇,看了一陣以後,緩緩念道:


    三十年後,有人經此由崖上墜落,餘張網以迎之,惟望我佛慈悲,到那時網未損,人亦無恙。


    西藏,獨尊喇嘛手誌


    黃琦看得聳然動容,雖是短短數語,則可見其人才氣縱橫,而又俱有悲天憫人之心,的確不愧為一代高僧。


    黃琦點了點頭,暗暗想道:算得真準!但不知這獨尊喇嘛是誰,由字麵看來像是西藏活佛一類,可是他又怎麽會來到這種地方呢?


    四周看看,並無什麽出奇之處,隻是斜陽高照,穀內一片寂靜,似乎隻有自己,才是這穀內唯一的生氣。


    驀然,胸腹之間的陣痛,似在逐漸加重,連忙靠崖坐了下來,又將那半瓶千年靈芝液摸了出來,全部傾入口中,心想:隻有如此了,如果再不好時,自己也就無能為力了,唉!也隻得聽天由命啦。


    由於太陽已經偏西,他得好好再運功一番,希望能在天黑以前,能夠功行圓滿,走出狹穀。


    那知,待他們功行完畢,天空已暗了下來,這穀內更是陰暗,看樣子今夜是無法出穀,但暗中一試,體內傷勢痊愈,精神煥發如故。雖然尚有些外傷,但並不要緊,隻要再療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啦。


    這時他感到有些饑渴,可是天色已黑,去那裏去找水喝,尤其這種寒冬天氣,許多蟲蛇,飛禽走獸,不是冬眠,就是遠走他方,又到那裏去找吃的。


    大概人的一生就是如此,先前他傷得要死,隻希望有什麽靈丹妙藥,趕快將傷養好,如今傷勢一好,卻又希望能有水喝,飯吃,當然能有酒肉更好。


    當人們一想吃的時候,縱然不餓也感到餓,如果是真的餓了,卻就感到更餓,而且,似乎越來越餓的厲害。


    他來迴不停的走著,心慌意亂,情緒非常急燥,可是肚內還是空空,一點辦法也沒有。


    偶一迴頭,觸目看見一隻小免,正在一堆荊棘旁啃食野草,心想:這恐怕是我惟一的食物啦,千萬不可錯過。


    於是,他小心翼翼地向它慢慢接近,不能讓他發現,不能讓他發覺,完全是以最低的姿式,最和善的態度,最輕柔的動作,向他悄悄的接近著。


    這種姿式,這種態度,這種動作,簡直近於阿庚。


    但所有的阿庚,隻有一個目的,就是要捉到它。


    不知怎麽,他總愛將這時捉小兔的心態與行為,和前幾天意欲把東方飛鳳,弄到手時的心態與行為,作為聯想,仿佛二者完全一樣,最後卻不禁自我解嘲的哂然一笑。


    時機漸漸成熟,連忙向前一仆,兩手閃電抓出。


    結果,指頭兒隻摸到了小兔的一點點皮毛,不但害他跌了一跤,而且,小兔臨逃時,後腳彈起的泥沙,又迷了他的眼睛。


    黃琦站起身來,一麵揉眼,一麵暗中罵道:他媽的,又是一個東方飛鳳,哼,連你也來欺負老子。


    這當兒,驀聞一陣軋軋之聲,不停的傳入耳內……


    黃琦循聲望去,隻見這堆荊棘的後麵崖壁,忽然開啟一扇門扉,但由於光線太暗,看得不太清楚。


    他甚感驚奇,暗中想了一想,心說:是了,大概我剛才跌那一跤,無意間觸動了這扇門的機關,所以石門才開了啟來,就去看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吃的。


    於是,忙從身上掏出火折子來,在手中幌了一幌,立刻火焰高照,附近丈許以內,一片明亮。


    他在門外向石屋內望了一望,見沒什麽奇異之處,也就大膽的走了進去,這石室並不太深,進去隻走了七步,就是石壁,壁上似有幾個大字,黃琦高舉火折,念道:“徒兒,你終於來了。”


    黃琦看得大吃一驚,不禁連退二步。


    那知,這一退步又觸動了機關,唿嚕一聲,那扇石門又複關上,而且毫無一絲縫隙,如此一來,惶恐更甚。


    他呆立原處,定了定神,又將那幾個字看看,這字也是用指力所書,與外麵崖壁上的字,同樣蒼勁有力,顯係出自一人之手。


    暗道:又是那位獨尊喇嘛。


    黃琦仔細一瞧,那幾個大字的左下方,似乎另有兩行小字,於是,又走上前去,舉火照著,重又念道:“來此石室,即是有緣,如不拜師,終生囚之。”


    黃琦的心直往下沉,暗道:這下可真的糟啦,終生囚禁於此,那還得了,拜師就拜師吧,隻要能把我的武功教得更好,喊聲師父又有什麽關係,何況,這一切的計算和安排,真是絲絲如扣,顯見這人的心機,當真高明的緊。


    他舉著火折四周轉了一轉,一切都是空空如也,除了右邊石壁下,有張桑樹以外,什麽也沒有,又不禁暗暗想道:奇怪?連一副書像也沒有,叫我拜誰喲?


    最後,他隻得向那張石桌,走了過去。


    桌上有盞油燈,順便把它點燃,觸目處,桌麵上有一冊書,規規矩矩,端端正正的放在那裏。


    黃琦一時好奇,順勢坐在石椅上,向那書仔細看去。


    書名是:獨尊喇嘛簡傳。


    黃琦莞爾一笑,就在燈下,展開書來細心觀看:


    餘名獨尊喇嘛,乃西藏布達拉寺三十七代高僧。


    數十年前,有中原武林高手——東嶽狂生淩霄劍客,追蹤另一高手——天殘老邪聞人美,來我藏區緝兇。


    那時由於餘師兄弟均在坐關,禍首——天殘老邪聞人美,乘機盜走本寺巨典——迦羅功真經一部。誰知,尚未走出藏區,即被東嶽狂生由老邪手中,轉而搶走。


    本寺聞訛以後,即派遣十二名三代弟子,前往追奪,並於克瑪爾草原上,展開一次劇鬥,經一天一夜的搏殺,本寺十二名三代弟子,全部殉難,竟無一生還。


    後經多方調查,方知東嶽狂生為中原武林中,有數高手之一,並乃乾坤一絕海天遺叟的得意高足。


    斯時,正值餘坐關期滿,神功新增,絕藝初成,而又年僅五十八歲,於同輩師兄中,素極自負,未及四十,即掙得獨尊之名,聞此惡耗,那會不氣,於是即率領六名二代弟子,循線追蹤。


    未及三月,即已來到東嶽泰山的連雲洞外,並與乾坤一絕師徒理論,結果談判破裂,而彼此交起手來。


    雙方當時是師對師,徒對徒,掀起一場猛烈血戰。


    餘所帶去的六名二代弟子,為本寺之精銳,以狂生一人之力,豈是我六名弟子對手,眼看狂生即將敗北,卻又來了一位中原武林中的另一高手,那就是——八荒神丐洪九公,與狂生兩人聯手,力敵我六大弟子之圍攻。


    至於餘與海天遺叟之鬥,初時,一上手餘就施展我迷宗絕學,大有所獲,在餘節節進逼中,對方隻有緊守門戶,並以遁影九式身法,助其閃躲,及至千餘招以後,餘因遠來中土,既經連途跋涉,而又水土不服,略有微恙在身,至被對方搶去一半先機,雙方漸漸鬥成平手。


    嗨!這一戰鬥得甚是兇險急烈,為餘生平所僅見,一直鬥到第二日黃昏時分,餘所帶去的六名二代弟子,全部戰死當地,而東嶽狂生與八荒神丐兩人,也昏倒於地,傷痕累累,奄奄一息。


    此時,餘與乾坤一絕相鬥,已有三千餘招,最後拚其餘勇,雙方便拚三十七掌,餘內腑已經負傷甚重,隻得罷手,及至走出泰山,方吐出胸內淤血。


    黃琦看到這裏,點了點頭,心說:此人能與東嶽狂生之師,鬥上兩天一夜,互搏三千餘招,也是難能可貴了。


    於是,翻過麵來,繼續向下看去,隻見上麵寫著:


    餘離開東嶽以後,本欲即返西藏,盡起我教精英,再來報仇,誰知,走到河北以後,心中頓起疑念,恐怕乾坤一絕師徒,趕來追殺滅口,再則,見一山勢奇特,於是追趕這條山形的無形龍脈,而來到這大容山區。


    在這條龍脈的匯集之地,餘發現了一條地龍,及一處萬年石乳,於是屠龍取膽,剝皮剩乳,以待有緣。


    龍膽、石乳,或皆為天材地寶,食其一即可頻增數十年之功力,餘何有幸,二者餘均得之,誠天之厚愛也。


    唉,可惜,斯時餘己年逾六十,筋骨已衰,且又身負重傷,食之對餘已無大用,惟願留之有緣矣。


    蓋餘得此二寶,亦曾耗費太多心血,固屬留贈有緣,但其緣也,亦必以餘為師,餘方甘心與之耳。


    餘來此以後,即修整此洞,以作久居之地,一方麵等待有緣之人到來,一方麵認真檢討泰山之戰的得失。


    對於前者,即在崖下設網,壁上留字,並於洞中略施心機,以俾留住佳徒,對於後者,餘著有一百零八式天玄掌法,用之以敵乾坤一絕的三陽神掌,另有幻影七式,足可與他遁影九式身法,一相頡頑。


    徒兒啊……


    黃琦看到這裏,暗自一笑,心想:他似乎已曉得我動了心啦,所以在這裏直接唿我為徒兒,哈?算得真準。


    但到了這時,黃琦已經不得不繼續再看下去——


    徒兒啊,海天遺叟乾坤一絕,的確是一代天矯,千古絕材,你千萬不可輕視了他,為師經過十餘年來的苦心研究,他之三陽神掌,是以密宗大印手為其骨幹,再熔合中原武林的百家掌法,而集於大成。


    更難得的,在該掌法中,每招每式,都寓有奇正兼施,虛實並用之妙,尤其,在他的招式裏,看似偶有破綻,間有瑕疵,可是,徒兒呀,你可要千萬注意,那些破綻、瑕疵,則全是誘招,因為,破綻的後麵,跟著就是極厲害的殺手,瑕疵裏寓有雷霆萬鈞的一擊。


    黃琦看到這裏,暗中點了點頭,心說:是啊!難怪我每次看嶽騰那小子,都像是敗中取勝的哩,原來是這樣的呀!那就莫怪那小子那麽厲害啦。


    接著,又繼續往下看去,隻見上麵寫道:


    至於那遁影九式身法,是從軒轅帝圈捕蚩尤時,所布的混元迷蹤大陣,攝取甚精訣要竅,蛻化而出,這不能不佩服此老的驚天之才,能有此種構想,已屬超人一等,何況他將這身法,研創得如此詭奇神妙。


    徒兒啊?別要氣餒,佩服是一迴事,相與為敵,又是一迴事,隻有真能了解對方的長處,才是戰勝對方的最好方法,如果專門隻向對方缺點進攻,則非大丈夫的行徑,亦非英雄本色,不屑為也。


    為師所創之天玄掌法,足能抵擋對方之三陽神掌,幻影七式亦可與對方之遁影九式身法相比擬,在招式變化方麵,難分軒輕,端看彼此功力之高低了。


    為了增加汝之功力,為師將龍膽及石乳,均留贈給汝,如照為師之法食之,再習餘之迦羅禪功,及鼎力神功,和天玄掌,幻影七式等,十年之後,定能成為一絕代高手,足與東嶽狂生師徒分庭抗禮。


    徒兒啊!隻有第一等人,才能成就第一等事業,也隻有第一等人,才有第一等敵人,為師並非是為了報仇,而是要與乾坤一絕,較一較腕力,比一比後勁,看究竟是誰的徒兒強?誰的後勁大?


    唉,徒兒呀!你究竟是想做那一等人呢?


    此書至此而完,黃琦一口氣讀畢,不禁激起滿腔的雄心壯誌,用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道:“我當然要做第一等人啊!從此以後,與東嶽狂生師徒,誓不兩立。”


    那知,他這重重一拍桌子,又已觸運機關,又是一陣軋軋聲響,側頭望去,左麵石壁上又出現一道門扉,並有瑩光露出,縱然不太明亮,但一切景物依稀可見,於是,他大膽的走了進去。


    這似乎是一間練功室,室頂嵌了鵝蛋大一顆明珠,發出淡淡的瑩光,裏麵靠壁處有一石床,床上盤膝端坐一人,業已閉目垂什,似已死去多時,且已枯幹,可是,奇怪的卻仍然盤坐不倒。


    石床前有一條白綾飄垂,上有黑字,黃琦走上前去,細心辨認之下,隻見上麵寫著:趕快拜師,否則,汝將性命不保,立斃當場,如果不信,汝可提氣試試,方知為師之言非戲也。


    黃琦真還有些不信,真的暗中一試,一口氣當真提不上來,像是被人點了氣海穴,功力盡失。


    這一感覺,大吃一驚,極是惶恐,連忙跪了下去,對著石床上的老人遺屍,接連拜了幾拜。


    剛欲站起,忽見床邊突的伸出一屜,屜內又有張字條,字條下麵,另有幾冊厚書,放得相當整齊。


    黃琦小心翼翼的取出,先看字條上麵所著:現在汝已經真正是為師之徒了,別要害怕,為師隻不過在圓寂之前,於這室中灑了些散功藥粉,為的是要將你以前的功力全部散去,今後專心學為師的鼎力神功,及迦羅禪功,如此方能達到脫胎換骨之效。


    這種散功藥粉,遇風失效,今後汝學為師所授之神功,當不為散功藥粉所困矣,希勿多慮。


    為師名獨尊喇嘛,乃西藏布達拉寺三十七代高僧,胸前銀牌可以為證,汝於此學成絕技以後,可持此銀牌,前往該寺,眾弟子定全以長輩視之,惟盼汝亦能自愛也。


    現贈汝:鼎力神功研習法一冊,鼎力神功要訣一冊,迦羅禪功精義淺釋一冊,迦羅禪功速成要訣一冊,天玄掌法一冊,幻影七式一冊,共計六冊,每篇每頁,均有說明及圖解,盼爾勤習之。


    另有星象易卜推判一卷奇門陣式,土木機關研製法各一卷,傷病原理探索及百草真識,各一卷,共五卷。汝若有暇,學之可,不學亦可,惟前六冊,因關係著汝之一生,則是非學亦不可,除非爾不欲為武林中人。


    以上共六冊五卷,乃為師畢生心血之所聚,盼爾練成以後,先將這些書冊送迴布達拉寺保管,也算為師留給後輩弟子一點餘澤,然後再與該寺當代高僧等人,商議複入中原,邀令東嶽狂生師徒,奪迴迦羅禪功真經。


    至於龍膽,石乳一事,徒弟啊!非師故弄玄慮,目前你尚不能食用這種天材地寶,因為你目前毫無功力,與一般人沒有兩樣,如果驀然食之,不及一個時辰,你將會渾身血脈膨脹而死。


    你必須將鼎力神功練至五成以後,你方可食之,以為師計算,雖是你勤修苦練,最少也得八年時間,方能將鼎力練到五成,這時你食此二寶,最低可增加你一甲子的功力,對你則是相得益彰矣。


    不要尋找,不可妄貪,以你目前的心智和功力,是無法找到此二寶的藏處,縱然找到,你也沒有這種功力取到,不要急,不用慌,當你將鼎力神功練到五成以後,它自會為你所得,因為此種曠世聖品,亦有它的靈性。


    汝初進石室的右麵,另有一室,內麵有米,有糧,以及日用之物,前麵石室開啟之法,亦可在該室找到,盼你安下心來,在此學藝,為師言盡於此,希能好自為之。


    黃琦一口氣讀完,亦喜亦憂,不禁感慨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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