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玄雷婆屹立未動,身後冷風一襲,便覺出其寒徹骨,心裏微感一驚,原已貫注在雙掌上的真力,在一招“黑虎擺尾”的掌勢下,勢如奔雷般往後甩出,雙方的掌力隔空一接,震得“砰”的一聲巨響。


    地煞神君以雙掌之力,竟被震得往後連退三步。


    可是九玄雷婆也覺著右臂一麻,不禁也踏出了一步。


    陰陽神君看出便宜,晃身撲過來,抖右掌猛劈九玄雷婆右肩,左掌同時橫拍後背,一招兩式,用心狠毒無比。


    祁連四煞每出一掌,掌麵即寒逾玄冰,九玄雷婆一掌初接,右臂已覺不能用力,陰陽神君雙掌先後擊到,她身形一側,讓雙掌,左掌打出一招“黑虎探爪”,合少林派大鷹爪力與小天星掌力於一招,五張箕張,猛抓陰陽神君右腕脈門。陰陽神君雙掌雖未全部走空,但有方才地煞前車之鑒,九玄雷婆一出招,他立刻沉肩挫身急退。九玄雷婆怒叱聲:


    “別走!”


    屹立的身形在叱聲中疾滑而出,五指一沾上對方右背皮襖,掌力立現,“砰”聲響處,竟把陰陽神君一掌震飛丈外,俯身仆地,若非地上積雪甚厚,滿口牙齒也得全部跌落。


    天煞、人煞惶然搶過來接應同門,兩個人四隻手掌,揮出了四股砭骨生寒的狂飆陰勁,九玄雷婆知道不能硬接,晃肩飄身捷閃。


    雙煞誌在救人逼開九玄雷婆,搶到陰陽神君摔倒處,陰陽神君已滿麵憤恨之色翻身坐起,天煞神君急問道:“師弟,受傷沒有?”


    陰陽神君元煦搖搖頭,天煞與人煞怒吼著返身往九玄雷婆再次攻去,其實元煦並非完全沒有受傷,隻是不重罷了。


    地煞神君元昀最生氣,長劍被敲折在前,對掌震跌在後,爬起來運氣行功略試,覺出身上無傷,驚喜之下大叫道:“老乞婆功力不過如此,咱們全力硬拚到底。”


    話出口,果然雙掌並立胸前,凝集全身功力疾推。


    九玄雷婆暗中著急,深怨自己不該仗著一時間的意氣跟祁連派四煞拚耗真力,她在暗思之間,地煞神君推出的兩股奇寒難抗的冷飆已侵進身前,九玄雷婆在不能硬接硬架之下,隻有施展“形影百變”的身法閃避。


    地煞神君雙掌雖走空招,可是信心大增,陰笑聲中,半側身又是一招“後羿射月”。


    天煞神君趁著九玄雷婆閃讓地煞神君的冷飆時,蓄足了全力,打出一招“冰山頹崩”,身形拔起兩丈,雙掌淩空下擊。


    九玄雷婆這時候既急又怒,盡全力施展巧妙的身法閃讓,一方麵暗運真氣恢複右臂的知覺,她這樣一味以閃展騰挪的身法來躲招,人煞神君便看出了蹊蹺,留神觀察下,立即恍然大悟,驚喜地叫道:“老乞婆右臂已受震無力,咱們加勁上啊!”


    此語一出,九玄雷婆當場吃驚異常,但對方卻一個個麵露獰笑,連原本坐著運氣的陰田神君也一躍而起,四煞重占原來方位,“善哉”聲中,全力展開聯手急攻,刹時間掌影翻飛,冷飆匝空,卷得地上積雪衝天橫飛,四散激射,一聲聲陰森森的獰笑,使九玄雷婆驚恐交織。


    激戰三十餘迴合,九玄雷婆右臂上麻木已消,可是在四煞神君的猛力圍攻下,她也不敢冒險硬接,身在冷飆狂勁衝擊之下,雖全力閃避,但仍不免有一二次被對方掌風帶得踉蹌斜傾幾步的時候。九玄雷婆在激怒之下,暗中摸出一顆特製的火藥暗器來,其名叫“天女散花”,體積比核桃略大,卻是威力驚人、一炸之下,針錐滿空激射。老人家恨死了四煞,把它扣在右掌中,正待伺機出手傷人。


    四煞不知危機暗伏,掌力益越強勁,寒風砭骨裂扶,一聲聲獰笑此起彼落,他們越是得意,九玄雷婆越恨之入骨。


    驀地,西北方響起了一聲清越的長嘯,嘯聲遠傳,劃空而去,四煞神君聞聲倏驚,玄冰掌拍出連串冷飆,如驚濤駭浪般猛襲九玄雷婆韋涵,直刮得老人家麵色泛紫,其寒難忍,癟嘴上帶著冷笑,皺臉籠罩著殺氣,厲叱陡發,淩空直拔三丈,中途疊腰翻身,目光一掃,見四煞正一擁追上來。


    不遠處一條人影,快如狂風般卷來,九玄雷婆狂笑驟發,半空中右掌疾揚,一點黑影脫手飛向四煞神君上空。


    來人見而驚叫道:“老婆子,使不得!那東西太過殘忍!”


    四煞聞聲驚愕,反不知是閃是追?又震於急時趕來的七步追魂班適齊早年的威望,竟然進退失據。


    這僅是一眨眼的工夫,九玄雷婆的“天女散花彈”脫手,七步追魂揚聲製止未果,急展成名絕學,出腿,跟著往後揮掌,強勁擊地反震,人便借勢疾竄,跨步間直飛六七丈,迅如電掣而近,四煞惶然備戰,頭頂黑影已冒煙下落。


    七步追魂當機立斷,左掌當胸力推,右掌反腕上撩,無上內家強勁卷處,四煞神君立被一股無與倫比的潛力撞得直跌二丈外,身形相繼墜地,原地十丈上空,陡地響起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四煞神君未適直身站起,駭然仰首而觀,但見滿空激射著細小的黑影,稍過紛紛墜地,積雪上清晰易見,一支支細短的釘錐到處散落,四煞神君至此,不禁嚇得昨舌失色!


    九玄雷婆韋涵見乃夫解了四煞神君這次劫難,氣得怒吼一聲,撲過來指著七步追魂班適齊厲聲質問道:“老頭子,你這是算啥?”


    七步追魂暫不理老妻的責問,一緩步走向四煞神君,微垂的兩眼,迸射出冷電般的目光,使心狠手辣的祁連四煞,也為之心胞俱顫。


    天煞神君硬著頭皮站起身來,拍拍雙掌道:“姓班的,道爺們栽啦,但咱們可是裁在名家手裏,丟人現眼,那怪咱們學藝不精,你準備怎地發落咱們?”


    七步追魂班適齊兩隻深陷在眶中的眼珠一瞪,目光中殺氣隨之四射,四煞神君驚得全部垂下頭來,往昔的狂傲與兇暴之氣,至此已蕩然無存。


    七步追魂仰天發出一聲震撼人心的狂笑,笑聲持續了很久,笑停後又重重地哼了一聲,四煞神君便知道這是最後的存亡關頭了。


    要知,七步追魂班適齊早年曾威震武林,因此有先聲奪人之威,像四煞神君這等兇殘梟傲的江湖人物,竟也被他震懾得俯首聽候處置,但實際上,這也是四煞神君的狡猾處,他們料到,憑七步追魂之威,絕不會對束手的人下任何毒手,所以他們看準了這一點,垂頭默然候處,事情不出他們所料,七步追魂班適齊對四煞神君凝視良久,然後冷冷的道:“以你等四人往昔惡名,實死有餘辜,但姓班的向有好生之德,今日暫澆汝等一次,若在怙惡不改,下次遇上,定教汝等作我掌下之鬼。”


    四煞聞言心喜,天煞神君元昕身子一挺,抬頭向班適齊略瞥一眼,獰笑道:“你別故示慷慨,終叫你有後悔的一天!”


    七步追魂一聲長笑,毫無怒色地道:“四派聯手,老夫早已知之,如敢多言,嘿嘿……”言此冷笑連連,雙目露威,不屑地一伸右掌道:“管教汝等命絕三步!”


    祁連四煞一嚇,再不敢自找麻煩,八隻眼睛全露出了怯意,對麵前這位老人投了一眼,連場麵話也不再交代一句,互相以目示意,返轉身踏雪急走。


    誰料還沒走出十丈,身後笑聲陡傳,跟著又傳語聲:


    “高山雪嶺,把這些穿上再走。


    四煞神君聞言麵熱,悻悻然地重行迴來把雪橇穿上,地煞神君元昀臨走時,又恨聲地道:“姓班的,今日由你抖盡了威風,道爺們不出五日,必然再來領教姓班的‘七步追魂掌’絕學。”


    班適齊聞聲之下,不禁縱聲狂笑,笑聲未停,四煞早已一滑數十丈,拚命疾馳而去。


    九玄雷婆目送惡道去遠,才不樂地對老伴道:“你這樣對人,人家可並不感激,自古道:‘放虎歸山,必有後患!’老頭子,你不替自己防,也該給兩個小孫子想想,老婆子不是嘴碎,班家就隻這一條根啦!”


    七步追魂聞言一凜,怔了怔長歎一聲道:“冤家宜解不宜結,老太婆你想得太嚴重了。”


    九玄雷婆氣得癟嘴一翹道:“好,算我多說,仇人們若二次再來,由你去接吧!”


    她說完返身就走,把個七步追魂說得呆在當地,垂頭默想:“自己這方麵老少十人,但仇人卻有好幾派,一個接不住,後果確是難料。”他想到這裏,對自己的行為,也不禁生出了疑問。


    可是,他不能同意老妻除惡務盡的做法,認為過於殘忍。然而他又想不出一個適中的辦法,當他懷著滿腹煩憂,準備迴去時,離身六七丈,一個堆滿積雪的小土坡上,陡然有人現身招唿道:“一別十餘年,班大俠,還認得江南舊友嗎?”


    七步追魂微微一震,連忙側身錯掌,全神戒備著現身之人,雙目中閃露出懾人的精芒,徐徐抬頭看去,來人也同樣穿著翻羊皮襖褲,背後斜背著長劍,碧眼閃光,仰首含笑屹立,山風把他灰白的長髯,吹得披上了右肩。


    雙方目光一接,來人雙手抱拳,很客氣的道:“班大俠,愚弟遠從數千裏外。又冒著這般惡劣的天氣趕到星宿海來一會故人,你覺得意外吧?”


    七步追魂看清來人乃名震蘇州、太湖的碧眼金蟾尹湛,倒確實有點意外,但是神色之間,又顯得異常的冷漠。


    碧眼金蟾尹湛似乎早就料到,人家對自己並不歡迎因此一貫麵含笑容,等著班適齊開口說話。


    雙方互視良久,七步追魂才淡淡的道:“原來是尹兄駕臨荒原,恕班齊失禮。”


    嘴上在道“失禮”,然而原本半圈在胸前的雙手,反又緩緩地垂下了。


    碧眼金蟾尹湛長眉微皺,深深歎息地道:“愚弟雖有小錯,卻尚未料到班兄記恨恁深!”言下似乎感慨萬千。


    七步追魂白眉略揚,驀地仰天長笑連連,尹湛神色稍變,微微不悅的道:“班兄,即使愚弟真有大錯,但今日來至,絕非無故,班兄豈能不問情由,就如此對待故人!”


    班適齊雙目略閃,心忖:“自己與此人雖無多大交情,也沒有很深的宿仇,僅聽人傳聞,此人黨附聖手菩提丁兆銘,有參與丁兆銘暗算屠龍劍公孫悲天之嫌,但是,這也僅僅是傳聞,自己多方刺探,並沒有半點證據可以確認。”


    他想到這裏,重重地吐出一口悶氣,頷首道:“失意人或有不當之處,祈尹兄見諒,寒舍離此非遙,何妨暫留一談,班適齊為遠客引路了。”


    他拱手待走,不料這位碧眼金蟾尹湛,從土丘上一掠而下,失笑搖手道:“請班兄暫留,愚弟尚有話說。”


    七步追魂班適齊訝然止步,迷惘地望著這位不速之客。


    尹湛微歎一聲,苦笑道:“班兄,愚弟今日趕來,確有重要的消息帶來,要否,我怎麽敢來呢?說真的,你我之間被流言所傷,因知班兄處世縝密,愚弟才敢現身求見,可是……老嫂子性烈如火,若貿然越府,說句笑話,愚弟可擋不住老嫂的‘天女散花’。”


    七步追魂尷尬地笑笑,但他緩緩地搖頭道:“這些事,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她不會對你無禮的,可是,尹兄。我直截的問你一聲,對於這件事,你有什麽解釋?”


    碧眼金蟾真摯地點點頭道:“我確實應讀早一點找班兄解釋明白的,可是我為老嫂的烈性遲疑了,班兄,我們慢慢地走著談。”


    七步追魂依言,與這位遠來之客緩緩踏雪而行,這時,碧眼金蟾尹湛才含愧對班適齊道:“愚弟迫於環境,不得不歸附趙宋,而時間又適在公孫大俠遇難之後,就此引起江湖上的流言,班兄,你我相交甚淺,但古四哥與我甚為莫逆,更有同事數年之誼,就憑這些交情,愚弟豈能參與這件事情?”


    尹湛已當麵承認依附了丁兆銘,但否認暗算公孫悲天,班適齊輕哼一聲,尹湛忽然神色一正,加重了語氣道:“國家不幸,百姓多難,每個人都像班兄一般遁世不問,豈非遂了金人吞噬吾國的野心,到了那時,受難的人更多,這教誰來負責呢?當然,人各有誌,愚弟既不強人所難,也不必為自己作辯,可是我大膽的問一句話,以丁兆銘與公孫大俠的交情,他是否能下手暗算?”


    七步追魂白眉陡揚,冷峻地道:“人心難測,何況利祿當前。”


    碧眼金蟾雙目中迸射出兩道寒光,冷笑道:“可是姓丁的直到現在,既沒有升官,也沒有發財,愚弟冒昧的說一句,如果你當時在公孫大俠遺體上,找到的是散花彈中的鐵錐,或是錢鏢,甚至是你自己的‘追魂神針’……”


    七步追魂倏地身形一停,厲叱道:“尹湛,你再敢利口再詭辯,我教你命喪當場!”


    碧眼金蟾並不因班適齊動怒而畏縮,相反地,麵上氣得鐵青,仰天不住地狂笑起來。


    七步追魂見他如此,卻也感動地道:“也許你說得有理,那就往下說吧!”


    碧眼金蟾怒猶未消,很不客氣的道:“班大俠,你我本是道義之交,談不上有過命的交情,尹湛今日遠來,簡單的說,共有兩件事告訴你。第一件,四派聯手對付你,這僅是表麵上的私仇,暗底下,四派已完全受人收買,利用他們殺害有誌之士,你們這些人雖已遁跡荒山達十餘年,可是任誰皆知,你們是‘嶽少保’主戰一派的主堅,四派用你們做為第一個目標,在公在私,俱都異常恰當。”


    七步追魂神色不變,目,光如冷電般一掠而隱,尹湛接著冷笑一聲,以十分神秘的語氣問道:“班大俠,你知道誰才是暗算公孫大俠的兇手嗎?”


    七步追魂動容地問了一個字:“誰?”


    碧眼金蟾尹湛直截地答道:“武當一派的後起之秀,鐵蓮子商和!”


    七步追魂陷目怒睜,厲喝道:“胡說!你怎會知道是他?”


    碧眼金蟾激動地大笑道:“怎會知道?班大俠,尹湛雖非高人,卻也不是一根木頭,何況丁兆銘無故蒙上了暗算他人的惡名,能甘心嗎?因此,我們兩人花了多少年的時間,在暗中查訪,直到今年的重九日,竟被我們發現,那位商和暗赴仙霞嶺會見八手仙翁施耀光,雨人在仙霞嶺一個絕峰上談了不久,便弄得不歡而散。當時我們還隻覺事情古怪,武當與仙霞向無交往,他們是為了什麽呢?於是,我們就近暗入仙霞派的采雪山莊,偷聽得施耀光師兄弟三人談話,原來商和竟會知道仙霞派暗通金人,充當內奸,商和特為此上仙霞相勸,誰知施耀光不但不聽,反以商和早年暗算公孫大俠的事為要挾!”


    七步追魂聽到這裏,麵上不自禁露出一片驚訝之色,他雖在高原雪嶺,卻也知道商和於十年前皈依了三清,更於五年前接掌了武當派的掌門,為此,使七步追魂感到這件事情甚是辣手,也不能完全相信。


    碧眼金蟾看著他冷冷地道:“也難怪你不信,當初我與丁兆銘聽了,也不敢相信,於是,我們為了采證,便暗中替雙方造謠,這一來兩方麵全急了,鐵蓮子商和因此帶了武當七子,急急趕上仙震嶺去,可是仙霞派比他們更慌一聽到消息就舉派潛逃,別說商和沒遇上,連我與丁兆銘比他們早三天率人去捉時,也一樣撲了個空。”


    七步追魂漸漸被尹湛說得沉吟起來,這時,尹湛又反過來建議道:“一麵之詞也不可全信,好在我與丁兆銘為了追捕仙霞派的人,已暗中跟到西北邊這一帶來,同時,商和也帶著七子追蹤到此,班大俠可以暗中注意著,是非真假,何愁得不到證明。”


    七步追魂陷目中露出了歉意,關心地道:“金人在蘭州原就布有很多爪牙,你們不該冒險輕入。”


    碧眼金蟾含笑頷首道:“是的,我們帶了三個人趕來,丁兆銘又臨時約了他一位師兄,提起來班大俠也熟得很,便是少林派的道源長老,但是以六人之力,也難與人家這麽多人相抗,因此,我順便來探探口氣,有沒有合起來的希望?”


    七步追魂兩眉略軒,雖未開口,但碧眼金蟾已看出他神色之間,大有合的可能,為求確實,他又進言道:“愚弟素知班兄為人,自從嶽少保遇害以來,對南宋官場中人,恨之切骨,絕不能再為之出力,但是目前的事,與官場利害相連,班兄不為人,也當為自己慎思,就拿愚弟來說,雖為官家做事,卻並不受官家節製。”


    言罷,含笑目視七步追魂,見他站定沉吟半晌,然後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毅然對尹湛道:“就此一言為定,現在你們的人都在哪裏存身?”


    碧跟金蟾的黃眼珠露出了興奮的光采,笑道:“丁兆銘已離開蘭州,帶著人隨後趕來,可能在今明兩天到此。”


    七步追魂點頭沉思著,兩人默默地走著,過了一會兒,七步追魂抬頭嘴角一動,忽又留住,目光像隨電般一瞥,望著阿爾坦河的岸旁,慈祥地笑叱道:“鬼丫頭,你已是大人了,還那麽頑皮,別叫客人笑話。”


    碧眼金蟾順著七步追魂目光看去,冰凍的河畔,陡地白影一晃,如箭般疾射而來,相隔有八九丈遠,但僅有兩個起落,便仆到了七步追魂班適齊懷中,尹湛目光甚利,已看出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姑娘,耳中又聽到她嬌聲道:“爺爺,您老說去找婆婆的,可是婆婆早迴家了,您老卻又在外麵耽著哩,咱娘可是著急了,她看出婆婆臉上不對勁,咱猜是……跟您老鬥嘴了,是嗎?


    七步追魂清臒的臉上,現出了似怒實喜的神色,佯叱道:“玲兒,不可在客人麵前胡鬧,人家來給你說媒啦!”


    玲兒“啊”的一聲驚叫,俏臉兒反從她爺爺懷中仰了起來,略為怔了一怔,不禁麵泛晚霞,不依道:“咱不來啦!爺爺故意嘔咱呢,絕對沒的事哪!”


    七步追魂班適齊欣然地縱聲而笑,碧眼金蟾尹湛心有所感,也暗著大笑,這可把玲兒笑得兩頰、耳根緋紅,一聲嬌嗔,來得快去得也疾,就在班適齊懷中,嬌軀往後一仰,“倒躍龍門”式,竄出去三丈光景,落地前滴溜溜一個“雲裏翻”,雙足略沾之下,人又二次飛出。


    碧眼金蟾尹湛脫口大讚道:“好美的身法,好俊的輕功,真是將門虎女!”


    話聲中,兩人已將近本屋,尹湛見玲兒進入內中一間木屋不久,屋門再開時,竟出來六七個人,雙方乍見之下,全都生了因久別而有的隔世之感。


    黃衫劍客古侃在意外地一怔之後,不禁欣喜如狂道:“尹兄,什麽風把你刮上青海來的?難得!難得!”


    碧跟金蟾尹湛一見古侃,便想到死去的屠龍劍公孫悲天,黃眼珠淚影模糊,悲喜道:“古兄,你我一別十多年,真有隔世之感!”


    黃衫劍客黯然地點點頭,飛天醉狐奚弘脫口問道:“尹兄綴著何人來的?”


    這一問,使七步追魂也不禁為之一楞,心忖:“二弟問得甚對,若尹湛綴在奚弘與自己孩子班固後而來,為什麽兩人被圍遇險時,他竟不露麵相助?”


    為此,形勢突然顯得緊張起來。


    碧眼金蟾尹湛善觀氣色,見而暗暗吃驚,在這種情形下,自己若一句對錯,立有喪命之厄!


    由此,他鎮懾住心神,誠懇而坦然地答道:“愚弟本在蘭州刺探施耀光的下落,忽見四派人大舉出動,因此綴著他們下來,可是愚弟孤身獨一,四派人分作五撥,我隻有綴著那陳耀亮這一撥,他們與各位動手時,我怕一現身之後,反使他們有了防備,因此藏在遠處看著,就這樣,還差一點被老嫂搜到,後來見老嫂一個人綴下去又不放心,所以暗中跟了去,致與各位見麵略遲,希各位見諒則個。”


    飛天醉狐奚弘麵帶愧色道:“尹兄,恕咱多疑,你可不能見怪啊!”


    碧眼金瞻尹湛暗舒一口氣,爽朗地大笑道:“哈哈……,彼此相交多年,這點事也用得擔心。”


    於是,在故友重逢的情形下,海內五賢把碧眼金蟾尹湛迎入屋中,坐停後略事寒喧,七步追魂班適齊便叫班固以晚輩之禮拜見,跟著又命一對孫兒女正式叩見尹湛,當碧眼金蟾看到這一對孩子時,不期由衷地喜愛起來,受了禮豈能不給見麵禮?他滿身亂摸,卻苦於來時匆匆,身上一無長物。


    最後,終於在他貼身處找到一塊小小的古銅牌,他已然摸了出來,可是又遲疑了一下,然而,又不能在孩子麵前現出舍不得的樣兒。


    他在不得已之下,似乎忍痛犧牲地遞給了玲兒道:“我來得太匆忙了,因此忘了給你們捎些好東西來,這塊銅牌,乃是武林中久傳的‘三元銅令’之一,我藏著它快三十年了,一直想找到另外的兩塊,直到如今人都老朽啦,那兩塊卻一點消息也沒。孩子,你們把它收下吧,如果有緣,也許能找到另外兩塊呢!”


    旁人聽著尹湛如此說,全沒有什麽反應,更不知“三元銅令”是何物,然而七步追魂與黃衫劍,客卻異常的動容。


    尤其是黃衫劍客古侃,他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兩隻眼睛緊盯著尹湛掌中這塊銅牌,可是小玲兒卻一點也不高興,小嘴兒翅得老高,竟然沒敢立刻來接。


    碧眼金瞻尹湛有點窘,自己說得這東西像寶貝,而孩子們並不歡迎,幸而阿姊不要,阿弟卻伸手來接道:“尹爺爺,咱姊姊已有了這樣一塊,這個由我收著吧!”


    琮兒的話很隨口,碧眼金蟾尹湛竟為之如獲至寶,極度的驚喜之下,整個人如被雷擊般一震,呆了半晌,才顫聲道:“真……真的嗎?那……那……那一……塊呢?”


    七步追魂班適齊白眉忽皺,他很久以前似曾聽說過“三元銅令”這個名字,然而在他的記意中,竟是遺忘了。


    黃衫劍客古侃出身書香之家,自幼博覽群集,自從棄文習武之後,對古兵法,劍譜等武家典集,已然搜閱殆盡,而且,這“三元銅令”與他身隸的“太極”一派,尚有著極深的淵源。


    長輩們的失態忘形,使一對蕙根夙厚的孩子們為之徹悟,小心靈上印象深烙,各自緊握著一塊銅牌,夢想著美麗的遠景,他們已有了兩塊,對於尚缺少的一塊,抱有極高的信心。


    七步追魂班適齊看著尹湛與古侃的神情,便確定這兩塊銅牌必有大用,於是側臉對孫女道:“玲兒,你把那一塊拿出來給尹爺爺看看。”


    小玲兒把陳耀亮給她的那一塊遞給尹湛,在尹湛伸手來接的時候,竟然激動得不停地顫抖。


    黃衫劍客古侃在尹湛接過來時,也把腦袋湊了上去,當,他看到達塊銅牌中央,有一個黃豆般大小,浮雕著的陰極,因而大叫道:“是它!一點也不錯,這一塊是‘三元銅令’中第二塊,叫‘陰令’,也叫‘地令’,它上承‘陽令’,一作‘天令’,下承‘水令’,亦稱‘柔令’,三者合,便能從銅令上找出三千六百個字,而在這三千六百個字內,蘊藏著超世絕俗的玄門內功與精奧無倫的劍法。”


    碧眼金蟾尹湛聽得目瞪口呆,良久才浩歎一聲道:“古兄博學,比起愚弟來,知道得詳細多了。”


    笑彌勒申屠無明一雙眼睛眯得緊緊的,聽著老四說得如此緊張,他卻一點也不敢相信,因此聳聳肩膀,笑道:“老四,照你說,任何人有了這三塊銅牌之後,便能從上麵學到一身出類拔萃的驚人功夫了?”


    黃衫劍客知道自己這位四哥好抬杠,隻笑著點點頭。


    碧眼金蟾尹湛與他不太熟,忍不住接口道:“申屠兄,古兄之言確是實情,因為銅牌上留下的練功秘訣,聽人傳言,乃太極、武當兩派祖師三位真人,於臨終前的一段時間參悟出來的內功劍法,因這些功夫並未傳給任何人,所以至今無人練過。武林中很多武功不能世代流傳的很多,有的被刻在深山石壁上,有的抄成秘本,這三塊銅牌上刻的字,便是這兩門功夫的要訣,手段雖異,其欲留傳下來的目的則一”


    笑彌勒捧著大肚子狂笑道:“尹況,你保存它已有近三十年了?”


    碧眼金蟾尹湛不知申屠無明所問的用意何在,隻能點了點頭,笑彌勒申屠無明毫不客氣的道:“這樣說來,目下尹兄的武功,必然天下無雙了?”


    碧眼金蟾臉上倏即露出不悅之色。


    七步追魂怕尹湛與笑彌勒說僵,當即責備道:“三弟無論生熟,一味與人耍笑,尹兄切勿當真。”


    碧眼金蟾聞言大笑道:“世間的事,若每樣都認真,你我的肚子早就氣破啦!哈哈……班兄,這‘三元銅令’已得其二,不管它的傳言是否真假,如若此事外泄,難免有人覬覦,班兄實不可大意。”


    七步追魂頷首沉吟,黃衫劍客古侃從尹湛手上接過銅牌,翻來複去地看了半晌,再把琮兒手上的一塊拿來查看,兩塊銅牌大小式樣相同,唯中央乃書一個“陽極”,古侃搖頭晃腦地吟哦道:“陰陽已合唯缺水,‘三元銅令’得其二……”


    後屋人影一晃,便聽到九玄雷婆的話聲道:“老四丟不掉的脾氣,鎮日書空咄咄,又拾得了什麽破碗片碎磁瓶啦?幹脆,你一個人關在屋子裏去考證吧!”


    碧眼金蟾一見這位老婆子現身,慌的站起來一揖到地,九玄雷婆眼皮一撩,尹湛堆笑招唿道:“老嫂子,久違了,恕愚弟問候來遲。”


    老婆婆故作驚訝地注視良久,碧眼金蟾尹湛心裏卻直嘀咕,嘴上雖含笑如故,可是這笑容實在尷尬之極。


    老婆婆開口了,她先是“唷唷”了兩聲,感歎地道:“我們這一夥蟄居在荒涼的星宿海快十幾年啦,往昔的道義之交也一向沒有聯絡,難得尹老弟冒著這樣惡劣的天氣太遠的來這看我們,老婆子不說假話,心裏感激得很哪!”


    尹湛舒了一口氣,笑容才恢複得自然了一點,誰料到這位向有難惹之名的九玄雷婆,突然冷哼一聲道:“尊駕可是趕巧哩,沒多久才來了一幫鬼羔子的,在我們這清靜的山居鬧了個雞飛狗跳,好容易才打發走,你尹老弟後腳就趕到,老婆子不是疑心重,閣下是不是結夥來的?”


    九玄雷婆韋插竟這樣問,使碧眼金蟾尹湛瞪著一對黃眼珠應答為難,他料到老婆子嘴上不饒人,卻沒料到竟然直指自己與仙霞等四派人相通,他內心感到極度的憤懣與不安,可是卻不能不以忍為上。


    七步追魂班適齊已作過幾次追究,對尹湛已無半點疑心,今見老妻語氣咄咄逼人,當下哈哈大笑道:“尹兄,以常情說,人越老就越世故,但是你這位老嫂子卻例外,也許是十多年山居生活把她給熬野了。”言罷,大笑不止。


    尹湛神色一正,二次作揖道:“老嫂子問得有理,十多年以來,我尹湛從未找過你們,如今仙霞等四派之人,明為私仇,暗做金人走狗,大舉搜索各位之際,我尹湛適於其時光臨,倘使是我,也不能不有此顧慮。然老嫂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尹湛今日來此,說句老實話,探望故人是假,利害相關實真!”


    尹湛這等對答,大出了九玄雷婆的意外,她癟嘴掀了掀,終於神色一黯,仰天長歎道:“老婆子天生成這個火爆的性子,雖老也改不掉,老弟叨為知交,得原諒則個。方才你說什麽‘四派之人,全是金人的走狗’,這話可是當真?”


    尹湛的黃眼珠迸射著憤恨之光,切齒地道:“趙宋無能,已使半壁山河陷賊,在這種多難的時候,我輩武林中人,本該齊心對外,驅逐韃虜,雖為形勢所迫,不能一展雄才,也當該潔身自愛。可是四派之人,竟昧盡天良,甘為金人爪牙,荼毒武林同道:各位與他等舊有宿仇,正好被選作第一個目標,說起來,實是令人發指!”


    九玄雷婆在暴怒之下,皺折的臉皮,陡然為之改觀。


    屋中除了一對孩子不甚了了,與七步追魂預先已知之外,其他人一個個全怒恨交並。黃衫劍客古侃目視七步追魂冷笑道:“大哥,這是我們下星宿海的時候了。”


    七步追魂沒有立刻答應,他默默地慎思著,飛天醉狐奚弘昨晚中途遇伏,被四派的人圍攻下,挨了一記“玄冰掌”,心裏正大大地不甘,因此附和著古侃的提議,恨恨道:“仙霞等四派之人,業已喪盡天良,實是我武林中人的奇恥。老大,我們可以放手地幹了!”


    七步追魂陷目倏睜,沉聲道:“敵眾我寡,豈可憑一時義氣莽撞,方才尹老弟告訴我,聖手菩提丁兆銘已從蘭州兼程趕來……”


    七步追魂的話才說了一半,奚弘、申屠無明、古侃、班固等人的麵上,全都現出了一片駭異之色。


    雪裏白虹公孫蕙方從廚房中走出來,一聽到聖手菩提丁兆銘要來,粉臉上泣恨之色驟現,顫聲道:“公爹,婆婆,兩位老人家千萬叫不孝的媳婦,替身遭慘死的父親報仇雪恨!”


    九玄雷婆也麵籠殺氣,厲聲連笑道:“好哇,我老婆子真把你姓尹的當作好朋友呢,原來你引著我老婆子親家的仇人來此做什麽?你說!”


    碧眼金蟾尹湛在這連番受人喝叱之下,不免也氣往上衝,昂然狂笑聲中,厲顏怒色地答道:“老嫂子,什麽事你應該先摸實了再說,如此態度對人,雖好朋友也不免寒心,姓尹的就此告辭。”


    尹湛確是氣極了,話聲一落,霍地站起就往外闖,他身子才近門口,身旁風聲連響,他雙掌倏地力抖,同時聽到震耳的喝聲道:


    “不可亂來!”


    尹湛聽出是七步追魂的口音,雙掌力收,但“砰砰”兩聲響處,已然分別與飛天醉狐奚弘、萬裏飛熊班固硬接了兩掌,他雖吃虧在掌力已收,但人家也是受傷未愈,雙方麵三個人全震得身子晃了兩晃。


    尹湛立刻覺到自己臂痛如割,黃眼珠厲光暴射,閃動著,看清是奚弘與班固後,便縱聲狂笑道:“姓奚的,尹湛獨上星宿海,可是給朋友解釋誤會來的,現在這誤會越解越離題了,姓奚的,你準備把尹湛恁地?”


    飛天醉狐奚弘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萬裏飛熊便接聲厲叱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姓尹的雖非主兇也是幫兇,班固要替慘死的嶽父報仇,姓尹的,外麵地方大……”


    碧眼金蟾氣得說不出一句話,隻有冷笑著連道:“好,好!”


    七步追魂白眉間蘊藏著惱怒之色,緩緩地走到班固麵前,麵色往下一沉,班固見他父親神色不對,一聲“爹”還沒有喚出口,便被七步追魂反手一巴掌,打得踉蹌倒退了三步。


    旁人被這突然的舉動怔呆了,雪裏白虹公孫蕙粉麵急變,熱淚奪眶而出。九玄雷婆怒吼道:“老頭子,你這是作啥?”


    七步追魂不理會自己老妻的怒吼,卻側身對尹湛一揖道:“尹兄,這都怪老哥哥,沒有先把事情說明,致有這種不愉快的事發生,你擔待些,坐下來詳談。”


    碧眼金蟾親眼看到班固挨了一巴掌。不但氣已全消,心裏反而有些過意不去,麵上帶著歉意,自責道:“班兄,切莫錯怪令郎,愚弟也確有不當之處,尤其是老嫂子性急,我本來即熟知,竟不能稍為忍一下。”


    跟著,他話聲一頓,旋身對九玄雷婆韋涵作了長揖道:


    “老嫂子受我一禮,先消消氣,待愚弟祥告內情。”


    九玄雷婆見自己老伴行動有異,再見尹湛賠禮,知道內中必有文章,麵上神色略緩,可是嘴上仍不饒人,冷冷的道:“那怎麽當得起尹大俠給我賠禮呢,這多怪我老婆子生來賤,養個兒子更賤,他挨老子的打是應該的。”


    尹湛訕訕不再作聲,七步追魂很過意不去,怒道:“老太婆,你嘴上少作孽吧!”


    七步追魂可是真怒了,九玄雷婆卻也就此閉口。尹湛被班適齊勸著坐下之後,再把路上對七步追魂班適齊講的話重說了一遍,各人聽了之後,一個個麵露驚訝之色。


    尹湛最後向雪裏白虹公孫蕙道:“鐵蓮子商和與公孫大俠之間,為什麽結的仇,旁人不甚了了,大侄女對此,總該略知一二吧?”


    雪裏白虹公孫蕙被問得淒慘的臉上,陡地紅了一紅,但立刻柳眉怒豎,星目含煞,淒厲地道:“為什麽?這……這都是為了我!”


    這句話出口,公孫蕙竟已泣不成聲,繼而嚎啕大哭起來,這一來,又使所有的人為之發呆。


    可是萬裏飛熊班固心裏雪亮,摸著挨打的臉,替他妻子說道:“在很早以前,那商和與亡嶽過從甚密,曾經有一次,亡嶽在醉後戲言,要把蕙妹許給他,其實是出於無心,何況那時候,商和已有三十多歲,而蕙妹尚隻有十七八歲,後來,可能因為亡嶽把蕙妹許了我,那商和便因此懷恨在心了。”


    班固把這段隱情講出來以後,雪裏白虹更悲慟欲絕。碧跟金蟾尹湛恍然大悟之下,不禁皺眉道:“原來有這件事擠著,難怪商和四十不娶,反而棄家皈依了三清,由此可見,僅僅是無意中一句戲言,便能夠造成一件慘事。”


    言下甚為惋惜,因為這件仇殺中插入了這樣一段原因,身為長輩的晦內五賢,反不能當著公孫蕙麵前再說什麽。七步追魂對乃子班固以目示意,教班固把妻子勸走,可是公孫蕙又立刻止痛忍淚,替各人準備午飯。


    在午飯時,碧眼金蟾提議七步追魂,把所有的人遷離木屋,為的是使對方撲空之後,必定把人分開來排搜,這時,他們便可分別把對方消滅掉,並可免去自己的後顧之憂。這辦法與班適齊原定的相同,決定之後,便可派烈火星君韋涓帶著班固夫婦子女,藏到“噶達素齊老峰”頂上一個岩穴中,一方麵負責居高監視仇蹤,而尹湛於飯後,便告辭各人,自去前途接應丁兆銘等人。


    整個下午,全在異常忙碌中過去,各人身上帶了足夠五天的幹糧,每個人佩上了慣用的兵刃暗器,一切妥當之後,就等著吃了晚飯分頭出發,這時,玲兒與琮兒分別依偎在他倆祖父身旁,玲兒撒嬌賴著道:“爺爺,您老幹麽說了活不作數哪?”


    七步追魂班適齊雖在仇敵將臨之際,但當他麵對一雙小孫子時,仍然欣慰如故,他聽了玲兒的話,一楞而笑道:“別胡說,爺爺幾時說過話不作數啦?”


    玲兒小嘴兒一嘟,另一邊琮兒插嘴道:“姊姊說得對,爺爺說話不作數,要不,您老答應今日教咱們學‘七步追魂掌法’和‘形影百變’輕功身法,可是您老竟忘了教哩,爺爺,您老自己說,作不作數嘛!”


    幾句話把老人家說得哈哈大笑起來,玲兒與琮兒一左一右,拉著他們爺爺的左右臂搖撼著,小玲兒更不依地道:


    “爺爺,看您老還笑呢,嗯,咱不來啦!”


    正當兩小跟他們爺爺鬧得不可開交之時,他們的娘,那位雪裏白虹公孫蕙,捧著個大木盤,從廚房裏送晚飯進來。


    眼見孩子們纏著公爹胡鬧,便喝叱道:“玲兒、琮兒,你們都將是大人了,還敢這樣胡鬧!”


    兩小任人不怕,就怕娘一個人,聞叱相對扮了個鬼臉,再也不敢出聲了。


    七步追魂含笑望著他倆,卻忽然問他媳婦道:“賢媳,那兩塊銅牌收起來了沒有?”


    公孫蕙點著頭,一邊把晚飯放到炕頭上,一邊答道:


    “愚媳替他們掛在頸上了,這樣成嗎?”


    七步追魂“嗯-”了一聲,但玲兒又開口道:“咱娘還給做了個小布袋藏著,還有哪,咱和琮弟,每個人全有了兩個銅牌,爺爺,您老認為怪嗎?”


    七步追魂果然很詫異,但最感驚喜的卻是坐在牆角下的黃衫劍客古侃,他瞪著眼睛站起來道:“恁地變成四個了?”


    雪裏白虹公孫蕙連忙解釋道:“四叔,您老別聽孩子們胡說,是我給他們用墨拓了兩張紙片,免得孩子們爭吵罷了。”


    七步追魂聽了僅隻哈哈一笑,但黃衫劍客古侃卻如泄了氣般似的,旁邊笑彌勒立刻挖苦他道:“老四,即使有四塊,又挨不上你的份,要你緊張些什麽,難道打算要爭奪不成?”


    古侃就是不跟他拾杠,翻著眼睛望望,自顧對飛天醉狐奚弘招唿著,抓起炕上放著的烙餅往嘴裏啃。


    除了九玄雷婆韋涵婆媳倆尚在廚房內,屋子裏共有老少八個人圍著土炕吃晚飯,才吃了一半,原本含著笑容的七步追魂班適齊,突然間麵色往下一沉,目光中跟著射出了怒焰,鼻子裏冷哼一聲,發話道:“相好的來得真快,接著!”


    說話時,手中的烙餅被捏成粉碎,隨著語聲一落,揚手之下,化作無數點白影,穿過羊皮窗,打將出去。


    屋外似乎有人略帶吃驚的道:“好掌力!姓班的,十多年不見,難道這就是待客之禮嗎?”


    來人口音極熟,膽量也不小,明知屋內一個個全是武功精純的名家,竟敢揚聲招唿,這使屋內的人為之震怒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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