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石窟,迴音自然根響,也可以傳出很遠。


    羅通和那人在洞窟裏僵持了一會兒,對方似乎有意和他幹耗下去,隻是蟄伏不動,甚至連唿吸也屏息住了。


    凡是練過內功的人,都會腹部唿吸,把氣調得悠長而輕微。


    因此,石窟之中,簡直靜悶得沒有一絲聲音。


    羅通年少氣盛,終於有些耐不住性於了。


    於是他伸手從石壁上抓下一把碎石,運勁灑了出去。


    別小看這把碎石,是他功力所聚,粒粒都如鐵彈一般,但聽一陣急驟如雨的“啥啥”之聲,擊在石壁上上時飛濺出絲絲強烈的火星,隻可惜那人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羅通不由心頭猶豫了起來。


    “莫非這石窟裏有相同的洞穴,此人已不在裏麵了?”正疑惑之際,耳中忽然聽到有女子隱隱的唿叫聲。


    “咦?這是孫姑娘的聲音,莫非那賊人知道行跡業已敗露,要挾持著孫姑娘離去不成?”一念至此,急忙地奔了出去。


    羅通滿腦於以為假扮他的賊人要挾持孫月華離去,所以她才會出聲唿救。


    其實,那賊子真要挾持她離去,也會用巧言哄騙。


    女人是經不起男人哄騙的,他怎會恃強劫持?


    更何況,孫月華早就被哄騙得死心場地,認假當真,那裏還會出聲唿救?


    這隻是少不更事的羅通才會有如此想法。


    就因這一想,他才急匆匆地循原路退出,奔同了石窟,隻見孫月華早已站在石門邊等候了。


    她臉上隱然有驚怖之色,凝視著羅通,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這才說道:“你聽到我叫喊的聲音才來的嗎?”她之所以這麽問,那是試探他的。


    她認定剛才那個人才是真的羅通,而這個正在和她說話的人就是假的!


    當然,她的判斷是錯誤的。


    她麵對假的羅通,臉上自然會有驚恐之色,正因她存了戒心,自然也會身不由己的後退了。


    羅通搞不清楚狀況,點頭笑道:“是啊!在下追出石室,已經不見那賊子人影,正在搜索之際,就聽到姑娘的喊聲,才匆匆趕來的!”


    孫月華聽了羅通的話,更可證實此人是假的了。


    不是嗎?真的羅通叫自己“月妹”的,但此人仍然叫自己“姑娘”,真正的羅通因為負了傷還沒有好,剛才才躲開的,隻有假的才會聽到自己的叫喊趕迴來的。


    她心頭氣憤、羞怯,暗暗“哼”著罵了一聲:“該死的東西”。


    但她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人家,不能和人家硬拚,更不能露出一點破綻來,這才一手掩著胸口,臉上微微一紅,說道:“你閃出去得好快,這裏隻留下我一個人,有多可怕,所以,我隻有叫你了…………”


    羅通不疑有她,女人的個性本就膽小,當下笑笑道:“在下還當姑娘遇上了壞人哩!”


    孫月華心裏暗道:“好個淫賊,哼!你才是壞人!”


    她舉手掠了下鬢發,緩緩後退了兩步,說道:“啊!對了,你剛才不是說有很多話要和我說嗎?現在可以說了!”


    她沒再叫他“通哥哥”,當然也沒有剛才那樣親熱。


    羅通應該可以感覺出來的,但他卻認為她的保持距離,乃是正常現象,所以對她毫不起疑。


    他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在下確實有許多話要告訴姑娘………………”


    他要把真相告訴她,向她解釋昨晚和她上床的,是假冒自己的賊人,並不是自己,但說出這些話他顯然是有顧忌。


    那是因為她已經受了騙,一個冰清玉潔的姑娘家,聽到這些話後會如何呢?這後果也許不堪設想。


    但如果不跟她說明呢?自己豈非搞了黑鍋?想及此處,他一時之間,不覺深感猶豫,很難啟齒。


    孫月華見他沉吟不語,不由再次問道:“你到底想和我說些什麽呢?”


    羅通為難地望著她,說道:“在下和姑娘第一次見麵,是在鎮江城外………………”


    “廢話!”孫月華心裏暗罵了一句。


    雖說如此,她卻聲色不動,口中仍輕“嗯”了一聲。


    羅通又道:“當時,令兄和姑娘都懷疑在貴局脅迫許賬房的就是在下………………”


    “嗯!”孫月華站在他麵前,卻和他保持了數尺距離,又漫應了一聲。


    羅通接著道:“後來總算木大師澄清了誤會,也證明劫去貴局銀票的賊人,乃另有其人,並非在下………………”


    孫月華冷冷的道:“你說這些幹嘛?”


    羅通輕咳了一聲,說道:“在下和姑娘說這些的意思,也就是說………………目前有兩個羅通,一真一假!”


    孫月華應道:“這我早就知道,是有人假冒了你!”


    她說出這些話的同時,心裏卻暗暗冷笑:“明明是你假冒了通哥哥,還說有人假冒你,這就是做賊的喊捉賊!”


    “的確!”羅通點點頭道:“此人居心叵測,假冒在下,奸殺了鎮江謝莊主的女兒,謝畫眉!”


    孫月華雖然也知道這件事,但在此時此地聽到“奸殺”這兩個字時,身子骨仍然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羅通又道:“後來,在下正在鎮江鄧老爺子莊中作客,聽到那個假冒在下的賊子又劫持了姑娘,所以在下便兼程趕來的!”


    孫月華目光一溜放在地上的茶杯,說道:“你站著說話累不累,怎麽不坐下來說呢?”


    “不用了!”羅通搖搖頭道:“那你喝口茶再說嘛!”


    孫月華輕步蓮步地走了過去,俯身從地上拾起茶碗,朝他麵前送了過去。


    她心裏感到一陣緊張,捧著茶碗的手也起了輕微的顫動,低著頭道:“這裏隻有一個茶碗,你若不嫌我髒,就喝一口吧!”


    這句話是強烈地暗示她喝過的,不會有毒。


    “謝謝你!”羅通不好拒絕,隻得伸手接下。


    孫月華又退後了一步,看他手中托著茶碗,並沒有喝、心中暗暗焦急起來。


    於是,她忙接口道:“這些話,你都跟我說過了,後來你把假冒你的賊人打跑了,自己也負了傷,但還是把我救了下來………………咦?你怎麽光是拿著不喝呢?一定是我喝過的茶,你嫌髒了!”她臉頰配紅,話聲說得既輕且柔。


    燈下看美人,本來就要比大白天添上三分嬌豔,何況她粉靨泛紅,含情脈脈的模樣,更是憑添了幾許感性之美。


    羅通不由望得一呆,口中忙道:“不髒,不髒!”


    “哼!看你色迷迷的德性,準不是什麽好人!”孫月華心中這般想,一麵故意伸過手去,嬌聲道:“你不是還有話要和我說嗎?你先喝了,我再給你去倒!”


    伸過去的手,當然是去接下他的茶碗了。


    羅通趕忙一口喝完,笑笑道:“夠了,不用再倒了!”說罷,隨手把茶碗遞還給她。


    現在,孫月華總算放下了心,“通哥哥”在茶碗中放下了蒙汗藥,最多也支持不過一刻工夫,自己就不用再耽心他恃強了。


    這下她真的笑了,(方才隻是提心吊膽勉強的),手中拿著茶碗,嫣然道:“你不是說,還有許多話要說嗎?怎麽不說了呀?”


    羅通喝下去的確是大半碗冷茶,但感覺到卻有一股暖氣直下丹田,一時也並不在意,點點頭道:“不!孫姑娘,在下並沒有救你,也沒有負傷………………”


    孫月華心裏直在冷笑,暗道:“是你劫持了我,你當然沒負傷,負傷的乃是“通哥哥”,當然不會是你!”她臉色漸漸寒了下來,冷峻的道:“我知道!”


    羅通心中也在暗道:“你知道什麽?那是假冒我的賊人編造出來的鬼話!”


    到了此時,隻得一麵正容道:“孫姑娘,你應該聽得懂在下說的意思………………”


    孫月華突然冷笑道:“我當然懂,你不說,我也清楚得很!”


    她臉上一片冷漠,話說得更冷,但在羅通的眼裏,她變成了薄怒輕喔,比她笑的時候更美。


    美得嬌豔欲滴。


    美得令人目為之眩。


    他確實有些目眩,心也隨著跳得很厲害。


    不!簡直心神蕩漾,有如百花盛開的春天,使人嗅到了春的氣息,會從內心發出來一種不可抑製的暇思。


    這會兒,他不由地驀然一驚,自己怎會無緣無故有這種綺念呢?他想不出原因,隻覺丹田之中有一股暖流急速的上升,全身一陣燥熱,頭腦也有些昏沉沈的,但血脈賁張,清欲如潮,不可遏止,不知怎麽一迴事,心裏一直想把孫月華看個清楚但這一看,他的眼睛就再也移不開了。


    因為,她有著一股說不出口的嬌豔與美麗,越看越想看,簡直百看不厭。


    這時他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多麽希望摟住她,親她一親。


    他的雙目之中包含了濃濃血絲,隱隱地綻放出貪婪的光芒,臉上肌肉扭動,鼻孔亦一張一縮。


    這種神情,孫月華當然也看得出來。


    因此,她的心頭不由小鹿亂撞,雙手暗暗蓄勢,目注羅通,冷冷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假冒通哥哥?”


    “假冒?”羅通雖已覺得有些迷惘,但說到有人假冒,心智仍然是清楚的,當下大聲說道:“在下假冒了誰?在下才是真的羅通啊!”喝醉酒的人,都不承認他喝醉的。


    孫月華當然不會輕信他的話,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道:“你是真的?那麽通哥哥難道是假的了?”


    “通哥哥?”羅通先是怔了怔,繼而放聲大笑道:“你叫我什麽?通哥哥,啊!你…………你………………”言及此處,他突然跨上一步,雙臂一張,把孫月華摟在懷裏。


    孫月華又怒又急,雙手一掙,右掌“拍”的一聲,清脆的一掌摑在他左頰上。


    羅通神智本已迷亂,但給這一耳光,打得兩眼金星直冒,一呆之下,不覺清醒了一半,當下急速放開雙手,倒退了三步,脹紅兩頰,呐呐的道:“對不起,在下該死,太失禮了,在下怎會…………怎會………………”


    驀地,他心念一轉,他忽然想到剛才喝下去的那半杯冷茶,心中暗道:“莫非是她在茶中下了藥,迷亂了我的本性?”


    想及此處,他忍不住的逼上一步,瞪目喝道:“是你在茶水中做了手腳?”


    孫月華後退半步,冷笑道:“是又怎樣?誰叫你假冒羅通的?”


    羅通一麵暗暗運功,逼住毒性,一麵輕歎了口氣道:“孫姑娘,在下和你無怨無仇,你竟然在茶水中暗下毒藥,差點害人害己,使我羅某人做出禽獸不如的事來………………”


    他從抽中取出通天犀角折扇,拿在手中,一麵接著道:“孫姑娘,在下一直不好說出口來,你是受了假冒在下的賊子之騙,在下才是真正的羅通!”


    要知道他這柄通天犀角折扇,乃是他祖父陸地神龍昔日成名兵器,不僅不畏刀劍劇毒,而且也有解毒之功。


    他掌心握扇,默運神功,就有一縷清涼之氣,緩緩由掌心循臂而上,輸入心脾,這縷清涼之氣所到之處,綺念頓時大減。


    隻是這種運氣逼毒,並不是一時半刻,就可以奏功的。


    孫月華冷笑道:“你這話有誰能信?”


    羅通緩緩坐了下地,說道:“天下沒有兩個相貌完全相似之人,那就是有一個是故意假扮的了。


    “孫姑娘是江湖世家,總該知道要假扮一個人,要扮得唯妙唯肖,不外乎易容和戴人皮麵具,但不論技術如何高明,假的總是假的,總可以看得出破綻來,姑娘不妨過來看看,在下是易了容,還是戴了人皮麵具?”


    這話說得十分實在,事實也確是如此,不由得孫月華不信,當下心頭猛然一緊,忍不住地走上前去,伸手取過油燈,再剔亮了些。


    於是,他凝足目力,仔細的在羅通臉上,端詳了一會,確然和他所說的一樣,並不像是易過容的臉孔,再舉手摸摸他的臉頰,當然也不像是戴了人皮麵具。


    “難道他果然是真的?那麽………………那麽………………”她一時之間,全身如遭電擊,木然額聲道:“你………………你說他………………是假的………………那他………………欺騙了我?”


    說罷,人已搖搖欲倒。


    羅通手握折扇,正在運功逼毒,睹狀不由一驚,當下忙站了起身,把她扶住,一麵柔聲道:“孫姑娘,你先冷靜一下,你先冷靜一下,事情既已發生了,就要有勇氣擔當得住!”


    他正在握扇運功,心頭也清涼明淨,但究竟毒性尚未消除,這一扶住她身子,不由得心頭又是一蕩。


    孫月華突然眼中滾出兩串淚珠,失聲哭泣道:“他…………。他欺騙了我,教我今後如何做人………………”言及此處,他不由得一下撲入羅通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姑娘………………姑娘………………”羅通被她鬧得手足無措…………


    她這一撲入懷裏,一時但覺心情大亂,綺念如死灰複燃,差幸他右手還握著犀角折扇,還有一股涼意,從掌心透入,心頭還算清明,刹時就已警覺,左手急忙輕輕地將她推了出去。


    “孫姑娘,你是一個堅強的人,應該先冷靜一下,隻要你心地清白,這不算是………………”


    他本想說“白璧之瑕”但又覺得不妥,所以硬生生的又把話吞了下肚。


    孫月華站住身子,她雙目紅紅的,凝視著他,淒然道:“我隻當他說的是真話,隻當他真的是你…………我才………………”


    “我………………我還有什麽麵目見人…………”她突然一個轉身,舉頭朝石壁上撞去。


    羅通大吃了一驚,急忙一閃身攔在她麵前,可是孫姑娘身法也不慢,一頭撞在他胸口上。


    他左手輕輕把她扶住,急道:“孫姑娘,在下還當你是一位巾幗女傑,那知你竟和普通女子一般見識!”


    孫月華理了理散亂的鬢發,淒苦的以手掩麵,低低飲泣道:“我隻是個女子,這種事情犯到身上,一生名節,幸福都完了,你叫我如何堅強得起來?”


    羅通道:“不然,孫姑娘,此事隻有你知,我知,在下不說,就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姑娘隻當它做了一場惡夢,事過境遷,慢慢就會忘記的!”


    孫月華咽哽道:“這是我孫月華畢生的奇恥大辱,心身創傷,能平複得了嗎?”


    她哭得淚珠盈麵,哀哀欲絕。


    “唉!”羅通長歎了口氣,說道:“姑娘當知傷心並無補於事,應該振作起精神來才是!”


    孫月華忽然輕咦了一聲,抬動一雙合著淚水的眼睛,凝視著羅通道:“你服了蒙汗藥,已經沒事了嗎?”


    “蒙汗藥?”羅通怔了怔,頗感意外的道:“是姑娘下在茶水裏的?”


    孫月華搖頭道:“不,是惡賊說的,你就是假冒他的壞人,他因救我負了傷;不是你的對手,所以在茶中下了蒙汗藥!”


    羅通勃然大怒道:“此人真是禽獸不如的東西,他在茶水中下的那是什麽蒙汗藥?”


    孫月華關切道:“那是什麽藥呢?”


    羅通俊臉微紅,說道:“那是下五門最下流的害人藥物………………”


    孫月華忽然想起剛才他的情形,心裏登時明白了過來,俊臉也陡然紅了起來,低聲問道:“要不要緊?”


    羅通搖了搖頭,舉起手中的犀角折扇,正色道:“還好,在下這柄犀角折扇,可解百毒!”


    孫月華眼睛驀地一亮,問道:“那你已經好了嗎?”


    “沒有!”羅通道:“目前隻是仗著此扇,暫時抑製了毒性,要解去身內毒物,須得運氣行功才可!”


    “都是我不好!”孫月華道:“那你快坐下來運氣,我武功縱然不濟,替你護法還差可勝任!”


    羅通道:“那賊人既在茶水中下毒,想必就潛伏在附近了!”


    孫月華急道:“所以你趕快運功啊!”


    “啊!”她忽然輕唿了一聲,低低的道:“我把燈吹熄了,守到門口去,你快運功吧!”說完“噗”的一聲吹熄了油燈,石室內登時呈現了一片黑暗,她輕手輕腳的往門口摸索著過去。


    羅通知道她是一番好意,而且體內毒性如果不把它消去,心頭總是煩燥如熾,僅憑犀角折扇一點清涼抑製看藥性也不是辦法,當下也就不再多說,在地上盤膝坐下,雙手握扇,閉目調息了起來。


    這時百丈崖上,忽然亮起了一道色呈暗紅的火花,衝天直上。


    這個玩意兒當然就是訊號了。


    隻是不知這訊號是誰發的?此刻正值深夜,又是百丈峰頭,因此在附近數十裏之內,都可以清晰的看到。


    這道火光亮起的同時,距百丈崖五裏路的一條山徑上,正有五條人影,連袂奔行而來。


    那是五個老人,雖在黑夜之中,他們奔行的速度仍然十分快速,這五人衣分五色,正是五行門五老,一路搜索而來。


    落地那為首的青衣老者腳下一停,目視夜空,向後一擺手道:“是信號火花,前麵可能發生了什麽事故!”


    身後穿白衣的老者道:“也許是前麵發現了敵院,此次應邀入山搜索淫賊的人,共有數批之多,這信號自然是大家聯絡的信號了!”


    青衣老者點頭道:“二弟說得極是,咱們快走!”


    一行人走沒多遠,就發現前麵山徑中間豎立了一塊木牌。


    天色雖暗,但五人目光凝注之下,還是可以看得清楚,那是用木炭所寫下的一行大字。


    “淫賊羅通劫持孫姑娘,就匿在百丈崖石窟之中!”


    青衣老者嘿然道:“淫賊果然在崖上了!”


    白衣老者仰著遙望道:“這座石崖雖無百丈,也有幾十丈上下!”


    五人腳程甚快,不消一會兒工夫,便已趕到崖下。


    黑衣老者皺眉道:“老大,這座石壁光滑如鏡,上去極非易事,淫賊如果守在上麵,武功再高,也難以搶登上去的!”


    青衣老者點頭道:“咱們如果施展”壁虎功“,石壁雖高,自然難不倒咱們,但淫賊如若據守崖上,咱們上去,就難保不為他暗器所傷,這倒是可慮之處!”


    兩人說話之時,黃衣老者目光轉動,首先發現右邊從崖上垂下來的一條長藤,當下伸手一指,說道:“老大,那邊有一條垂下來的山藤,大概就是登崖的捷徑了!”


    “嗯!”青衣老者應了一聲,但一旁的紅衣老者忽然低噓了一聲道:“有人來了!”


    五行門五老都是江湖經驗老到的人,老二話聲方出,五道人影業已快如閃電,一下散開去,各自向附近山石草叢間隱起了身。


    就在大家剛剛隱蔽好身子,隻見一道人影,已如天馬奔行,瀉落在五人剛才停身之處,仰頭朝百丈崖望了一眼,就騰身飛起,一手抓住長藤,長袍飄風,迅速地向上升起,不過眨眼工夫,人影已漸高漸小,登上了崖頂。


    紅衣老者首先掠出,其餘四人也相繼飛落到原來的位置。


    白衣老者道:“老大,此人身手極高,你看他會是什麽人?”


    青衣老者一手撚須,微笑道:“你距他最近,沒看清他是誰嗎?”


    白衣老者道:“此人寬袍大袖,不似俗家裝束!”


    “對了!”青袍老者道:“以他的身法看來,不在咱們五人之下。三弟,你不會想想看,此次是誰散發武林帖,送請助拳的?”


    白衣老者道:“咱們是接到孫氏鏢局地邀請來的!”


    青衣老者一手撚須,笑道:“那麽此人是誰?不是唿之欲出了嗎!”


    “哦一”白衣老者點頭道:“莫非是木大師?”


    青衣老者道:“不是他,誰還有如此高超的功力?”


    黃衣老者道:“既然木大師已經登上崖去,咱們也該上去了!”


    “不錯!”青衣老者道:“咱們是該上去了!”


    語音一頓,迴頭朝四人道:“愚兄先上,老二斷後!”


    話聲甫落,雙足首先一點,飛身而起。


    白衣、黑衣、黃衣老者,等待老大攀升了五、六丈光景,也依次飛起,每個人都保持五丈距離,相繼攀升了上去。


    直到四人全部上去之後,老二紅衣老者也跟縱而上。


    不過盞茶工夫,五老都已登上崖頂。


    青衣老者早在登上崖頂之時,已經仔細察看過崖頂的形勢,東邊是一道斷崖,那麽石窟應在西邊無疑,這就朝四人打了個手勢,當下低聲道:“你們隨我來!”


    循著石壁,往左行去,以他的經驗,自然很快就找到石窟。他一馬當先,等到快逼近石窟入口之時,腳下不覺一停,目光凝注,朝窟洞中一陣打量起來。


    這時已近二更。


    山月朦朧,石窟中更是一片黝黑,即使目力再好,也無法看清窟內的情形。


    他右手撿了一粒石字,屈指輕彈,朝窟中投去,一麵凝神傾聽,發覺石子落地,聲音十分空曠,已可斷言這座石窟十分寬敞。


    再加木大師先自己五人上來,自然也先五人入洞,此刻洞中居然毫無一點動靜,可見此洞不但寬敞,而且裏麵洞中有洞,分歧必然甚多。


    青衣老者果然不愧是五行門五老之首,幾十年的老江湖,遇事判斷準確,人還沒有進入山窟,裏麵的大概情形,已經被他憑著經驗料到了幾分。


    於是他又反手向身後四人打了個手勢,身形一晃,飛快的朝石窟掠去。


    五行門五老,原是同門師兄弟,數十寒暑相聚在一起,師兄弟之間,自然心意相通,所以他們老大這一手勢,就是要大家以最迅速的身法,掠入洞去,而且在進入洞窟之後,就得各按方位列下五行陣。


    這麽做的目的,當然就是防止敵人在黑暗中突擊。


    凡是他們五行門在采取行動時,必然先列陣式,隻要有五個人在一起,站定下來,也都一定是按五行方位各占一方,數十年來已成了習慣,這也是他們五行門五老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的基本因素。


    石窟中當然比外麵更加黑暗。


    五人飛身落地,雖按方位,列成陣式,但每人相距不過數尺,周圍也不過占了丈許一圈,這座石窟,寬廣到可以容納數百個人,他們隻占了入口處丈許地方,四周自然空蕩蕩的,看不到一點景物。


    這時右邊的石室內,羅通正在運功逼毒,孫月華業已熄了燈火,因此五老自然不見一點燈光了。


    青衣老者這一停下來,石窟中雖然伸手不見五指,但稍有經驗之人,已可從四周吹到身上的冷空氣,測知石窟麵積相當大了,當下嘿然一笑,壓低聲音說了一段話。


    “想不到這座石窟,居然如此寬廣,木大師先咱們而入,此時尚聽不到一點聲息,可見還未找到那淫賊的藏身之處了…………”


    有人突然接口低笑道:“我在這裏!”


    這話聲說得不響,但就在紅衣老者的身邊。


    青衣老者沈喝道:“什麽人?”


    紅衣老者冷哼了一聲,揮手一掌,擊了過去。


    一道狂風,業已飛卷而出。


    站在西邊的白衣老者突覺有人揮掌擊來上且即豎掌迎擊過去。


    紅衣老者這一掌雖然落了空,但另一道掌風淩厲無匹的撞到身前,不覺沉嘿一聲,第二掌又緊跟著劈出。


    “碰”的一聲。


    紅衣老者和白衣老者相互硬接了一掌。


    白衣老者大聲道:“老二,是我!”


    紅衣老者道:“是老三硬接了我一掌嗎?”


    白衣老者道:“不是我還會是誰?”


    其實他們兩人之間,有人左右開弓,擊向兩人,又輕悄地溜了開去,因此師兄弟兩人,竟然硬接了一掌。


    這五位師兄弟,功力均不在上下,這一掌接實,因此各自身不由已,雙雙被震退了兩步就在白衣老者被震退之際,又有人在他站立的方位上,揮手一掌,朝中間的黃衣老者當胸劈去。


    黃衣老者驟覺掌風壓體,不得不揮手發掌,口中則大聲叱喝道:“老三,你怎麽又向小弟偷襲起來了?”


    那人發掌之後,又輕快地閃了開去,正好白衣老者被震退了兩步之後,迅快的迴到原位上,正好中間黃衣老者一道掌風,劈擊而出,湧向白衣老者。


    白衣老者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趕緊發掌往前推去。


    “碰”的一聲。


    老三和老五就這樣地便對了一掌。


    白衣老者怒喝道:“是你先發的掌?”


    黃衣老者身形一晃,斜退一步道:“誰說的,明明就是你先向我出手的!”


    他到退出去之際,又有人站到了他的中央士位上,雙手一分“唿唿”兩掌,一掌劈向黑衣老者,一掌劈向紅衣老者,分襲兩人。


    黑衣老者道:“老五,你現在又襲擊我來了!”


    說出這些話的同時,他身形旁移,避開了那一掌。


    紅衣老者也同時說道:“不!他這一掌是朝我劈來的!”


    青衣老者聽到四個師弟忽然互相襲擊,心知必有蹊蹺,當於沉聲說道:“大家各守崗位,不要亂了陣腳!”


    話聲甫落,左手已經取出了火折子,臨風一晃,火光業已驟亮。


    隻見一個青衫少年身法奇快,一閃而逝,往裏洞左邊掠去,還不是羅通還有誰來?但此刻羅通在右邊的石窟中運功逼毒,由此可見,那羅通顯然就是假的了。


    青衣老者大喝一聲:“淫賊那裏走!”


    人已飛身追撲過去。


    火折子一亮即沒。


    青衣老者追入左邊洞窟之是一條寬僅數尺的夾道,雖然他落足雖輕,但自己仍可聽到輕微的腳步之聲。


    他能聽得到對方,對方當然也聽得到他的聲音。


    慕地!一道奇猛的掌風,迎麵直劈了過來。


    青衣老者急忙舉手拍出,硬接了對方一掌,夾道中急風迴旋生嘯。


    青衣老者一掌接實,竟然被震得腳下浮動,當場後退了一步,心頭不禁驚駭道:“這小子竟然會有這般深厚!”


    他曾在舉下和羅通動過手,知他武功極高,但不料內功竟然有如此精湛,心中積愈難平,怒哼了一聲,就要撲灰而去。


    那知對方和他硬接一掌之後,同樣心有未甘,青衣老者還未撲起,他已一聲不作,淩空飛撲了過來。


    但見雙掌一先一後,迅如雷霆,交擊而至。


    青衣老老沒想到對方發動得比自己還快,更是怒不可遏,當下雙臂一振,同樣奮身而起,雙掌一掄,直擊橫劈,全力迎擊而出。


    這條夾道寬不過四尺,黝黑如墨,伸手不見五指,兩人這一動上手,攻拒之間,全憑聽風辨位,辨位出手。


    雖說如此,兩人出手還是迅疾淩厲,招無虛發,但聞拳掌帶起的“唿唿”風聲,在夾道中激蕩飛卷,威勢驚人。


    這時隻聽一陣金鐵撞擊之聲,從前麵的大窟上傳了出來。這一陣兵刀的搏鬥,但聞金鐵狂鳴,不聞人聲喝叱,聽其聲響,顯然是群起攻擊,而且人數還不少,隻是經過一陣撞擊之後,又上且趨寂然了。


    青衣老者心中暗道:“莫非淫賊在這座石窟之中,也埋伏了同黨不成?不然就是進入這石窟的武林高手,在黑暗之中分不清敵我,自相殘殺了起來?”


    一念至此,不禁想到剛才入洞之初,自己四個師兄弟互拚之事,一時那敢戀戰,雙掌倏地排山推出,撞向對方。


    同時,人已立即後退撤退。


    他剛剛縱起,忽覺一縷指風,從斜裏激射了過來。


    此時雙掌業已推出,再待收同手來時已是不及,當下隻得猛吸了一口真氣,把全身的功力運集肩頭,硬接了對方一指。


    對麵敵人也被他雙掌排山推出所激怒,口中嘿了一聲,同樣雙掌如山,直推了過去。


    青衣老者縱然運起“五行真氣”,但覺到刺裏這一指戳在左肩,如中巨錐,凝聚的真氣,幾乎被他一指震破。


    而且對方的指風之中,還暗藏了一股奇冷徹骨的陰寒之氣,在指力擊中人身之後,迅快滲入內裏,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頭。


    說時遲,那時快。


    對麵敵人推出來的掌風,有如驚濤駭浪,同時湧上身前。


    耳中但聽“砰”然一聲大震,他肩頭登時中了一指,推出去的掌風,自然也受了影響,後力當然也就不繼了。


    這一記隻掌交擊,直震得耳鼓狂鳴,心頭狂跳,人已立時被震退了四五步之多,背上一下子撞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之上了。


    對麵那敵人乘勢暴喝一聲,人若旋風,一下子從他一旁擦身而過,快如閃電,往外猛衝了出去。


    青衣老者功力深厚,雖被對方震得氣血浮動,還不致傷及內腑,但左肩所中的這一指,因有一股極陰寒之氣,隨之滲入。


    再被對方震得氣血浮動之際,護身真氣在一瞬之間竟然無法抵擋外侮,陰寒之氣便乘虛而入,逐漸侵入各個經脈。


    在這種情況之下,青衣老者自顧不暇,對方從他身邊擦身而過,他也無力再出手襲擊,隻得倚著石壁,調息一番。


    他當然根希望把侵入體內的陰寒之氣逼出體外。


    但他的情況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好。


    因為他這一運氣,那股陰寒之氣竟隨著自己運轉的氣機迅快流竄,大有散布全身之勢,不久,便侵向心脈了。


    這會兒,可把青衣老者驚出了一身冷汗,當下暗暗思忖道:“莫非我中的會是北海玄靈門的‘催心指’不成?“我已在江湖上闖蕩了這許多年,不曾聽過有人會這門武功的,這人會是誰呢?”


    忽聽洞口有人低沉的叫道:“老大!”


    青衣老者聽出那是老五的聲雲,忙道:“我在這裏!”


    黃衣老者一下閃身而入,問道:“老大,你追上淫賊了嗎?”


    青衣老者道:“愚兄追到此處,莫名其妙的和人動上了手,武功極高,但愚兄和他拚了十數招之後,發現他出手並不是淫賊路數,正欲喝問,因為聽到外麵兵刀交擊,似有不少人在黑暗中互相攻擊,要待退出,卻被另一個人擊中一指,此人練得極似”催心指“,陰寒之氣,現已直逼心脈了…………”


    黃衣老者吃驚道:“老大,你是說中了北海玄門的”催心指“,玄靈門已有數十年不曾聽到消息了,似乎並無傳人!”


    青衣老者道:“但愚兄中的確是‘催心指’,一經運功,陰寒之氣,就會隨著我運行的真氣,循血脈攻心………………”


    “啊!這該怎麽辦?”黃衣老者急急道:“小弟這就扶你出去,目前唯一的方法,隻有合咱們五人之力,才把陰氣逼決出來了!”


    “外麵的情形如何?”


    “外麵的情況很亂,老大追入石窟之後,咱們又連續遭受到攻擊,後來似乎又有不少身負上乘武功的高手進入石窟,雙方敵友難分,咱們隻好列下陣勢,緩緩移到這石洞外麵,守住洞口!”


    黃衣老者頓了頓,又道:“來人之中,經常有人互相攻擊,剛才就曾有幾個人衝入咱們陣裏來,劍招十分淩厲,咱們也隻好撤出兵又應戰,但隻一接觸,那些人又悄然退走,大概老大聽到的兵刀撞擊之聲,就是那一陣了!”


    青衣老者道:“剛才有人衝出洞去,你們可曾遇上了嗎?”


    “沒有啊!”黃衣老者搖頭道:“自從那幾人衝陣之後,就不曾有人打裏麵出來過,老二他們不放心,才要小弟進來探視的!”


    青衣老者道:“這就就奇怪了,此人明明從愚兄身旁掠過,衝了出去,還有那個使”催心指“的人,從橫裏發指,至少這條夾道裏麵,就有兩個人了!”


    黃衣老者道:“但小弟進來之時,這夾道中並未發現有人?”


    青衣老者道:“這就證明這夾道中另有岔路,這座石窟必然也有許多暗道可以相通!”


    言及此處,突聽一個清朗的聲音接口笑道:“正是如此,所以你們進入這石窟的人,全死定了!”


    黃衣老者喝叱道:“你是什麽人?”


    那清朗聲音道:“你們爬上百丈崖,不是就為了找區區的嗎?怎麽還問出如此無聊的問題呢?”


    黃衣老者怒聲道:“你是羅通?”


    “不錯!”那清朗聲音道:“正是區區!”他的聲音好似來自壁後,又好像就在夾道的左邊。


    黃衣老者心中忽然一動道:“原來是你有意把咱們引上來的?”


    “完全正確!”那清朗聲音幹笑道:“不把諸位引來,如何能一網打盡呢?”


    “好個淫賊!”黃衣老者故意引他說話,此時聽清了他發話的所在,當下凝聚全力,揮手就是一掌,劈了過去。


    “砰”的一聲。


    掌風擊在石壁之上,震得夾道中碎石塵沙簌簌直落,顯然這一掌是擊了個空。


    那清朗的聲音冷笑道:“憑你這點能耐,還不配和羅某動手!”話聲甫落,“唿”的一拳,擊了過來。


    這一拳使得風聲強勁,帶起了一片唿嘯之聲,形勢逼得黃衣老者不得不揮掌招架,雙手前推,使了一記“閉門拒虎”,往前推出。


    那清朗聲音冷哼一聲,雙拳連環擊出,倏忽之間,左右兩手,閃電般各政出五拳。


    他出手的力這沉猛,招招如鐵錘擊岩,十記拳風,竟把黃衣老者逼得連連後退。


    這十拳之後,他朗聲一笑,忽然畝手退去,一轉瞬就走得無影無蹤了。


    黃次老者連接對方十拳,突覺背後被人無聲無息地點中一指,口中不由悶哼了一聲。“老五,你怎麽了?”


    “果………………果然是催心指………………”青衣老者聞言心頭一震,急忙手扶石壁,移步走來,同時低聲叫道:“老五,你………………你忍耐一下,咱們快………………快退出去!”


    他也因體內寒氣愈來愈盛,全身真氣,已有積滯之象,連說話也帶上顫抖。


    黃衣老者一指中在後心,全身冷得直顫抖不已。


    “老大………………小弟隻怕………………不行了…………”


    “愚兄扶著你快走!”青衣老者一手挾起黃衣老者,一手扶壁,奮起全力,往外疾行。


    好在他們入洞未深,這一陣舍命疾行,總算被他們衝出窟洞,腳下突然一軟,兩個人同時絆倒。


    這窟洞口正是五行三老列下陣勢之處,黑暗中,突覺有人傾跌出來,白衣老者大喝一聲道:“什麽人?”


    青衣老老忙道:“老二…………是愚兄………………”


    紅衣老者聽得大駭,問道:“是老大,你負了傷?”


    白衣、黑衣老者急忙過去,把人扶住,發現老大,老五身子骨顫抖得根厲害,兩人不禁異口同聲道:“老大、老五,你們怎麽了?”


    青衣老者咬著牙,顫聲道:“愚兒和…………老五………………中了“催心指”………………快…………快列陣運迴………………”


    紅衣、白衣、黑衣老者聽得更感震驚,一時無暇多問,急忙七手八腳的扶著兩人盤膝席地坐下,自己一二人也隨著坐妤,五個人擠在一起,圍成一圈,你握我的手,我握你的手,迅速的運氣行功。


    原來五行門練的“五行真氣”,五個人各練一門,他們分青、紅、白、黑、黃,練的五哲貝氣也分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合則五行運通,分則各擅所長,傷在任何手法之下,隻要五人合力行功,氣機互通,生生不息,即可療傷逼毒。


    如果有敵人闖入他們的“五行陣”中,他們也可以運用五行相克之理,使你備嚐五種不同真氣的攻擊,而無暇兼顧。


    因有這兩層妙用,五老一向出入與共,焦不離孟,數十年來,他們從未敗落過一次。


    這同五人跌坐運功,因乙木、成土二門為陰寒之氣所襲,五人之中,兩個人受了重傷,“五行真氣”,就無法循環貫通。


    青衣老者為五老之首,功力也是五人中最高的一個,因此他還可以勉強運功行氣,將別人輸送而來的真氣,納入各個脈穴之中。


    但黃衣老者的情況可就沒這麽好了。


    黃衣老者除了牙齒打顫,血氣凝凍,那裏還能納氣運行?行功到了他那裏,就通不過去,四人就隻好慢慢運功,替他法除寒氣,如此一來,收效也自然緩慢了下來。


    但此時這座廣大的石窟之中,情勢卻愈來愈緊迫,真有瞬息萬變,撲朔迷離之局,衝進來的人,敵我難分,大家又不敢亮起火折子,因此都在摸黑伺機出手,又豈會容他們(五行五老)占據一角,自顧自的運功調息。


    羅通誤喝了孫月華遞給他的那杯茶,孫月華還滿心以為是蒙汗藥,實則乃係春藥,差幸手中通天犀角折扇的一絲涼氣,使他神智清明,未鑄大錯,於是就在室中盤膝坐下,運行起太極玄功來。


    他先行對十六尊佛像的坐姿,隻能參悟第一排四個,這同澄心靜盧,緩緩納氣,忽如水到渠成,練到第一排最後一個坐姿,極自然的連貫上第三排第四個坐姿,等到第三排第四個坐姿練。兀之後,本待休息,那知卻欲罷不能了。


    但感到自己體內真氣鼓動,愈來愈急,一個身子隨著自己一吸之勢,居然離地上升,一唿稍停,一吸再升,這樣竟然毫無憑借,在懸空盤膝坐著。


    這一升起,就和第五排的四個坐姿完全吻合了。


    因為第五排四個羅漢坐像之下,雕刻著許多雲朵,而無蒲團,本來無法解釋的奧秘,等它自行引導真氣使身子上升,就霍然無師自通了。


    再等懸空的身子徐徐下落,第七排的四個坐姿,也極自然地順序行氣,一下貫通。


    這真是不可思議之事。


    你天天去思索它,模仿它,總是做得不太對勁,但今晚羅通連想都沒去想它,它卻一氣貫通,把十六個坐像全練成了,一時自然大喜過望,仍然跌坐不動,依照剛才情形,揣摩著又演練一遍。


    孫月華雖然手無寸鐵,但卻雙掌當胸,一個人目光凝注,全副精神的站在門口,替羅通護法。


    她知道自己剛才做錯事了,不該把這盅毒藥給羅通喝的,所以現在要全心全意地給他護法了。


    羅通這般運氣行功,但覺全身真氣就像源頭活水,流向四肢百脈,一股說不出口的暢快感這時也已湧向心頭。


    這段時間的逼毒、大概耗費了半個多時辰,石室中居然十分安靜,再也沒見半個人走進好像那個假冒自己的賊人,在茶盅裏放置春藥,就是為了促成他和孫月華的好事,就悄悄離去,企圖把這筆賬轉移到他的身上。弄假成真,除此之外,那賊人似乎再也沒其他的陰謀了。


    羅通睜開眼來,這一瞬間他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內力,經過這番運功調息之後上刖後竟判若兩人。


    因為,在半個時辰之前,他雖然也可以目能夜視,但那所謂的夜視,是指有星月光之處,可以看清周遭景物,看清人的麵貌和衣著,其實隻是比一般人在黑夜中看不清人影,稍勝一籌罷了。


    這就是江湖上所謂的“目能夜視”!現在,羅通在一睜開眼來之後,石室中燈火已熄,本來一無所睹,但現在卻居然如同白晝。


    不但室中景物清晰可辨,連站在洞口的孫月華披肩秀發,每一根烏黑柔細的發絲,都可以數得清楚!他本來隻是為了喝下一盅毒藥,劇毒逐漸發作,心頭綺念不可遏止,才坐下來運氣行功當時他原隻想把劇毒逼出體外,或藉行功予以消除,就心滿意足了,那知竟有如此豐碩的成果,自然是大出意外,而爽歪了。


    眼看孫月華一直全神貫注的站在洞口,自己運功已有半個時辰,她始終沒有休息,心中甚是感激,這就輕輕站了起來,說道:“孫姑娘,真是多謝你了,在下已經運功完畢,你快坐下來歇一迴吧!”


    孫月華倏地轉過身來,關切的問道:“你已經把劇毒逼出去了麽?”


    石室中漆黑如墨,她當然看不到羅通。


    但她睜大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眸上悅的關切之情,是無法掩飾的。


    羅通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劇毒早已消失了,在下這次運功,竟然得到了意外的收獲,那是以前無法領悟的境界,這迴全做到了!”羅通笑笑道:“這一點,真該謝謝你才是!”


    “真的嗎?”孫月華春花般的臉上,忽然綻放出一絲甜甜的笑容。


    “當然是真的!”羅通接道:“在下多日來都無法做到的真氣運行,這一瞬間彷拂水到渠成,毫無一絲阻礙!”他因為心裏太高興,所以才把自己的情況全都說了出來。


    但看到孫月華雖已轉過身來,卻依然站在門口,忙道:“孫姑娘,這半個時辰累了你哩!快過來歇一會兒,我們可以下山去了!”


    “這是我親手下的毒,我應該替你護法,你好了,我才放心!”稍停,她又接著道:“我能為你效勞,心裏感到很是安慰,所以我真的一點也不累!”


    孫月華不知道他可以看到自己,她幽幽地說著,眼中、臉上,都流露出幽怨而淒涼的笑容。


    接著,她又低下頭去,咬著又道:“羅少俠,你已逼出劇毒,一個人下山去好了,我想留在這裏,再也不下山了!”


    說到最後,她的眼眶中業已充滿一股濃濃的霧氣。


    羅通皺了皺眉,他當然知道孫月華因失身子假冒自己的賊人,婦女以名節為重,才會說出這種喪氣話來。


    這會兒,他真不知該如何應對是好。


    於是,他隻得緩緩走上前去,柔聲說道:“孫姑娘,千萬不可有如此想法…………”


    “那………………那你要我怎麽想呢?”孫月華再也忍不住地滑下兩行淚珠,然後拾起頭,望著羅通。


    她雖然看不到羅通,但從他說話的聲音判斷,就已知道他就在自己的對麵,當下雙肩一陣聳動,突然縱身撲入他的懷裏,放聲大哭了起來。


    羅通不能把她推開,而且內心對這位生性好勝逞強,現在又極需人扶持的孫月華,感到無限的同情。


    雖說如此。


    但他仍然感到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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