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弟子都散開了去,雖然許多人都零零散散地站在外圍,裝作不在意地交談,或看聞道堂的布告,實際上卻豎著耳朵斜著眼睛時刻注意著這邊的動靜。


    青雲真人心下正著急,沒去在意這些弟子,拉著氓山真人不讓他走。


    “師叔,這事是您老先發現的,好歹等諸位師兄弟都來了,您也指點我們一二。”


    楊雋見青雲長老拽著氓山真人的袖子,微露詫異。


    青雲真人從頭到腳打扮得一絲不苟,行為舉止堪為玄天門弟子行為標準模板。他一雙幹幹淨淨的手揪著氓山真人油膩膩的袖子,怎麽看怎麽違和。


    氓山真人不耐煩地去拂青雲真人的手。


    可青雲真人拉著他的袖子就是不放:“師叔您老人家是整個玄天門最有威望的人,宗主如今還在閉關,出了這麽大的事,您就給我們出出主意,此事應該如何處置?”


    楊雋揉了揉眼睛,有點不敢置信。


    玄天門的這些大佬們,做出的事總讓自己有種人設崩塌的感覺。


    譬如眼前的青雲長老,拽著氓山真人的袖子不放,一點也沒有了那種正經嚴肅的教導主任範兒,倒有點像耍無賴的。


    代宗主衡一真人,作為宗主一人之下的第二大佬,竟然一點也沒有心機深沉想要幹翻老大的進取之心,反而是個一團和氣的老好人。


    持雲峰首座兼金輪堂堂主陳劍威咋咋唿唿,是個一點就炸的炮仗。不過,這點倒總算是符合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武人形象。


    神木峰首座謝冕卻是一副浪蕩公子哥打扮,比門中兩位女真人還愛打扮……


    當然,最大的奇葩還是得屬氓山真人。他正拍著青雲真人讓師侄放手。


    楊雋雙手環胸而站,看得差點笑出聲。


    果然惡人自有惡人磨,老祖宗竟然也有搞不定的時候。


    但二人這樣僵持下去不好看,這絳雲台上人來人往的,弟子們都看著哪!


    張沛搓著手,有點焦急。


    尉遲爍冷眼旁觀,他見楊雋臉上帶笑一副看好戲樣子,麵上露出一抹晦澀的笑,眼神略變了變。


    楊雋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迴望過去。這個尉遲爍,對自己的關注是不是多了點?


    玄天門的人多有古怪,譬如顧九辛,楚恪跟她沒什麽交集,她卻表示能夠給自己提供幫助。


    尉遲爍沒有迴避,反而坦然地與他對視,微微頷首然後走到青雲真人麵前:“長老,不若我們先奉請師叔祖迴大殿罷?”


    青雲真人手上動作一頓,鬆開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袖。


    “師叔,茲事體大,您就告知我是怎麽看出來罷!”


    尉遲爍說請氓山真人進大殿,那是太年輕,根本不了解他師叔的作風,自己拽這麽久師叔都沒有鬆口,還是不樂意跟自己的師兄弟打交道。


    氓山真人哼了一聲:“你們沒看出來,那是你們眼瘸,自己慢慢看罷!”


    又朝楊雋招手:“臭小子,走了!”


    這次,他也不等楊雋,腳下生風,自己先溜了。


    楊雋倒是沒有人拉著,一踩萬屠刀,追了上去。


    剛才事態緊急,尉遲爍沒顧得上仔細看楊雋手中的刀,此刻見到“楚恪”的法器,不由多看了幾眼。


    前尖後寬大厚刀背,這個造型,獨一無二。


    作為畢戈覆親傳弟子,尉遲爍自然聽過萬屠刀的大名,前幾日聽楚敖說起“楚恪”手持萬屠刀,沒想到這就看到了。


    尉遲爍笑了笑,目送氓山真人和楊雋離開,直至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石峰之外,綿延群山的盡頭。


    青雲真人卻是一臉愁容。


    血修之功法臭名昭著,但習練這功法的多是一些未能進入宗門,或是被宗門、家族驅逐的修士,為搶奪資源才淪為亡命之徒。


    如今,萬宗之宗的玄天門,竟有弟子墮落自此。


    青雲真人又急又氣,背著手往大殿走了兩步,突然轉身朝鐵錚和張沛道:“你們倆,隨我來。”


    但鐵錚和張沛在見他邁步的時候,已經自動自發地跟上了,此時不由齊齊一愣。


    青雲長老的語氣有點生硬。他平時可不是這麽急躁的人。


    二人對視一眼,目中均有一絲驚惶。一時之間,倒沒有了那種持雲峰弟子和銀戈峰弟子相見劍拔弩張的氣氛。


    尉遲爍則環視周圍一眼,見王衛站在十丈之外麵色陰沉地盯著大殿,不由哂笑一聲。


    他招來一個銀戈峰弟子,低聲密語道:“這個王衛有古怪,叫幾個師兄弟,日後多盯著點兒。”想了想又道,“至少兩個人,別落單。”


    “是,尉遲師兄。”那弟子有些不明所以,還是應如此道。


    尉遲爍朝他點點頭,也跟在青雲真人身後朝大殿走去。


    氓山真人從絳雲台上離開,幾乎是逃竄的方式,溜得很快。


    他這次不再朝北,而是往東北方向走。


    楊雋追了好一段路,才攆上悠悠閑閑啃著肉骨頭的氓山真人。


    “師父!”


    氓山真人噎得直嗆,剛捧著肉骨頭的手往胸口順著氣,吼道:“誰是你師父!滾蛋!”


    “您老自己說的,”楊雋好奇地湊過去,道,“我也不笑話您出爾反爾。您就跟我說說,是不是知道那人是血修,才上去搗蛋的?”


    氓山真人怒了:“誰特麽說我是去搗蛋的?!”


    楊雋嗬嗬訕笑。不好意思,說漏嘴了。


    趕緊拍著馬屁恭維老祖宗:“不不不,您這是揭穿了一項大陰謀。”


    “呸,陰謀個屁!”氓山真人好似真生氣了,骨頭也不啃了,唾沫橫飛地罵道。


    轉眼見楊雋笑得一臉諂媚,肉骨頭順手朝他敲過去:“不準叫我師父!山人我不收徒弟,不要徒弟!兔崽子再亂喊,我把你剁來吃了!”


    楊雋脖子一縮。氓山真人威脅人的手法也真是別具一格。


    “是,弟子明白!”楊雋認慫了。


    但心中卻想,今日你在絳雲台那種地方親自宣告出來,再加上青雲真人也承認了。不出一日,玄天門上下肯定都會知道許久沒露過麵的老祖宗出現,還帶了個弟子啦!以後眾人還是會把自己當氓山真人的弟子看。


    氓山真人還沒訓夠,劈裏啪啦道:“那群老小子,光吃飯不幹事兒,一肚子精明都喂了狗了!整得玄天門烏煙瘴氣,前宗主、前前宗主要知道,得從地下爬起來揍……”


    楊雋插嘴道:“咦,不是說乘道真人是羽化登仙,飛升而去了嗎?”還從地裏跑出來揍人?


    被打斷的氓山真人:“嗬嗬。”


    楊雋莫名覺得後頸一涼。


    氓山真人這一聲冷笑寒氣森森,意味不明。


    “小兔崽子,你不知道嵊洲已經多年未有人飛升了?”


    不是多年沒有,是從來沒有罷!楊雋迴想那些關於大能修士飛升的記載,總覺得其中有破綻,所以才有剛剛那一問。


    氓山真人說完這句,神色頓時晦暗下來,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楊雋心中想到,看來飛升之事是假的,玄天門竟無成仙之法?不免有些氣餒。


    但轉念一想,眼前鋪展開靈原的畫麵,臥丘的恣意瀟灑,還有靈珂……仙人得長生。


    不管怎樣,自己是決意要踏出一條仙路來的!


    即便窮途末路,我自披荊斬棘。


    楊雋漸漸收起臉上玩世不恭的笑,染上一片肅容。


    血修的事,氓山真人不願說就不說罷,反正跟自己的關係也不大。我隻要全心進取,努力升級就行了!


    楊雋把諸般念頭拋到腦後,繼續觀察所過之處的地形。


    剛才他們自絳雲台石峰而來,朝東北方向前行,現在所經之處應該是七鬥山與畢烏山交界之處。


    楊雋懷疑氓山真人有意避開他的師侄們,但因氓山真人臉色不大好看,他沒有再插科打諢。


    反倒是氓山真人啃了幾口肉骨頭之後,似乎滿血複活,又主動跟他說起玄天門的事情來。


    “陳劍威這小子就是腦子不好使,缺心眼兒……”


    楊雋:這說得似乎也對……


    有氓山真人不停地說話,楊雋就覺得時間過得很快。


    當二人看到一座堆積著白雪的山峰,氓山真人從雲頭栽下:“山人我迴來也!”


    玄天門地界說是與嵊洲四國中地處西北的秦國接壤,實則畢烏山東部有著一片荒漠,與秦國隔開。所以,玄天門乃是自成一界。


    嵊洲大部分地域的靈氣都十分稀薄的情況下,山水相宜、景色秀麗又靈氣濃鬱的三山十二峰足可稱洞天福地了。


    但因有氓山真人的形象為前車之鑒,當楊雋看到氓山真人興致勃勃要帶他來見識的所謂洞府隻有洞沒有府的時候,也就沒有表現出什麽驚詫了。


    被氓山真人稱為洞府的,就是那座雪峰腳下的一個山洞,門口甚至連陣法都沒有布置一個。


    楊雋跟著氓山真人走進洞口,見黑黢黢的洞裏隻有一張巨大的石台,一個簡陋的篝火架,再加一口有缺口的大鍋。


    都說窮到家徒四壁。比家徒四壁還慘的是,氓山真人的洞府隻有三壁,連大門都沒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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