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王亦鳴給自己立下的新年目標是勇敢,這一年,他遲遲未能決定。


    計劃表一片空白,但是手頭上的事情卻沒有減少。過完年,他繼續在出版社實習,李可差五分沒有達到他的第一誌願。


    得知此事之後王亦鳴真是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不過李可本人對此卻並沒有喪失信心,反而認真地開始考慮調劑,王亦鳴說:“這迴真不是我的鍋。”


    “叫你不要毒奶了!”李可恨得牙癢癢。


    王亦鳴問:“你真要調劑?去別的地方嗎?”


    李可說:“北京有一家學校,挺有希望的,你說我去不去。”


    王亦鳴愣住了,說:“你問我?我……我當然希望你去,畢竟已經努力這麽久了,可是……可是夏陽怎麽辦?”


    說到這個,李可竟然遇上了和王亦鳴同樣的難題。他歎了一口氣,說道:“如果我們不能熬過去,就說明他不是那個對的人,再說吧,我先去學校辦點資料。”


    李可的調劑很成功,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去北京讀書,王亦鳴不知道這是對是錯。他憂心忡忡,夏陽卻信心滿滿,他說,李可,南京到北京隻不過四個多小時,我每個星期都去看你,周一再迴來上課就是了。


    李可非常感動,然後把夏陽打了一頓,他說,一張高鐵票四百多塊,你每星期來,不出一個月就破產了!不準來!


    王亦鳴笑了笑,心裏有一種感覺,對於李可來說,夏陽可能真的是那個對的人。


    不過生活還要繼續,尤其是他自己的生活。


    王亦鳴偶爾在晚上也會陷入突如其來的喪,但是整體上來說,日子是一天一天變好的。


    他的第二個嚐試對象是個籃球隊隊長,身高將近一米九,不是特別帥,但是長得很有味道。王亦鳴起初不太喜歡他,但是後來想想也接受了。兩人聊了一陣子之後,籃球隊隊長約王亦鳴吃飯,他們去吃了一頓潮汕牛肉火鍋,結束的時候籃球隊隊長有意無意地暗示了王亦鳴去開房。


    這是他沒有想到的。


    沒想到一年之後,他又碰到了這種目標明確,半點不拖泥帶水的人。


    王亦鳴隻好說:“我……好像沒什麽興趣。”


    對方很驚訝,說:“我哪裏做的不好嗎?”


    “不是。”


    “那是什麽……?”


    “我是以為你要和我談戀愛的。”王亦鳴很平靜地說道。


    “可是你知道我們這類人會很難吧。”


    “我知道。”


    “但……”對方也確實沒什麽惡意,很無辜地看著王亦鳴。


    王亦鳴說:“那我迴學校了,飯錢等會兒在微信上轉給你。”


    “不用不用!我請你的!”這迴籃球隊隊長有點尷尬了。


    這個不行,再接著換下一個。


    王亦鳴沒什麽感覺,甚至說有點麻木。


    第三個年紀比較大,三十歲的hr經理,工作忙,但是為人風趣,會聊天。


    兩人相遇完全是個意外,是在本地的一個同城吃喝玩樂群裏麵遇見的。加了微信,有一天晚上聊了很久。


    王亦鳴:“其實我是個很內向的人。”


    hr經理:“不會啊,我覺得你很有趣。”


    王亦鳴笑了笑:“那可能是最近成長了,我以前真的不太會和別人聊天。”


    hr經理:“要聊天還不簡單,關鍵是看你想不想和別人交流,願不願意花這個心思。”


    王亦鳴:“可能吧。”


    hr經理:“有空出來吃個飯吧?”


    王亦鳴沒有反對,說:“好。”


    第二天兩人一起去吃了飯,hr經理比王亦鳴想象中看起來要年輕,但是身高隻比他高一點點。整個吃飯聊天的過程還算順利,但是末了的時候,hr經理忽然說:“其實我等會兒晚上還要迴去相親。”


    “相……親?”王亦鳴一臉不在狀態,“是我想的那種嗎?”


    “家裏介紹的,和我差不多大的一個女的。”他點點頭,看不出心情有什麽不好。


    “可是……你……”


    “這個嘛,很多人最後還是會選擇正常結婚的。”


    王亦鳴張了張嘴,最後說:“抱歉,我想我可能還是接受不了形婚。”


    他們找了個咖啡館,又消磨了一陣子時間,hr經理聽王亦鳴說了他和陸文宇的故事,他說:“這個男人可能是真的喜歡你,感情在那兒,騙不了人。”


    “嗯。”


    “但是,他的喜歡不夠,你留不住他。”


    “嗯。”王亦鳴點點頭,“我隻是明白的有些晚了。”


    他暫停了一陣子,對這種快速約會的模式感到了一點點厭惡。沒有心動的人,隻是在碰運氣。或許愛情本來就是運氣,隻不過他去年遇上陸文宇,是運氣爆棚了而已。


    在這個期間,王亦鳴的第一個故事終於寫完了,交了稿,他和劉童娜又在一起修改了幾次,劉童娜說,可以爭取出版。


    王亦鳴才沒有抱希望,隻是謝過了劉童娜。


    緊接著,他遇上了第四個嚐試對象,他沒想到,這是最令他大開眼界的一個。


    第四個是個重慶人,來南京外派工作,要在這裏待半年。王亦鳴其實對重慶話特別有好感,對方一開口說話他就想笑,因此還挺開心的。結果他非常認真地跟王亦鳴說:“我包養你可以嗎?”


    王亦鳴:“……啥?”


    對方:“包養,大家沒事兒出來玩一玩,就可以了。”


    王亦鳴歪歪頭,說:“真的假的?你……要包養……我?”


    “不行嗎?”


    “不行。”


    “為什麽?”


    “做不來這種事……”王亦鳴說。


    “那你想要什麽?男朋友嗎?我也可以當你的男朋友。”


    “不好意思……”


    王亦鳴吃完飯就走了,覺得這大千世界真的是無奇不有,上了公交車,直接把那人的聯係方式給拉黑了。


    至此,王亦鳴再也沒有了認識另外一個人的想法。他再也不想和別人說話了,覺得還是和自己相處比較輕鬆。這個世界上的人這麽多,但是他沒法找到一個可以完全替代陸文宇的人。


    王亦鳴以前有一個很單純的想法,那就是在進入到下一段戀情中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夠完全擺脫掉前任的影子,他希望自己是一個“幹淨”的人,不會有牽掛,不會有念想。事實上,他也是這麽做的。


    他的前兩段戀情都間隔了很久,遇上陸文宇的時候,王亦鳴誰也不愛。


    他很不能理解那些沒有空窗期的人,覺得這種情況應當叫做無縫出軌。但是等到他自己到了這個階段,他才明白。說的簡單,做起來很難。


    為什麽?


    當你習慣把一個人放在心裏,卻被告知有一天要徹底摘去的時候,很多人是受不了的。王亦鳴以前可以,但是這一次不行,因為他太喜歡陸文宇了,他如果不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那麽他可能就真的會一蹶不振。


    他最終還是變成了自己從前討厭的那種人。


    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然而王亦鳴在這個過程中,他好像也漸漸理解了陸文宇。他知道陸文宇以前有過很多男朋友,王亦鳴那時候還很生氣,但是現在卻不會了。因為他知道,陸文宇也是一個普通人,而每一個普通人的心,都不是鋼鐵做成的。


    在認識別人,一次又一次地介紹自己時,王亦鳴覺得他頓悟了一個最重要也是最殘酷的道理。


    愛情,是需要練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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