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也下雨了。


    一場秋雨一場涼,等到王亦鳴感覺到的時候,天氣已經沒有那麽炎熱了。


    王亦鳴沒定下工作,又不想一個人待著,就跑去優衣庫打小時工。他每天穿梭在貨架之間整理,幫客人找衣服,對他們說一遍又一遍的“歡迎光臨優衣庫,喜歡可以試穿”。


    陸文宇應該很忙,王亦鳴猜的。


    他的朋友圈內容暫停了很久,除了剛到英國發的一條,其餘也沒什麽了。王亦鳴有事沒事就點進他的朋友圈看,翻他之前的照片。有一迴,陸文宇的朋友圈突然變成了隻顯示三天內的,王亦鳴就突然恐慌起來。還好,後來陸文宇又改了迴來。王亦鳴怕以後再也看不見了,便悄悄地在手機上存了一些陸文宇的照片。可是放在手機裏又覺得難受,他就把這些照片上傳到百度網盤裏。


    王亦鳴隔壁宿舍有個哥們會彈吉他。


    有一次,王亦鳴抱著吉他去找他,那男孩還挺驚訝,說:“王亦鳴,你什麽時候買的吉他?”


    王亦鳴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說:“你會彈吧?能不能教我?”


    “行。”他一口答應,“不是特別難學,你看著吧。”


    王亦鳴跟他學了一晚上的速成吉他,還是不得竅門。


    “沒事。”他安慰王亦鳴,“有的人學的快,有的人學得慢,堅持下來總會有收獲的。”


    “可能吧,謝謝你啊。”王亦鳴對他笑了笑。


    他一直不是一個堅持的人,小的時候就是三分鍾熱度,但是對於陸文宇送給他的東西,他不想浪費。


    王亦鳴經常會做出這樣的假設。


    如果有一天,他和陸文宇再次見麵,他會說些什麽?


    他經常夢見陸文宇變得格外陌生,夢見他一去不複返,夢見陸文宇和別人在一起了。他隻要一想到陸文宇有可能會愛別人,王亦鳴就不能唿吸,那種緩慢的隱痛吞噬了他。讓他覺得,所有的一切都黯淡無光。


    他的失眠好一點了。


    在學校,王亦鳴去聽了幾場講座。講座結束後,他總是會沿著路邊走,去吃第一次和陸文宇一起吃的那碗米線,然後加一根油條。他包裏有一點貓糧,吃完飯還會順便去圖書館旁邊喂貓。


    這些日子很奇妙。時而飛快,時而變得粘稠不堪。王亦鳴是一隻小蟲子,他瞎了眼,看不見,但是身體的本能還在,於是他就往光亮的地方飛,飛啊飛,飛到了一張蜘蛛網上,飛不動了,低頭感受到自己破碎的肢體。


    有的時候,他會突然地討厭陸文宇。他有一種強烈的要把陸文宇忘掉的決心,他要擺脫他,像清除掉硬盤裏的垃圾一樣刪除他。他這麽想的時候,他就去吃東西,不斷地吃東西,吃到反胃。


    當他發現自己做不到忘記陸文宇的時候,王亦鳴又會陷入一種特別沮喪的情緒裏,覺得自己一無是處,覺得自己活著沒有意義。


    情緒在不停地反複,他變得神經質,變得……不像自己。


    王亦鳴變了。


    也許每個人都會改變。有的時候一個人的生命裏出現了另一個人,這個人遠去的時候,他會不可知地給你留下一些改變。陸文宇給王亦鳴留下了什麽,他暫且不能發現,可他知道這多多少少算是這個宇宙難得的溫柔,因為一個人而改變,那種印記有時候是抹不掉的。


    國慶節了,放幾天假。


    正好夏陽過生日,李可就讓王亦鳴跟著他們去吃飯。下午去ktv,還有夏陽的兩個好朋友,幾個人在一起唱歌。王亦鳴唱歌都是有氣無力的,李可說:“換一首吧,小鳥,你還有什麽喜歡的?”


    “張懸,喜歡。”王亦鳴說。


    “調會不會太高啦?”


    王亦鳴說:“那就……hush,第三人稱。”


    李可看了看他,沒有反駁。


    快樂當然有一點,


    不過寂寞更強烈。


    難過時候不流淚,


    流淚也不算傷悲。


    陸文宇給他的快樂是實實在在的,但是陸文宇給他的寂寞和疼痛也是實實在在的。對於王亦鳴來說,陸文宇是他的毒藥,他選擇喝下去,就是要痛,就是要死,就是穿腸爛肚,就是要顛倒他的世界。他哭不出來,眼淚都在心裏,沒有人能理解他,沒有人能救他。


    王亦鳴唱完,其他人都沒了聲音。好半天,夏陽才說:“那個……李可!”


    “到。”李可說。


    “我想聽……”夏陽說,“小跳蛙。你給我唱一個吧。”


    李可睜著眼睛看他,最後妥協了,說:“好吧。”


    王亦鳴沒再唱了,話筒給了李可,李可苦著臉唱完了小跳蛙,覺得自己的形象全沒了,但是好歹挽迴了一點歡快的氣氛。晚上吃飯的時候,夏陽特地給王亦鳴點了個冰激淩,“雙色球,亦鳴哥,你吃吧。”


    “謝謝你啊。”王亦鳴笑了笑,覺得有點兒難受。


    他知道今天夏陽過生日,自己不應該這麽喪,但是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沒事。”夏陽對他說,“沒事。”


    王亦鳴吃完冰激淩,又吃川菜,結果迴去半夜拉肚子。


    第二天,夏陽又給他打電話:“亦鳴哥……真對不起,要不要帶你去醫院?”


    王亦鳴氣若遊絲地躺在床上,說:“不用不用,真的,我好一點了。”


    “你哪裏不舒服一定要說出來啊。”夏陽著急地說。


    “真的不用。”王亦鳴閉起眼睛,“我就是想睡一會兒。”


    他一覺睡醒,整個房間都是黑的,外麵狂風大作,像是要下暴雨。


    王亦鳴看了看手機,發現已經六點多了。


    世界末日,也不過如此了吧,王亦鳴想。他在黑暗裏想找到一點光,可是一點光都沒有。陸文宇走了之後,他的日子就是這樣渾渾噩噩,比迷茫更迷茫,是看不見光亮的永夜。


    王亦鳴忽然很想聽一聽陸文宇的聲音。


    人在不舒服的時候總是這樣脆弱。


    他想問問陸文宇,能不能跟他說幾句話。就一會兒,就一會兒。也不需要多久,也不需要占用他多少時間,可是他那麽忙,他那麽遠,自己又能以什麽樣的身份要求他?


    一個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吧。王亦鳴自嘲地想,他自己一定很煩,陸文宇一定覺得他是個很麻煩的人。可是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他盡力去忘,可是卻沒什麽效果。


    王亦鳴還是沒有去打擾陸文宇,他隻是自己待了一會兒,便起床弄了點麥片吃。


    麥片是陸文宇給他買的,沒吃完。


    王亦鳴一個人坐在桌子前麵,開一盞小台燈。麥片的香氣傳到他的鼻子裏,他喜歡這個味道。吃完東西,王亦鳴打開電腦,看見了桌麵上那個小小的圖標——我的世界。


    啊,對了,這個是當初和陸文宇一起玩的遊戲。


    王亦鳴想了想,戴上了耳機,打開遊戲,一進入,他就站在那棟和陸文宇一起修建的屋子前麵。遊戲裏麵也是晚上,月亮照在海麵上,一切都很安靜。


    王亦鳴操縱著遊戲角色四處走了走,最後在二樓的陽台上停下。


    他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他想給陸文宇補上一個特別的生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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