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剛開春,蓮花鎮就遭了暴雨,衝垮了東籬山狐狸們的茶樹。


    土狗屯子的狗們都去幫胡鈺收拾茶園,雖然保住了一部分茶樹,但是今年怕是沒有收成了。可是沒有想到,夏季的雨水也很足,低窪地區的農田全都澇了,秋天本是收獲的季節,狗子們幾乎顆粒無收。


    細犬蹲在田埂上,眼眶水漉漉的,蔫蔫地垂著尾巴。


    “小汪,七舅姥爺得到了一大筆錢,他說過幾天就買糧食送給你們過冬。”狐十五安慰汪樂。


    土狗屯子的狗主要收入來源就是種地,偶爾會幫附近的妖怪做些雜工,他們不敢到人類集聚的地方工作。可是為了糊口,屯子裏狗已經收拾包裹準備進城了,尋思就算是給人類看大門也要賺些錢買食物。


    “汪嗚。”汪樂搖搖頭。


    老黃狗村長說了,七舅姥爺手頭的錢也不算多,他要養整個山頭的狐狸,還要購買新的茶樹。所以屯子不能收七舅姥爺的這份糧食。


    狐十五也不知道怎麽才能幫助自己的好朋友,從兜裏掏出小麵包和汪樂一起分享吃掉,然後灰心地和汪樂踩著田埂迴家。


    暮色四合,田地裏稻苗東倒西歪,汪樂的肉墊踩在鬆軟的土地上,抽了抽鼻子,汪樂駐足轉過頭難過地迴望了一眼。


    “哢嚓——”


    老黃狗村長用借來的照相機拍攝著照片。


    他前段時間托了些關係上訪,上頭派人來慰問土狗屯,但是局裏的餘錢也不充足,隻能尋求總局的幫助,讓老黃村長拍攝幾張受災的田地當做災情的資料呈送過去。


    “也不知道有沒有用。”老黃狗歎了口氣,低頭查看相片的時候發現角落裏汪樂的身影,瘦小的狗子在餘暉下更顯可憐。


    汪樂隻很懂事的小狗妖,就是日子過得苦,吃到一個饅頭就很滿足,往年秋天糧食豐收的時候,他總是踩著田埂來來迴迴地跑,說是聞見稻子成熟的味道就很安心。


    “老秦,再借我點錢唄,晚上我下個館子,食堂都快吃吐了。”封岑一邊說著一邊殷勤地幫助秦柏朗拖地。


    秦柏朗是今天的值日生,放學後需要在教室打掃衛生,他無情地拒絕道:“既然封叔要鍛煉你,就去吃食堂,我覺得食堂很好吃。”


    封岑自從春天之後,總是蹭吃蹭喝,秦柏朗覺得封岑的借口有不對勁兒的地方,即便封叔嚴苛了些,但是阿姨最是慣著封岑,從來不缺他的錢用,不知道他到底拿錢去做什麽了。


    “我想吃點好的,老秦你人最好了,幫個忙唄。”封岑大有今天秦柏朗不給錢他就不走的架勢。


    秦柏朗懶得搭理他,拎著書包往學校附近的拳館走。


    秦柏朗的學習成績很好,初二也沒有其他壓力,他不想將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太過緊湊,所以閑下來的時間,秦柏朗選擇參加感興趣的運動比賽。


    他目前是學校足球隊的隊長,帶著隊員們取得了市裏中學比賽的獎杯,在課外秦柏朗還參加拳擊的培訓,周末就要進行冠軍的爭奪,贏者能獲得現金獎勵。


    封岑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秦柏朗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秦柏朗訓練,他就給秦柏朗遞水捶肩。


    “去我錢包裏拿錢,拿了快走。”秦柏朗受不了他這賴皮模樣,還是用錢打發了他。


    “老秦夠哥們兒,迴頭你比賽我給你加油哈!”


    封岑拿著水瓶正要給秦柏朗遞水,聽到這話立即收迴手,轉身跑去翻秦柏朗的錢包。


    伸手想接過水瓶的秦柏朗:“……”


    失策了,晚點再講好了。


    秦柏朗錢包現金隻有一千多點,封岑準備全都拿走,最後想著這樣做太過分了,就給秦柏朗留了10塊錢現金,自己拿走了1505塊。封岑動作行雲流水,把秦柏朗當成了自動取款機,頭都沒有迴地跑了出去。


    秦柏朗自己起身去拿水瓶,麵上極其冷漠,心道下次再給他錢自己就是狗。


    封岑剛走出拳擊館就跑到了銀行的自動存款機,輸入一串賬戶,數著紅色的鈔票把秦柏朗的一千五還有自己攢的五百塊都扔進了存錢口。


    “小鈺,我把2000都給你轉過去了,記得查收,給你養的狗買點好吃的。”


    前兩天封岑和自己的網友聊天時,聽他說到鄰居一群狗沒有糧食過冬。封岑春天的時候把老媽給他存的五十萬零花錢都給了小鈺,自己將將巴巴過了幾個月,可是見小鈺為了群狗很著急的樣子,封岑不得不出次下策。


    “嗡——”


    狐狸頭像框發送了消息:“收到了,謝謝,你是個好人。”


    兜裏隻剩下5塊錢的封岑背著書包繼續和網友小鈺聊天:“沒關係,我有很多錢,等你考大學來我的城市,我請你吃…”


    周末,拳擊比賽。


    秦柏朗遇見了強勁的對手,對方自小經受專業拳擊訓練,雖然秦柏朗有運動天賦,但是平日的訓練時間還是不夠。最後秦柏朗以微弱優勢勉強取得勝利,腳踝和臉頰還是受了傷,需要在家休養一周。


    秦安邦聞訊趕來,將手頭的工作都扔給了在家休息的秦柏朗,“老爸相信你,我今天身體不舒服,你媽給我熬了糖水,我趕著去喝,不然一會兒就涼了。兒子加油,你最棒!”


    老爸,你認真的?我才初中!


    秦柏朗蹙眉給不靠譜老爸的秘書發去了信息,得知今天下午需要處理的並不是要緊的項目,隻是慈善款項的確認,於是翻著文件看了看。


    秦家有家訓,所以對慈善事業格外關注,秦柏朗核對後感覺沒有問題,等著老爸把文件取走。


    就在此時電腦屏幕一個熊貓頭像的人給秦安邦發送文件,是幾張田地照片,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是否可以追加些錢款,有個鄉下屯子受災嚴重,因為比較偏遠,之前沒有聯係上協會,所以錯過了時間。


    秦柏朗點開照片,瞧著田地裏稻穗都沒有結出,劃到最後一張時還看見隻小狗蹲在照片的角落裏。


    小狗很瘦,蔫蔫的,不知為何,秦柏朗看出它眼中的哀傷,狠狠地觸動了內心。


    但公司這季度的慈善款項都已經審核完畢,於是秦柏朗決定以個人的名義捐贈,便對熊貓頭像解釋了自己的是秦安邦的兒子並表明了意向……


    這些年,秦柏朗的花銷不算高,存下了從小到大的比賽獎金,他計劃要用這筆錢做有意義的事情,這個時機正好,他順道將閑置的玩具和圖書用品也捐給了這個地方的孩子,希望他們能快樂地度過冬天。


    “所以當時受災的地方就是土狗屯。”


    秦柏朗努力翻出十幾年前的記憶,他以個人名義進行的捐贈隻有這一次,其他捐贈都是以公司的名義。


    “沒錯,你就是我們的恩人。”老黃狗村長激動不已,將秦柏朗拉著坐在座位上,將之前換下的照片拿給秦柏朗看,“恩人你瞧,這不就是你嘛。”


    老黃當初從妖管局拿到了匿名的捐款,好幾車的物資,比想象中還要多,怎麽真的能讓這位恩人不留姓名,於是托著關係向妖協總會長要到了恩人的照片。


    照片中的秦柏朗正是拳擊比賽後受傷的模樣,腰後墊著枕頭,一隻腳包著繃帶,臉頰因受傷紅紫一片。


    秦柏朗確定這是老爸為了看他出糗偷拍的照片,居然把這張發給了妖協的熊貓,然後又轉交給土狗屯。


    秦柏朗的聲音都有些打顫:“您的意思是,這張照片被掛在這裏十幾年?”這也太丟臉了。


    “對啊對啊,小年夜我們都會拜謝,我們都能背著畫下來。”老黃激動地說道,“你的英姿已經刻進我們的腦海裏。”


    “所以我們剛才沒認出小汪對象就是恩人,哈哈。”老黑三舅撓撓頭。


    畢竟以前照片臉上都是紅紫,不好認。


    旺財叔附和道:“對,恩人要是以前的模樣過來,我保證,剛進屯子咱們都得去歡迎。”


    那倒也不必,秦柏朗哭笑不得,側過頭去找汪樂的時候,卻見他用手指摸著照片中受傷的部位。


    汪樂抬頭迎上秦柏朗的視線,扁扁嘴巴,心疼地道:“阿朗疼嗎?”


    腿受傷,臉都腫了,那時候的阿朗一定很疼。


    即便是以前的照片,汪樂見了也心裏難受,比餓肚子還難過。


    “沒關係,是比賽時候不小心受傷的。”秦柏朗握著汪樂的手,笑道,“樂樂,你看我現在不是很好嗎?”


    汪樂捏捏秦柏朗的臉,見沒有留下受傷的痕跡,心裏才舒服些。


    “以後誰欺負阿朗,我就咬誰。”汪樂紮進秦柏朗的懷裏,抱著他悶悶道,“我跑得可快了,誰都不能傷害你。”


    秦柏朗下巴蹭蹭汪樂的頭頂,拍拍汪樂的後背,輕哄道:“樂樂乖,我不會受傷。也沒人可以欺負樂樂,好不好。”


    汪樂輕輕地點了點頭,瞥見長輩們的目光,羞紅了臉。


    這次恩人本人就在祠堂,大家獻拜禮的時候也熱鬧起來了。


    不容拒絕,老村長把秦柏朗按在中堂長桌前,頭頂掛著的就是他的大幅照片,每個送拜禮的村民還要和秦柏朗握手致謝,甚至有的村民還要簽名、拍合照、送鮮花。


    秦柏朗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參加粉絲招待會的明星。


    村民們送的禮物十分質樸,有自家包的彩色饅頭、各色幹果、甚至還有剛做好的糖醋排骨。


    往常都是中午送來供一供,為了避免浪費食物,晚上帶迴去當晚飯吃。這次恩人就在現場,秦柏朗就不可避免地被拉著品嚐,連帶著汪樂都吃得肚皮鼓起,兩人打著飽嗝。


    “大恩人,您嚐嚐我釀的白酒。”


    頭發花白的老漢顫顫巍巍地把酒壇遞給秦柏朗,他住得遠走得慢,落在了後麵。


    汪樂眼前一亮喊道:“老師!”


    這位就是村裏最老的狗,是建國前的秀才狗,教過汪樂讀書念字,那年鬧災,他也得到了秦柏朗的幫助。


    “老師,您叫我小秦就好。”秦柏朗趕緊扶著這位前輩,但白毛老狗硬是不肯,非要尊稱秦柏朗。秦柏朗隻得看向汪樂,解釋道:“我是樂樂的老、老婆。隨他的輩分。”


    老黃狗村長瞧著這對小情侶,欣慰順了把胡子,心道,他果然沒有看錯,小汪果然是有出息的狗,連大恩人都能拐迴屯子裏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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