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推開門的時候,屋內燃著炭火,燭影幢幢,秦守倚著床頭翻閱醫書,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安和低頭看了眼床下秦守脫下的鞋,鞋邊沾到一抹黃土,微濕潤著。她不動聲色在一旁坐下,俯身摁下秦守醫書,似笑非笑。


    秦守抽出醫書來,合上放在一旁。她知道安和如此敏銳,一定會發現自己已經出去過,隻是安和從來沒有派人看守過,總是放縱她去做想做的事。


    “朝廷暗哨已經確定下前南蠱教聖女被關押之所了,在河西符城郊外的一所宅子中,往返不過兩日路程。”秦守輕輕開口,“隻是恐怕,還得你親自去一趟,他們會在那裏接應你。”


    “這麽快就查到了?”安和挑眉,湊近低語,“還是說,早在寧京那晚我身份敗露之時,趙錫就已經開始在河西布置起來。”


    “沒有什麽差別,隻要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鼻尖相抵,目光對視間,瞳孔中倒映彼此身影。安和倏然起身,往屋外走去。


    “兩日時間,等我接母親迴來。”


    兩日之後,便是天翻地覆之時。


    秦守拿起醫書,若無其事地繼續翻閱。外院廂房外,宋清明抬頭望月,還剩四天。


    “吳王去見了混夷使者?”書房裏,晉王轉過身。“看來我的這位好叔叔,這是想另謀出路。”


    “如今吳軍墊後,拖住朝廷大軍進攻步伐,而晉軍卻囤於延城,吳王心中本就不滿,”幕僚拱手沉思,“王爺也該多加小心才是。”


    “不能再等了,”晉王握緊拳頭,“事到如今也別無出路,與混夷使者的交易不能再耽延,免得讓吳王鑽了空子。”


    趙庇嗣急命人召鄭元明等大將,連夜商議出兵陰裏關之事。


    門外,看守的小六在默默盤算著。


    自打賢王爺被囚於延城,潛伏於叛軍中的各部暗哨皆被喚醒,如今雲麾將軍假扮混夷使者,不僅離間晉王與吳王,同時又借吳王之手救出賢王爺,叫晉王心甘情願將大部隊遣出延城,致使延城空虛。


    一箭三雕,這位雲麾將軍僅用了一天時間,便叫延城暗流湧動,形勢波譎雲詭,有此城府與心思,難怪二十多歲便能領十萬之兵。


    拂曉將至,宋清明並不知城主府一夜燈火通明,他已經接連幾夜未曾合眼,如今沉沉睡去。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與趙錫的計劃,有條不紊地發生著。


    地牢裏,燃起熊熊烈火。


    “走水了!走水了!”


    濃煙滾滾,渾身亂糟的老頭子一躍跳上高牆,正欲走時,看見趙錫正坐在牆下靜靜看著他。


    “前輩,勿忘兌現諾言。”


    “你既救老夫出來,這個恩情老夫自然會領,但還請王爺告訴老夫,我女兒現在何處?你如此大費周章,應該沒那麽好心讓郡主就這樣見到她生母吧。”


    南蠱老教主眯眼一笑,世人又有誰能想到,堂堂安和郡主,晉王爺同父異母的妹妹,其母竟是南蠱教聖女,而她的外祖父便是南蠱教主。


    遠處,嘈雜聲四起,火光並著濃煙衝天,燒焦的難聞氣息彌漫四圍,這把火越燒越大,映紅了東邊的天。


    “江湖上的事本王不會管。你女兒平安無恙,隻不過,”趙錫頓了頓,掩上口鼻,“符城外的宅子裏,隻有白骨一具罷了。”


    南蠱教主似乎明白什麽,大笑起來。趙錫淡淡看向遠處漫天火光,抬手轉身離去。


    身後,吳王的人推著四輪車在一旁護送。


    這一覺,宋清明睡得很安穩,直到辰時才起來,聽說小半個城主府被燒毀了,但火勢沒有蔓延到他這裏來。


    據說在地牢裏發現了賢王爺的屍體,不過恐怕鬼都不信。


    然而出這麽大事,卻沒見晉王露臉。


    宋清明出門去,蹲崗的小六從簷上跳下。


    “今日是你當值監視?”


    “是,都換成了自己人。”


    宋清明點點頭,“告訴晉王一聲,混夷使者覺得府中不安全,去驛館落腳了,我去見賢王。”


    “諾。”


    宋清明出府去,走入昏暗巷中,再出來時已是截然不同的麵孔。


    全城戒嚴,風聲鶴唳,鄭元明等人才從城中出去便聽聞城主府起火,立即下令封城,挨家巡查,大街上的人寥寥無幾。


    城東一處宅子裏,貨郎扛著擔子走入側門,隻一進宅,他放下擔子,撕掉麵具,急急推門入屋。


    “趙錫!”


    屋內,趙錫披散長發坐在四輪車上,大夫正在處理他腿上的傷,聽見唿喊倏然抬頭,宋清明隻一見到便紅了眼眶。


    一別幾月,他麵容清臒,雖然滿身血汙皆已洗去,然而身上傷痕卻做不得假。


    膝蓋上深可見骨的一刀,鞭痕劍傷並著腿上累累瘢痕,血肉翻起,大夫處理時稍手重些,趙錫便不住蹙眉。宋清明踉蹌在他身邊跪坐下,試探著伸手去摸。


    都是幾日前的新傷。


    “都沒事了。”趙錫也沒想到他此時闖進,伸手摸了摸他頭。然而宋清明抓住他手看去,手心滿是忍受痛苦時掐出的血印,破了皮流了血,結痂留在手心。


    “怎麽會沒事,這怎麽會沒事!”


    他單知道趙錫被擒定要受盡折辱,卻一直不敢去麵對。地牢裏趙錫與他一番交談,言語之中盡是安慰與平靜,小六說無妨,秦守說沒事,眾人一起瞞著,他便真信了趙錫真的無恙。


    隻有現在親眼看見才知,趙錫傷得有多重!


    “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早一步,如果我早知鄢城局勢阤崩……都怪我一心想著守糧倉,才會害你這樣。”


    宋清明抓著趙錫的手發顫,不知該如何是好,心揪著滿是愧疚自責。


    然而最讓他愧疚的卻是趙錫自始至終都未怪過自己,就像出征前他也不怪新帝將他當作棄子,趙錫一直站在最理性的角度,為大局觀去原諒每一個選擇舍棄他的人。


    他本不必承受這些。


    趙庇嗣,宋清明咬牙切齒,待此間事了,必要他不得好死。


    “下去吧。”趙錫抬手吩咐大夫退下,摸上宋清明麵頰,“好久不見,我們都應該開心些。”


    “你不怨我嗎?”


    “不怨。”


    “可我便是因此不開心。”宋清明仰起頭去,重重吻上他唇角。


    趙錫勾著他下頷去,咬著唇吻入更深處,裹覆津液,宋清明借勢摟住他脖頸,半吻半咬向下去,含咬喉結。


    趙錫一聲悶哼,仰頸喉結微動,“你家王爺都這樣了,你還想榨幹他嗎?”


    宋清明戀戀不舍地鬆開他,“是啊,要不然王爺你躺著,小的保管伺候好你。”


    趙錫撐頭看他,一副認真考量的模樣。宅子外都是吳王的人,但宅子裏都是他的人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我讓南蠱教教主去要了趙庇嗣的一根手指,他一時半會兒應該無暇顧及我們。”


    “那——”


    宋清明挑挑眉,猛然起身推趙錫進了內室。


    作者有話說:


    腦子裏都是黃色廢料……


    今天我爸打電話給我,問我放假了小說都怎麽更新的(他是網絡小說資深讀者),我說我一天一章,結果他問我,難道不該一天三四章嗎,要是我看你書,你更新這麽慢,轉身我就跑。


    親爹沒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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