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陽光還是不怎麽明豔,偶爾有頑強的光線穿透雲層,又很快被厚積的雲層壓了迴去。


    殷染把手中的蘋果削好時,津行止已經睡著了。


    他默默將蘋果切成塊放在碗裏,又蓋了一層保鮮膜,才從病房裏走出來。


    病房外,管家一直在等著。


    殷染陽奉陰違地選擇在人最少的午休時間走進公司,刻意不想引起注意。


    他雖然低調,卻還是被幾個眼尖的員工發現了。


    等大家都反應過來的時候,殷染已經走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哥。”殷染滯澀地叫了一聲。


    這是殷染第一次以這個世界的血緣關係來稱唿別人,而這也是上午津行止努力勸說了他108遍後的結果。


    雖然知道津行止是為他好,但這種充滿違和感的稱唿,他大概不會叫第二次了。


    殷染摘下口罩,看向一臉呆滯的殷允。


    殷允的視線在管家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緩慢移迴到殷染身上。


    “你怎麽來了?”


    殷染轉頭看了眼管家:“我們想單獨聊兩句。”


    管家試圖偷聽兩人的對話,卻並未成功,他剛剛站定,殷染就走出了辦公室。


    前後加起來不過15分鍾,殷染就離開了公司大樓,堪稱“敷衍界的頂流”。


    殷染到殷氏總部的消息不知出於什麽原因散播得極快,殷染出來時,已經有一群粉絲圍在了公司外,正被幾個保安死死攔在外麵。


    殷染向人群聚集處瞄了一眼,匆匆上車。


    他一直沒忘自己來這的目的,很快詢問起有關線索的事情。


    管家一邊開車一邊迴複:“少爺是想先見哪個?”


    “隨便,反正今天總是都要見的。”


    管家沒吭聲,在下一個路口掉轉方向,不多時便停在了一家alpha護理院前。


    這種護理院是專門為無伴侶又處於易感期的alpha準備的,到院裏護理能一定程度上減輕易感期alpha的不適症狀,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燒錢。


    殷染先見到的,是那個促使津行止易感期提前的alpha。


    見他們進來,那人忙迎上來,把一份報告遞給管家道:“先生,您總算來了,這是護理院給我出具的報告,我的易感期症狀已經完全消除,觀察期也過了。您說的工作,可以讓我去試試了嗎?”


    看樣子,是管家許給了他什麽條件優渥的工作,才讓他一直留在護理院,等著自己過來。


    這樣算起來,他迴殷家的那個晚上他們應該就著手調查這些事了,隨後又把這些事件的相關人員控製起來,用以牽製他。


    果真不是省油的燈。


    殷染拉緊口罩,壓低嗓音,用偽聲詢問道:“關於你的易感期,我想問幾個問題。”


    他一說話,那人便看了過來:“您說。”


    “易感期期間,你這邊出了什麽意外嗎?”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歎了口氣:“看來你們也知道了。是,我在易感期時外出,去了工作現場,還意外造成了混亂。”


    “具體?”


    男人懊惱地抓了抓頭發:“我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麽人,那天我正值易感期,一早就告假在家自我隔離。可隨後我接到了一條短信,說我母親正在攝影棚大吵大鬧。”


    母親一直不支持他的事業,之前就鬧過一次,領導明確說過下不為例。接到那條短信後,他便立刻打電話聯係母親,可她卻始終失聯。他又聯係父親,從父親口中得知,母親的確去了棚裏。


    他打了很多電話給同事,可所有人都占線,無奈之下他才趕去現場,也因此丟了工作。


    直到那件事過去,他才知道,母親說去攝影棚隻是一時氣話,她其實隻是和往常一樣去買菜了而已。


    把當時的情況詳細描述了一遍,男人把短信送到殷染麵前。看著對方隱藏了號碼發來的那條信息,殷染陷入沉思。


    片刻後,殷染先行走出護理院,留下管家對他曾經的承諾做好善後工作。


    殷染拉開車門,坐在後排的座位上,單肘撐在窗沿上,手指有規律地敲擊著。


    在剛才的交談間,殷染一直在觀察著那人的舉動。


    那些很難掩飾的肢體語言告訴殷染,他沒有說謊。而那個他以為是巧合的“烏龍”事件,恐怕從頭到尾都是一場精密的算計。


    駕駛位的車門被拉開,殷染等管家坐好,才低聲道:“去見下一個吧。”


    “殷董想讓您幫忙簽一份合同。”


    話音剛落,一份文件便被遞到了他手邊,暗示不言自明。


    突然被擺了一道,殷染難免有些不爽。


    他抬起眼,鋒利的眼神落在那份合同上,仿若能將那文件一劃為二。


    但他深知,一個人處於弱勢的時候,逞兇鬥狠是毫無用處的。


    所以那種情緒外露了一瞬,便被他重新收迴了眼底。


    殷染接過合同,掃了一眼內容,便洞悉了他們的目的。


    這是一份向司家購買地皮的購銷合同,合同本身倒是不見得有多重要,逼迫他通過津行止建立起和司家的那條線才是他們的最終意圖。


    其實上次那兩個垃圾在網上興風作浪時,司夜就曾提出幫津行止出麵澄清,可津行止卻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津行止都不想叨擾的人,他自然不會動心思利用。


    左右不過一份合同而已,倒也不是什麽難題。


    殷染冷笑一聲,單手合上文件,言語間底氣十足:“可以。”


    車子再次發動,匯入川流不息的車流中,向醫院駛去。


    調頻廣播裏播放起津行止的歌,舒緩的旋律配合著津行止的嗓音,化解著他的負麵情緒。


    殷染拿出手機,從相冊裏調出他和津行止的合照,心情頓時舒暢起來。


    等殷染迴到醫院時,已經接近下午3點了。


    由於藥物作用,津行止才從睡夢中蘇醒。


    他一睜開眼就看見了殷染。


    殷染身上那套換過的衣服讓他知道,殷染已經去過殷氏總部了。


    “怎麽樣?”津行止的嗓子有些幹,讓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殷染起身接了杯溫水,插好吸管後送到津行止嘴邊,迴道:“算正常吧。”


    他靠近津行止耳邊,將聲音壓低,避免讓門口的管家聽到:“殷允是個聰明人,對我的態度不冷不熱。畢竟過分熱情或冷淡都是愚蠢的表現,前者過於虛偽,後者過分狹隘。我已經向他傳遞無意和他爭奪的想法了,至於他信不信、信多少,那就是他的事了。”


    津行止心不在焉地吸了口水,吞咽時水沾在了嘴角。


    不知為什麽,下午在車上聽到的那首歌忽然在殷染腦海裏響起。


    他抬手擦去津行止嘴角的水痕,笑道:“這點小事不值得你放在心上,如果你時間實在富餘,給我寫首歌吧。”


    津行止沒跟上殷染切換話題的節奏,驚訝地看向他。


    “寫歌,給你?”


    殷染嘴角下壓,似有遺憾地移開手,歎惋道:“我還以為你會說你本來也有這種打算之類的話呢。”


    津行止頓了一下,有些好奇:“怎麽忽然想讓我給你寫歌?”


    殷染抿了抿嘴,認真道:“我想在和你有關的一切事物裏留下印記,包括你的歌。”


    津行止的心口像是被這句話揪了一把,泛起一陣酸澀又溫暖的感覺。


    殷染淺淺一笑,溫柔得像是羽毛掃在初春的湖麵上。


    “好。”


    那溫存的笑意還掛在臉上,殷染卻突然應激性地抬手捂住胸口。


    津行止緊張地支起身,險些讓自己二次受傷。


    他慌忙問道:“怎麽了?”


    殷染不說話,隻是微微搖頭。


    津行止的手機恰如其分地響起,聽聲音是日程提醒。


    這讓津行止想起了什麽,他看了眼手機,片刻後才怔怔道:“明天……十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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