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涼的夜風吹來,掠過津行止發熱的耳廓。


    殷染與津行止調情還意猶未盡,就聽見從周圍靠近的異常腳步聲。


    那種長年在殺伐爭鬥中磨煉出的直覺告訴他,這些人來者不善。


    他快速起身,推著津行止離開。


    但還是遲了,津行止有傷在身,殷染根本不敢推得太快。


    他歎了口氣,索性找到一個死角。


    三麵堅實的圍牆護在津行止身旁,能最大限度避免殷染顧此失彼。


    聽著身後不斷靠近的腳步聲,殷染開始不緊不慢地將津行止安置在牆角。


    他半蹲在輪椅前,輕聲道:“是我預估錯誤,沒想到麻煩這麽快就會來。在這坐一會兒,我不會讓任何人靠近你。”


    饒是再愚鈍,聽完殷染的話,津行止也明白了現在的情形。


    從經紀人提醒他會得罪不少人的時候開始,津行止就做好了接受報複的準備,隻是他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


    津行止見識過殷染的陰鷙,又窺見過那些記憶裏他的兇殘,可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擔心殷染。


    似乎是感受到了津行止的擔憂,殷染抬手伸向他的眉心,揉開他皺起的眉頭。


    “就算我現在什麽也不是,也與殺戮相伴了幾百年,就算是殺雞,也能掌握技巧了。所以,你該擔心的是他們。”


    說著,他擋住津行止的眼睛:“一會兒別看,髒。”


    殷染的話讓津行止不安,他直起身,拉下殷染擋在他眼前的手。


    “殷染,別衝動。”


    “嗯。”殷染點頭,“我知道。”


    殷染吻了吻津行止的手背,驟而起身。


    月光灑在他身上,將他冷峻的麵龐勾勒得銳利逼人。


    殷染轉過身,像津行止在無數次記憶裏看見的一樣,佇立在那,孤獨無比。


    十幾個人氣勢洶洶地圍了上來,其中一人看了眼殷染身後的津行止,說道:“殷少,更深露重,我派個人送您迴去歇著,就別在這看熱鬧了。”


    那話音剛落,就有一個人向殷染靠過來。


    殷染淡漠地抬起眼,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兇光一閃,泛著令人膽寒的殺意。


    那眼神讓靠近的人不由得怯懦地退迴去,躲進了人群之中。


    見狀,剛才和殷染說話的男人又繼續說道:“行有行規,今天要是不給他點教訓,往後人人效仿他斷我們財路,那還得了?”


    但無論他如何說,殷染始終不為所動。


    片刻後,他麵無表情地歪了歪頭,不輕不重地說了一個字:“滾。”


    男人臉麵掛不住,咬咬牙道:“你若不是姓殷,這會兒怕是已經站不起來了。識相的趕緊離遠點,別來蹚這攤渾水。”


    “巧了,”殷染淡漠道,“我就喜歡蹚渾水。”


    話音剛落,有兩個人便一起撲過來,想先弄走殷染。


    殷染壓下翻湧而上的戾氣,一把搪開向他衝過來的人,將剛才一直和他廢話的男人揪了出來。


    男人的視野天旋地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殷染一個利落的擒拿箍住。他剛要掙動,膝窩猝地一疼,直接跪在地上,怎麽也起不了身。


    短短幾分鍾折了兩次麵子,男人憤怒地彈開收在掌心的彈簧刀,往殷染鉗製他的手上用力一劃。


    殷染立時鬆手,想避開那刀刃,手腕處卻還是不可避免地被劃出一道血痕。


    血腥的氣息立刻勾起殷染努力壓下的殺意。


    矮巷中光影交錯,下一秒,那把刀就出現在了殷染手裏,刀鋒直抵那人的脖頸。


    “殷染——!”


    津行止喊著殷染的名字,喝止住他的行為。


    利刃懸停在男人突突跳動的動脈前,動脈起伏間抵在刀鋒上,驚險異常。


    殷染壓下嘴角,將刀向那人的喉口處移了移,往他的皮肉裏壓了壓。


    血液從傷口溢出,沿著刀口滑下。


    殷染又加了些力道:“滾不滾?”


    在圈子裏混,這些人最怕遇見的,就是殷染這種完全不把殺人看在眼裏的。


    高強度的壓迫下,那人不敢繼續跋扈下去,生怕下一秒就被一刀捅進脖頸。


    他忙應聲道:“滾,我馬上滾。”


    殷染鬆手把人一推,直接把彈簧刀扔到了他腳邊。


    那人看了一眼刀上的血跡,也沒敢撿起,就帶著其他人匆匆離開。


    巷子裏重新安靜下來,隻剩下殷染和津行止兩個人。


    殷染的眼神迅速褪去陰鬱,轉身走向津行止。


    他抬手剛想搭上津行止的肩,忽然想起自己手上沾了血,便又垂了下來。


    他苦笑著,像是自我嘲諷般說道:“還是嚇到你了。”


    津行止拉下口罩,捉住殷染收在身側的手,檢查著他手腕上的傷口。


    殷染縮手無效,隻好任他看。


    他低頭看向津行止,問道:“你不怕嗎?”


    津行止在他傷口處吹了吹,溫暖潮濕的氣息讓他覺得傷口一癢。


    “怕什麽?”


    “我不是正常人,甚至不是人。我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搞不好哪天瘋起來,會把你也一並殺了。”


    忽然,一張幹淨的紙巾覆在了他手上的傷口處。


    津行止抬眼,認真地問道:“管埋嗎?”


    殷染一滯,口齒忽地不太靈活:“什,什麽?”


    片刻後,殷染才明白津行止在說什麽。他淺淺一笑:“管,給你尋一處好地方。”


    津行止低下頭,把髒汙的紙巾折好收在手心,才又看向殷染:“管埋就好,這樣我也算有個地方等你。要是哪天你覺得自己大限將至,就迴到我墳前,我還陪著你。”


    那一瞬間,津行止的話像一道鎖鏈縛住他的心髒,令他的唿吸也隨之一滯。


    他抬起手捏住津行止的下顎:“這是你說的,別後悔。”


    津行止抬手抓住殷染的手腕,頸項向旁微側,將契印的位置展示在殷染麵前:“你不是早斷了我後悔的機會了嗎?”


    殷染俯身吻下去,銜住津行止的唇瓣。


    昏暗的光線裏,契印在兩人間亮起微光。


    長久以來,殷染總是在小心試探津行止,試探他的行為,試探他的想法。


    即便是在經曆了一場“生死”之後,殷染依舊擔憂。


    在殷染的世界裏,所有的關係都可以被歸結為狩獵與被狩獵。


    他既想強製圈禁住獵物,又強烈渴望獵物心甘情願留在牢籠裏。


    可現在他卻忽然明白,津行止從來都不是他的獵物。


    沒有人能圈住津行止,除非他自己畫地為牢。


    隱秘的街巷中,兩人交纏親吻,像無數普通情侶一樣,交換著濃烈的愛意。


    夜空中,兩顆流星相並滑落,一同墜入人間煙火。


    良久,津行止脖子實在酸痛,才和殷染分開。


    殷染替津行止抹掉嘴角的水痕,又說起了剛才的事:“其實你就算不喊我,我也不會殺了他。”


    津行止拿出紙,邊替殷染擦手邊道:“是了,我總會忘,你已經是熟悉這個世界的人了。”


    可殷染卻搖了搖頭,正色道:“不對,能約束我的,從來都不是規則和法度,而是你。”


    殷染再度躬身,明明是同一輪明月,當那月光再從殷染眼中折射出來的時候,卻沒有了之前的兇狠,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溫柔。


    “所以,保護好自己,你是唯一保證我不失控的安全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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