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男人臉上浮起的欣喜之色,殷染的目光驟然冷下來。


    他生理性不適地移開視線,隔著簾子看向津行止:“是不是累了?”


    津行止低應一聲,殷染旋即揚聲道:“聽見了嗎?還不快滾!”


    男人想都沒想,諂媚地拉起地上的婦人就往外拖。


    婦人終於從剛才的事件中迴過神,邊推搡著邊吼道:“你是傻x嗎?他是騙你的,他們是一夥的,姓殷的怎麽可能救我們!”


    很多時候,僅有的希望會麻痹理智,讓人堅定地覺得自己是唯一幸運的人。


    男人充耳不聞,繼續拉扯婦人:“你懂什麽,他們這種人一向言出必行。我們兩個留一個給行止賠罪就足夠了,你想死也別拖累我。”


    等到兩人推搡著到了門口,殷染又開口道:“最近最好別出現在我麵前,否則,我或許會改變主意。”


    男人連連應聲,強行捂著婦人的嘴走出了病房。


    殷染把擋路的椅子搬到一旁,緩緩拉開簾子,走到津行止麵前。


    看著津行止不太好的臉色,殷染俯身靠過去。


    津行止遲疑地看了他一眼。


    殷染溫柔笑著,眼底的冷淡中顯出一抹暖色:“這世界上最經不起算計的就是人心,我從來不是什麽好人,也沒有對那種人也要言出必行的善心。不過我想,即便我有意願兌現承諾,他們怕是也不會有需要的那天了。”


    說到最後一句,殷染明顯感覺到津行止愣了一下。


    殷染不想讓津行止品出他的言外之意,很快直起身來,轉移了話題。


    “沒記錯的話,他們口中的林茜,就是之前頻繁蹭你熱度不成,還誆騙你去副導房間的那個吧。”


    津行止點點頭:“和我有交集還叫這個名字的,大概也隻有她了。”


    想起之前的事,殷染不悅地撚了撚指尖,又道:“我原以為她消停了,便不想髒了手,她倒硬是要往槍口上撞。你在醫院好好養傷,等小舟陽醒,剩下的我來處理。”


    說完,殷染就要離開。


    雖然殷染的語氣冷靜,津行止卻聽出了幾分躁動。他忙說道:“她不是我們要找的那個背後的人。”


    殷染微微蹙眉:“我在你眼裏這麽蠢嗎?我當然知道林茜那種因為我一個眼神就慌張到崴腳的人,也就隻敢做點隱蔽的小動作,絕沒有背後操盤的心理素質。


    “我隻是覺得這次的事很奇怪,像是有人從一開始就知道那件事不可能給你的名譽造成實際影響,卻……”


    卻想故意抖出津行止曾經遭受的傷害,打破他看上去平靜如水的親緣關係。


    殷染沒有把後半句說出口,轉而垂下眼眸,抬手在津行止的臉頰上撫了撫:“等我迴來。”


    他的靠近讓津行止逮住機會,直接抓住了他的手腕。


    手腕上強勁的力道讓殷染不由得又向津行止靠近了半步。他淺笑著問道:“你不會是怕我動手吧?我答應你——”


    津行止打斷殷染的猜測,聲音低得像是在請求:“我不想和你分開。”


    也許是沒想到津行止是這樣的想法,殷染心頭觸動。


    情緒不上不下地卡在胸口處,半晌才讓殷染迴過神來。他的嘴角漾起一抹笑意:“好,就依你。”


    從門縫透進來的消毒水氣味擴散過來,引得殷染咳了幾聲。


    他手上又一緊,津行止關切地問道:“醫生開的調理藥你吃了嗎?”


    殷染心虛地點點頭。


    其實醒來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好多了,尤其是長時間和津行止待在一起,對方的信息素也在緩解著他身上的疲乏和痛楚,所以護士遞過來的藥他隻敷衍地吃了兩次。


    津行止長歎了一口氣,轉而牽住殷染的手:“別再隨便用藥了,我很心疼。”


    那種溫柔讓殷染無從拒絕,隻好應下。


    殷染給經紀人打了一通電話,希望她能安排他們兩個和林茜私下見一麵。


    胡姐答應的同時,告訴了他們警方已經介入非法聚眾賭博事件的消息。


    兩人商量以後,決定去小舟陽那守著。


    小舟陽的隔離間內外醫護人員異常地忙碌,像是發生了什麽緊急情況。


    司夜和丁知朝一人在外一人在裏,相互配合著。


    津行止隻得和殷染在附近等候。


    那種焦灼卻束手無策的感覺讓津行止生出一種無力的絕望,那種感受壓在他身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津行止自責著,想著自己如果能再細心一點,如果能再多抽出點時間陪在小舟陽身邊,情況或許就不會像現在這麽糟糕。


    哀戚順著掌心傳遞到殷染心頭,無聲地訴說著津行止的那些悔恨。


    殷染從背後圈住他:“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別為難自己,這不是你的錯。”


    津行止緊緊迴握住殷染的手,盡量平複著自己的情緒。


    隔離間裏那種緊張的忙碌持續了半小時。


    殷染一直緊繃著神經聽著裏麵的動靜,剛聽到隔離間裏丁醫生一聲如釋重負的歎息,便立刻推著津行止靠近。


    司夜也第一時間走了過來,將好消息帶給了兩人。


    他們來的時候,剛好是藥物治療的關鍵時期,也的確出現了一點小問題。


    好在問題已經及時解決,經過這階段的治療,津舟陽的情況比上階段好轉了很多。等藥勁過去,津舟陽應該能醒一段時間。


    把這些情況都交代了個遍,司夜又看向津行止道:“這次你也能進去。”


    津行止再次確認後,才興奮道:“我現在去給小舟陽買橘子,等他醒了吃。”


    聞言,司夜皺了皺眉頭:“差不多行了,你輿論纏身,又有傷在身,作死也不是你這種作法,我去給你買。”


    津行止鄭重其事地搖搖頭:“不一樣的。”


    正當司夜打算再勸的時候,殷染卻插進一嘴:“我陪你去。”


    殷染都這麽說了,司夜自然也不好再置喙。


    夜色深沉,偽裝成普通病人和病人家屬的津行止和殷染就這樣安靜地出了醫院。


    離開醫院滿鋪的光滑瓷磚,輪椅的輪子和地麵互相摩擦的聲音開始明顯起來,細密的沙沙聲讓黑夜顯得更加寂靜。


    這樣的慢節奏讓津行止忽然有種久違的安寧之感。


    醫院樓下到處都是超市,殷染挑了家相對大點的,推著輪椅走了進去。


    病號服和口罩偽裝讓兩人沒有惹人注目。


    樓下超市裏沒什麽人,顯得有些冷清。


    兩人停在水果區的橘子前,津行止示意殷染給他撐開口袋,便挑了起來。


    客觀來講,散步、逛超市這種事情,殷染覺得索然無味,但若是在這些活動中都加上一個津行止,殷染又突然覺得興味盎然了。


    他苦笑著搭上津行止的肩膀,感覺自己似乎被他拿捏住了。


    或許是覺得小舟陽也吃不了幾瓣,津行止挑得很少。


    看著袋子裏為數不多的橘子,殷染皺了皺眉,又抓了一把塞進去。


    津行止剛要出聲,想起他們還在外麵,便把話咽了下去。


    他們沒耽擱太久,買完橘子就徑直向醫院走去。


    路上,殷染的手機響了一下。


    他拿起來看消息,卻意外瞄見了“暗戀津行止”的字樣。


    他順勢打開新聞,看見了一篇網友截圖的po文。從頭看到尾,殷染倒吸一口氣,瞟了一眼津行止。


    似乎感受到背後有一股寒意,津行止茫然地問道:“怎麽了?”


    “怎麽了?”殷染舔舔後槽牙,“我給你讀讀我看見了什麽。”


    殷染點開其中一張圖片,一字一句地念道:“津行止高中的時候就很好看,好多人都暗戀他,我也是。所以我總在觀察他……”


    再往後,是津行止的同學通過觀察發現他家境貧困,家長會也從來都沒有人來開的一係列往事。


    殷染一並跳了過去,接著念道:“他脾氣不好,拒絕我的時候雖然很幹脆,卻很真的溫柔。時至今日,我都不後悔喜歡過這樣一個人。”


    念完,殷染敲了敲津行止的肩膀:“你就是這麽念書的?讓我聽聽,你都是怎麽勾人的?”


    津行止無奈地舔了舔嘴唇:“你這吃的什麽陳年老醋,年頭久得都快餿了。”


    “別轉移話題。”


    津行止抿了抿嘴,試圖和殷染對視:“其實我不知道是哪一個……”


    那種半認真的眼神讓殷染倒吸了一口氣:“你的意思是拒絕過太多人,根本分不清是哪個?”


    津行止微揚眉尾,顯然是在故意氣他。


    殷染鬆開手,輪椅隨即停下。


    他繞過輪椅麵對津行止:“那時候我要是在你身邊……”


    津行止眨眨眼:“會比我招風得多?”


    殷染靠在津行止耳邊,利用一個受傷人士無法拒絕的角度與他私語。


    “我會讓你的目光,隻停留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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