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殷染忽然有種不想讓津行止知道自己在尋找迴去方式的想法。


    但無論津行止知不知道,他始終還是要迴去的。


    等到那時候,他會不舍得津行止嗎?


    在殷染的字典裏,從來隻有“做”與“不做”,他處事幹脆利落,沒有對任何一件事產生過遲疑。


    但麵對這個問題,他是真的猶豫了。


    門外,津行止用指尖來迴點著門板。在他看來,就像是楚楚可憐扒門求進的小動物。


    殷染鬆開手,把櫃門關上,向門口走去。


    他把門開了個縫,津行止為了阻止他關門,立刻把手搭了進來:“我真的錯了。”


    隔著開了大半的門,津行止清楚地看見,殷染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姿態,像是重新披上了他那層堅不可摧的情緒盔甲,儼然看不出因為之前的事件存留的一絲窘態。


    殷染不想迴憶之前自己的窘狀,也沒有對那件事秋後算賬的打算。


    他抬起眉梢,把門縫拉大了些,毫無征兆地揪住津行止的衣領,用力將人扯進來。關門上鎖一條龍下來,才附在津行止耳邊道:“這種道歉,真的一點兒都不適合你。”


    說著,殷染用下嘴唇蹭了一下津行止的,在一唿一吸間將舌尖強行塞進了他的口中。


    津行止雙手端著約莫兩掌寬的塑料盤,裏麵盛著準備好的各種外用藥。


    被殷染一扯,手上的藥“叮叮咣咣”地磕碰在一起,險些滾落一地。


    他好不容易才穩住手上的東西,又被殷染懟在牆上。後脊骨和牆麵碰撞,傳來一聲悶響。


    津行止在心底歎了口氣,任殷染吻著。他暗自將塑料盤騰到一隻手上,傾斜盤體,把歸攏到同一角上的東西捏住。


    總算空出一隻手,津行止一把攬過殷染的腰,一邊迴吻一邊將他向後推。


    力量的優勢令津行止很快掌握主動,衣領也被殷染拉得淩亂。


    殷染被迫靠在桌角上,兩人動作因為撞擊而暫時停下。


    津行止將捏在掌心的東西放在殷染身後的桌子上,用指尖勾了一下殷染的下巴:“所以,你喜歡身體力行式的道歉方式?”


    殷染捏住津行止的手指,將那指尖從自己的下巴帶到胸口,眯起他的狐狸眼:“道歉是這世上最沒用的行為,我比較喜歡在對方身上,取迴同等價值的東西。”


    在津行止的輕笑聲中,殷染兀的發現他的胸口處有一塊凸起。他抬起手,掌心貼了上去,好奇道:“懷裏放了什麽?”


    津行止鬆開手,從懷裏拿出一個晶紅色的瓶子,遞到殷染手裏:“打開,聞聞。”


    紅色的瓶體在耀眼的陽光下折射.出光彩,映照在殷染的手指間。


    殷染接過瓶子,取下磨砂瓶塞,將逸出的氣體往鼻尖處扇了扇,一股濃鬱而富有攻擊性的紅酒氣息撲麵而來。他蹙眉問道:“酒?”


    津行止搖頭,拿起之前被他放在桌子上的醫藥用品道:“仿信息素香水,是以‘殷染’原有的alpha信息素氣味分子製作的。我們四人的數據早就被錄入過,隻不過你的香水沒有現貨。這是我月餘前定製的,我們不在的時間裏剛好被送了過來。”


    “‘殷染’的易感期就在近期,出去做活動的時候不可能一點信息素都透不出來。雖然和原本的信息素還差一截,但在粉絲麵前遮掩一下應該沒什麽問題。”


    殷染重複了一下“易感期”這個詞,將香水的蓋子重新合上:“是個不善的味道。”


    津行止哂笑。


    雖然這味道和殷染身上的有濃淡和種性的差別,但歸根結底都是同一種氣味,而這還是津行止第一次聽到別人給自身的氣味評價為“不善”。


    他拉起殷染,把人往床上一帶:“鬧也鬧夠了,該上藥了。”


    津行止拿著藥,走到床邊,發現殷染身上居然還整整齊齊地穿著褲子。


    “……”津行止轉了轉手裏的棉棒,“還不脫,是在等我動手?”


    殷染顯然沒聽進去:“傷總是會好,我沒有上藥的習慣。”


    “必須上藥。”津行止沉聲,不容拒絕地說道。


    看著津行止分外認真的模樣,殷染自知拗不過,勉強應了下來。


    他去浴室換了一件浴袍,以方便上藥。


    津行止取來一把椅子,讓殷染把腳搭在上麵,自己半蹲在他身前,開始小心上藥。


    殷染雙腿的線條流暢筆直,卻不似一般omega那樣看上去纖細。即便是以現在這種姿勢坐在床邊,也絲毫沒有娘氣的感覺。


    殷染對自己下手半點也不留情,一道道累積的傷痕觸目驚心,讓津行止有些不敢下手觸碰。


    今早匆匆一眼,津行止隻是覺得震驚,還以為那傷痕周圍大多都是血跡,現在仔細一看,覺得還是找專業人士處理一下比較穩妥。


    但醫生大多下手沒輕重,這個位置又不方便,殷染肯定不會好好配合。


    津行止思索片刻,還是決定先幫殷染清理一下傷口周圍的血漬。


    他邊塗邊觀察著殷染的微表情,但殷染卻像是重新縮進了殼子,令人窺探不到半點異常。


    就在津行止換過棉簽,蹲在床邊時,殷染忽然奪過他手裏的棉簽,小幅度地拉開了他的衣領。


    津行止抬起頭,不明就裏地看向殷染,就瞧見他手法生疏地在自己肩膀上的齒印上塗了一層淡黃的碘伏。


    輕微的疼痛從傷口傳來,卻向他心口注入一絲溫暖。


    “一動不動地盯著我。”殷染拉上他的衣服,把沾上汙血的棉棒在他眼前晃了晃,“這麽好看嗎?”


    津行止撤開視線,無言地拿迴殷染手裏的棉棒,向旁邊的垃圾桶一擲。


    棉棒輕聲跌入垃圾桶,津行止卻不自覺地深深望過去一眼。


    塗好藥,殷染自行移到床頭,剛坐穩就被津行止按進了被窩裏。


    津行止替他掖好被角、蓋好被子,才囑咐道:“躺著歇一會兒,我叫個午飯,飯到了再叫你。”


    殷染沒多說什麽,隻是象征性地點點頭,便看著津行止離開。


    事實上,津行止剛迴到房間,殷染就從被子裏起了身。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櫃子,撥開遮在鎖孔前的衣服,再次轉動鑰匙。


    鑰匙旋轉伴隨著輕微的聲響,也將細小的粉塵帶落。


    光線從掩蓋鎖孔的衣服間穿過那道金屬門,照在了其中擺放的一冊書本上。


    殷染伸出手,將手搭在書本上,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從他的指尖處蔓延而上,如同電擊治療的儀器,給予他疼痛的同時,讓他腦海中快速閃過幾個聲音。


    “我討厭他們,我不屬於這裏。”


    “滾開,我不需要。”


    “離我遠點,別碰我。”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或者說,這是以前的“殷染”的聲音。


    殷染抓住那暗褐色的書脊,將那書冊從鎖背後的空間裏抽出。


    迎著光線,他將那個本子打開,濃重的油墨味從書頁裏傳來。


    與其說那是書,倒不如說,那是一本日記。


    “殷染”的字跡傾瀉其上,每一筆都在描述著他不如意的生活。


    殷染勉強辨認著那些情緒失控時記錄下的文字,竟發現“殷染”每次做夢,幾乎都會夢見一個和他長著同一張臉的人,每日生活在逃亡和苦難之中。


    而那些被“殷染”記錄下的文字,無一不是他找迴的記憶。


    這其中,竟還有他完全沒印象的記憶。


    比如,對於他剛剛想起來的那一段禁術的描述。


    由於三代出災星的預言,他所在的家族一直被其他家族忌憚。但他們都不知道,所謂的災星,其實是被創造出來的。


    這種近乎失傳的禁術,可以將個體中所有需要摒棄的“醃臢”全部抽離本體,同時獲得超出高等血族近百倍的戰力。


    千年前,他們家族就創造過一個這樣的怪物。


    那怪物卻因為失了神誌,大肆殺戮,其所到之處,隻餘死物。


    如果不是那怪物最後爆體而亡,整個種族大概都會因此覆滅。


    危機解除的往後千年裏,這件事都是族人緘口不言的禁忌。


    越往下看,殷染的頭痛感就越強烈。


    殷染勉強支撐精神翻到最後一頁時,卻隻看到了一行字。


    那字跡飄逸、筆鋒婉轉,和他的行筆方式完全一致。


    「我會不會,就是他。」


    看到這句話,殷染的疼痛感瞬間被推至巔峰。


    日記本從他手中掉落,割開沉重的空氣,落在冷硬的地板上。


    殷染用力按壓頭骨,臉上泄出難以忍受的痛苦。


    記憶像是無數電影片段,劈開殷染的腦海,強行將“殷染”過去那些混亂不堪的爭吵,毫無邏輯的衝突塞進他的腦中。


    殷染後靠在牆麵上,扒在牆上的指甲縫間灌進花白的牆灰。


    平整的牆麵上被留下幾道深長的印記,也在殷染的心裏劃下幾道血淋淋的傷口。


    那些被喚起的記憶裏,“殷染”的確是個病態的存在。


    他討厭所有人的靠近,也同所有人格格不入。


    而這個被所有人反感、厭棄、憎惡,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和津行止針鋒相對的人。


    居然就是他自己。


    是那個被他從身體裏割離出去,被稱之為“醃臢”的部分。


    真是荒唐,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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